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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闻博一直没质问她，可她知道，这是一个疙瘩，这段时间他不提，她几乎都要忘记了。
　　林闻博见她安静了，这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他愿意补钱也要把那套房子拿回来是因为他觉得清俊把房子贱卖了，那块地方的房价一直在涨，未来肯定不止这个钱。
　　家里是没多少存款了，却还是有收入的，大不了和人借一些周转，而且林闻博觉得还有父亲在呢，总能有办法对付过去。实在没到卖房子的地步。
　　他不同意卖房子，不代表就愿意听乔梦的去找林清婉。
　　林闻博不笨，他知道，父亲永远是他的父亲，但在这个女儿的心里，他们父女未必还有亲缘在。
　　走在寒风里，林闻博突然觉得房子卖了也不错，至少他都不用去父亲那里低头了。
　　他呼出一口气，上了车后给儿子打电话，“房子卖了就卖了吧，你也开学了，最近别总缠着你爷爷，回学校住去，不然就回家里住，过不多久爸爸就要去中南了，再见得是清明的时候了。”
　　林清俊这几天为了卖房子的事被父母骂得狗血淋头，从他拿了银行卡给他们，说房子卖了以后他就没得安宁过，此时听见爸爸退一步的话，他兴奋的从床上蹦起来，“爸爸，你不怪我了？”
　　“我怪你干什么，你也是为了你妈妈的医药费，卖了就卖了吧，就是以后别这么冲动了，咱家那套房子你知道值多少钱吗，你这个价格卖了不值得。”
　　“爸，我都做过调查了，您别看那儿的房价标得那么高，其实要真成交是没有那个价的，”林清俊道：“而且我还要求的全款，肯定得更便宜，这个价钱是优惠了点儿，可我们家不是急用钱吗？”
　　林闻博却道：“其实我们家也没那么急用钱……”
　　乔梦虽然不好，但她有句话他却很赞同，他也觉得儿子被女儿给坑了，他问道：“我问你，这个买家是不是你姐给你介绍的？”
　　林清俊一凛，顿了一下问道：“爸，你不会想让我姐出我妈的医药费吧？咱家不会这么无耻吧？”
　　“你说什么呢，爸爸是那样的人吗？”林闻博沉声道：“你爸爸有工资，你妈妈有医疗保险，她就算提前退休也有退休工资，最多是现在周转不开和你爷爷借一点……”
　　“爸！”林清俊忍不住跳起来，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他心虚的看了一眼门口，这才压低声音道：“爷爷哪有钱？您又不是不知道爷爷，他每个月能存下两千就算不错的了，上个星期爷爷刚买了一块墨，直接就把这两个月存的退休金全花了。你问爷爷要钱，不就是问姐姐要吗？上次我房子的首付你们就是这么从她手里拿了两百万的。”
　　林闻博：……他就知道他爸手里存不住钱，明明一个月退休金比他工资还高的！
　　“我是男孩子，你们留给我的东西也不少了，当初都说好了，爷爷奶奶的东西留给我姐，你们的东西给我，你们现在这是干嘛，觉得我就那么无能吗？”林清俊连珠炮一样的问道：“妈是我的责任，我以后肯定会照顾好你们的，不用你们给我留那么多东西，还是你们觉得以后我会不养你们，所以现在想办法从我姐那里拿东西？”
　　林闻博说不出话来。
　　林清俊抿嘴道：“爸，你不能这么偏心，姐姐她也是人，她总会伤心的。”
　　她不会的！
　　林闻博想起她冷清的目光，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心里还有些酸酸涩涩的。
　　半响他才叹了一口气，“算了，现在房子都卖了，家里也不缺钱了，你先回家来再说吧。”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边和爷爷过，这里离我学校近，上下学方便，我平时还能给爷爷拎些东西什么的。”
　　林闻博没想到儿子会想住在那边，而不是回家，他呆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别胡闹，你在那边可别跟你爷爷和姐姐学坏了……”
　　林清俊不高兴了，“爷爷是德高望重的退休老教授，姐姐也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怎么坏了？”
　　林闻博眼前一晕，他觉得儿子现在就坏了，过去的二十二年里，他聪明可爱的儿子什么时候跟他顶过嘴？
　　可他才去中南多久？
　　也就这半年的时间儿子才和老爷子林清婉交集多了点，结果这孩子就学坏了，先是瞒着他们把房子卖了，现在还顶嘴了。
　　林闻博摸着方向盘半响没说话。
　　林清俊已经自顾自的道：“爸，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妈那里晚上可以交给护工，你开车小心点，我觉得你对爷爷和姐姐有偏见，这件事我们就暂时不谈了，以后再说吧。”
　　“等一下，”林闻博抿嘴问道：“我问你，你在那边，你爷爷是不是教你怎么花钱了？”
　　林清俊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你别和你爷爷学，他是运气好，哪怕没有存款，也有国家养着一辈子，但你不行，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花钱别大手大脚的，知道吗？”
　　林清俊半响才“嗯”了一声，捏着手机看了半响，最后开门下去。
　　林肃看到孙子就冲他招手，“快下来，你姐和你易大哥给你带了礼物回来。”
　　这是他们中南旅游的时候买的，东西都塞在空间里，刚才拿出来的。
　　林清俊看到客厅里堆的东西，怀疑的看着易寒和林清婉，“姐，你们刚才不是只拎了一个小包吗，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林肃是看过孙女装东西和取东西的，低头没说话。
　　林清婉看了一眼爷爷，睁眼说瞎话道：“刚才快递送来的，这么多东西你还指望着我自己拖回来啊。”
　　林清俊没有多怀疑，坐到沙发上兴致勃勃的问，“你们给我买什么了？”
　　“我给你买了一套登山设备，你上次不是说春天的时候想和同学们去登山吗？”
　　林清俊去拆包裹，看到登山包，登山鞋，甚至连登山绳和睡袋等都准备齐了，全部是一个品牌的，这一套下来得好几万块钱呢。
　　他之前只想买这双登山鞋，一整套是买不起的，不过因为他们一个舍友买有，所以他知道价格。
　　他抱住问，“怎么从中南买回来，京城不也有卖吗？”
　　“不巧，那边的店正好在做活动，打的九五折，所以我就买了。”
　　易寒则是送未来小舅子一块手表，这块手表可以买三四套登山设备了，林清俊没敢要，看向林爷爷。
　　林爷爷却笑眯眯的对他道：“你姐夫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林清俊默默地拿了。
　　林爷爷就和林清婉说话，“你的书房是不是要添置书籍，我看你在看书架。”
　　“嗯，有些书我想从单位移回来，这样在家里也能看，所以得添个书架？”
　　“网上的那些都不太好，你商叔叔家有一套，我打算和他要过来，你身上有多少钱？”
　　林清婉精神一振，问道：“是什么样的？”
　　林爷爷就笑道：“是上好的香樟木，说起来那套书架还是我和你商爷爷以前去旧货市场淘的呢，当时也不便宜，足足花了五百多块钱，现在你商叔叔出手要十二万。“
　　林爷爷顿了顿后道：“这一次你商叔叔一家要搬家，除了这书架，还有许多书带不走，如果我们要，到时候让他把那些书都送给我们，正好不会让书架空着。我这里还有五万块钱，加上他也不急着要钱，可以下个月再给他，你再拿五万出来就够了。”
　　“好，”林清婉想也不想，一口应下，抱住林肃的胳膊笑道：“爷爷，那就说好了，你替我出七万。”
　　“嗯，没问题。”
　　林清俊：“……一套书架要花这么多吗？不是，爷爷，您前儿不是说你的钱花光了吗？”
　　“是啊，可我有外债啊，我决定明天去问问，至少可以拿回来五万。”林肃教林清俊，“有点东西错过了就没有了，所以碰上好东西一定不能犹豫，就算是暂时手头不凑，也可以先和朋友借来周转一下，等有钱了再还回去就是了。”
　　林清婉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和林清俊从小受到的教育理念是完全相反的，他看了看爷爷，又看看姐姐，他大概有点明白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他和爷爷姐姐在一起了。
　　因为他们三人的想法真的是正好相反啊。
　　见林清俊一脸的懵，林肃就叹息一声，摸着他的脑袋道：“孩子，过日子不只是你爸爸想的那样的，这钱不止是存出来的，也能花出来。”


第462章　成长
　　林肃有钱吗？
　　有的，他每个月的退休金不少，逢年过节和生日还有很多学生会送礼，其中大多都是他需要和会消耗的茶叶，养生酒和超市金卡。
　　医疗上除了医疗保险，国家还另有一份补贴，甚至，学校偶尔还会记起他们这些老教授，给他们发些补贴或送点东西。
　　基本上，他的生活支出用不到他的退休金。
　　而除了退休金，他偶尔还会接受附近几所大学的邀请，去给学生们开一两个讲座，钱不多，但也足够零花。
　　除此外，遇上心情好，他还会出面帮圈子里的人掌掌眼，鉴赏一些东西，酬金比退休金还要多。
　　再不济，他缺钱了，写出一幅字来，也是会有人捧着钱来收藏的。
　　可是，林肃有存款吗？
　　还真没有，如今他卡里的钱也就几千，上次买的那块墨花了好几万，一下就把他卡里的钱花完了。
　　可是，他在外面是有外债的，老伙计们有看得上的好东西，一时不凑手，又不想和儿女们张口的，就像他借一点；
　　或者出去玩的时候，有喜欢的东西，有的朋友不习惯带卡，也没有手机支付习惯的就暂时和他借一笔；
　　林肃是个浪漫而随性的人，他交的朋友也都差不多，别看他们六七十了，可买东西也是很任性的，你欠我两万，我却欠他五万，朋友间的这些债务是很正常的。
　　但是大家都有一个特性，他们不缺钱，真要问他们要钱，都是可以拿得出来的。
　　所以林肃要缺钱了，问一圈，总能把钱要回来，真的还少，大不了要完了债再和朋友借一笔呗，以前有钱了再还上。
　　也就前年开始林肃觉得身体差了很多，所以在钱财上才谨慎了起来，没有像以前随意，就是怕给孙女留下烂摊子。
　　但自他从医院出院以后，他大概知道自己暂时还死不了，而且林清婉在钱财上也不缺后，他才又随性起来，花钱再次没有节制，进出借钱也由着性子来了。
　　林清俊也就这小半年才和爷爷混熟了一点，对他还不够了解，对这些也就不知道。
　　林清婉却习以为常，问道：“那您有没有在外头欠有债？”
　　“没有，”林肃感叹，“最近修身养性，很少外出了，没有欠债的机会啊。”
　　林清婉就笑眯眯的掏出一张银行卡塞给他，“喏，现在我给您这个机会。有空了可以和骆师叔去那些叔伯婶姨那里逛一逛，有看得上就买。”
　　林肃也不拒绝林清婉的孝敬，拿了卡笑道：“好啊，那爷爷可就看着心情买了。”
　　“买！”
　　易寒眼睛带笑的看着豪气的挥手的林清婉。
　　林清俊特别好奇，“爷爷，我爸小的时候您也是这么教他的吗？”
　　怎么他爸爸和姐姐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
　　林肃就幽幽地一叹，半响才道：“你爸爸啊，是爷爷和奶奶教错了。”
　　林清俊亮晶晶的看着他，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想探究长辈的过去，尤其是成长的过程。
　　因为他爸爸和爷爷奶奶姐姐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所以他爸到底是怎么长的？
　　林肃看了一眼孙女，见她乖乖的坐在一旁，想到这孩子的聪慧，估计林家上下五十年的纷争她早就摸清楚了。
　　再看一眼一脸懵懂的孙子，他再次幽幽一叹，这孩子没被他父母养歪，一是他底子好，二是他一直接受的教育不错，既然如此，他也该养一养这孩子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了。
　　林肃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你爸爸和你姐姐不一样，他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些不好了。”
　　他带着些回忆的道：“你大伯和二伯出生的时候，我们家的条件都还不错，他们都是享过福的，至少吃穿不愁，所以我和你奶奶教养他们时和教养你姐姐的时候差不多。”
　　都是精养，从不缺吃少穿的孩子，父母又都是随**漫的性格，两个孩子心性也好，所以他们开朗，大方，又继承了父母的浪漫和坚韧。
　　“你父亲出生的时候，局势不是很好，头三年还好，我们可以让他无忧无虑，可之后家里的条件就开始变差了，”林肃苦笑，林闻博三岁以前是真的过得好，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他哥哥们拥有过的，他也拥有过，可是，三岁以前的孩子是几乎没有记忆的。
　　三岁以后，孩子开始有自己的意识，也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时，林家开始艰难起来。
　　“……当时学校里学生闹得很凶，我和你奶奶虽然暂时没事，可工作也几乎是半停止的，开始有人在我们家的房子外徘徊，没办法，我和你奶奶想办法避到了乡下。”
　　革命开始的时候，林肃因为有过剿匪和援朝的经历，一开始没有被波及，但没两年，军队里开始有异样的声音出现。
　　易问寇给他送了消息，然后俩人想尽办法先人一步下放回了老家，这才避开了远去西北农场的下场。
　　“可是那几年国家哪儿哪儿都难，当时又是风声鹤唳的时候，虽然是回了老家，但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当时我和你奶奶自顾不暇，对你爸爸就有点疏忽，”虽然是回老家下放，但林肃和妻子要做的劳动也不轻，偏他们村子又不是特别偏僻，哪怕是村子里的人有心照料，也不敢做得很明显。
　　因为县城里，市里的激进分子时常会盯着他们村子，甚至有的人为了抓住他们一个把柄可以成夜成夜的埋伏在他们家屋后的那片草地里。
　　当时林肃的三个儿子可都在，而老大和老二又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思想最活跃的时候。
　　林肃和妻子每天要做大量的劳力活动，还要留心两个大儿子的成长，不免就有点疏忽小儿子。
　　而四五岁，正是孩子性格最开始形成的时候，当时家里风声鹤唳，穿得不好，吃得也不好，老三从那时候就知道护食了，哪怕只是一截红薯，他也知道要尽快吃到肚子里去，不然就有可能被别的孩子抢走，他就只能饿肚子。
　　林闻战十八岁那年，易问寇想办法给他争取了一个从军的名额，直接越过当地的县市把人征去了军队。
　　林家的日子这才勉强好过一点。
　　但好景不长，第二年当地就发生了天灾，连续两年歉收，当时那个地方活动搞得又激烈又大，哪怕是地方上勒紧裤腰带，也要完成上面分配下来的任务。
　　当时的官员甚至为了业绩，不惜假报收成，哪怕乡下都有人饿死了，也要有一份好的数据。
　　普通农民的都有可能会饿死，更何况当时还是劳改性子的林家？
　　当时林闻博六岁，最饿的时候，这孩子趴在草地里掘过草根，而当时林肃夫妻要维持自家的生计，偶尔还要想办法贴补一下曾经的朋友，甚至族人。
　　曾经的至交就要饿死，病死，奄奄一息的躺在你身前，你忍心不管不问吗？
　　亲戚的孩子鼓着大肚子就要饿死，你只要抠出一块红薯来就能维持住他的生命，你能舍得不给吗？
　　林家夫妻到底是善良的，所以在能够维持住家人生存的前提下，他们会尽量的救助那些陷入绝境的亲朋。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救了多少个下一步就会死亡的人。
　　但林肃夫妻做了这些，却不想儿子们陷入绝望和怨忿之中，所以哪怕日子过得很艰难，他们呈现给孩子们的是乐观。
　　哪怕是偶尔从山里挖了一丛野山药，他们也能如同获得至宝一样的“当当当”呈现给两个孩子看，然后一点不留的加餐全部吃完，以获得那份喜悦和对上天的感激，以及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老二林闻安很吃这一套，因为当时他浪漫的性格以及养成，他和父母一样，觉得这是一件很令人喜悦的事。
　　但对有记忆以来就在挨饿的林闻博眼里不是，他一边吃着这对他来说相当于美味的东西，一边觉得父母不会存储东西，如果把这份山药存一部分下来，在下次饿得找不到食物时再拿出来一点，那他就不用再遭受那种蚀骨的饥饿了。
　　所以和父母兄长们不一样，他没有继承林家人的那份浪漫，相反，从他有能力开始他就会存东西。
　　先是日子慢慢好过时，他在自己的床底下存的红薯，土豆和各种麦粒，然后是糖果，最后是一分一分的毛票……
　　在林闻战和林闻安相继牺牲后，林肃夫妻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儿子身上，当然也发现了他的这个特质。
　　一开始他们觉得这样的儿子很可爱，但可爱之余，又有点心酸。
　　但他们没有想过纠正他，只是在有能力后会尽量的补贴他，偶尔用自己的钱让他感受一下浪漫。
　　比如，他们会猛不丁的花大价钱给他买一个时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