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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凰曾经多次叮嘱自己一定不能不穿鞋。他说，伊巫灵气重，不穿鞋，容易寒气入体。每次不穿鞋，他都会生气。

　　　　从新回到伊巫后，她不再穿鞋子，固执让自己在凉石板上息身，寒气冷得她身体发颤，牙齿哆嗦，他亦没再出现过。没有等来他。

　　　　她的阿凰，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

　　　　青雀自言自语的话打断菩提的沉思。

　　　　“我也要像你把头发留的很长很长，一身白衣，看他不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为我如痴如醉！哼，百幽地君，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又仙又美，仙气飘飘的样子的。你一定会娶我的！”青雀小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说的咬牙切齿，信心满满。菩提一哆嗦。

　　　　“……”

　　　　她这个思维话题转变的太快，常人难以赶上啊！这个理由，常人难以接受啊！

　　　　菩提有些羡慕。这人世间，如此简单直率的人，真是幸运！简单，必是幸福。何必要那么复杂纷繁呢，就像她自己。她的生命，厚重又哀凉。想到那些浮生往事，菩提心沉了巨石。青雀带给她短暂的欢乐散去，转而悲伤袭来。

　第二百章　素素，我会等你

　　　　？青雀一番自我鼓励，又去隔壁山找百幽地君去了。扬言，定要将那个看山包的给拿下，百折不饶，斗志昂扬得很。把自己刚才说过要照顾菩提的话忘在耳背后去了。

　　　　目测，这只青雀，情路有点曲折！

　　　　菩提抬步进了木屋，屋子里很干净，被打扫的很用心。所有摆设还是一百年前离开时候的样子，连木窗边上那张桌子的位置都没有移动过。菩提想起自己和流煞在那张桌子上吃饭的场景。他为她捡菜时候的温柔样子，全部都浮在脑子里。

　　　　心酸，他那么深情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遇见了自己！她真是罪尘满身啊！

　　　　木屋门前的红尘香开的正灼，红的热眼。菩提摘下一朵来，一口一口咬下，细细尝着。

　　　　当年送他们红尘香花种的那个大婶，模样还很清晰，人生百年，轮回中辗转飘零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流煞，当初你助我燃起长明灯，输尽心血。一百年了，你可还好？

　　　　大片大片的绯红灼伤她的心。口中的花瓣，越嚼越苦，涩得她皱了眉。

　　　　“素素……”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菩提轻轻一颤，转过身，看到流煞立在那一片绯红的红尘香中。他遥遥站在那里，犹如前世忘川之上，执着守候他最爱的人。眸中欣喜，欣慰，隐着幽幽惆怅，他左脸上的苦情花纹鲜艳如血。

　　　　情绪千回百转，最终说出那句久违的话。“素素，你终于回来了。”又一个百年，你终于回来了。

　　　　菩提望着他笑，浅浅的，眼睛里有热热的东西打转。

　　　　她说：“花魂，是我，我回来了。”

　　　　一句花魂，让他心颤。这是她当初的语气，她的素素。

　　　　“我终于等到你了……”

　　　　“我知道，终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的。你瞧，我果真等到你了。”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他怀中的苦涩让她泪滚落下来，泪水烫得彼此心都很疼。

　　　　“素素，你不要哭，你哭得我没有办法了”他抬手给她擦掉眼泪，心里又烧又灼。

　　　　菩提伸手碰上他左脸上的花纹，怜惜自责。

　　　　这几百万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啊。那无有休止的等待，她最清楚不过。他们都被磨得体无完肤。

　　　　红尘香的花，燃得荼靡盛极。那花海里紧紧相拥的人，是前世走散掉的知己，再聚首，已历尽沧海轮回。

　　　　今再相聚，不愿再放手。

　　　　他说：“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素素……”凄凉哀伤，苦涩暗哑。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才说出这句话。

　　　　菩提身子抖瑟不停，心口是在凌迟，血一滴一滴落下来，清脆，又痛又哀。

　　　　他对她用情至深，而她，注定要辜负他的情深义重。

　　　　感受到怀里的抖动，知道她要说什么，流煞眼里流出疼。脸上的曼陀罗花瞬间变得清冷忧伤。寂寞凄苦，染了一身，任凭岁月转逝，也难褪去。

　　　　她愧疚伤心：“对不起”三个字说出来，眼泪成殇。

　　　　“不要走。”

　　　　“……”

　　　　“素素，再不要离开我。”他哀伤又固执。

　　　　前世已看过你背影转身。再看一次，我会心碎而死。

　　　　“对不起流煞，对不起……”

　　　　我们是知己，是最信任了解彼此的人。我心疼你……可是，我不能爱你啊。

　　　　她愧疚的泪砸下来，烫得他伤了魂魄。

　　　　“为什么，素素…不止他为你付出了生命，我也等了你很多年啊！”

　　　　“……”

　　　　“那我呢，我要怎么办？”

　　　　他问的像一个孩子，用尽所有的努力拼命要得到的东西，最后被人狠心拿走。那样伤心，可怜。这话就像罪据，鞭挞抽斥着她问心有愧的灵魂。愧疚自责得她疼腰了腰。

　　　　流煞，我该如何才不能伤害到你？为何我让你如此痛苦，如此希望你安康喜乐。可是，给你最大伤害的那个人恰恰是我啊。

　　　　她摇头。

　　　　“我不要你为我付出生命，是那样，我会伤心死掉。”

　　　　“对不起……”

　　　　“……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菩提再说不出其它，不说，便不会让他痛了吧。然而，这三个字比任何话都有杀伤力，她不想伤害她，却不可避免的让他痛入骨髓。

　　　　她本就融在他的魂魄骨血，要把她抽离分开，且能不伤不痛。

　　　　她哭的越来越凶，流煞突然用力将她抱在怀里面，像是生离死别，他心疼得没有办法了。她的眼泪，落在他心上，烙下一个一个的疤。这心境回到当初忘川上她离开的时候，撕心裂肺。

　　　　他抱着她，一身悲凉，菩提吸进去，伤肝伤肺。

　　　　“素素，你不要哭…你不要哭…”这样说，她哭的更凶了。他也红了眼眶。

　　　　“……”

　　　　“……”

　　　　任他抱着，身子抖成一团。

　　　　他小心抱着她，又那样用力，怕她碎了，心里痛的不能自己。

　　　　“我知道，今生，你已经把心交出去，再不能与我一起，要你留下来，你会很痛。你不好，我就生不如死。我的命，都在你手里。”

　　　　“……下一世，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将来生许给我。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多少时候，我都愿意等”

　　　　她在他怀里越来越抖，越来越抖。

　　　　“我不怕再多等你一世，两世，三世……我可以等……”等待是我的宿命，我会继续等，等来你和我的缘分。

　　　　“你去找他，说你们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可是……将来一定要许我。”

　　　　菩提抬头看他，摇头。

　　　　怎么可以那样。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怎能让他再等下去。

　　　　“不可以……不……”

　　　　“素素……”他打断她。

　　　　“今生我不强求，你想要跟他在一起，就去。但是，你把来生许给我好不好？…我怕自己寿命太短，再等不来你…”

　　　　菩提睁着眼睛，里面全是泪。

　　　　“你把将来某一世许给我就好。”

　　　　“答应我。答应我……”

　　　　“答应我……”

　　　　他搂着她，那样用力，全是渴望。

　　　　菩提泪落的稀里哗啦。

　　　　“花魂……”怎么能让他为一个承诺等上一世再一世。那几百万年的等待难道还不够吗？老天究竟还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他不需要自己的怜悯，也不需要她虚无缥缈的承诺。求求老天不要再折磨他了！

　　　　“这样无休无止的等待，何时才是一个尽头。那个空口诺言，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花魂，我不能再让你等下去。”生命终将会枯竭，难道要让他从生等到死吗？这是什么道理，她何其忍心？老天又何时忍心？

　　　　他们明明都不愿伤害对方，她却总是在耗损他的生命，他也用执着深情来凌迟她的心，让她损命折寿。

　　　　他苦笑：“傻瓜，你以为那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吗？天道轮回，许下的诺言，也是债，是要兑现的。只要你许了，就一定会实现。我不在意你将哪一世许给我，只要给我一个承诺，我们就一定会结一段缘……那么我的等待也不会无期……”

　　　　“你记住，今生我愿意放手，但我会等下去，等到你许我的那一世。到那时，我便会狠了心，无论你愿意与否，你都必须要和我在一起，无论什么方法，我都绝不手软放手！许了我，你便注定只能是我的妻，素素。”

　　　　她只是哭，什么话都不说。

　　　　“你答不答应我？”他问的固执，让人心疼。

　　　　在他渴望期盼的眼神中，她慢慢点头。

　　　　菩提，你罪不可赎。

　　　　让他等了一世又一世，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他！

　　　　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佛，她已经是他的妻。

　　　　素素，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属于你的那一世。那一天，总会来的，我等你。

　第二百零一章　再世为人

　　　　？悠悠生死别经年，岁月黄花浅，不去思量，自难相忘。

　　　　阿凰，你走后，把我的灵魂也带走了。伊巫山还是原来的样子，独独少了你。我总是梦到你，醒来，疼的冷汗直冒。你怎么都不回来看我，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是啊，轮回的人，怎么会再记得前世的事情。我于你来说，已经是浮生往事。你总是走在我的前面，越走越远，现在，隔了一个轮回，将我忘的干干净净。

　　　　浮生若梦，我已经分不清楚梦和现实，想你总是想的抽肠措斩。

　　　　还记得你曾经给我讲过的精卫的故事吗？如今，换我来守护你好不好？无论你去了什么地方，我都会找到你，像精卫一样，直到海水干涸。这世上，没有谁能将我们分开，即便是天意，也不能。

　　　　阿凰，等我……

　　　　等我……

　　　　对于菩提的到来，元耐掌门好像早知道。

　　　　“掌门，菩提有一事相求。”踏入极乐山扶桑门，菩提便行了大礼。

　　　　见她如此郑重，元耐稍讶异，将她扶起来。她此行目的，稍一思量，心中已有了数。

　　　　“菩提有一事相求，还请掌门施以援手，一定要帮助菩提。”

　　　　元耐点头，了然道：“是为了舞倾凰一事吧。”

　　　　菩提睁大眼，有一丝惊诧，随即恢复常色。点头：“没错。”

　　　　“我……”

　　　　在元耐清明睿智的眼神中，菩提娓娓道来。

　　　　“半年多以前，他从入轮回，转世投胎。他的星宿方位显示，会降生在西方。西方极乐扶桑门是三界里最大的修仙门派，我想让他早日脱离轮回从新归位。我曾经开启亡魂引勘探过他的命格，他命中注定会有仙缘，且与扶桑门缘分颇深。”

　　　　“直说无妨。”元耐清明的眼神望着菩提，脸带微笑，很慈祥。

　　　　菩提稍一垂眸，抬首继续道：“恳请掌门您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对他多一些照顾。定……定要护他周全。”

　　　　当年自己上天偷取混元珠，上斩妖台，他不顾性命来救自己。琉璃地狱里面受了一百年炼狱刑现在重新转世。

　　　　可是，至阳邪骨，惹的天界忌惮。天界早有准备，意图在他转世之时，绝以后患。

　　　　人人都说，至阳邪骨拥有强大的邪力，足矣引发一场天地劫难，与至阴体质一样，千万年难得降生一次，一旦出世，必定引起天地浩劫，必须扼杀摇篮，以绝后患。

　　　　那是她最爱的人，他有多好，只有她晓得，旁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又哪里会知道。

　　　　他其实没有错，皆是为了她。若要说错，错都在她身上，没有她，他不会大屠仙界。

　　　　已从新转世，什么都还没有做，为何要再背上那已经受过惩罚的罪名！

　　　　她不允许那些人伤害他。即便是天上的神仙那又如何，他是她的阿凰，谁都不可以伤害他。

　　　　元耐叹息。

　　　　“你们两个，还真是执着啊！”

　　　　……

　　　　……

　　　　那日扶桑门后，菩提转而去了西天。

　　　　西边有一个极乐净土，教主阿弥陀佛掌管那里。

　　　　弥陀有解渡世人的无上殊胜方法。菩提想到那些苦海轮回的无尽亡魂，发下愿，定要找到将其都得解脱。此愿感应十方地神，天龙护法。受指点，往西方弥陀净土，得解渡世人之殊胜方法。

　　　　菩提一步九叩，徒步走到西方净土。弥陀慈悲，随喜其解渡世人的悲心。将解渡世人的八万四千法门授与她，助其完成大悲大愿。

　　　　菩提化身凡人，将所有方法传到人间。所有见闻者，阿赖耶识皆种下一颗金刚菩提种，机缘成熟，全部得渡。

　　　　奈何桥头的亡魂少了，河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休止。

　　　　她完成夙愿，也为他积下功德，只求他来世平安喜乐。

　　　　阿凰，你还好吗？

　　　　抬首观他的星宿，西边那颗星子，明得晃眼。

　　　　如今，他有多大了，让她想想……

　　　　站着，应该到她的腰那么高了吧。他会长的很好看，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从小他就很成熟，不大爱笑，很保护她。记得那年孤风西潋捉弄自己从幻影潭上落下来，阿凰及时抱住她，冷冷训斥：“你怎么那么笨，被人欺负也不知道拉他下来垫背”

　　　　他帮她种梨花树。

　　　　对了，说起梨花，心又疼了，雪漓啊……

　　　　他还会在她累的时候背她……

　　　　想着想着，菩提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发酸。

　　　　阿凰啊，你现在长大了吧，我好想你！

　　　　这些年的仙界特别反常，竟然下起了雪，整个仙界，茫茫白白雾在雪色里面。人人都说，这是异相，浮生劫，快要到了。

　　　　菩提飞在空中，将一切看的更清楚。大雪纷飞中，极乐山茫茫一片。扶桑弟子上千，在正殿门前练剑，白色的身影和雪重叠，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雪，白的人眼睛反光。

　　　　寻着那熟悉的清莲荷香，菩提落身在山顶一处荒无人烟的空旷地上。

　　　　雪地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举着木剑，独自练习。男孩表情冷冷的，珉着嘴，有点生人勿近。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和她记忆中的重叠。

　　　　他一点都没有变，一眼就能将他认出。

　　　　专心致志，心无旁骛。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冰冷。即便重新转世，那气息也没有改变分毫。菩提被那味道勾到嗅觉，从心处疼到四肢百骸，眼泪哗啦流了一脸。

　　　　天空还在飘着雪，雪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有些苍凉寂寞，

　　　　白茫茫的雪地里面，女子捂着嘴，定定看着远处的男孩，眼泪落在雪地里，一会儿就被大雪覆盖了。

　　　　男孩突然顿住手中的木剑，转过身来，看着雪中独立的白色身影，目光清冷，暗沉又陌生，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神色。

　　　　心头抽搅，滴下血来。

　　　　擦干眼泪，抬步走过去。踝上铃铛清脆声响在风雪中，随着她的步伐，步步清脆。

　　　　男孩眼神冰凉，望着她慢慢走近。皱了眉，表情越加冷了，大约是她的到来扰了他练剑，有些隐忍的不耐烦。

　　　　他很讨厌她么？

　　　　菩提小心翼翼走过去，他看陌生人的神色，让她心伤。努力装作友好的样子，要与他说话，又僵又直，局促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她蹲下来，与他一样高，微笑中有着哀伤。想要接触他，又害怕吓到他，如今的他，对她全然陌生。

　　　　即便前世他们把对方看的如何重要，已都再记不得。哀凉像一阵风，席卷她的四肢百骸。问出这句话，她牙齿都在上下打颤，是冷的，和害怕。

　　　　男孩蹙眉盯着她看，不解，陌生，不耐烦……那么小的人，那种眼神，熟悉的很，陌生得很。让菩提恍惚又回到当初。

　　　　他看了她很久，将脸转朝一边。

　　　　冷冷道：“阿凰”表情很冷，言简意赅。

　　　　听到这两个字，菩提眼泪流成水。

　　　　“阿凰，阿凰……”她蹲在地上，喃着这个名字，又哭又笑，像在叫面前的人，又像在呼唤前世的那个他。眼泪落下来，融了雪。

　　　　他斜眼瞥着她哭成水人的样子，最后眼神定落在她光着踩在雪地里的脚上。

　　　　从菩提这个方向看，他眉毛皱成一团，表情冷的像雪。而后他轻轻吐出两个字：“疯子！”

　　　　菩提身子一晃，赶紧捂住心口的地方，那里像当初被知善用青冥剑穿过一样痛。喉咙一股腥甜，有红色股流从嘴角流下来。恰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人走来，唤了一声：“阿凰”

　　　　是温如锦。

　　　　菩提站起身，那个人已经走近。看见菩提，有一丝惊讶：“菩提？”

　　　　自从那年她来托师父之后，八年的时间没再来过扶桑。突然看见她，有点意外。随即明白她的来意。看到她嘴边的猩红，温如锦关心道：“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