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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忘川-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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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觉得孩子的话不错,是镜师的本事。”

    夕霜的手指还点着账本的人名,随口道:“那是阿清的灵力,比你天生要好些,和本命镜是不是经由我手的并没有关系。”

    “哦,是这样吗?”穆望春的嘴角突然带了点笑。

    夕霜觉得哪里不对,穆家要找失踪的小儿,尚未有线索。这个档口,或是哭或是骂,都算正常,怎么会是笑呢!

    穆望春的笑容像是一笔画上去的,夕霜飞快地去看穆家娘子,发现娘子也在笑。两个人的笑容,居然一模一样,同样是画上去的。

    她蹭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她这一退不要紧,穆望春和娘子前后夹击,逼上前来,让她寸步难行。

    穆家娘子的声音轻轻从她身后发出:“你可是天秀镇上唯一的镜师,所有经你手的本命镜,没有人说不好的。要问他们到底好在哪儿,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这一点,多有意思。”

    穆望春一手按住了腰腹处,夕霜头顶一热,眼睛发涩,随即看到穆望春胸口发出大片清辉之色。他的本命镜正放于此处,而且镜魄灵力一点儿不低,这是怎么回事!

    夕霜的记性好,阿清和她说过,爹娘两人的灵力很低,虽说可以修炼出本命镜,也就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点。说这话的时候,阿清有点沾沾自喜。

    眼前的穆望春何止是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点,夕霜被清辉罩住,手脚完全被束缚住。与上次谢安远的镜魄不同,那时候是完全不能动,这次更像是无形的枷锁,扣住了她的行动能力。

    这样一比,穆望春的镜魄灵力不在谢安远之下。

    “相公,我看她不愿意说实话的,不如让我来吧。”穆家娘子的本命镜在右边胸口,夕霜看得一清二楚,她的镜魄光芒有点黯淡,夹杂着血色,这代表了什么?

    夕霜没办法继续考虑,有奇怪的声音化成银针形状扎入她的脑袋,疼得她顿时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这样极具攻击性的镜魄,又超过穆望春一个阶层,夕霜要让自己稳定下来与之抗衡,否则她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撑不了多久。

    穆望春没想到自家娘子一下手就是大招:“她就是个镜师,你别下手太狠,把人弄死了。”

    “死不了,你知道的镜师看着都弱,实则意念强大,不让她多吃点苦头,她等会就不会乖乖听话。”穆家娘子很不满意他的反应,“怎么,和她出去转了一圈,变得怜香惜玉起来了。”

    “我们还不能确定是她。”穆望春看着夕霜脸上血色尽退,本来好好一个美人,瞬间奄奄一息,“你要是弄死了人,会闹到离驭圃去的,到时候才麻烦。”

    “离驭圃的人会管这里?你同我说笑话呢。”穆家娘子根本不听劝,她的镜魄中血色翻滚,反而变本加厉地对付毫无抵抗能力的夕霜。

    夕霜被扎得连痛都喊不出来,她知道外表看来或许毫发无伤,实则脑部的损伤极大。那些针状物,刺进来要找寻什么,在她的脑中不停转圈子。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都给我出去!夕霜迸发出无声的怒吼,脑中炸开绚烂光辉,针状物碰触到光波,直接被吞噬进去,点滴不剩。
………………………………

第二十八章 算不得杀人(上架请支持)

    韩遂走得很坚定,夕霜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犹疑,是对他十足的信任,才会如此。连离驭圃的谢安在都被毒物拒之门外,夕霜当真确定他能够毫发无伤。

    他曾经很期盼有这样一天,可以站在高处,任由旁人仰望。真到了眼前,他才明白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眼前最要紧的是把孩子找出来,希望还来得及。

    树林周围的雾气,不时变化形状,仿佛在试探着延伸的可能性。雾气无所不在,谢安在就是这样中招的。

    可惜,韩遂不是别人。他大步往前走,雾气感觉到他,愈发活跃,肉眼可见他面前的雾气变得浓稠,正在往同一处聚集。

    韩遂完全不管不顾,任由雾气把他包拢其中。它们没有能力控制他的行动能力,能做的只有慢慢腐蚀。

    韩遂缓缓抬起手,雾气明显能够感应到,分出一缕来要把闯入者卷住。一旦卷住,只要是活物就能渗透。

    在雾气贴到他衣服的表面,晶光爆闪,接近过来的雾气被抽得粉碎,撕开明显一角,露出树林本来的面目。

    韩遂站定脚看四周,树林中时常有人走动,早就被踩出清晰的道路,他只要随着走,方向不会有错。

    他边走,雾气不时在身周聚拢,又被晶光闪退。等韩遂走到树林中间,整个笼罩其中的雾气至少淡了一半。那些雾气绝不是简单的被抽开,而是被他的镜魄净化消散,不复存在。

    至少韩遂确定了一件事,雾气有限,不会源源不断地生产而出,只要把这个地方完全净化,很快能够通路。

    雾气没有智慧,不知道他的神通,只是凭借本能不断靠拢过来。韩遂驱散的心烦,正要使大招直接搞定,突然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视野中飞快跑过去。

    这树林里,还另有活物?

    韩遂跟着过去,除了摇曳的树枝,不见其他。毒物不会令他产生幻觉,很快他脑后又是咔嚓,有什么踩在断树枝上发出的声响。

    等他差不多转了两个圈,依然没有捕捉到声响的来源。这是刻意在同他玩捉迷藏,想要耗尽他的耐心吗?

    韩遂双臂垂下,衣袖无风自动,索性把雾气全部驱散,管对方是什么,再无遁形的能力。

    “求求你。”孱弱的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求求你,放过我。”

    韩遂朗声问道:“你又是谁,我把这里的雾气赶走,你就可以出去了。”

    “不,求求你,不要这样。”无法分辨精准定位的声音,好似同时从东西南北角上传过来,“这样子,我会死的。”

    韩遂随意往跟前一指道:“别躲躲藏藏的,到我面前来说话。”

    “你身上的光,我害怕。”对方倒是老实,直接把弱点告诉韩遂了。

    韩遂想了想道:“你不会伤人的话,我也不会伤害你。”

    “我做不到。没有光,你会死。没有雾,我会死。”对方直接把难题抛过来,“你有没有两全之法,我可以帮忙。”

    韩遂被对方的坦诚惊到,话说到这个份上,的确需要动一动脑筋才行了。他脑中念头一闪问道:“你是一个人,还有其他帮手吗?”

    “曾经有人说要帮我,可他不见了,不见了!”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急躁起来,“那两个人没有回来,我又不能出去寻人,他们还拿走了我的东西。”

    “是这个吗?”韩遂摊开手,两片鳞片安静如初,“这是你的吗?”

    两个人,对方说的是两个人,韩遂直接把花叔的嫌疑给排除掉,人都死了,而且花婶病恹恹的,做不得帮手。

    剩下的可能是,韩遂的眸底暗潮涌动,夕霜跟着穆望春走,她会不会有危险?

    穆望春知道夕霜是个镜师,遇到攻击,好歹总会挣扎一下。未曾料得她中招以后,直挺挺地站着,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他心里反而有些发慌,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问道:“她不会是要死了吧?”

    穆家娘子冷笑道:“哪里这么容易死啊?你到底在慌什么!”

    穆望春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什么,夕霜虽说在镇上开镜铺有些年,与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一年也见不了两回。这样一个人,听说他孩子不见了,急于奔走,不索取任何的报酬,哪怕是有危险也没有一句怨言。他突然在想,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穆家娘子也发现有些不对劲,走过去打算推夕霜一把,被穆望春一把握住了手腕:“你的镜势已经侵入她的脑中,这个时候动她,不死也是重伤。

    穆家娘子来气了,甩开他的手,偏要去撞夕霜的肩。就在她指尖碰到夕霜的瞬间,穆望春听到一声惨叫,随即看到自家娘子,像是被什么重力推开,飞出老远。后背一直撞到墙壁,人才堪堪地停下来,看样子撞得很重,一时半会儿的站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穆望春呆立在屋中真不知该去搀扶自家娘子,还是去看夕霜的情况。

    就在这时,夕霜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清澈,刹那间瞳仁变成水晶一样透明的颜色。她看着穆望春,像是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穆望春倒退了一步,镜师身体里面藏着什么!

    他退一步,夕霜进了一步,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穆家娘子在身后,咬牙切齿道:“不要与她多啰嗦,她身体里藏着东西。你把她绑了,把她锁住,把她定住,千万不要让她接近过来!”

    夕霜笑容如花道:“我是来帮你们的,你却要害我性命。”

    穆望春摇了摇头道:“我们不是要害你,我们只是不想你掺合此事。”

    夕霜的眉尖一蹙:“不想我掺合此事,你的孩子没有丢吗?你那副焦急的样子难道是装出来的吗?”

    穆望春说不上来,孩子肯定是丢了,可中间还有其他的缘由,可不能告诉夕霜。

    穆家娘子见两人胶着,费力地单手撑着墙爬起来。既然喊不动当家的,她自己动手也是一样的。

    夕霜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表情,若有所思。看穆家娘子的本命镜中,掺杂着血丝。先前还没想到是什么原因,以为当初炼制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她想起来,手上沾过不干净的人命,本命镜中才会出现血丝。人命越多,血丝越多。有些人仗着灵力高强,草菅人命,镜面已经找不出干净的地方,只见血海翻涌。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杀过人!

    穆家娘子见她猜出真相,非但没有否认,还冷笑了一声。天秀镇上,都是些窝囊废,不堪一击,只有她想杀和不想杀之分,没有她杀不掉的,包括眼前的这个镜师。

    夕霜不见丝毫畏惧,笑容越发灿烂。她看向穆望春:“你的本命镜中没有血丝,你没有杀过人。她是你娘子,你怎么不规劝规劝呢?”

    “你少废话,小贱人给我闭嘴!”穆家娘子手一挥,本命镜从身体里腾空而起,变成实体。这样虽然消耗灵力,镜魄的施展程度,要增强数倍,“我刚才还不想要你的命,现在要了!”

    夕霜同样抬起手,她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发簪,全身依旧被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包裹着:“你不用拿出来,我也看得见。当初为你打造本命镜的镜师,一定很后悔为什么要让你这样的人出来造孽。”

    穆家娘子催动本命镜发出暗色光芒,镜势向着夕霜所在的方向而去,无数银针再次化为实物,眼见着要将夕霜穿透个千疮百孔。

    夕霜不退不躲,任由那些银针飞舞着,旋转着,刺向自己。就在离她还有两三寸的位置,镜光暴涨,银针化为乌有。

    穆家娘子再次惨叫,她手中的本命镜,镜面发出喀一声轻响,随之出现裂缝。裂缝开始时犹如银针粗细大小,很快犹如蛛网般裂开。她手忙脚乱地想把裂缝捂住,不住惨叫着:“当家的过来帮忙,你看着做什么!你还不把她绑了,她要毁了我,她要杀了我!”

    穆望春被眼前的情形镇住了,夕霜说的一点没错,人命在他娘子手里,他没有杀过人。可是,他助纣为孽,帮过娘子动手,至少一开始用镜魄控制住对方,是他的错。

    夕霜另一只手向着他轻轻一扬道:“你最好别动,你动了,我就开杀戒。”

    “你刚才说杀人的话,本命镜会出现血丝,以后越来越严重,你敢杀人吗?”穆望春伸开手臂往两人中间一横,也顾不得其他,要把娘子的命保住。

    “杀人分很多种,我这种情况算不得杀人。”夕霜声音冷下来,双眸锁定穆望春,“你告诉我,花叔是不是你娘子杀的。”

    “不是,不是!”穆望春连声否认,“你是见到姓花的死状,应该能看得出来。我记得你说他惨死,我娘子杀人不见血,不是她的手法。”

    夕霜的确见到花叔临死,脖颈处出现巨大的创口,然后是全身血液倾斜而出。穆家娘子杀人不见血,手法完全不同。

    穆望春怕她不信,又补充了两句道:“我原来不知姓花的先一步死了,要不是你告知我还以为,他绑了我家的阿清呢。你看前因后果的,没有破绽对不对?”

    夕霜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不对,花叔为什么要绑阿清?他发现了穆家俩口子杀人的秘密。他们杀的人是谁?如果是镇上的,为什么她没有听到消息!

    天秀镇统共才那么大,死一个人就能惊天动地。这样说来,穆家娘子杀的不是本地人。穆家开着一间铁铺,却做了杀人越货的买卖。夕霜从未想过,天秀镇这样看似平和的地方,会出现这样血腥残忍的事。


………………………………

第二十九章 你不要害怕

    三人僵持在屋中,夕霜一对二,胜算不大,穆望春暂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他想的简单,死的人不在镇上,不过是些过路的,夕霜完全不认识。她若是不追究,找到阿清,这事就算了结。

    穆家娘子一心要修补本命镜,她要把镜子收回体内,根本不行。镜魄受损,除非用全身的灵力与血肉来滋养,简直痛不欲生。然而放在外面,裂缝越来越大,让她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全部碎成渣。

    “镜师。”穆望春小心地问道,“我娘子的本命镜还能修补吗?”

    “能,不过我不接手。”这样不把旁人性命放在眼里的,夕霜绝对不会承接这单生意。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把这个贱人留下。否则她出去一说,镇上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穆家娘子不知当家的吃错了什么药,还是被这个小妖精迷的,居然不听话了,站着像根木头一样,不肯出手。

    穆望春摇了摇头,夕霜是天秀镇上的人,而且一住多年,这样的人不能动。

    “镇上死了人,早晚会出事,你杀了我就能一劳永逸了?”夕霜对本命镜最是了解,她瞄一眼便知穆家娘子受损多严重。

    刚才那一击,不是她的本事。镜师稀少,特别是在天秀镇这样的小地方,因此很受重视。哪怕她自保能力不强,镇民不会轻易动她。

    穆家娘子下的黑手,被全部反噬,也就是说她用的劲多大,吃得苦多重。也是她皮糙肉厚的,要是刚才的攻击全落在夕霜身上,她早就重伤倒地了。

    说到底,就是活该了。

    穆家娘子犹在残喘挣扎:“她的眼睛不是一般人的眼睛,她是个妖怪。”

    夕霜很清楚,她的眼眸变成水晶的颜色。哪怕她真的是妖怪,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之人,要比眼前这个妇人心善得多。

    “当家的,你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肯动手!”穆家娘子高声尖叫,双手一松,本命镜碎成粉末,落得满地都是,无数碎片映出扭曲的神情。

    穆望春熬不过夫妻情分,终于对夕霜出手。他的镜魄霸道,把夕霜连人带影子全部罩住,大片镜辉直逼而下,压得夕霜几乎透不过气来。

    夕霜刚要出手反击,后背一凉,这脑袋上的小玩意也不靠谱,怎么不管用了。她的眸色很快恢复正常,整个人被对方的势头继续打压,腰肢为分界线,上半身往后拗下,

    身体快要一折为二。

    穆望春见她轻易击退自家娘子,确认她的实力了得,丝毫没有保留,十成灵力齐上。夕霜张嘴吐出口血箭,听到后背脊在重压之下发出咔咔作响,再不反击,骨骼快吃不消了。

    她催动本命镜,又因为体内灵力受限,十分艰难。忽而,穆家门外一声巨响,有人将院门击穿,打横飞起,再重重砸向紧闭的房门。双门洞穿,风呼呼地吹进来,把地上的镜魄碎屑卷起。

    穆家两口子被突如其来的镜魄分别击中胸口,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被抛起摔下三四次,动静又快又响,随即屋中静默一片。

    夕霜背上压力一减,以为是韩遂及时回来救人,心中欢喜,抬起头来刚要呼唤。门外,一只银线白靴跨过门槛,然后是绣着云纹的衣摆,温润白玉编织的腰带。夕霜的目光一寸一寸上移,定格在对方清俊的侧颜,乌黑的头发梳得工整,别着同样的白玉发簪。

    “这里真热闹。”那人的声音和人一样俊,只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

    夕霜嘴角收敛,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只听到那人的声音。

    “天秀镇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不过是开铁铺的,都有这样的能耐,让我刮目相看啊。”他站定在穆望春跟前,两个人伤得极重,穆望春要开口,一张嘴全是血。他索性蹲下来,就这样看着,“我说你们死不了,你信不信?”

    夕霜的手脚不听使唤,他不但重伤了对手,对她也没客气。

    他好像是猜到夕霜的心思,一回头笑道:“我是怕你见我就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你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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