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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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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西临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然而并没有人笑。
    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因为虽然打了架,但随着怒火时过境迁,当时的打架缘由显得实在是很鸡毛蒜皮,总是挂嘴边,倒像是他小心眼耿耿于怀似的。
    徐西临脚步忽然一顿,他一停下来,窦寻也跟着停了下来。
    徐西临试探着开口,说出了数日以来,他跟窦寻说的第一句人话:“喝奶茶吗?”
    窦寻低着头,用鞋尖捻了捻地上的小石子:“……喝。”
    五分钟以后,俩人一人叼着一杯奶茶往家走,嘴占上了,不说话倒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窦寻忽然停下来了,指着店里的水培龟背竹说:“拿一盆这个。”
    徐西临回头一看,顿时想起来了——外婆原来养的那盆龟背竹死了,天天念叨着想换新的,徐进跟徐西临一个比一个忘性大,老也想不起来给买。
    徐西临汗颜:“我来我来,我来给钱。”
    窦寻默默退开没有争,毕竟那是人家的亲外婆,不是他的。
    回了家,徐西临把鞋一蹬,就抱着水盆冲进外婆的房间……还踩了豆豆一脚。
    豆豆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回头一口咬住了徐西临的裤脚,长毛王八似的被他拖进了屋。
    徐外婆:“哪能毛手毛脚的……哎哟!”
    徐西临:“姥姥,看!窦寻给您买的花。”
    正在换鞋的窦寻动作倏地一顿。
    徐外婆絮絮叨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我帮你讲了多少次,通通听不到,人家小寻哪能讲一遍就记住啦?人家还帮杜阿姨洗碗做家务,你呢?唉,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哦!”
    徐西临嬉皮笑脸。
    徐外婆又迈着小碎步从屋里出来:“谢谢小寻,外婆开心是开心得来,快来看看外婆留了什么好吃的给你。”
    徐西临:“我呢?”
    徐外婆瞪了他一眼。
    徐西临低头和豆豆对视了一眼:“唉,失宠了。”
    豆豆充满仇恨地冲他呲出牙,狠狠地一扯他的裤脚。
    “开线了,死狗!”
    七里香那个缺德玩意,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成绩卡,上面写着具体分数,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拿回家让家长签字。
    晚上十点半,加班归来的徐进打着哈欠接过徐西临递过来的成绩卡,扫了一眼,一边签字一边讽刺:“嚯,儿子,上学期考你们班第五,这学期考第十,多了一倍,长势喜人啊,真棒!”
    徐西临呲牙咧嘴地跟她撒娇——知道徐进没有生气。
    徐进从来不苛求他成绩有多拔尖,差不多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在她看来,考一百个第一个也没有“心里有数”重要。
    ……当然,这是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
    接过窦寻的成绩单以后,饶是徐进女士心宽,也被巨大的差距哽了一下。
    徐西临偷偷一看——原来余依然说的那个“牲口”就是窦寻!这回月考总共考六门课,窦寻比他高了八十多分!
    徐进气不打一处来地想起来好多细节,她发现跟早起晚睡的窦寻比起来,她那儿子简直是条就知道吃喝玩乐的懒驴。人家窦寻虽然不爱写作业,但学习很自觉,会自行拓展其他的材料,并且他不管是读书也好,做事也好,都从不敷衍——连洗碗都比徐西临洗得干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妈。
    徐进忍了三秒,实在没忍住,转头对徐西临发射了那句经典的台词:“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徐西临:“……”
    徐进正打算气沉丹田,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对徐西临进行一次“妈妈的洗礼”,就见徐外婆应声而出,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又才回来,吃过饭了吗?吃了什么?又在外面胡吃八吃撒?唉,你说说你,吃么又不好好吃,睡呢也不好好睡,天天就晓得往脸上包化妆品,有用吗……”
    徐进脑仁要炸,刚想“妈”一回,就“被妈”了,急忙将心比心地闭了嘴,打算遛走。
    这时,徐西临看见徐进手里拎着个邮包,从他眼皮底下一闪而过,他隐约好像看见包裹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哎,妈……”
    徐进一手扶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徐西临:“那是什么?”
    徐进若无其事地回答:“合作伙伴寄的东西,怎么了?”
    徐西临眨眨眼,“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毕竟,他跟他妈都姓徐,也许是走眼了。徐进是不会随便动他东西的。
    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转头问窦寻:“那什么……你英语卷子带回家了吗?”
    窦寻:“嗯。”
    徐西临有点紧张地看了看他,窦寻更紧张地看回来,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好像他们俩不是在说话,而是在互相扔炸弹!
    徐西临忽然觉得有点搞笑,自己笑出了声。
    窦寻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有意迎合,也只好跟着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
    这回大概是真的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第12章 鸡飞狗跳
    
    从那以后,窦寻每天都等徐西临一起上学。
    一班的群众们先后大吃了两惊。
    第一惊是自从月考后,他们班皇帝轮流做的“状元”之位就成了某牲口的私人领地,不管大考小考,该牲口一律是一骑绝尘,项背不用说——连蹄子都望不见。
    从此窦寻多了个外号,叫“窦仙儿”……当然,后来叫的时间长了,这个敬称逐渐被歪曲成了“豆馅儿”,这是后话。
    第二惊,则是得知窦大仙住在徐西临家。
    众人纷纷对徐西临宇内无敌的刷脸神功表达了高度赞誉——窦仙儿这种高岭之花都能让他折下来!
    尤其他还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折的。
    连吴涛听说,也酸溜溜地对徐西临表达了佩服。
    刚开始,这对于徐西临来说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后来很快他就发现这面子有点沉重。
    首先是懒觉睡不成了。
    有一天,偶然间因故晚出门的徐进女士发现,窦寻同学每天早晨都会拿个小本,听写英语国际新闻,写完一篇就很乖地去帮杜阿姨浇花,等他听写完一大篇,又把花全部浇完一遍,徐西临那货才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
    徐进顿时火冒三丈,把徐团座拎走训了一顿:“你一身懒筋,我都懒得抻了,但是你让别人等半个多小时合适吗?交际花跟备胎约会都迟到不了这么长时间!”
    徐西临有苦说不出,他其实早跟窦寻说过,早晨要是起的早,不用等他,直接先走就行,可是窦寻在这方面表现地异常粘人,非要等,这也能怪他妈?
    徐进女士第二天就立了一条家规:餐厅早餐入场时间最晚六点四十五分,起晚的没饭吃。
    还有在学校,徐西临莫名其妙地成了窦大仙的经纪人。
    一天到晚负责接待八方申请。
    “替我借一下窦寻的物理笔记行吗?”
    这是蔡敬,徐西临只好任劳任怨地去借。
    “这期黑板报能让窦仙儿帮我抄一小段字吗?”
    这是余依然,徐西临怕挨挠,也只好依着吩咐前往。
    “小临子小临子,”老成神神叨叨地跑过来,“替我借窦仙儿的尊掌一用,我看看仙长的手相和我们凡人有什么不一样。”
    徐西临:“滚!”
    “徐团座,替我跟窦仙儿要这礼拜周记。”
    “今天数学小黄书第四大题最后一问窦仙儿怎么跟你们答案不一样?小临子你快去问问。”
    “运动会走方阵差个扛旗的,要一个高个男的,最好前面没项目,咱班还有谁?老徐,你去跟窦寻说一声!”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哦,还有个隔壁班的小姑娘托他捎给窦寻递了一封情书。
    情书窦寻拆都没拆,直接团一团扔进了墙角的垃圾桶,他直言不讳地告诉徐西临自己的看法:“有些人智商总量本来就先天不足,就那么一点还老四处瞎分配,怪不得每次考的分换不了一壶醋。”
    ……虽然这好像是在说写情书的姑娘,但是徐西临总觉得自己被指桑骂槐了。
    相处一段时间以后,窦寻身上那层神秘莫测的皮渐渐剥落,徐西临发现这个窦大仙真的特别“会”聊天。
    他们俩回家以后的日常就是:吃完晚饭,徐西临抱着自己生物课堂小测的卷子钻进窦寻屋里——这回他考的格外惨烈,满分一百,班平均分八十三,他考了个七十九,被生物老师点名臭批,还捎带脚跟七里香告了他一状。
    徐西临轻车熟路地翻出窦寻整理试卷的夹子,翻到自己要找的那张,开始对照着修改自己的错题。
    窦寻探头瞥了一眼,说:“你这卷子……是预习的时候做的?”
    徐西临虽然心气很不顺,但已经初步习惯了他的语言风格,大度地没跟他一般见识。
    他没吭声,窦寻还不依不饶地追击:“这个题我在你错题本上见过……”
    徐西临头也不抬地说:“那有什么不正常的?”
    “……两次。”窦寻慢悠悠地补全了下半句话,“加上这次就有三次了,你那错题本真适合练字。”
    徐西临:“……”
    他从窦寻兜里搜出口香糖盒,倒出两粒,把糖当窦寻嚼了,心想:“现在闭嘴我不揍你。”
    然而事与愿违。
    窦寻慢吞吞地嘴欠说:“这种题也能连错三次,你要是犬科动物,这样的智力水平可能都进不了马戏团。”
    徐西临想:“你妈。”
    他把笔一扔,扭头走了,连甩了两道门,发出一对巨响。
    窦寻被门风掀起的气流扑了一次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徐西临可能生气了。
    他有点无措地在原位坐了一会,然后悄悄地站起来,在徐西临紧闭的房门口转了两圈,豆豆狗屁颠屁颠地跑上二楼,在他脚底下嗅了一圈,窦寻就从兜里摸出一块牛肉干喂给了它。
    眼见豆豆把尾巴摇成了电风扇,窦寻获得了一点灵感,返回屋里拿了一整袋没拆包的肉松,简单粗暴地别在了徐西临卧室门把手上。
    二十分钟以后徐西临一开门,三斤多的一大袋肉松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露出来的脚趾上。
    徐西临活生生地把一声“嗷”憋了回去,痛不欲生地扒着门框,心说:“我要跟窦寻这个孙子不共戴天!”
    窦寻那个孙子听见声音,轻手轻脚地走出来,手里拿着徐西临的试卷,讷讷地说:“都给你改过来了。”
    徐西临咬牙切齿地一抬头,就看见窦寻把试卷递到了他鼻子底下,上面写了工整又细密的小字,窦寻人不如字,人是猫嫌狗不待见,字却写得非常赏心悦目,空隙间把援引的课本原文都抄了过来,还标了页码。
    徐西临总觉得窦寻背后有一条战战兢兢的大尾巴竖起来了,于是心气忽然顺了,决定原谅他。
    两个人和好以后,大概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呆上二十来分钟,就又开始有人摔门了。
    对此,全家已经从一惊一乍集体进化到了见怪不怪。
    初春苦短,转眼就临近了五一。
    那天正好是学校组织的集体体检。老成的胸围高达八十公分,傲视了全班一半女生,四处显摆完,被瘦子姑娘们追得撒丫子在体检大厅里乱窜。
    徐西临抽过血,在四处探头探脑地溜达了一圈,见除了个别医生用印章,剩下好多都是简单签个字。他就把需要盖章的项目简单检了一下,然后很贼地找了个角落,把其他数字一编,照着别的同学检完的签字栏描了几个签字,飞快地在别人还排队的时候完成了一张体检表。
    窦寻:“你在干嘛?”
    徐西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声,只见吴涛动作更快,已经把表格交了。
    “有什么好检的?节约时间,出去玩。”徐西临冲吴涛挥挥手,飞快地对窦寻说,“跟我妈学的,他们公司体检的时候,她老趁机溜去美容院做头发——你去不去?”
    “美容院?”窦寻认真地摇摇头,“我不去。”
    徐西临差点倒仰过去:“谁去美容院啊!我们要去网吧打CS。”
    窦寻迟疑地挑起一边的眉,在他看来,去网吧打游戏并不比去美容院高级到哪去,听起来一样荒谬。
    徐西临:“你该不会从来没去过网吧吧?”
    窦寻难以理解地说:“你不是自己有电脑吗?”
    “那怎么能一样?”眼见老成也摆脱了一干姑娘的追杀,交了体检表,徐西临一跃而起,“我走了,你到底来不来?”
    窦寻思考了一秒钟,低头把自己的体检表飞快填满,也跟着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反省,感觉自己快彻底被这些人带坏了。可是难得“坏”一次也很新奇,因为对窦寻来说,以前想“坏”都没有人肯带,连抽烟都是他自学成才。
    不过这天,他到底还是没坏成,他们俩刚要去交表,忽然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徐西临:“什么情况?”
    一个男生跑过去:“好像是有个同学晕倒了!”
    徐西临:“什么?哪班的?”
    “一班!”
    “啊?”徐西临立刻不管CS了,把体检表往窦寻手里一塞就跟了过去。
    已经有学生叫来了医生和老师,徐西临拨开人群:“谁啊?”
    前面有人回过头来:“蔡敬,可能是因为体检没吃早饭,低血糖了——来个人帮一把。”
    徐西临忙从人群中钻进去,跟一个医务室的老师一起扶起蔡敬,方才已经准备跑出去的老成他们也纷纷回来。
    窦寻拿着两份伪造的体检表,无事可做,默默地跟上。
    “现在的学生都怎么回事?”医务室老师说,“男生也跟着瞎减肥吗?”
    老成和徐西临对视了一眼——因为高三要加早晚自习,学生们的课余基本上会被压缩得只剩下吃饭睡觉时间,连周六都要补半天的自习课,蔡敬想把高三的生活费提前赚出来,现在,他每星期只有周四晚上没有班,天天晚上下班后要用功到后半夜,经济压力和学习压力都能压死人。
    余依然跟女生要了一块巧克力,就着温水给蔡敬吃了,医务室老师在旁边照顾着,让他先躺一会。
    网游是打不成了,老成在旁边出馊主意:“要不然咱们也组织一次捐款?”
    徐西临:“老蔡跟你急。”
    老成:“那怎么办?”
    徐西临想了想:“要不然……要不然以后每星期我晚上替他值一天班。”
    “当服务员吗?”老成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回过神来,上道说,“我也算一天。”
    “我们平时得训练,”吴涛说,“但是周末应该可以。”
    “我妈星期五晚上值班,”余依然说,“我星期五可以去。”
    她说完,目光在窦寻身上落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虽然因为徐西临的关系,窦寻偶尔跟他们混在一起,但是不合群依旧,除了徐西临,他基本也不太爱搭理其他人,尤其跟吴涛还挺不对付。
    “窦寻就别去了,”徐西临说,“他这学期要高考。”
    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的众人“哇”了一声,纷纷用烧香的目光参拜窦大仙。
    窦寻心里忽然有点别扭,曾经他迫不及待地想高考完以后远走高飞,恨不能最后一个学期缩地成寸,此时却莫名不想考了。他自己跟自己别扭了一会,开口说:“考不好还会回来继续上高三,没事。”
    “呸呸呸,”徐西临说,“怎么还有咒自己考不好的,赶紧‘呸’一下去去晦气。”
    窦寻:“……”
    他莫名了解了徐西临平时在他面前摔门而去时的心情。
    
    第13章 决定
    
    窦寻讨厌学校。
    无论是课堂上那种让人觉得浪费生命的讲课进度,还是周围没法沟通的同龄蠢货,都让他对校园生活没有留恋也没有期待。
    从小到大,他看不上别人,别人也不爱带他玩,善良一点的环境会孤立他、冷落他,乱一点的地方还会三天两头大动干戈。
    窦寻总是刚到一个环境,就恨不能立刻摆脱,好像下一个环境能更好一样。直到他的中学生涯只剩下短短的一个尾巴,方才浅尝辄止地体会到一点做学生应有的滋味。
    也只是“浅尝辄止”而已,徐西临虽然去哪都带着他,但是别人讨论的游戏和女孩他都插不上话——游戏他不爱玩,女孩……除了偶尔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他基本都不认识。别人也仿佛知道他听不懂一样,从不主动找他说。
    可即使是这样肤浅的感受,都快要到头了。
    窦寻心里茫然若失,又无从倾诉,对徐西临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恨不能考完试以后能把他一起打包带走,可是那货非但先天大脑发育不良,还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一多半的心思都不在读书上,根本没有上进的意愿。
    窦寻越想越恨铁不成钢,于是当天又寻衅滋了一回事,找碴跟徐西临吵了一架。
    吵完,他自己默默回到屋里拆了一整包猪肉脯,边思考人生边吃,一不小心吃完了,窦寻也思考出了结果,他想:“我要再上一年高中。”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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