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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点，魏何准时地打开自己的直播。播了一小会，昨天关注了他的人就闻讯而来。因为稍微有了些人气的缘故，也有更多的人愿意点进他的直播间。下午过去，不仅多了几个粉丝，收入也比昨天多了不少。
　　魏何美滋滋的把今天的十几块钱转进账户，好心情的哼着歌跳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正在看电视的楚丞旭旁边。
　　看自己坐下对方也没有反应，而是直直的看向电视。魏何来了兴趣，转头看电视里究竟播了什么让楚丞旭感兴趣的东西。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电视里没有播放有趣的内容，而是在放广告。
　　“广告都看得这么认真呀。”魏何有些打趣的笑看着楚丞旭。
　　却看到楚丞旭抬手指了指电视。
　　魏何回头去看，就看到那支广告已经进入了尾声，正在说着某某牌奶茶真好喝。他愣了一下，试探性的问“奶茶？”
　　楚丞旭反应了几秒，迟疑的开口道：“奶茶。”
　　魏何这下知道楚丞旭是真的能学会自己教他的东西，顿时充满了信心。他好心情的揽住楚丞旭的脖子，在他的脸颊响亮地亲了一口。“大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等我赚了钱天天带你喝奶茶！”


第十八章　
　　晚上，魏何一边启动电脑一边好心情地哼着歌，但鼠标点击片刻后他的表情却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上不去网？魏何焦急地不断点击链接按钮，得到的却是无法连接的提示框。试了试几次也没有成功，魏何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打开手机查询跳出无法连接这个提示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个提示不是硬件的问题，应该是欠费或者服务商那边出了问题。】
　　魏何猛地睁大双眼，他隐约记起楚丞旭去年这个时候给他提到去交了宽带费。魏何不死心地打电话查询，果然是办理的宽带到期了，续约需要到营业厅缴纳六百元。
　　魏何翻看了一下自己的余额，颓唐的瘫倒在电脑椅上。
　　“啊————”忍无可忍的魏何发出泄愤的吼叫，歇斯底里的像疯了一样。
　　喊了很久，嗓子都变得沙哑，魏何却没有停下。他边喊边哭，把桌子上的一些书本扫落到地下。终于，愤怒和力气消耗殆尽，魏何任命的闭上眼靠坐在椅子里。
　　过了很久，大概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魏何才站起身，沉默的往房间外跳去。
　　魏何拉开/房门，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场景。
　　楚丞旭安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魏何现在也没有心情问这些，他泄了力气扑倒在楚丞旭身上。脸埋在对方脖颈处有气无力地说“完蛋了楚丞旭。咱俩死定了。”
　　楚丞旭没说话，愣愣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魏何身上都是被打出来的瘀伤，被他这么一拍痛的一个激灵，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他把楚丞旭领回客厅，自己单脚跳着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从房间各处搬出来一些东西。
　　魏何下载了一个卖二手的app，把家里还算值钱的一些东西挂了上去。他挂的价格很低，但等了半天也无人问津。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魏何瘫坐在沙发上无奈的叹息。
　　怎么办？魏何满脑子都充斥着这三个字。
　　他考虑过把房子卖了，但是这里的房产证以楚丞旭的名义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办法，最后决定明天出去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第二天，魏何早早的起了床。安顿好楚丞旭，他就单脚跳着出了门。魏何怪异的出行方式引来了晨练的老年人的注意，但魏何也不在意，他跌跌撞撞的来到一家药店，买了一个药店里最便宜的拐。
　　魏何拄着拐杖在附近转了转，找到一家贴着招人启示的饭馆走了进去。
　　魏何找到负责的人说要应聘，负责人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态度冷硬地告诉他人已经招满了。魏何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放弃地恳求了半天，并表示自己可以少要一些薪水，依然遭到了拒绝。
　　他不泄气地继续走了几家店，都遭到了或是委婉或是直白的拒绝。
　　魏何无奈，从附近的粥铺提了四荤一素五个包子回了家。


第十九章　
　　魏何把三个肉包子递给楚丞旭，示意他这也是吃的东西。随口吃完自己的那两个包子后，他扶着墙尝试着用双腿行走。
　　左脚刚落地，一阵钻心的痛就顺着魏何的左腿直蹿脊椎，使他重重的摔倒在地。
　　不应该是这样的。魏何躺在冰冷的瓷砖上，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迷茫的想。
　　一片阴影投下，魏何勉强睁开眼，楚丞旭手里拿着一个包子站在他的身边。
　　“包子好吃吗？”魏何阖上眼睛，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楚丞旭没回答，低头咬了一口包子。
　　魏何就在地上一直躺着，楚丞旭站在他旁边把手里的包子吃了个干净。
　　魏何躺够了，撑起上半身，拽着楚丞旭的衣服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楚丞旭，也没有和他说话。径自拄着拐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睡起觉来。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累得狠了。中午进了房间，直到天色擦黑魏何才醒了过来。
　　他拄着拐杖出了房间，看到楚丞旭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对方孤零零的样子刺得魏何心里发酸。于是他走过去坐在楚丞旭身边，靠得很近很近。
　　楚丞旭听到动静朝他看了一眼，抬起右手把握在手里的东西塞到给魏何。
　　魏何下意识的捏了捏，一个冷掉的包子被他攥的变了型。
　　“好吃。”楚丞旭盯着他看，魏何甚至能从中读出些许紧张的意味。“你吃。”
　　魏何拿起手中包子，在楚丞旭的注视下认真的咬了一口。冷掉的包子混杂着温热的泪水，让魏何尝到了这辈子最苦的味道。
　　“别哭了。”楚丞旭已经完全懂了这三个字的意思，看到魏何落下的泪水赶忙开口。
　　魏何没说话，一边哭一边吃包子。
　　楚丞旭看得着急，竟然伸出手在魏何脸上胡乱的擦。“别哭了，魏何。”
　　这是魏何自醒来以后听见楚丞旭说过字数最多的一句话。他有些欣喜，果然止住了眼泪。“再说一次，说了我就不哭。”
　　“别哭了，魏何。”楚丞旭说，末了还补了一句。“吃包子，魏何。”
　　这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候让魏何心里熨贴，他心情不错地吃完那个冷包子，拄着拐杖下楼给楚丞旭买了一份馄饨当晚餐。
　　在床上翻来覆去考虑了半晚上，魏何有了自己的决定。第二天，他陪楚丞旭吃完早餐，九点多就拄着拐杖下了楼。
　　魏何穿着一身旧衣服，提着一个大塑料袋，站在　大门口踌躇了片刻，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附近的一排垃圾桶。
　　他站在距离垃圾桶较远的地方看了两眼，又往前挪了挪，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垃圾桶每天清晨都会倒一次，这会儿还没有多少垃圾，要站的很近才能看清里面的东西。魏何忍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贴近垃圾桶，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一袋袋垃圾堆积其中，包裹着塑料包装，剩菜和许多令人反胃的东西。
　　魏何的脸色一变再变，终于横下心，将没有拄拐的右手伸进垃圾桶。他尽力地避开脏污，却依然能感受到油腻的饭菜滑过他指尖的触感，魏何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肌肉都抗拒的紧缩起来。他尽力的屏住呼吸，伸手抓住一个被弃置在表面的塑料瓶。
　　魏何将捡到的第一个塑料瓶收入自己拿的塑料袋，在还算干净的地方换了口气，又弯腰探近进垃圾桶里翻找。
　　第二个，第三个。
　　渐渐地，魏何变得麻木，他没有走到远处换气，也不再极力避开那些脏污。他不断的翻找被丢弃的塑料瓶，并把它们放进自己的塑料袋里。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散步的人从他身边路过。他们注意到了魏何，大声地说着方言谈了些关于他的话题。
　　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的那一瞬间，魏何脸色变得苍白。他把头侧向避过人群的那面，将身子压得很低。
　　魏何在门口的垃圾桶捡了半天，找到了小半袋塑料瓶，又拄着拐杖走去附近的垃圾桶。如果遇到来往的行人就垂下头，避开他们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
　　魏何也没有走太远，他把单元楼附近的垃圾桶翻了个遍，提着一袋塑料瓶回了家。


第二十章　
　　魏何没有把塑料瓶带进房子，而是留在了门口的空地上。索性这个小区把住户房门的距离安排的比较远，他这样也不算扰民。
　　一回到家，魏何就把自己的衣服全脱到走廊上，赤裸的走进卫生间，把自己从头到尾洗了好几遍。洗完澡后，他也没有休息，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去提了两碗米线。
　　魏何今天格外沉默，他坐在餐桌上一言不发的吃完自己的米线，抬头看到楚丞旭拿着筷子，用别扭的姿势夹起米线又不受控制的把它们纷纷掉回碗里。魏何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进厨房取来一个叉子。他演示了一下用法，把叉子递给楚丞旭。
　　楚丞旭握住手里的叉子在碗里胡乱搅了搅，勉强带起两根米线往嘴里喂，没吃两口米线又从叉子上滑了下来。忙活了半天，也没将多少米线吃进嘴里。楚丞旭放下叉子，有些茫然地看向魏何。
　　折腾了一早上，魏何累的厉害。他坐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但对上楚丞旭的视线，又一阵心软。于是他从楚丞旭的对面坐到他的身边，端起碗和叉子喂楚丞旭吃米线。
　　魏何叉起一股米线，喂到楚丞旭嘴边，比了个啊的嘴形。楚丞旭乖乖的张开嘴，没有咀嚼就咽了下去。
　　“嚼着吃。”魏何拿叉子敲了一下碗边，发出一声脆响，抬手又给他喂了一口。
　　楚丞旭没有懂，依然囫囵着吞下第二口。
　　魏何无奈，挑起一根米线吃进嘴里，动作浮夸地表演了一个咀嚼的动作。“这样嚼着吃。”
　　楚丞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仅咀嚼了这次喂进嘴里的米线，还像模像样地模仿了魏何极为浮夸的动作。
　　魏何被他气的发笑，慢腾腾的把一碗米线喂完。
　　下午，魏何还是换上那身旧衣服，提着个塑料袋在小区各处的垃圾桶翻找。他特意挑了个没什么人来往的时间，却依然避免不了路人投来的目光。他心里酸楚，想着自己的余额也就硬着头皮干了下去。
　　魏何连着捡了三天，塑料瓶压扁后装了八个塑料袋。他找了个收破烂的人把捡到的废品全卖了出去，拿到了一沓破破烂烂的零钱，总共是二十六块七。那个人给魏何钱的时候，魏何下意识的想抹掉那个七毛的零头，到嘴的话却生生忍了回去。
　　魏何想着，每天少吃少喝一点，攒够了钱把宽带费交上，他就可以继续靠着直播赚钱。带着这样的想法，魏何每天都早早起来，天刚擦亮就带着从收破烂的人那里要的蛇皮袋，拄着拐杖去捡废品。他也开始离开自己家的周边，去些更远的地方。遇到路人打量的目光，他虽然觉得尴尬却也还是手脚麻利的翻找着塑料瓶。
　　魏何没再吃过什么正经饭菜，甚至把自己的三餐都换成了馒头配咸菜。起初，为了快点攒钱。他连楚丞旭的饭菜也一并换成了馒头。当看到对方被馒头噎的眼睛带上了一层水雾，他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改成每顿给楚丞旭提一份附近饭馆三素的快餐。
　　魏何以为只要自己咬牙坚持过最苦难的这段时间，一切就会好转。但天不遂人愿，周四的早晨，一切事情又偏移了他预想的轨道。


第二十一章　
　　秋天已经快要过去了。除了慢慢侵蚀所有事物的寒冷，黑暗也随之而来。黑夜慢慢变长，白昼变得短暂。
　　周四早晨六点，魏何没有吵醒楚丞旭，轻手轻脚的背着蛇皮袋想要去楼下垃圾桶先找些瓶子回来。天色还很昏暗，魏何要用左手拄拐杖，也没办法打着手电筒，只借着微曦的晨光在一个桶里翻找。突然，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他没反应过来，赶忙把手往外抽。
　　不抽不要紧，一抽就酿成大祸。本来只存在于手腕的刺痛开始延伸，随着他的动作遍布他的右手。等他把整只右手抽出垃圾桶，就看到已经被血浸透的右手上，从手腕横贯指尖的深深伤痕。那道伤口不知道是被什么利器割出来的，又深又长，隐隐能看到被割裂皮肤下的团团白肉。
　　魏何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剧烈的疼痛了，他只看到右手的血液顺着臂弯开了水龙头似的往下流。他抖得厉害，却强自镇定下来，看到附近没有路人，就扔了拐坐在地上，拨打了急救电话。
　　离开医院已是下午。
　　魏何脸色苍白坐在公交车上，右手缠满白色的纱布。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面显示已经到了四点二十七分。
　　司机人很好，看魏何拄着拐慢慢下车也没开口催促，在路边停靠了很久。
　　魏何走到便利店，买了几桶方便面，支付过后手机弹出提示，显示他的余额还剩一百四十四元。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魏何就看到只穿着一条睡裤的楚丞旭坐在玄关处，眼巴巴的望着大门的方向。
　　“我回来了。”魏何开口，声音干涩的厉害。他绕开楚丞旭，径直走到沙发上，倒在上面闭起了眼。
　　楚丞旭在玄关又坐了几分钟，才慢吞吞的来到客厅。他看了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魏何，坐到他旁边“饿了。”
　　魏何没有睡着，他的睫毛颤了颤，却也没有睁眼。
　　“饿了。”楚丞旭又开口。也许他真的饿的厉害，又像复读机一样说了好几遍。看到魏何还是没有反应，他走到魏何身边，凑到他脸旁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安静地坐回旁边的沙发上。
　　魏何一开始确实只是不想理楚丞旭，最后却是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已是傍晚。房间里没有开灯，魏何下意识地伸手想把自己撑起来，却被右手传来的剧痛唤醒。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手被利器割伤，在医院缝了十六针的事。
　　魏何换了个姿势坐起来，没有找到自己的拐杖，就单脚跳着打开了客厅的灯。橙黄的灯光照亮客厅，让魏何看到了楚丞旭。他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蹲坐在单人沙发上，傻兮兮的看向自己。
　　魏何没开口叫他，径自转身去了厨房，用左手很别扭的泡了一碗泡面。
　　泡面泡好，魏何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端过去。他倚靠着厨房的组合柜，低头去吃放在大理石案台上的泡面。
　　只吃了两口，魏何就停了下来。他用不大的声音叫了一声楚丞旭，就听客厅那里传来了动静，楚丞旭小跑着跟了过来。
　　“吃饭了。”魏何扬了扬手中的叉子，把泡面像楚丞旭那边推了推。
　　楚丞旭走过来，接过叉子看了两眼。又把叉子递给魏何，做了一个啊的口型。
　　魏何愣住了，本来还冷漠的表情顷刻崩塌，滚烫的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向下滑。


第二十二章　
　　魏何本来不爱哭。除了父母去世那次，旁人很少能看到他的眼泪。最近几个月，他却感觉自己快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他边哭边抬起左手，颤巍巍地给楚丞旭喂饭。
　　楚丞旭本来张着嘴，看到魏何的眼泪愣了下，眉毛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他看了眼叉子，又看了看魏何发红的眼眶。伸手接过叉子，趴在大理石案台上拿叉子很不熟练的往嘴里拨拉泡面。动作像是在舔牛奶的猫，脸都快要扎进面碗里了。
　　魏何看到他这种原始的吃相，下意识地想阻拦。转念又想自己也不可能喂他一辈子，就沉默下来，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他吃饭。
　　楚丞旭动作看着粗鲁，吃的速度却还算快。他没让魏何等多久，不多时，一碗面就被他吃了个干净。
　　魏何左腿还没好利索，这下又伤到了右手，治疗费基本花光了他的全部存款。仅存的一百多块钱要供给他们两人的生活，就算再省着花都很困难。
　　晚上，魏何因为思考着如何赚钱而彻夜难眠。
　　即使昨天刚受了伤，第二天魏何还是出了门。但他没法再去捡废品，只是去附近的小店买了一包馒头回来。
　　他早晨和中午都没提吃饭的事，楚丞旭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饿了，他也只是沉默着假装没听到。下午四点左右，魏何才走到厨房给楚丞旭泡了一碗方便面，自己则是干啃了半个馒头。
　　日子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周，魏何给右手换过一次药，情况依然不太乐观。至于日常开销，即使再怎么节衣缩食，存款也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魏何的话变得很少，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发呆。终于，在秋天的某个黄昏，魏何梳洗干净，换上了一套衬人的衣服，拄着拐离开了他们的家。
　　魏何倒了两班公交，拄着拐走了许久，站在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口。
　　他离家的时候还是黄昏，到巷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巷子里只有一盏很昏暗的路灯，周围的事物都看不真切。
　　黑暗的环境让魏何种种躁动的情绪变得冷寂，他深吸了两口气，一瘸一拐的往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