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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和平分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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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说:“不是什么大事。”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何闻笛沉默了一阵,说出来的声音非常泄气,江寻甚至可以想象他垂着头耷拉着肩膀定格在房间中央的无奈样子,何闻笛曾经跟他形容过那种泄气的感受——像是被摔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棉花枕头里。

“那什么叫大事,世界冠军古道热心陪女解说去打胎?”何闻笛昏头昏脑从漫天飞絮的枕头堆里爬起来,换了个语气,他不再生气,但是也并不高兴。

江寻眨眨眼,感觉自己脑子卡壳了,“什么?”

“你不会真喜欢女的吧,别坑我啊大哥,你爱当接盘侠就当我没打过电话。”何闻笛一口气说完,就要挂。

“诶,等等。”江寻说,他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你误会了。”

“外面现在是不是在说,我是陪小鸢去打胎的?”江寻思考了一下,推测道。

“不是真的吧?”何闻笛拔高了一点音调,假意玩世不恭地问。

“当然不是。”

“噢。”何闻笛满不在乎闷声闷气地答道。

“孩子不是你的吧?”

“不是。”

“那姑娘呢?”

“也不是。”

“那你们去医院干嘛啊,陪她去整容?”何闻笛干笑道。

江寻不做声。

“喂喂,不会被我猜对了吧,你陪她去整容?”

“我没有陪她,是在门口遇见她的。”

“哦,那你来这边干嘛啊?”

江寻沉默。

何闻笛又干巴巴地笑起来,“别啊,你别说是来蹲我的,我可不信。”

何闻笛正在和八两玩球,他在沙发上把球丢到远处,八两再屁颠屁颠捡回来求他再丢。何闻笛站起来,软球捏在手心里,八两见他不动了,绕着他转了两圈,何闻笛分不出心思去理它,走了几步躲开了,八两只好立起来扒拉他的裤腿。

“你别跟我来这套。”他对江寻说。

“不是的。我有别的事。”江寻说,“之前七星路的烧烤不是挺好吃的吗,我过来看看出没出摊。”

何闻笛缓缓抬起胳膊,轮圆了把球狠狠地摔出了阳台门,好像是砸到了他妈的花盆,叮叮咚咚一阵响,八两在阳台呜呜乱叫,总算不来烦他了。

骗子。

“没什么事了。”何闻笛掐掉了电话。他本还想着,反正他家在附近,江寻还真来他家吃过饭,帮人做个不真不假的证词,也算念在旧日情分上抬江寻一手了……

江寻这个骗子。

人间不值得。

人间不直的何闻笛正躺倒伤春悲秋,他妈一回来,就被他妈吼得从沙发上弹起来,“何闻笛!你自己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何夫人在阳台上面对栽倒的茉莉和瓶瓶罐罐痛心疾首,十分抓狂。

何闻笛撒谎不眨眼,“不是我,是八两。”他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进屋一秒锁门,任他妈在外面狂风骤雨,好像被骂一顿反而没那么郁闷了。他哼着歌上机打休闲小游戏,顺便补直播时长。

今晚看直播的观众比平时多几个,看他打单机泡泡龙,七嘴八舌当事后诸葛亮。有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问最近看论坛了吗,显然是诱何闻笛出来搞事情,何闻笛专心致志控制罗盘方向,瞟了一眼那行弹幕,说:“看了啊,瞎扯的呗。”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出口,弹幕如暴雨一样哗哗地涌来。

“江寻去我家吃饭呢,回去的时候碰见小鸢的。”何闻笛面无表情地说,游戏界面上他弹错了一颗珠子,连锁反应使得机关又压下去一层,满屏的蓝色印在他眼睛里,他啧了一声。

不过已经没人关心他的泡泡什么时候会消失了。

论坛里立刻飘了几个新鲜出炉的帖子,“报——wind出来澄清了!大家洗洗睡吧”。



28。想拿冠军有错吗

江寻握着手机站在栏杆边发愣,垂下头去,慢吞吞地推着杆子往回走。他站的那个角落刚好是一个风口,当时并不觉得冷,回去反而如同坠入一个暖沉沉的薰笼里,而他手脚都是凉的。他终于想起要给阿麦回电话,阿麦一接电话就说嗨呀你以后不要理这种小事了。

江寻问:“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阿麦说:”不是已经解决了吗?wind说话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诶这是你的人情还是小鸢的?”

“什么人情?”

“wind刚在直播的时候说你是去他家吃饭的,怎么,你们没通气吗?”阿麦吓出一身冷汗,幸亏小鸢经纪公司还没动手,否则越描越黑清白都变不清白。

“没有啊……”江寻说,他看着瓶子里的药水快要滴完了,伸手按铃叫护士。

阿麦语气认真起来,“你住院的事,告诉他了?”

江寻冷笑,“怎么可能。”

“就得亏是他,全电竞圈都知道他恨你入骨,rank遇见了追着你都要极限一换一,他出来说话大家都觉得是真的。可是你傻不傻,这种事能瞒一辈子吗?”

小护士赶过来,抽出口袋里的胶带三小五除二替他拔了针,附带一个好好静养别到处蹦跶的眼神,江寻老老实实认怂。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背,也许是这段时间打药水打多了,上面血管嶙峋发青,他虛张了下手指,竟然不能确定它还能不能用上劲。“我不要一辈子,我只要这一年,这个赛季。”

“诶……”阿麦在那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电竞选手都是偏执狂。”

江寻笑了,想说你不懂,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语气熟悉,突然想起那架停摆的电梯里,何闻笛也这么说过。

“说了有什么用,说了也晚了,我告诉他,让他内疚,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麦和大多数电竞经理人不同,他是跨领域跳槽来的,原来据说在某律所给有钱人打离婚案的,说出的话也一股老娘舅风,“这不是内不内疚的问题好吧,江寻,你们两个人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家都是为冠军去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寻说:“那可多了。我腰伤怕动摇军心战队内部你们都不敢公开,我去跟何闻笛说,疯啦?”

“行了,我不管你们了,就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要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嘛,你自己掌握个度,还有好好休息,等回头叫司机去接你。报销的单据别弄丢了。”

“好的。辛苦了。”江寻收了线,仰倒在病床上,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和何闻笛的一次争吵。那时候其实已经有了分手的预兆,裂缝宛如有实体,每当他们面对面说话的时候,便在他耳边滋滋啦啦地生出越来越大的枝桠。他明知道是那样的,只是他总是掉以轻心,自视甚高,觉得何闻笛刀子嘴豆腐心,何闻笛一副柔软心肠,不会提分手。

结果分手来得非常猝不及防。

甚至他们都不在同一个地方,何闻笛在场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江寻请假去看腰,刚拿着诊断单走出医院的大门。他之前被空调砸了,过了几天印子消下去,可是总觉得里面有根筋扭着了,当时没在意,该吃吃该睡睡该熬夜熬夜,等到有一个晚上他被疼得一声冷汗,突然发现自己快要脖子都动不了了,去诊断说是没恢复好,已经变慢性了。

何闻笛说:“分手吧。”

江寻只能说好。其实他那时候有刹那间的阴暗,想着难道是何闻笛已经知道了。

可是后来又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何闻笛怎么知道,何闻笛知道,说不定就不会分手。何闻笛那样一副柔软心肠。

如果何闻笛不提分手,他也许会揣着这张诊断单,回去好好跟他说,也许两个人患难见真情,就破镜重圆了。可是分手之后再去要对方的怜悯,像什么话,他是去和何闻笛讨债的吗?江寻觉得那种情形下还去跟何闻笛说因为打架我伤着了没准要退役,十分之没有意义。

所以3V接触他,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他甚至不想在light,也不能在light待下去了,待下去迟早一天何闻笛会发现,他要何闻笛内疚伤心做什么,都已经是前男友关系了。

诊断单在裤兜里,被他揉成一团,深夜又被掏出来,一点点展平,一个字一个字研究,一项数据一项数据去查相关文献。

得出的结果和医生告诉他的结果没两样,没治,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会葬送自己的职业生涯而已。

退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想拿冠军有错吗。



29。悲从中来

江寻对着镜子,脱了衣服撩起下摆看手术后的疤,那真是块很小的伤痕,粉色的新肉,延伸出的浅浅的一条线,像是机器人裸露的电路走势。不仔细看的时候就和他本来的肌肤融为一体,没人知道这里不动声色地下过刀。现在他能跑能跳,也能久坐,没准遇见何闻笛,再打一架也不是问题,只是这也只是事急从权,不晓得哪一天就报废了。

阿麦在外面敲门,说:“集合啦!”

江寻应了一声,放下了衣摆,把腰封戴上,走出洗手间套队服外套。

队员们在走廊上打打闹闹的,江寻笑着迎了上去。

春季赛宣传片是开年就开始拍的,上年拿了世界冠军,中国区做宣传都满是第一赛区的底气,大张旗鼓拍了风起十八地的中国风mv,十八地指的自然是十八个有战队主场的城市,light和V。V。V共用主场,又颇有渊源,主办方一合计,把两队装车拉到一起来了。

3V比light到的早,何闻笛坐的大巴开进去的时候,看见他们在主场前面的小广场围着拍江寻。江寻站在远处,人也变得小小的,只有一道红白的背影,春天风大,把江寻的队服高高鼓起,像是凭空生出毛羽或翅膀,和何闻笛在世界赛转播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江寻体态一直很好,修长挺拔,没有职业选手东歪西倒搞出来的高低肩,连打比赛坐得都很直,成品大概会很好看吧。

“世界冠军MVP的风采啊。”尚超隔着玻璃,下巴搁在车椅靠背上艳羡不已。“好帅啊。”

何闻笛棒棒糖转到另一边的腮帮子里,“下车了。”

在化妆间他果然又碰见了江寻,一个小姑娘在给他补妆说带回去主舞台上拍。何闻笛在摁手机,江寻走过来,说:“谢谢。”

“啊?”何闻笛抬头,眨眨眼,“哦,没什么,你别在这说。”

尚超在走廊另一边探出头来,“wind哥,他们说要过去了。”

“哦,好。”何闻笛收起了手机,目不斜视起身走了。“你以后自己注意点,世界冠军,树大招风。”

何闻笛一张出道脸,早年风光的时候,联盟恨不得真雇他当看板郎,镜头都要多停在他脸上几秒。民间里网上什么有的没有“打电竞的选手里为什么都没有帅哥”提问下面,尽是他的精品美图啪啪啪打脸声不绝。

下路组照例是要一起拍的,何闻笛努力无视队友在一边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一会儿一个“盟花笑点儿啊给个面子”,一会儿“蒂妹这张脸啊,跟谁拍都给给的”,恨得牙痒痒。

赛场灯光被打亮,射灯的光长长地从观众席拖到舞台上,切割成一红一金,像是有条泾渭分明的国界线,非常严肃,非常喜庆,何闻笛简直以为自己身临春晚现场。一队一边拍宣传照。何闻笛隔着尚超的头顶望过去,江寻那边也开始拍了,和他们进度一样,都是从下路组开始。

江寻现在的ad叫邱莱,年纪很小,只比尚超大一点,不过已经是冠军ad了。何闻笛看着看着,突然胸中有一股气,梗在喉咙里,酸溜溜的,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情绪,大概他会选悲从中来。他不知是嫉妒羡慕还是单纯的感慨,人家十九岁,就已经完成了他二十四岁,甚至是一生要达到的终极目标。

难道他没有他有天赋吗,难道他没有他努力吗,难道他对冠军的渴望没有他强烈吗?

他不服,不信,可是也没有谁有答案,并不是努力或者想要就会出成绩的,电子竞技残酷和美丽的地方就在这里。网上有句话怎么说?人生的际遇啊,不光要考虑个人的奋斗还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摄影师喊着“wind看过来”,何闻笛才猛地收回视线,强颜欢笑。

3V的ad小朋友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暴露在镜头下的尬词,一直没办法做好,后来江寻和他到台下的观众席去坐着等队友先拍。

邱莱捧着脸看翻译和自家中单在上面比手势,也看另一边遍地金色中何闻笛和尚超轻轻松松走位。“wind真的好帅啊。”他说。

江寻笑笑,没说话。

“我姐姐可喜欢他了,只不过之前都没有什么机会遇见。”邱莱扭头看江寻,有点不好意思,“寻哥,能帮我问他要签名吗?”

江寻笑了,想说你直接问light领队要就行了,这种东西他们应该有存货的。据他所知何闻笛非常讨厌签名,想临时抓人来写根本都是不可能的,每次都是被袁远摁在键盘前规定写多少多少张才能去吃饭的,跟赶小学生写作业似的,何闻笛苦着脸趴在电脑桌前一边写一边叹气。

后来江寻看不过去,学了他的笔迹,偷偷替他签了不少他们俱乐部为了搞活动出的周边。居然至今事迹也没败露。

现在,现在何闻笛大概得自己写了吧。

“行,有机会我去问问。”他最后说。



30。谁的衣服

在镜头前下了狠话放了阙词,拍摄终于结束了。赛前选手说骚话是电竞比赛不可缺少最令观众喜闻乐见的一部分,后面赢了可以吹牛,输了用来打脸,已经快成了一个民间传统娱乐项目,各种恶搞截图表情包源远流长。江寻不说,他的出现对于light来说就是一种嘲讽。

离队拿冠军。他不说,也有人帮他说是light不行。

何闻笛年轻时倒是对这个环节兴致盎然,那时候老是赢,说得越狠赢得越多,俨然一副新时代bking,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说过什么世界第一ad,还说过什么和江寻可以打爆任何一个队伍的下路,状态下滑的时候这些话被人拎出来秋后算账,终于学乖了老老实实讲会加油会尽力。

何闻笛抱着胳膊听尚超在前面讲“前浪死在沙滩上”,觉得有点好笑,就笑了。

嘴角刚扬了一个平淡的20度角,突然发觉观众席江寻和他家ad坐着,正望过来,他虚握着拳头放嘴边清咳一声,把笑容抹下去了。

拍摄完两家经理张罗着聚餐,好歹以后也共用主场,抬头不见低头见。light前几个赛季成绩并不好,主场经济也没看出什么效果,谁要看弱队打比赛菜鸡互啄,不要说周边,票都卖不完。钱没赚到,还亏了一笔用在维护场馆上,好在3V个冠军队伍赚得盆满钵满,赶来接盘,明面里不说,管理层都是松了口气的。

来的两个大巴一辆塞电竞选手一辆塞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往火锅店去了。大家上车后纷纷打招呼交际,嘻嘻哈哈,没人看到这个还能想起就是这群年轻人人要在十几天后的赛场上彼此厮杀。

尚超占了个江寻旁边的位置,大力朝何闻笛挥手,“哥,这里!”

何闻笛本来瞄着聆听去的,谁知道聆听和隔壁队上单脑袋凑在一起看手机乐得十分猥琐,他眼神飘了下,不情不愿地挤到了尚超旁边靠窗的位置,还碰着了江寻的腿。“借过。”他说。

江寻收了收脚,越过尚超和他说话,“车尾摇得很,你容易晕车,坐前面去吧。”

尚超也望他,大惊小怪,“笛哥,原来你晕车啊?”

他音量不小,前面坐着的3V家打野立刻开始掏包,“我有清凉油,口香糖,你要不要?”

何闻笛臊得慌,说:“我现在不晕,没事!”

一路上何闻笛头磕在黛蓝色玻璃上听歌,晚上车窗外开始飘小雨,挂在他眼前,进了市中心又停了,好像是被人群的热气蒸发掉了一样。尚超和江寻在旁边嘀嘀咕咕,好像是在说某个新版本改动的技能,心想也挺好,尚超能和江寻学更多。

耳机里随机跳出首女声英文歌,他摇摇晃晃迷迷糊糊,上下眼皮粘着快要分不开了。

耳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突然停了,把他的意识打捞上岸。

他突然感觉身上一沉,是有人给他披了一件外套,运动服的防水材质,剐蹭着沙沙响。何闻笛闭着眼,心里大喊我还没睡着呢!可是也不敢睁眼。哪个队的队服?何闻笛不敢看,一条缝漏着光都心惊肉跳,终于把眼睛闭实了。

突然前面一个急刹,何闻笛坐后排,差点磕到前面的靠背上去,车厢里也此起彼伏的卧槽。

“前面那个奥迪怎么开车的啊?”

“有毛病吧这是人变的道?”

何闻笛这才佯装惊醒,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把戏做足了,睁眼一看,是白金色的。

他心里那紧一阵缓一阵的鼓点,终于停了,觉得自己好笑,拎起那件外套问,“谁的衣服啊?”

“我的我的。”尚超说,“他们说你那边空调口坏了,怕你感冒。”

“哦谢了。”何闻笛揉了揉额头,坐直了,“还有多久才到了。”

“就在前面了。”江寻说。

大巴拐进停车场,阿麦已经在前面等着引路了,大家站起来懒洋洋往外走。何闻笛率先拿着包就下去了,尚超跟在江寻后面,和他咬耳朵。

“明明我也很冷啊。”他搓搓手臂,委屈地对江寻说。“寻哥你不知道,我们的长袖队服,就这——么点厚。”他用手指比了个微乎其微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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