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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边竟然有乞讨的小孩儿，他路过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停住脚，在小孩儿面前蹲了下来。
　　小孩儿看起来七八岁，穿了一身看不清颜色如同抹布的衣服，灰头土脸，有一只袖管是空的，脸上因为过于瘦骨嶙峋颧骨往外凸，眼睛大的吓人，里面没有神采和亮光，像燃尽的灰尘，毫无生气，形如死物。
　　他面前有个巴掌那么大的铁盆，里面有一把零钱。
　　“谁让你来的？”赵水天看着他，轻声问。
　　小孩儿抬头，像没听懂他在问什么，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小铁盆，抬眼看他。
　　赵水天摸了摸口袋，翻遍了也没找到一块钱的现金，烦躁的皱起了眉。
　　“你背后的人是谁？”
　　小孩儿依旧没说话，但能看出有些不安，他衣服破旧，动作间露出里面的多处瘀痕，有的地方已经青紫，斑斑驳驳的陈年旧疤，显得特别狰狞。整个人骨瘦如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到。
　　赵水天又问了几遍，男孩还是不说话，又动了动，露出了下面两条没有脚的腿。
　　赵水天呼吸一滞，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他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又走了一二百米，果然又看到了一个小孩儿。
　　这个小孩儿身上没缺胳膊断腿，但赵水天远远的走过去他就开始目露惊恐，吓得魂不附体，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喉咙像老旧的拉风箱。
　　赵水天捏开小孩儿的下巴，果然里面舌头没了大半截，不规则的缺口狰狞丑陋，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松开手，蹲在那抽了根烟。
　　很多事情重新出现可能根本没有预兆，可能有，他没有发现。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没有外界的接触，很安全。
　　忽然就有人拍了他肩膀，他刚要回头，腰上就被什么抵住了。
　　刺刀。
　　他很熟悉的那种管制刀具。
　　黑暗，鲜血，刺鼻的血腥味和霉味混合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不值钱的生命腐烂发臭了。
　　不值钱的，死了也没人知道的，消失了的……
　　烟头烫到了手，他瞬间毛骨悚然的剧烈颤抖一下。
　　“别多管闲事。”那声音刻意压低，听不出年龄，怪笑道：“不然送你去地下斗兽场。”
　　那人许是看赵水天低着头没说话，以为是老实了，很快就撤了工具，混入了人流中。
　　赵水天低头看着地面，好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那小孩儿瞪大了眼睛，就见面前这个人维持一个姿势僵在这十几分钟了，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那种恐惧似乎都要溢出来了，连带着他都觉得害怕起来。
　　“铃铃铃……”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铃声响了好几遍，赵水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他愣了一会儿，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这一动像是触到什么开关一样，脚麻的不行，右脚又没有知觉了。
　　赵水天直接坐在了地上。
　　“喂。”
　　“小天？”赵子柒有些错愕，“怎么声音这么哑，感冒了？”
　　“没……”赵水天咳了咳，“怎么了姐？”
　　“想问你到家没，”赵子柒说：“你着凉了？”
　　“刚睡醒。”赵水天说：“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呢。”
　　“那就好。”
　　赵子柒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吃饭，早点睡，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赵水天看着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
　　很累。
　　很害怕，不想一个人待着，又不想看见任何人，这种矛盾像一把剑，把他内外都戳穿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又不知道干什么，很烦躁的感觉，像是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不想做，又很想找个人说句话，哪怕一句也好，告诉自己，你还活着，你是安全的，你已经……逃出去了。
　　找谁呢？
　　……
　　乔生醒来之后就见两个好友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操！跑毒了跑毒了！别几把舔了！”
　　“井哥你有四倍吗？”
　　“有，拿个包，我绕过去开车！”
　　乔生半睁着眼，看了他俩一会儿，脑子还有点儿蒙，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说话发现嗓子特别干，刚要拿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一口，谷井从手机上腾出一只眼睛忽然就尖叫起来：“卧槽生哥别喝那个别喝那个！”
　　“嗯？”
　　“泷儿你去给生哥弄点热水去。”谷井踢了宋泷一脚。
　　宋泷给乔生倒了杯水，看他喝完之后松了一口气。
　　乔生站起来，头还有些晕，他皱了皱眉，“我睡了多久？”
　　“不久，三四个小时吧。”谷井说。
　　乔生又喝了一杯水，有些诧异自己会这么长时间。
　　“几点了？”
　　他问完突然就找手机。
　　谷井和宋泷对视一眼，“哥手机就在那呢。”
　　乔生点开手机，九点五十几，还好还好，没错过时间。
　　打开赵萌萌的聊天界面，等到十点，发了晚安过去。
　　【Q】：晚安（！）
　　系统提示：对方开启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
　　乔生愣了愣，又发了一个标点过去。
　　【Q】：，（！）
　　乔生拿着手机，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赵水天，把自己删了？
　　午安还能发过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把自己删了。
　　为什么？
　　以赵水天那种情商，哪怕考虑之后决定不答应自己，两个人没戏，他也不会干这么赶尽杀绝的事儿吧。
　　他一直觉得赵水天这人看着戾气重，其实性子挺软的，而且做人相当讲究。
　　这种不讲究的事儿，是他干的？
　　乔生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是朋友都不和自己做了的意思吗？
　　他蹙起眉，已经点不进赵水天的朋友圈了。
　　“手机给我。”他对谷井说。
　　“没完呢要吃鸡了！”谷井喊了一嗓子，然后忽然就抬起头，看到乔生垂眸平静看他的脸，直接就按home键退出了游戏，“……给你。”
　　乔生进谷井微信，搜了赵萌萌，果然还在。
　　所以是只删了自己。
　　赵萌萌不到两个小时前更新了动态。
　　…赵萌萌：出来见男人了，有意思，大家给颜值打打分。／配图
　　他看着手机，足足两分钟，然后慢慢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
　　文韬武摘下耳机，网吧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泡面味儿，平时觉得难闻，这会儿倒是饿了，他直接就下了游戏出去准备吃点东西，手机上有陌生人来电，以往这种没名字的他都懒得接，今天不知怎么的眼皮跳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谁啊？”
　　“乔生。”
　　“……”
　　文韬武看了眼手机，小心翼翼道：“打……打错了？”
　　“水天住在哪？”
　　“啊？”文韬武反应了两秒钟，小声逼逼道：“不是你下面么……”
　　“他放假回去住哪？”
　　“乔……乔哥，”文韬武惊疑不定，“您要干什么啊？”
　　虽然上次乔生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他社交账号加上，然后单刀直入直接让自己旁敲侧击一下赵水天对他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文韬武本来就觉得乔神这个人简直完美，就在赵水天找他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帮着撮合了一下，但这种问人家住在哪语气又让人觉得莫名发冷的情况，还真是……
　　真是不太敢说呢。
　　“不干什么。”乔生的耐性出乎意料的好，“我有点事情要问他。”
　　“……那可以手机问啊。”
　　“他把我拉黑了。”乔生顿了顿，语气很平静的又说了一遍，“他把我，拉黑了。”
　　文韬武惊了。
　　晚上十点半，赵水天站在窗户前，他的租房面积不大，外面是小区内院，一片漆黑，安静的能听到不知名虫子的叫声，听起来很嘈杂，但无端的就显得更加安静。
　　他坐在窗台上往下看，这是十八楼，晚上的风很大，空气很凉，估计是有雨。
　　他把手伸出窗外，果然摸到了潮湿的空气，像一团湿冷的棉花。
　　棉花。
　　他又摸了摸，忽然身体猛地一阵眩晕，他用力抓住窗户把手，脸色有些难看。
　　差点掉下去。
　　烟灰缸里一堆烟蒂，浑身都是难闻的烟味儿，洗了澡都没用。
　　他闭了闭眼，头晕恶心，非常清晰的感觉，从电子城那回来就这样了，一直都没好。
　　你跑啊！跑啊！小崽子，打死你！
　　哟，牙口还不错，是条有用的小狼狗！
　　其他人呢？
　　其他人，打残就好了，没用的废物只配去要饭。
　　赵水天从窗台上下来，屋里已经被烟味笼罩了，估计要散个半宿。
　　他坐到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
　　打游戏？
　　他刚点开一局，手指徘徊在确定那，迟迟按不下去。
　　一直到最后也没进，等到下一局再匹配，需要等待一分钟。
　　他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儿去了。
　　烦。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又累又失眠。
　　让人非常厌恶的负面情绪都一股脑的涌过来，最后只剩下真实的慌乱和不安。
　　像沙漠里饥寒交迫长途跋涉的旅人，急需找到水源来续命。
　　他其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乔生。
　　赵水天躺在沙发上嗤笑，渐渐的变成了大笑，笑的不可抑制，全身都跟着发抖。
　　乔生。
　　你他妈还想他呢，人家现在正抱着男人睡觉呢。
　　他就知道，这世上哪有这么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喜欢呢，不过是想玩自己罢了，他还是太嫩，本以为自己耍了别人，没想到却被人反将一军。
　　骄傲和自尊这些东西，都被人踩在了脚底下狠狠摩擦。
　　疼的他呼吸都跟着发颤。
　　自虐般的再次点开朋友圈，那条消息已经不见了，可是赵水天早把影像记在了脑子里。
　　没穿衣服的乔生，搂着另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他头很疼，很疼很疼，难受极了。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沙发很柔软，仿佛把自己缩的越小就越安全了。
　　四周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虫鸣也没有了。
　　他不喜欢吵闹，但此时的安静却让他有种被绝望包围的感觉。
　　好想找个人抱一抱，只要是热的，有体温的，谁都可以。
　　好想有个人来告诉他，这是真实的，安全的世界，有阳光，新鲜的空气，干净的人，友善的脸，有了矛盾也只是小打小闹的世界。
　　好把脑子洗干净，忘掉那些可恶的肮脏的东西。
　　好想忘掉乔生。
　　乔生按着文韬武发的地址找到赵水天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这里的小区很安静，好在大门还没关。
　　他进去坐上电梯，一路上都在告诉自己，别冲动，不管赵水天说什么，自己都要稳当一些，别把所有挽回的路都堵死，只要不裂到粉碎的份儿上，他都能修补好。
　　千万不能冲动，不能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来到了赵水天家门前，刚想敲门，才发现门开了一个缝儿。
　　赵水天竟然没锁门……
　　这么没有安全意识的吗？
　　他想了想还是敲了两声，里面没任何反应。
　　他一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第44章　误会
　　听文韬武说这是赵水天租的房子，里面和他宿舍一样干净整洁，基本的家用设施都有，一室一厅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进门就能一目了然的结构。
　　乔生站在门口，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烟味儿。
　　背对着门口的沙发上有一个脑袋，低垂着。
　　乔生换了脱鞋，走了过去，紧接着就愣在了那里。
　　他来的时候想过各种可能，比如赵水天在打游戏，睡觉，吃宵夜，甚至想到了他和那个男人聊天，甚至他把那个男人带回了家。
　　但他独独没想到会看到赵水天蜷缩在沙发里，缩成了一个团。
　　这是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作出这个动作的人特别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个身影就能从中感受到清楚的无助和恐惧。
　　乔生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乔生在他旁边坐下了。
　　赵水天突然就炸毛一样腾地远离了他坐下去的位置，脸色惨白的看着他，对准焦距之后脸色更差了。
　　“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里非常明显的厌恶让乔生愣了一下，想说什么都忘了。
　　“你怎么进来的？”赵水天又问。
　　“门开着的。”乔生顿了顿，轻声道。
　　“出去。”
　　乔生猛地看向他。
　　赵水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了下来，“我说出去，听不见吗？”
　　他口吻里有一种疲惫到极点强撑着的故作镇定，像是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
　　“为什么删我？”乔生没动，问。
　　赵水天瞪着他，很惊讶的样子，“你还有脸问我呢？”
　　“我怎么了？”乔生一头雾水。
　　“呵。”赵水天嗤笑了一声，把自己蜷在沙发里的两条长腿伸了出去，好半晌终于开口：“我没兴趣陪你玩这套，以后再有这种事找别人，请放过我。”
　　“什么？”乔生看着他，不明所以：“哪一套？”
　　“你有病啊？”赵水天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滚，我不想打架。”
　　“水天。”乔生好看的眉蹙到一起，有点生气了，“你说清楚。”
　　赵水天两只手撑在额角，拇指按着自己的眼皮揉了两分钟，再抬起头时直接就看着乔生，认真道：“听着啊，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了，我今天也没有心情没有力气打架。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把你删了，我统统都不想再谈。”
　　他说到这像是觉得太滑稽以至于笑出了声，有些感慨，“我现在是真的好脾气，哈，你走吧，赶紧的，我不想再说一遍了。”
　　乔生下颚收紧，绷起一个很紧张的弧度，抿了抿嘴，“你不说清楚怎么了，我是不会走的。”
　　“滚！”赵水天怒了，“现在他妈的滚出去，傻逼！”
　　“我说过了不要对我说太多脏话。”乔生站了起来。
　　“你要干嘛？”赵水天抬头看他，嘴角冷冷一勾，“我说你傻逼怎么了？我没说错啊！想打架啊，来啊！”
　　“我不打你。”乔生低了低头，长睫遮住了眼睑，过分精致的五官看上去有些难过和受伤，他对赵水天说道：“我舍不得。”
　　赵水天本来还能冷静，这句话一出来他直接就被被点燃的□□桶，炸的十分彻底。都他妈这个时候了还艹深情人设呢大哥？您玩脱了玩嗨了露馅了知道吗？还要我提醒你？
　　他站起来想把人赶出去，窝在那太久全身血液流通不畅，站不稳的晃了晃，乔生想扶他，被他一巴掌扇开了手臂，“别他妈碰我！”
　　乔生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也越来越吓人。
　　赵水天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在他说完不让乔生碰之后，乔生直接就把手伸了过来，他下意识的狠狠推了乔生一把，骂了句操。
　　还没等他麻了的脚缓和知觉，耳边一阵劲风袭来，他偏头躲开，乔生搂着他后背要把他往怀里扯。
　　赵水天炸了。
　　他反手对着乔生的肋骨狠狠砸过去，一点儿都没留手，乔生躲开了胸部的骨头，赵水天打偏，手腕被擒住翻了个抵到了自己后背上。
　　他猛地后脚踹过去，在乔生大腿上踹了一脚。
　　他脑袋里什么都没想，乔生越是禁锢他他就越生气，下手也越用力，厮打间已经快要癫狂，最后都往人脸上招呼了。
　　乔生开始还一点都没还手，但后来架不住他的流氓打法，挨了太多拳脚之后也只能无奈的动了手，都打在了赵水天的后背和屁股上。
　　赵水天今天才明白他妈的正规的格斗和他这种野路子有什么区别。
　　就是在赵水天不能对这个人下杀手的时候，乔生怎么都有招治他。
　　赵水天被摁在沙发上，脸贴着沙发柔软的垫子，不住的喘息。
　　昏昏沉沉中他想，自己今天状态差，都没怎么动手，没尽兴，他乔生胜之不武。
　　卑鄙的小人，到他家里来打他，欺负人欺负到这种地步了，真是不要脸。
　　不，不要脸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真是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畜生。
　　“你放开。”赵水天咳了几声，冷声道：“我他妈今天才看清你这个王八犊子，狗东西，你别他妈碰我，撒手！”
　　乔生在他脸上狠狠咬了一口。
　　赵水天顿时像被电钻钻了耳朵一样浑身汗毛立了起来，恨不得把人给拆吧了，又骂骂咧咧一通，乔生又在他后颈和肩膀上咬了两口。
　　他终于老实了。
　　赵水天回来时冲了半个小时冷水澡，现在身上的睡袍已经彻底散开，半死不活的披在身上，还是刚才乔生给他披的，现在半个白皙莹润的肩膀都露了出来，在白炽灯下美好的就像瓷器一般。
　　瓷器被啃了几口，眼睛和脸都憋红了，纯粹硬生生气的，乔生是把他手腕给卸了。
　　活生生他妈的给关节卸掉了！
　　不然他就是拼着骨折脱臼也要挣脱这人箍着自己的手。
　　他喘了一会儿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