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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将军问道：“哦？去京城办什么事？”
　　北陌上一看李将军盘问得步步紧逼，知道一个解释不妥当，就会有朝廷要犯的嫌疑，立即说道：“听闻京城瘟疫横行，在下有祖传秘制药方一张，也许可以克制瘟疫，所以想进京去献出药方为皇上分忧。”
　　李将军目光如炬地看着北陌上，说道：“京城闹瘟疫不假，但是我以为消息都被封锁，只有我们互通官府公文的才能知道，原来消息还是走漏了？”
　　没想到李将军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池小荷、顾成章、钱绣凤和顾铁笔等人因为之前听北陌上提起过这个李将军是个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都暗暗为北陌上捏了一把汗。
　　北陌上更是心里一紧，他只是知道历史上这个时间点的华北一带都在闹瘟疫，尤其是京津地区尤为严重，但并不知道官府封锁了这个消息。
　　这是北陌上穿越到明朝以来第一次觉得如临大敌，因为他心里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一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恶魔一般的人物，于是尽量稳住阵脚面不改色地说道：“是因为正巧数日之前有一位家中至交刚刚从北方地带回到杭州府，我家的这位至交和一位将军熟识，所以那位将军好意相告，让他不要去京城赶紧回杭州府去。”
　　李将军一听立即盯着北陌上，问道：“那么这位善意相告的将军是哪位将军？姓甚名谁？”
　　北陌上答道：“是辽东总兵，吴三桂吴将军。”
　　李将军一听吴三桂的名字，心中大为震惊。
　　想到今时今日朝廷中的文武百官、达官贵人，谁人不知道吴三桂的大名，又有哪个武将会不知道“关宁铁骑”这支作风豪狠而且常胜的吴家军，各位官员更加清楚的是，清军如今受阻没有攻入关内直取京城，全靠关宁铁骑这一己之力。
　　这吴三桂如今是皇上眼中的红人，文武百官、达官贵人如今都以结交他为荣，而且吴三桂战功赫赫勇冠三军，眼看吴家军剿灭清军加官进爵名垂青史真是指日可待了。
　　李将军一听北陌上报出了吴三桂的名号，虽然心里疑虑未消，但也不便再用质问的语气，只能曲线地套话了，所以立即收起了生硬的态度，肃然起敬地说道：“没想到是辽东总兵吴大人的朋友，失敬失敬！”
　　北陌上说道：“惭愧惭愧，在下岂敢和吴总兵攀上关系，是我家的至交和吴总兵熟识而已，在下本不应该说出吴总兵的名字，因为京城封锁消息也是怕民心动荡引出祸乱，吴总兵是一番好心私下说了出来，在下因为急于想证明自己清白，就这样报出吴总兵的名号，也欠妥当的。”
　　李将军立即挥了挥手说道：“不妨事，吴大人功在社稷勇冠三军镇守边关，是我们武将中的典范，北公子也是出于信任说出实情，我李成栋也必定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李将军说出这番话故意报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使了个心眼，心想莫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倘若这个小子家里的至交真的和吴三桂熟识，现在也算卖了个人情给吴三桂，如果将来对吴三桂提起这件事情，总要让吴三桂知道是谁卖的人情。
　　话说至此，李将军心里差不多有数了，这顾家的船应该就是商人贪图利益，运了一船在江南看着平常在北方却奇货可居的货物牟个暴利，而那个小白脸北公子，就是听闻点内部消息带了家里的药方想图个功名，这些富商之家都想找捷径平步青云的。
　　李将军在那边打起了如意算盘，这边北陌上听到“李成栋”三个字，内心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池小荷、顾成章等人一听李将军报了名号，也连忙偷偷打量北陌上的表情，想知道北陌上一直忌惮的那个凶神恶煞到底是不是这个人。
　　池小荷、顾成章、钱绣凤和顾铁笔一看北陌上听了李将军的名字之后身体微微一震，他们几个都知道北陌上为人机智冷静，这微微一震已经算是信号了，看来这个将军就是北陌上口中提起的凶神恶煞了。
　　这个将军正是那个一生反复无常、先是随李自成等起义反抗明朝，又归降于明朝做了将领，却在明朝灭亡之后，投降清军，带清军在江南发起大规模屠杀平民的李成栋。
　　然而现在他却还是一名明朝的官员，在尽力地保卫一方安宁。
　　这时李成栋态度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直接盘问他们，而是询问的语气说道：“那么北公子、顾公子你们这行船的一路，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顾成章想了一想，说道：“我们补充了补给之后这才刚刚行船不久，并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原来如此……”李成栋又捻须想了想说道：“方才你们到来之前，我派手下仔细检查了盗贼留下的残骸和浮尸，推测应该是盗贼时运不济和朝廷要犯相遇了，黑吃黑的短兵相接打了起来，互有伤亡，而我在找的要犯的头领并没有在此见到他的尸体，所以我怀疑他还是逃脱了，也许身上还有伤。”说完盯着他们几个人的反应。
　　经李成栋这样一提醒，北陌上、池小荷、顾成章和顾铁笔都一齐互相对视，想起来不久之前从水中救起来的那个陌生人，心里又是一阵发毛，难道他们救上来的是一个朝廷通缉犯不成……这样可真是细思极恐了，倘若不是遇上官兵，他们就这样行船走了的话，等那个通缉犯伤好了，不知道要对船上的人如何呢。
　　顾成章觉得此事不可隐瞒，连忙说道：“李将军，经您这样一提点，我想起来我们之前确实在行船途中救起过一个落水的人。”
　　李成栋一听就警觉了起来，问道：“哦？救起？这个人受伤了？他现在在哪里？”
　　顾成章如实回答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抱着一块船板，身上有刀伤并且昏迷不醒，我们就把他带到船内，让船上的郎中给诊治，不知道现在醒了没有。”
　　李成栋问道：“那么可以带我去看一下你们救下来的这个受伤的人吗？”
　　顾铁笔拱手说道：“莫非我们救下的是一名朝廷要犯吗？我们顾家当真是守法商人，看到有人落水不能见死不救，并不是藏匿罪犯，还请李将军明鉴啊！”
　　李成栋笑道：“我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此事与你们五无关，你们不必担忧，只带我去看看伤者就好，如果是朝廷要犯，当然要捉拿，如果只是落水百姓，也交给我就好了，毕竟你们也不能带着个受伤的人去京城，半路倘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顾铁笔、顾成章和北陌上等人都感激地说道：“还是李将军想得周到。”
　　于是几个人带着李成栋到那个伤者所处的船舱，北陌上留意到李成栋并没有带随从，而是自己独自上了顾家的船。
　　这是一间略显狭小的客舱，里面只设置了一床、一凳、一几。
　　伤者是个中年男子，身形相貌一看就是北人，此时伤者已经被上药包扎过。
　　这时郎中也前来回话说道：“这个人虽然救上来的时候陷入昏迷，但以脉象来看昏迷的原因很可能是又累又饿。身上的刀伤虽然泡了水看上去有些骇人，但刀伤都没有伤到要害，清理上药包扎之后应该没有大碍了。刚才伤者甚至清醒了一阵子，考虑到他饿了不知道多久，不敢一下子给他饭食反而伤身，就给他喝了一些滋补的汤药和稀粥，现在只是睡着了。”
　　李成栋听完点了点头，走到跟前仔细打量那个伤者的相貌。


第57章　该不该杀了他
　　见李成栋走到床跟前仔细辨认着那个伤者的相貌，北陌上紧盯着李成栋脸上的表情观察他的变化，看到李成栋先是神情专注地辨认，继而眼睛发亮似乎已经认出那个人，随后流露出一丝关切，最后简直要狂喜起来。
　　北陌上看这个情形，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如果这个伤者真的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那么差不多就是起义军中的什么重要人物，而李成栋在归顺朝廷之前也是起义军中的一员干将，看李成栋这么费心地寻找这个通缉要犯，还露出关切的神情，可以推测这个通缉要犯和李成栋曾经关系很密切。
　　照这样看李成栋应该只是表面上在捉拿朝廷通缉要犯，其实是借助兵力寻找并且保护这个人才对。
　　果然，李成栋仔细看试过那个人之后，回过头来对众人笑道：“并不是什么朝廷要犯，倒是我的一个同乡。”
　　顾铁笔连忙说道：“竟然这般凑巧，那真是太好了。”
　　李成栋说道：“前几天接到家书说有同乡前来投奔，说来他也算是我的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叫做张栓柱。本来我算着日期觉得还有几天才会到，没想到他都已经快到徐州府了，应该也是路上遇到了盗匪，还多亏了各位的出手相救，这也确实是无巧不成书了。”
　　北陌上心中冷笑，什么同乡前来投奔，什么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这个人分明就是李成栋以前在起义军时候曾经关系紧密的同伙，是一名朝廷通缉的要犯！必定是在起义军中犯了什么事，或者通缉得风声太紧厌倦了东奔西躲，前来投奔李成栋的。
　　顾铁笔附和李成栋的话说道：“对对，正是无巧不成书啊，我等能够帮到李将军的忙，真是天意啊，也是我等的荣幸。”
　　这时伤者也渐渐醒了过来，看到一众人围在周围，而最面前的却是李成栋，也立即露出欣喜若狂地表情，李成栋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同时上前在他耳边安慰似的说了些什么，伤者更加安心。
　　可是这番来回客套对话的声音，在北陌上的耳朵里却渐渐变成了杂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心乱如麻。
　　北陌上万万没有想到杀人魔王李成栋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一年多之后清军入关明朝灭亡，李成栋就会投降清朝，随后带着清军在江南地区肆虐，只是嘉定扬州就几十万百姓遇难，几乎灭了全族，在明末勉强算安逸的江南一带终究没有躲过战争带来的恐怖局面，到时候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北陌上抬起眼盯着李成栋，心想，而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居然就这样悠哉游哉地站在他的面前。
　　到底要不要杀了他！
　　这个念头着实吓了北陌上一跳，他一直反对李非凡去杀陈圆圆改写历史，那么现在如果杀李成栋的话，这做法和李非凡又有什么分别？可是如果杀了眼前这个李成栋，可以救一年之后的几十万生灵呢？……
　　而且真是天赐良机，李成栋孤身一人在这船上，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在放松警惕的状态下抵御突然而来的偷袭，也许有几分胜算。
　　那么然后呢？外面的官兵弓箭手都在候着，就算杀得了李成栋，又怎么从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逃脱。
　　公然刺杀朝廷命官是重罪，不但船上所有的人都活不成，就连顾成章的全家都会被连累的株连九族。
　　自从穿越到明朝以来，顾家上下对他们几个是恩重如山，收留他们吃住，又借商船给他们去京城，还送了那么多盘缠，顾成章更是视自己为莫逆之交无比信任。
　　本来没有提前预警一年多之后的灾祸让顾家避险，就已经让北陌上很内疚了，如今怎能再牵连他们成为刺杀朝廷官员的重犯。
　　还有池小荷……以她的性情肯定不肯自己逃生，必定是留在他身边共存亡的，他怎么能忍心看着池小荷为了他死……
　　北陌上觉得自己后背在出冷汗，手也在微微地发抖，内心更是无比的挣扎。
　　这时候北陌上感觉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纤细柔软，他知道一定是池小荷。
　　池小荷在一边看到了北陌上纠结的表情，她也想起来历史课本上学的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等等恶行，面前这个李成栋，简直就是一个冷血的魔鬼、杀人的机器。所以当池小荷看到北陌上一直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李成栋的时候，就猜到了北陌上在想些什么。
　　于是池小荷趁着李成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以前的同伙身上，就暗中紧紧地握住了北陌上的手，见北陌上侧过头来看着她，就低声对北陌上说道：“你如果想做什么，不必考虑我，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北陌上听完心里一热，心想池小荷不但可□□侣，还堪当知己。
　　但是他的内心还在思想斗争中，牺牲他们几个人真的就能救几十万人吗？即使答案是肯定的，但凭什么这几个人就是应该被牺牲掉的，还有，他一直的理念就是绝对不要影响任何的历史进程……
　　救了几十万人之后，历史将是重大的改写，李成栋在投降清军之后几年又反清归了南明，此时杀死他，影响了太多太多的历史事件，还有几十万人得以生存，又有无数千丝万缕的历史被影响。
　　正在犹豫之间，只听李成栋大声说道：“那我马上就派几个士兵过来接我这位同乡离开，搭救了我这位同乡也就相当于帮了我，为了感谢各位的搭救之恩，我会派一队官兵用官船护送你们的商船前行几日，远了不敢说，这方圆数百里可保证你们的安全。”
　　其他的人听到李成栋说这话是告辞之意，都有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更何况还承诺派人护送确保他们的安全，更加觉得事情真是完美的解决了。
　　池小荷却抬头看向北陌上，李成栋这一走，恐怕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可是北陌上却好似没什么反应，只是冷漠地看着前方。
　　“就这样让他走了吗？”池小荷轻声地问北陌上。
　　北陌上颓然地回答道：“杀了他会影响太多历史的进程，后果恐怕比生灵涂炭还要严重的多。”
　　池小荷一听也明白利害关系，她只能和北陌上两个人眼睁睁地看着李成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看到李成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顾家商船，北陌上虚脱了一般的跌坐在凳子上，嘴里低声喃喃说道：“不但没有杀他，还救了一个帮手送给了他。”
　　这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他神情不对，顾成章上前问道：“北兄，你怎么了，莫非哪里不舒服么？”
　　顾铁笔连忙接话说道：“正巧郎中也在这里，可以给北公子诊一诊脉，看看是哪里不舒服。”
　　池小荷解围说道：“没有什么，他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顾成章一听立即一迭连声地叫下人去熬姜汤。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李成栋派了几个官兵过来将那个“同乡”张栓柱抬走，顾成章也遣了顾铁笔又去官船上应酬了一番，然后才告辞开船而去。
　　那李成栋也信守承诺，果真派了一条轻便的官船在不远处保持距离随行，并不上前叨扰。一路上有了官船护卫再加上李成栋的令牌果然变得畅通无阻，这李成栋的凶悍附近地方官也有耳闻，纷纷陪着小心，顾家商船上的众人都觉得这样便利，只有北陌上冷冷地说道：“表面上是护送，其实也是有监视之意。”
　　顾成章不解地问道：“那个李将军为何要监视我们啊？北兄，你不是说他是凶神恶煞吗？看着也就是面相长得粗糙了一些，也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北陌上悠悠地说道：“那李成栋包庇下来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对我们谎称是自己的同乡前来投奔，虽然我们表面上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但是兵家讲究‘兵不厌诈’，所以再监视咱们一段路，才能略略放心吧。”
　　顾铁笔一听先是大惊失色，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救上来的李将军的那个同乡，果然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么？唉，难怪，我说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但是李将军是朝廷的命官，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去救一个通缉要犯。”
　　北陌上说道：“那个李成栋，原是反贼李自成的手下，后来归顺了朝廷，和那个要犯应该是旧相识。当年李成栋归顺，朝廷也是用人之际，所以才让李成栋镇守一方，倘若不是这乱世，想他也不会敢于出手救那个所谓的同乡，现在天下大乱，正是浑水摸鱼。”
　　众人听了才恍然大悟。
　　船又行了几日已经是送了百里水路，护送顾家商船的那条官船才告辞离去，顾铁笔又少不得给官船上封了厚礼送过去答谢，这才算彻底的了结了这段公案。


第58章　船诡异的停住了
　　再往前行，即将进入山东境内，从南到北这意味着这趟行程已经走了一多半，只要再稍加努力，到达京城真是指日可待，而且这一路上有惊无险，还经历了很多有趣的值得回味的事情，大家都很高兴。
　　众人人心振奋，北陌上却显得一天比一天虚弱了起来，旁人看了觉得他经常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池小荷是离他身边最近的人，也最为了解他，觉得他神情也和往日大有不同，总感觉目露凶光。
　　池小荷眼见北陌上身上的变化分外担心，开始以为他是因为放走了恶魔李成栋而心情抑郁，后来又想他是不是真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躲开众人视线悄悄地找了船上的郎中来给诊了脉，回说从脉象看并无任何症候，只让多多休息养好精神。
　　最后池小荷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吃了左煜真君给的那颗回魂金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