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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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渗出血来,顺着眉角往下流,用力咳嗽两声道,“甘家家主啊,就算不是甘家的孩子,这也是在你家地盘儿,什么叫欺人太甚?你脸不疼!”

    甘望梅嘴上不说,心里疼,可她不能当面拂了苏盏茶的心意,而且夕霜主动磕头,拦也拦不住,要是中途拦了,反而让她这些头都白磕了。她冷眼旁观,并非是对夕霜无情无义。而是形势所迫,只能走此下着。

    苏盏茶见夕霜的血,顺着鼻梁快流到嘴角了,心里一突,韩遂要是把活尸的事给处理好了,一转头见小丫头满脸是血,追究起来,岂非都是她的罪过。她刚意识到这一点,发现又有哪里不对劲,那边茹娘出声了。

    茹娘本来是悬在半空,双脚不得落地。这会儿,膝盖一弯,重重跪倒在地上。而且大半个人扑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这哭声中除了悲沧,反而有些释然。

    韩遂垂眼看着她,听着那哭声,嘴角轻轻往上扬:“我刚才探入你神识,发现你的确与众不同,而且你手上并未沾染人命,所以才愿意帮你。”

    茹娘哭得反而越发大声,然后她扬起脸时,眼角干涸,没有一滴眼泪。韩遂很清楚她的体质,知道她并非弄虚作假,而是这具身躯里,的确是无泪无血,空壳子一般,全靠着朱菩提,支撑着本能,又靠了尉迟酒独门下的邪术。

    这茹娘到底怎么走到这一步,看起来大有玄机。

    这边的哭声,没压住那边夕霜磕头的声音,韩遂显然是发现了,正要转过头来。苏盏茶想要先一步横插在两人中间,挡住他的视线,可这样做又太刻意,太掉身价。所以她的一只脚刚伸出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韩遂见着满脸是血的夕霜,再看看她跪的方向,心里一片清透。

    “够了!”只是这两个字,在场所有的人,默契地闭上了嘴,连茹娘都压抑着哭劲儿,用手把嘴给捂上。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弄成这样!”韩遂快步走到夕霜面前,见她脸上的小小倔强,一双眼的眼圈却是红的。他深吸口气,向着夕霜伸出只手,示意要拉她起来,夕霜固执地摇摇头,还只字不语。

    “不说话,就行了?”韩遂看起来有些怒意,直接握住夕霜的肩膀,把人给提了起来,好好一张脸,大半是血赤糊拉的,尽管知道不是要紧的伤,可实在是看不顺眼,“胡闹什么呢?知道眼下情势危急,该处理的都来不及,怎么又弄上这个!”


………………………………

第九十章 旧病复发

    夕霜不吭气儿,硬着脖子无声反抗,眼圈比刚才更红了,要哭不哭的样子,让韩遂把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

    甘望梅不出手,秦云行过来,递了块帕子给夕霜,有意无意叹气的道:“她还小,懂什么,心里怕了,是真怕了。这没爹没娘的,万一真被人欺负了,也没个出头的人,她心里明白着呢。”

    苏盏茶在旁边听着,咬紧了牙,这女人一进甘家,泼妇似的脾气,她就知道不是善茬。所以早早地避开了,没想到连甘家家主都没有插手的事儿,这不相干的人,还帮上腔了。

    她火气也上来,偏不解释,也不出声,双手往身后一背,专门等着韩遂主动来询问,看他怎么问,看他说什么!

    韩遂接下来,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去,回到茹娘的身边,这才是要紧的大事:“你愿意说了吗,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杀过人,尉迟酒不是我杀的,我离开的时候,他明明还活着。”茹娘的样子恢复极快,和普通人实在没有两样,眉梢眼角的柔弱,快要满溢出来,“我以为,他带大孩子,好好活着,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死啊。”

    “尉迟酒的死因可以再查,眼下甘家的情况迫在眉睫。你怎么到了井里?又怎么骗过,白衡齐的检查再次诈尸。如果不是我们阻止了你,你能保证不杀人!”韩遂不给她透气的机会,一句接一句的逼问。

    “有人,有人要害我。有人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不是活人的体质。”茹娘太想把话说清楚,反而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我这个身体明显受到了他的影响。这些年来,我一直和朱菩提保持着平衡,它让我可以维持正常的生计,我提供给它养分。直到三天前……”

    “你是说三天前,你发现身体异样,而且是被人操控。你怎么能够肯定,不是朱菩提要反噬你,而是另有其人。三天前你出过甘家,见过什么人。”韩遂一抬眼,甘望梅的神色紧张。三天前,她飞速在心里计算着,三天前甘家可有其他特别的人来过。

    “我哪里敢出甘家,这地方才能让我维持平衡。我十多年来没有出过门,没有出过那一道门。”茹娘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向院门的方向,“要不是这样,我早就去找自己的孩子。可我不敢,一旦离开甘家,就会失控的。”

    茹娘毫无隐瞒,继续往下说,当年她从天秀镇一路逃亡,那时朱菩提的反噬能力还没那么强。她勉强压制住,浑浑沌沌想着,要离自己最亲近的人远些,再远些,才能让他们免于伤害。一直到离驭圃,到甘家,她发现甘家有股力量,不轻不重,正好能平衡她的身躯。于是她想方设法,找了个最粗重的活,在甘家落脚,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秦云行在旁边听得有意思,啧啧做声道:“甘家有什么,谢家没有吗?”

    茹娘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压根不知道谢家是什么地方。

    苏盏茶方才刚出了一口气,这会儿被诸人彻底无视,简直比夕霜当面顶撞她的滋味更难受。韩遂,连多看她一眼的心都没有。

    她把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中,不行,她受不了这样的韩遂,她必须让韩遂,注意她,关心她,把她放在心里的首位,而不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小韩。”苏盏茶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韩遂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转移到了她身上:“你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我这会儿气血上涌,体内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苏盏茶声音很低,很虚弱,然而那张绝色的脸上,浮起一层不正常血色,看起来越发艳丽,艳丽地让人转不开视线。

    这时候甘家有个弟子急忙过来回话,没头没脑地赶时间,径直往甘望梅面前跑。一个迎面见到了苏盏茶,双腿顿时失去控制,仿佛变得不是他自己的,左脚直接踩了右脚,脚踝随后一拐,扑通一声,重摔在地上,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苏盏茶的脸,整个人都痴了。

    夕霜第一次见有人因为苏盏茶的美貌,而失态。大概是因为韩遂表现得太过平静,而她同为女子,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以至于忽略了苏盏茶,是寂望平原,这数百年来无人可超越第一美人。

    “慌什么乱什么,成何体统,起来说话。”甘望梅显然也对弟子的反应极其不满“看着我,说什么事!”

    弟子小心翼翼的把目光转向家主,甘望梅气势逼人,好歹让他对苏盏茶的容貌有些免疫,勉强开口说道:“谢家家主来了,说要甘家把谢家主母给放了。”

    甘望梅一听火冒三丈,差点劈头盖脸把弟子给训了。什么把谢家主母给放了!秦云行在这里,拆了半间庭院,自己毫发无伤,根本没有人追着她管着她,这谢家还来劲儿了。先前三家在闹事的时候,她以为谢家安分守己,自扫门前雪,没想到这两口子联合起来闹事儿,根本不给旁人留活路!

    秦云行听了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有些藏了私心,不想让丈夫见到,这个明明修为高于任何人,却又柔弱到能激起男人强烈保护欲的苏盏茶。

    这种矛盾的感觉,在她心里滋长。她可不敢保证丈夫会不会也作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她连忙上前追问那名甘家弟子:“谢家家主人在哪里?速速带我去见他,我来与他解释。”

    秦云行先找甘望梅解释道:“甘家家主不必理会,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不会让他产生任何误会,甘家损坏的那些全部算在谢家头上,我会把今天发生的,毫无隐瞒的告知,请甘家家主放心。”

    甘望梅一想,秦云行出面,的确比他她更有说服利。事情孰轻孰重,在她心里十分清晰:“既然谢家主母说到这个份上,那就先请回。若是真有强敌来袭,还希望甘谢两家,携手御敌。”

    “这尽可放心,若是有敌来袭,谢家一定站在甘家这一边。至于另外三家会是什么反应,我可不敢保证,只说走一步看一步了。”秦云行转身就走,那背影也可算得上是英姿飒爽,夕霜始终没有看出,哪里有谢安在说的,缠绵病榻数年的模样。

    她一回头看苏盏茶,发现她脸色越发难看,快要站不脚住脚一样。这样光景,她反而不向韩遂求救,缓缓往回走。韩遂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阿茶,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要静一静。”苏盏茶半扬起脸,韩遂见她额角全是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纷纷滚落。

    “苏前辈是身体有恙吗?”甘望梅目送秦云行离开,跟着也走了过来。

    苏盏茶不再说话,勉强举起手,摆了摆。韩遂半蹲下来,沉声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苏盏茶不知在别扭什么,无视了他的动作,侧过身,自顾自往前走。

    “阿茶,你到底怎么了!”她越是这样,韩遂越是不放心。

    另一边茹娘双手抱住脑袋,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又来了,我又要控制不住朱菩提了。”她的两只衣袖早被撕成条,能清楚见到朱菩提忽大忽小,而她呼吸急促,双目赤红,竭尽全力与之抗衡。

    夕霜开口了:“苏前辈应该是,不想你离开这里,这样需要你继续照拂。让我送苏前辈回去,让我送她回屋,要是还有什么异变,我会及时告知的。”

    苏盏茶接受了夕霜的搀扶,一开始是假装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后来就有些身不由己,那种心颤的感觉,让人惶恐。好像有人能够用手穿过她的身体,在她心口重重一捏,疼得她说不出话。

    韩遂不能离开,这个茹娘的情况太诡异,万一韩遂离开,茹娘失控,那么前功尽弃。苏盏茶不在乎甘家会有多少损伤,死多少人,可她知道韩遂在乎。

    夕霜稳稳扶住了苏盏茶的手臂,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知道她不是作伪。立时让苏盏茶把大半的分量,压在她的肩膀处:“苏前辈,要不要我替你看看?”

    每个镜师都会制镜炼丹,等于是半个医师。那时候小圆的病久治不愈,夕霜翻看了不少医书:“苏前辈,会不会是旧病复发,才会来势凶猛?”

    苏盏茶听到旧病复发四字,眸色一沉,低声道:“我连自己这数百年来身在何处,都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什么旧病。”

    夕霜另一边肩膀有些刺痛,是水魄飞上来,要挂在她肩膀处。虽然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刚才水魄受了点惊吓,这时候肯定不想和她分开。夕霜又要扶着人,又要稳住水魄,姿势有些狼狈。正面处,却是白衡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甘樱月以及一同外出任务的弟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樱月还不上去帮忙。”白衡齐眼见两人姿势狼狈,夕霜额头还破了一大块。他不在场,不知情,以为是打斗时弄伤的,连声催促甘樱月上前把人给换下来。

    苏盏茶这时候无力抗拒,被白衡齐抓走夕霜,硬生生把甘樱月给塞进来。她顿时心里委屈,才隔了数百年,她真是树梢上的的凤凰,快落地成鸡了。

    甘樱月心里也是不情不愿,可知道苏盏茶身份特殊,又担心是为了维护甘家才受的伤,哪里还能怠慢,连同两个帮手,连扛带架地把苏盏茶悬空着往屋子里送。

    夕霜要挥开白衡齐的手,挥了两次依然被他握得紧紧:“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出大事了,茹娘是不是!”


………………………………

第九十一章 不藏私心

    “茹娘没事儿,她暂时好了,能说话了。”夕霜才反应过来,白衡齐这么紧张是因为她额头上的伤,“我这伤都是小事儿,你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尸毒蔓延。你这伤要是打斗之间造成的,可是随时会有更大的危险。”白衡齐见她一脸嫌弃,索性把她两只手腕都抓住,另只手去摸她的额头。

    夕霜心念一动,示意水魄赶紧来帮忙,可水魄微微侧身,把脑袋挨着她的脑袋一边,居然对白衡齐没有一丝敌意,这又是怎么回事!

    本行钱白衡齐很快检查出夕霜的伤,只是破了一层表皮,看起来有些糟糕。他不明白,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伤口,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甘家家主还在等着你回话,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夕霜总算是把手抽出来,去擦额头上的痕迹,被他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这人刚才在她脑袋上一阵乱摸,实在是无礼。

    “你和苏前辈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说明目前的情况还好,至少不会比我离开时更糟糕。”白衡齐说着话,对水魄伸出手,水魄歪过脑袋打量他,然后出乎意料地用嘴角碰了碰他的指甲。

    夕霜眼睛都看直了,小家伙到底怎么了,白衡齐怎么就收买了水魄的心?

    “你养的这只灵物机灵的很,知道我身上带着好吃的。”白衡齐的镜魄一扬过后,掌心出现了一团萤火般的东西,水魄扑上来一口叼住,随即仰着脖子,迅速咽了下去。

    夕霜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用?水魄吃完这一口,全身的羽毛,舒爽地松开,好像又长大了一圈。只是回到她身边时,依旧还是相同的大小。

    水魄咕叽一声,讨好地凑过来蹭她的耳廓,被她避让开来。夕霜暗暗念叨,贪吃鬼,给你点好吃的,就给他好脸色了!我还没原谅他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白养了你这么久!

    水魄折转了长脖子,和夕霜正面对视,满眼无辜。

    “你给他吃的,是哪里找来的残魄?”夕霜在铺子时,给还没成型的水魄喂食过太多次,知道它最爱吃什么,可白衡齐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人到底要怎样!

    “我到了万家,请教了万家家主。他说用残魄饲养你这种灵物最是管用,残魄是好是坏,经过它们的洗涤,那些残魄会变成最干净的沉淀,最终,归入回到镜川之底。”万家家主此次知道形势危急对白衡齐很是客气,一字未提竹节星的旧事,临行前还送了残魄,教他如何喂养的。

    说起来,万家家主可是饲养灵物的一等一高手。这些残魄沾染了白衡齐镜魄中的灵气,变得非常美味可口,毫无攻击性,也难怪水魄会态度忽变。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让夕霜想到那些会钻入人体的竹节星,还有把甘家院门拆得干干净净的嵌观丸:“那你说嵌观丸是不是万家养着的?”

    “你也想到了,我正是去查查那些嵌观丸的来历。”要知道韩遂画下结界后,那成百上千的嵌观丸,全部被甘望梅收为己用。要真是万家培养出来,损失巨大。万家家主绝对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上门前来询问的白衡齐,说了好一阵子话,丝毫不留破绽。

    “这个万家虽然是嫌疑最大的,眼下应该洗刷干净。你没发现,最近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巧合,目的性太强了。我们不能见着嵌观丸就想到万家,也不能见到诈尸就想到当年从天秀镇带走尉迟酒孩子的谢家主母。有人在布一盘棋,用心险恶。“白衡齐把自己辛辛苦苦追查来的线索毫无保留的全告诉了夕霜。在他眼里,夕霜虽然不肯承认是甘家人,却又是最可靠的。

    “谢家主母的确和茹娘没有联系,是这次意外碰头,才知道还有彼此存在。韩遂要继续追问茹娘的来历,你还是过去看看吧。”夕霜很清楚好歹,白衡齐眼底那种信任,让她觉得自己要再咄咄逼人,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家主在等你,莫要让她久等了。”

    白衡齐难得听她语声温柔,忍不住低头一笑:“我以为,你还会指着鼻子骂我。原来,还是知道,大局为重。”

    夕霜才不要听他说这些废话,转身向着苏盏茶住的方向追去,听到白衡齐在身后喊:“你还没告诉我,脑袋上的伤到底哪儿来的?”她假装听不见,跑得更快。

    苏盏茶跟前围着一堆人,叽叽喳喳,她需要安静却又无力,赶都赶不走,心里烦躁,脸色才更加难看。直到夕霜进来,在甘樱月面前说了几句话,甘樱月露出不满的神情,却没有拒绝,带着一伙人匆匆离开。屋中只剩下苏盏茶和夕霜两人面对面,她突然有些好奇,这丫头刚才说什么?把那一群麻雀给赶走了。

    水魄对苏盏茶明显有戒备心,一双爪子抓得紧紧,夕霜透过衣衫也能察觉得到。她安抚地轻拍了两下,水魄才勉强稳定下来。

    “你刚才说我可能是旧病复发,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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