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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推动着人类社会的进步。
　　想得到更多，想活得更舒适，想更方便快捷，想更愉悦开怀放松……种种的欲望与需求，诞生了种种行当。
　　对有了肉体需求的杨ET来说，目前他最喜欢的几类从业者，包括外卖员、快递员以及钟点工。
　　身无长物的好处就在于，搬家就是扛着自己以及一个装着所有零碎的小包，从一个住处，来到另一个住处，根本不用大动干戈。
　　看到被查封空置了一个多月的别墅，连杨ET这种外来人员都不免感到一阵凄凉。
　　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扯掉，留了小半张还带着法院红章的残片在风中瑟瑟，私家花园里的草皮和植株无人打理，乱蓬蓬地长成了杂草丛，连花朵都开得无精打采。
　　从物业负责人手中接过钥匙，打开大门，屋子里没有半个人，连只老鼠蟑螂都没有。
　　空荡荡的客厅，几把椅子翻倒在地，若大的落地窗上窗帘被扯歪了半幅，门一开，薄纱轻飘飘荡起，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上，映出无数被风吹起的灰尘。
　　为了让自己的身体得到一个舒适、合宜、干净卫生的居住环境，杨祈北掏出了物业给的常用电话，这种时候就需要体贴的家政服务钟点工。
　　盛景四季坐落在青棉市繁华地带，是现代华式风格基调的低密度别墅区，有三十幢情调各异的中式建筑，用不同景致的绿化和围墙巧妙隔开，既保证每一幢房屋的私密性，却又不影响整个小区景观的和谐和整体性。这里的房子现在二手价也要六七千万，还根本买不到，住在这儿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杨祈北这个曾经的钻石王老王是这里的老住户了，短短几个月，老杨家发生了重大的转折，又是破产又是查封拍卖的，原本以为这位再也不可能回“家”，转头他又回来了。
　　虽然重新再见旧业主的面略有些尴尬，但对于一位一流的服务人员来说，只要是服务对象，他就一定会做到最好，这才能对得起业主们如此昂贵的物业费么。
　　杨先生的物业费既然早已交全一整年份的，自然能够得到完美的物业服务，至于以后，杨先生既然仍住在这里，那应该也能够养得起屋子……吧？
　　物业管家悄悄有些为杨先生犯愁，毕竟北煌那件商业案在青棉实在太有名了。
　　有了物业尽心竭力的服务，杨祈北甩手将整理房子的事交给工作人员，漫步走出自己的花园，准备熟悉熟悉环境，先找到最佳的安全“撤离”路线——毕竟现在他都是个有身体的“人”了。
　　颠沛流离地寻找食物，不断被智慧生物们追捕的前半生，在衪的生命中留下了太深的印迹，即便是流落到这个和平安全又充满食物的星球，衪仍然改不了某些旧习惯。
　　环视着周围开阔的绿地，幽静却不失雅致的绿廊景致，他满意地点点头，这确实是一个十分宜居的住所——除了人有些少。
　　食物源与幽静宅居不可兼得，他懂，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
　　太阳的余辉折射在人工湖上，映出一片迷离的浅金色。
　　这颗正值壮年的黄矮星，狂暴地挥霍着它的能量，亿万分之一的光和热经过漫长的旅途到达这颗小小的行星，合宜的环境奇迹般地孕育出了人类，更奇迹般地与衪原来所在宇宙的智慧生物极为类似。
　　杨祈北静静地望着夕阳感慨，眼中渐渐浮起泪光……噢，忘记这个肉体太过虚弱，连直视恒星过久都会流泪，真想有一双“钛合金狗眼”啊！
　　杨ET难得有闲暇幽幽地怀“古”伤今，这感觉……大概就是悠闲的小小幸福？
　　紧锁情绪的杨祈北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隐约的喊叫声突然从高大的树木篱笆那头传来。
　　“……叫泰德！”
　　“呼吸衰竭……救护车……上帝！”
　　“先急救！”
　　“BOSS，坚持住……呼吸，对！……该死，泰德，想点办法！”
　　一股浓郁的“焦虑”、“紧张”、“恐惧”随之发散开来，弥漫得到处都是。
　　杨祈北精神一振，竖起耳朵辨别着声音的方向，不由自主地耸动着鼻子，沿着美味的，带点焦苦气息的情绪波快步追寻而去。
　　嗯，闻起来真香，焦苦中带着微微的香甜，像是一杯浓郁的上好手磨咖啡。
　　恢复了一小半的精神云也忍不住探出丝丝触须，比他的身体更急切地向“树墙”那端探过去。
　　哦！饿久的“人”难免会留下点心理阴影，有点好吃的总是忍耐不住。
　　他越走越快，没几分钟就走到了“树墙”之下，透过密集的树林与围墙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邻居的屋前花园围了一堆人，一辆轮椅倒在一边，人慌马乱的，显然有位重要的人物发病了。
　　咦？这是……什么？
　　发散四舞的精神云触须兴奋地“围”了上去。


第14章　功夫
　　这是一朵浓密的、深紫色的精神体，紊乱又茁壮地野蛮生长着，发散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仿佛是一丛倔强的荆棘，在贫瘠荒蛮的戈壁上拼命挣扎着，生出坚硬的刺叶，努力为自己挣得一丝生机，不让自己被恶劣的环境和食草者吞噬。
　　杨祈北的精神云触须小心翼翼，轻柔地围拢过去，试探着轻触它。
　　像是被猎食者追逐撕咬到了一般，那朵精神云猛然一颤，开始剧烈地收缩颤动……
　　忙乱的人群中爆出一声咒骂：
　　“Shit；心律失常！米特，把AED拿来，快！快！”
　　“给！泰德，陈桥路晚高峰拥堵，救护车被堵在路上，救护直升机10分钟后升空。”
　　“&*％@#￥……”
　　杨祈北遗憾地缩回自己的精神云触须，他“看”到的，终究只是一个地球人类的精神体，而不是衪的同类。
　　或者说，这个能够勉强凝聚出精神体的奇怪家伙是人类中的“异类”。
　　在衪的家乡，智慧种族对于自身的研究已达到一个相当深入的阶段，认识到生命的核心凝聚在精神体之上，每个生命的不同，就是在于生命核心印迹的不同，作用于核心印迹的，除了时间和记忆，就是人类说的“灵魂”本身。
　　家乡星系的智慧生命，除了强大自身的肉体之外，也很注重对于精神体的淬炼，更基于精神体的能力开发出了一系列应用，比如生物光脑、精神体蕴养、精神力控制的器械、机甲甚至星舰等等。
　　拥有强大精神体力量的个体，甚至能够用自己的精神体在他人的“灵魂”深处刻下印迹。
　　就像是地球历史上某些伟大的人类，能以自身的个人“魅力”号召、趋使亿万人遵从自己的意志，这其实就是一种无意识的精神力原始应用。
　　也正是因为精神体如此强大的能力和作用，让智慧种族对纯粹由精神云组成的奇异生命——噬神一族，异常戒惧又垂涎，与其说是惊恐于衪们一族“吞噬”生命，还不如说他们渴求“噬神”一族与生俱来的、强大到可怕的本能——通过吞噬情绪来增长、淬炼自己精神云的能力。
　　躺着“吃”就能强大无匹，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精神云触须只能感觉到那个人类的精神体，看不到那边的实际情形，但听他们忙乱的声音也知道，似乎那位大人物不太妙。
　　啧！真是个生不逢时的可怜人类。
　　像这样强大的精神体，如果是在衪家乡的星系，对精神力应用开发相当深入的智慧种族社会里，必定能凭借这样强大的力量，在社会上等阶层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惜，他出生在对精神力的探究都尚处于蒙昧阶段的原始文明星系中。
　　没有足够强大的肉体能够依附，过于茂盛强壮的精神体只会慢慢摧毁人类的肉身，最终如寄生藤蔓绞杀弱小的树木一般，同出一源，同归于尽。
　　出于汲取能量让自己更强大的本能，却不自觉地毁灭生存的根基，真是一种无可阻止的悲哀。
　　但是那又如何？这不过是几十亿食物源中渺小的一个，少一个或多一个，无关紧要，甚至无关痛痒。
　　杨祈北的精神云触须从那朵紊乱狂暴的紫色精神体上掠过，慢慢缩回，顺便地，可以汲取几口浓郁的负面情绪波……
　　咦？……没有。
　　没有“绝望”、“恐惧”、“悲哀”，甚至没有一点“惊惶”，在生死濒危之际，出乎意料地，这个陌生的食物源居然只发散了一点点……
　　嗯，涩然中带着淡淡甘苦的“遗憾”。
　　像是深秋的淡菊，被精心采摘、晒制，用清澈的泉水沏成一杯带着极淡幽香的茶饮，饮之舌尖生津，回味余长，心头茫然若失。
　　杨祈北抬起眼，不由自主地咂咂舌，精神力强大的食物源果然连生产的情绪都异常美味！
　　就是有点小气，连死亡的恐惧都不能激发这个人类大的情绪波动吗？
　　难得地，杨ET起了一丁点对某个特定人类的好奇心——谁叫这个人类的情绪波如此吝啬，却又这么好吃呢？
　　墙有点高。
　　杨祈北抬头望望那堵将他与美味食物源隔开的中式院墙，深吸一口气，脱掉碍事的西服外套——在别墅的房间里，他找到了好些“身体”原本的衣服，估计是法院也懒得拿一堆二手衣服去拍卖抵债。
　　他开始向着院墙方向助跑，越跑越急，跑到墙跟前时，猛地用脚一蹬地面，飞身跃起，双脚在墙面交替借力，长身一捞，双手霍然攀住墙头。
　　两只手同时用力，将身体带了上去，长腿一跨，顿时坐在了墙头。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异常。
　　杨祈北缩起腿，蹲在墙头，微微有些发喘，汗都崩出来了，这个身体的素质比起视频中的跑酷者，果然还是差得有点远，慢慢来吧，只要有足够的能量，怎么说来着？
　　“伐毛洗髓”不过反掌。
　　隔壁果然很忙。
　　一个年轻的男人躺在地上，四五个助理模样的人围着他忙乱，其中居然有好几个外国人，旁边散乱放着几样医疗器械，一辆看上去就相当贵而精致的科幻样式轮椅侧翻在旁。
　　不需要探出精神云触须，只用轻轻一闻，杨祈北就知道，那个异常美味，却倒霉地拥有身体不能负荷的强大精神体的人类，就是中间那个脸色青紫，眼看着就喘不上气来，却还吝啬地不肯多散发点情绪的有钱抠门男。
　　要救吗？
　　杨祈北有点纠结，这年轻男人的情绪波虽然让人尝之难忘，但这么抠……吃他那点，能不能抵得过衪需要浪费的能量啊？！
　　在质量和数量之间，杨ET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违背节能本性，决定救下这个美味的食物源——毕竟，他现在身处一个根本不愁食物数量的幸福星球，再也不需要像当年那样不求质量，只求吃饱了！
　　在食物充裕的美好世界，杨ET的美食家本能终于渐渐萌芽复苏了。
　　“……again！坚持住，深呼吸，再来一次！”
　　隔壁似乎有人发觉他蹲在墙头，但没人有什么空闲理会。
　　“你们好，我是住在隔壁的邻居。看样子你们似乎有些麻烦，要帮忙吗？”杨祈北大声喊道。
　　站在那位BOSS脚边位置的，是个面目不出众的中年华国男人，他一边按着病人的腿，防止抽搐，一边用凛冽的目光冰刀一般朝着墙头扫来。
　　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自称邻居，却像只猴子似的蹲在豪宅的墙头，实在非常怪异，让人心生警惕。
　　阿七突地回头，用冰冷的眼光注视着墙头的“邻居”，说：“不需要帮忙，这位先生，麻烦你回去自己的地方。米特！过来……”
　　他转头关注BOSS的状况，不再理会莫名其妙出现的“邻居”，事后自有人会彻底查一查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杨祈北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耗费能量挽救美食，就不再浪费一秒时间，免得废话太多，食物源都“凉了”。
　　他一边笑着问候邻居，一边仿佛听不懂对方拒绝的回话，自说自话地就从墙头跳了下来，面带笑容，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走上前去。
　　“嗨！先生，请你不要……”
　　神色不善的护卫保镖们快速上前，伸手就想把这个不知所谓的“邻居”扣押起来，免得妨碍救护BOSS，话还没说完，那位“热心好邻居”就飞身连踢两脚。
　　“砰砰！”两声，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被踹成倒地葫芦，捧着肚子打滚，痛得哀号都叫不出口。
　　阿七霍然站起，盯着不善的来者。
　　泰德和米特还在满头大汗地急救，根本顾不上这边的冲突。
　　“我能救他，前提是——你们别碍事！”
　　杨祈北礼貌地一笑，双拳猛然击出：“阿打~~~~”
　　将那位貌似不太简单的中年保镖击开几步远，摔倒在地。
　　有了与流氓们的不愉快交流，杨祈北认识到人类社会虽然有暴力机构保证基本的秩序，华国甚至能够算得上这个星球最“和平”的国家之一，但具体到个人，比如他，在落魄并且得罪了许多人的当前，还是需要有强大的武力才能保障肉体的绝对安全。
　　如果有机会，对于地球人类的热武器，他也很有研究的欲望，毕竟一切都以安全第一为前提。
　　这些日子他在租住的房子里，翻出许多记忆资料，对比网络上各种实战动作，利用积存的一点能量，好好锻炼了一番身体，对李大侠的截拳道更是记忆在肌肉细胞之中，用来得心应手，出神入化。
　　虽然在实际肉体格斗中，李大侠特色的喊声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但杨祈北觉得，对于古老的武学需要有一种仪式感，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才能将自己真正隐藏入地球人之中，就如一滴清水汇入汪洋大海。
　　没等保镖们从地上爬起反应过来，杨祈北已经将围在病人身边抢救的两个老外，一手一个拎起甩开，双手一伸，扯开病人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管线，伸手就顺着他光祼的瘦弱胸口摸过去。
　　杨祈北心神一动，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正对上病人冷凛的一双眼。
　　病人已经憋得青紫，眼神却紧紧地盯着他，幽黑深沉，一潭死寂。
　　杨ET立即展示了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同时轻轻从掌心吐出一股能量，将它散入身下这个男人狂乱的紫色精神体中。
　　他脑波光速转动，迅速从记忆中抽出一条说得过去的掩饰理由：“……呃，功夫！内功。”


第15章　俞BOSS的报恩
　　仅仅是一股细小的能量进入，那团紊乱的精神体就像是饥渴万分的旅人，在濒临死亡之际找到了一丝救命的清泉，紧紧依附着那点精纯的能量，忽地收缩起来。
　　在同一瞬间，被能量滋润的呼吸系统也停止了痉挛，一股新鲜的空气终于透入病人的肺中。
　　阿七快疯了，灰头土脸，一个鱼跃从地上滚起身，青筋暴绽，怒吼道：“把这疯子拉开……”
　　周围的人急得脸都绿了，七手八脚地就冲上来，企图拉开那个自称邻居的武疯子。
　　“阿七，让，让他们住手。”俞清欢终于喘过气来，非常轻，却极为确定地对揪着他的陌生男人说：“很有效，请，请继续。谢谢。”
　　“Wait！”泰德医生惊愕地看着BOSS缓和许多的神情，快速将听诊仪按向他的胸口。
　　听到BOSS的命令，阿七硬生生止住脚步，仍是不放心地紧盯着疯子邻居，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不轨的动作，却听泰德医生惊呼着，不可思议地感叹：“难以置信，这，这简直是东方巫术！BOSS的心律正常了，并且呼吸也畅通许多，我不知道，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原理？无法解释！但是BOSS您确定，请这位先生继续？”
　　“我非常确定。”
　　俞清欢努力咽下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口齿清楚些。
　　他抬起无力的手臂，颤抖着，将苍白、纤细，还带着冰冷而粘腻汗水的手指，轻轻搭在那位突然冒出来的热心邻居手背上。那只放在他胸口的手，掌心散发着温热的神奇力量，把他从将要溺毙的黑暗冰冷中，一点点拖了上来。
　　俞清欢又喘了几下，认真地望着那位先生的眼睛，说：“请救救我。”
　　生命是如此美好而绚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希望能够珍惜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带着遗憾悄悄消逝。
　　“当然。”杨祈北露齿一笑，也非常认真地说：“记得付足报酬。”
　　“好。”
　　听到食物源的承诺，杨祈北非常愉快地把人揪了起来，看看周围几个人紧盯的架势，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曲膝，顺手把病人也掰成面对面的盘腿姿势。
　　这才是记忆中“传功”救人的标准姿势，既然要以“内功”说服他人，细节很重要。
　　“你！”阿七紧张地刚吐出个字，却见BOSS冲他微微摇头。
　　邻居先生端坐于地，双掌已经贴上了俞清欢半祼的胸膛。
　　如同暴绽青筋般的紫色精神体，在杨祈北细柔的精神云触须灵活安抚下，用一点点的能量引诱着，渐渐被导入“正途”，狂暴的精神体稍稍有了些规律的脉络，缓缓平静下来。
　　肉眼可见的，俞清欢的脸色从骇人的肿胀青紫，渐渐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