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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弦从白鹄山采完栀子回来，行到半途，看见上空两个仙人腾云驾雾，一边走一边聊天。泪弦隐了身，却听到让她心虚的消息。

　　　　一个仙人说：“最近天界有一个大消息，都炸开锅了”

　　　　另一个接话道：“仙友说的可是……罗浮沉川？”

　　　　大约是觉得说出来的事情影响有点大，说到后处，那人掩了声音。泪弦听到罗浮沉川几个字，其他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事关罗浮沉川，她不自觉尖起耳朵，一动也不动。

　　　　那个开话头的仙人有些激动“可不就是这事。那个地狐小狐狸胆子不小，竟把心思动在上古神族莫邪身上。且不说莫邪乃神族，受天地膜拜。就是将她捡回养育长大，也是半个长辈。动这样的心思，实在不齿得很！”他叹了口气，很是感慨“养育之恩大如天。不但不思图报，还对那将她养大的人动不该动的心，无耻得紧，无耻得紧！”

　　　　“地狐虽然没有天狐那么有威望，那老地狐君也是以仁德治国声名三界的。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真真是颜面扫地！”

　　　　泪弦如遭雷击，这件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据说，那个上君对她也是极好的，难怪会惹得那个地狐孤女对她动了心思。那个小狐狸有的苦头吃”

　　　　“此话怎讲？”

　　　　“我也是听一些资历老的仙人传的。不晓得真不真。听闻当年，莫邪上君给自己下了一个情咒，是绝不动凡心沉念的，否则，沉睡于天地间，永不醒来”

　　　　那个听话的神仙不解“这动不动情哪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再说，做个有情味儿的神仙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像有些有点地位就冷冰冰凉飕飕的神仙，生人勿近的模样，讨人嫌得很！”

　　　　“这个其实也好理解。当初四位古神，他们的情谊，那是地狱里的火都炼不化的真金！不得了！后来神邑堕魔，幻蛊灰飞烟灭，没得个好终结。他二人的神迹伤他至深，上古大战后，莫邪上君就隐匿了罗浮沉川。这也是他为自己下情咒不动凡心的根本原因！”

　　　　“如此说来，这位上君才是最至情之人！”

　　　　那人点头默然，很是唏嘘感慨。情深不寿啊，果然是没得假的！

　　　　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泪弦本来还在惶恐之中，在听到后面时，五雷轰顶，喉咙好像喝了烈酒，干燥发灼疼，心头一下子就空了，烧灼的厉害。

　　　　情咒，情咒，原来，他是不会动凡心的吗？他明明那么温柔，哪里像绝情的样子！

　　　　失魂落魄回到罗浮沉川，莫邪看出她的异常，问她可是外出遇到何事。泪弦不是左右言它，就是闷着不搭话，乖巧还是乖巧的很，却明显是在躲避什么。莫邪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小孩子闹别扭，没多大在意。想着，找机会带她出去走走，她年纪小，一直待在罗浮沉川，会闷坏。

　　　　这个机会来的很快。

　　　　没过几日，天上传来一件喜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莫邪泪弦11

　　　　这天，天界传来一件喜事。一十二天老天君退位，儿子慕阳继天君之位。广发请帖，邀四方天人观礼，并于一十二天群宴礼客！

　　　　一重天至三十三天，每一天都有一个天君统管分治。每任新君继位，都是天界的头等大事，这在天界是十分重视的。

　　　　那一次，天上地下有点名气的神仙天人皆接到一十一天请贴，前去观礼见证，并为新一任天君送去喜词祝愿！连一向不大管理三界闲事的太华虚西岳上神和已经隐匿罗浮沉川的莫邪上君都收到请贴。其热闹非凡，可想而知！

　　　　接到帖子，莫邪看上面的日期，略思量了会儿，抬首，泪弦刚刚从外面练剑回来。

　　　　“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去一趟天界”莫邪道。

　　　　听到天界二字，泪弦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随即变成惊恐。可怕的记忆，犹如豺狼猛兽，是她竭力忘记，却从未摆脱的折磨。天狐那些欺辱她的嘴角，十丈天的残火硝烟，血流成河……

　　　　莫邪叹息。

　　　　这些都是她的心魔！虽然她一直掩饰的很好，但并不是滴水不漏！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一直尽责引导她，可是，她从未走出过那场噩梦带来的伤害。

　　　　“非去不可吗？”泪弦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害怕得到那个非去不可的答案。

　　　　莫邪没有说话。在他的注视下，泪弦有点忐忑。她低着头，不看他的眼睛和表情，像一个认错的孩子，又固执地支撑着那点小小的倔强，抱着点点希望。她不想去。

　　　　良久，莫邪站起身，在她身边停下来。泪弦盯着他映在地上的影子，低着头，有点紧张。

　　　　感觉到他抬手，在自己头上触了一下，泪弦抬首，看到他手里拈着的一朵桃花残红。应该是在外面练剑的时候落在头上的。想着他的温柔，泪仙将头低得更低了。心口砰砰砰，唯有把手捏的紧些再紧些才不露馅，否则，非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不可。

　　　　莫邪开口，有些叹息和无奈“你放心，这次是去一十二天，和天狐没得关系。我也会去，到时候你随在我身边就好，不用害怕。”

　　　　原来不是去天狐族！

　　　　泪弦松了口气。那场天劫后，每每提到天界，首先想到的都是天狐一族，那是她一想起来就发抖的记忆！

　　　　他也会去，那就好！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泪弦点头“我这就去准备”然后转身准备离开，莫邪叫住她。

　　　　“多带两套换洗的衣服，这一趟，我们去三日”然后示意她去准备：“去吧”

　　　　“嗯”泪弦点头，脚步欢快向外面跑去。

　　　　只要在他身边，去哪里都好。

　　　　从隐匿罗浮沉川，他不过问外面的事情好多年。就连百年一次的论仙道会，也不曾参加。这次接下一十二天的帖子，不过是图个热闹，带她出去散散心而已。她毕竟年纪尚轻，常年累月带在罗浮沉川，定然会闷坏掉。带她出去看看，接触外面的东西，利于她学会放下。心魔，来源于忘不掉的仇恨和伤痛。他最担心的是她有一天不能自控，走火入魔。

　　　　很多事情，他都为她考虑的很是周全。这样的心细温柔，是泪弦无力抵抗，无法自拔的根源，直至泥足深陷。

　　　　三日之后，阴时天历三月初七，一十二天新君慕阳继位，天上地下仙人纷纷赶去天宫观礼。

　　　　仙人云集，人流涌动。彩霞漂浮，祥云瑞气直照天上地下，异常浩荡壮观！观礼之后。新任天君做东会宴五湖四海天上地下的神仙友人于一十二天，群仙聚宴，其热闹程度，比当年老天君继位那会儿热闹有过之无不及。人人都说，老天君育子有方，青出于蓝！老天君乐的合不拢嘴。只道，招呼不周，敬请见谅，各位仙友吃好喝好玩好。一番客套之后，是三天三夜的推杯换盏。天上，好久没那么热闹了！

　　　　从进入一十二天，泪仙弦就紧跟在莫邪身边。很多仙人过来跟莫邪问好。问及他旁边的少女，莫邪也没多做解释。他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那些后辈和旁人畏惧他上神的身份，都很恭敬，他不说，也不大多嘴。只是，看着他旁边小姑娘的眼神，有点奇怪。

　　　　泪弦有点不大喜欢这些神仙。那些虚与委蛇，心口不一的话，连她都可以看的出来。天劫过后，她对天人没有多少好感了。

　　　　偷偷看了看莫邪的神色，只见他神色清冷，疏离冷漠。如此，她放了心，又有点小小的愉悦。他对自己和对别人的神色态度，终究是不一样的。这样一想，心情更好，跟在他身后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泪弦欢快的跟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莫邪愣了一下，只当她见人多，害怕，也没顾其他，拉着她的小手，旁若无人寻了一个位置入席。

　　　　见他没有拒绝，泪弦又开心，又紧张。原来，心里装一个人，是那么快乐的事情！她掩藏的很好。

　　　　见他二人这般模样，众仙一片哗然。但因着这个清冷上神，不敢太过放肆。

　　　　泪弦发现众人看她的目光十分异常。虽有些坐立不安，握了握牵着她的手，心安了不少。

　　　　仙乐清灵，各个仙人推杯换盏，相互寒暄问好，热闹的很，祥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泪弦坐在莫邪身边，很是乖巧，不和旁边的人说话，也不去找同龄的人玩耍。其他人同龄都是呼朋结伴，三五成群，即便不认识的，相互招呼几句，也能迅速融入期中打成一片。与之相比，泪弦就孤僻清冷得多了。完全不像一个少女该有的活泼样子。

　　　　莫邪看在眼里。面上亦不动生色，只是看着前面的仙舞。有人向他举杯，他也只轻举杯盏，以示回礼。然后静静喝着杯里的茶水，清冷不惹红尘，犹如局外之人。

　　　　泪弦在他身旁，哪里也不去，安静得很，偶尔给自己倒一杯芙蕖酒，见莫邪没有阻止，便也浅浅喝上几口。她不敢喝多，怕醉，她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不过她没什么酒量，只几小口，便有点微微熏了。

　　　　她刚放下杯盏，莫邪出声道：“不可再饮了，这芙蕖酒味虽好，但饮多了也易醉，对身体不好。”

　　　　“嗯，好”泪弦乖巧地放下杯子，很是听话。她静静看着前面仙女的舞。没一会儿又听莫邪道“想去什么地方，你可以自己去，不用事事向我报道”

　　　　“嗯？”

　　　　莫邪解释道：“稍后我找老天君有些事情，你想去什么地方尽管去，只是不要跑远。”

　　　　“哦”泪弦紧张的心放下，同时又有些失落。他去找老天君谈正事，她定然不能跟着的，他不在，有点不习惯，也没那么安心。不过还是懂事的点头：“好”她尽量微笑，以表现自己可以一个人，让他放心。

　　　　莫邪点头，起身离开席坐。

　　　　见他身影慢慢走远，最后隐在人群攒动中，泪弦收了笑容，心里滑过失落。随即也起身离了席。他没在，那仙女跳的舞都寡淡无味。

　　　　离席后，泪弦寻着人少的路径散心。像她这样孤僻不合群的人真是不多，天宫又大，她有心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不是难事。穿过一条桃花夹道，人烟稀少。再拐过七八个弯道，四周除了她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如此，甚好。

　　　　她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打算在这个没人的地方待到莫邪回席。

　　　　看看四周，泪弦挑了一颗歪脖子树飞上去，找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躺下。酒量有点差，她头有点微微晕，想养养神等莫邪回来。

　　　　大约是莫邪不在身边不安心的缘故。刚躺下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就做梦了。梦里全部都是他。初时他带她回罗浮沉川时，他说：“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里了。”

　　　　他说：“你名字注定孤苦无依，只要有我在，你便不会无依无靠。但是，泪弦，你要学会放生，放自己一条生路。”

　　　　为她取来十二骨扇时，他的轻暖温柔：“你若喜欢，就留下来。不还回去，他地狐老君也不能怎样。”

　　　　清冷温和的他，不大爱笑，但是心细柔情，催人断肠。

　　　　梦里欢喜悲愁，皆有他。那些伤心的劫难因为他得到抚平，他对她，有再生之恩。她依赖他，感激他亦敬畏他，更对他情根深种。

　　　　五味清欢，梦里，也能湿透她的脸。如若不是有他，这世间，也没什么可让她留念的。还好，还好有他。

　　　　“莫邪，莫邪……”泪弦唤着莫邪的名字，脸湿润一片。

　　　　“咦，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人，莫不是受人排挤入不了群的？”远远一个声音有些戏谑。

　　　　另一个接话道：“看形容，大约个仙女”

　　　　刚才那个戏谑之声调侃道：“十叔，你老毛病又犯了，看见仙女腿就不听使唤哈哈”

　第一百五十八章　莫邪泪弦12

　　　　模模糊糊，泪弦听到两个对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想要醒来，遁掉，奈何梦魇，身体动弹不了。

　　　　两道脚步声逐渐走进，在树下停下来。泪弦感觉手臂一紧，被人用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身姿不稳，从树枝上翻滚下来。她奋力挣脱摆掉梦魇，猛然睁开眼睛。稍使巧劲，赶在落地之前翻身，稳稳落下。

　　　　她起身，冷冷看着面前的人，将他们一一扫过，目光清冷，犹如寒霜。对面的人也稍讶异了一番，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惊讶之后，盯着泪弦看了一会儿，继而面色轻蔑，露出嘲笑。

　　　　“我当是谁家仙女！多年不见，当年的小干巴狐狸也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那青衣男子一转刚才戏谑，看着泪弦对身边的另一个人嘲弄道：“十叔，你口味一向重。这捂了几百年的干巴小狐狸，虽然和当年的白毛小丫头不大一样了，侄儿我怎么闻着也都是馊咸馊咸的。任是十叔你口味重，也怕是下不去口哟”

　　　　泪弦摇摇头，酒劲还没过，微霞的面容有点桃花红，她觉得脸有些热。刚刚落下来，晃的她头有点晕。

　　　　被唤做十叔的人没有答话。上下打量着泪弦，她清秀的面容此刻因为酒劲有些微媚。他心神一漾，假装温润的笑意更加谦谦柔软。泪弦看的有些反胃。

　　　　这两人，即便化做灰，她也是认得的。

　　　　天狐君子孙众多，统共有儿子十个，孙子无数。除了小儿子砚槿，其余都已成家立业。砚槿年纪最小，得天狐君宠爱，那是手心里的宝贝。

　　　　砚槿周围有不少和他年纪相当的人，都是他的侄子辈。那些侄子中，有比他年纪大了，有和他年相当的，也有比他小的。侄辈中，有一个与他最是投合，老天君第十五个孙子岚风。

　　　　此二人凑到一块儿，混世魔王不足以形容！

　　　　砚槿看似温和有礼，谦谦君子，实则心机深沉，又善于伪装，不露声色。凭着一副谦谦皮囊，当年泪弦在天族的时候，吃过他不少苦头。岚风从来唯恐天下不乱。借刀杀人，挑拨离间的手法，跟砚槿学的炉火纯青，他这个侄子当的很称职。当年没少蛊惑别人欺负她。

　　　　天狐里面，当年仗势欺人的，以他二人为首，跟随者犹如过江之鲫。

　　　　如今几百年过去了，竟还是这般模样！天狐君真是教子养孙有方！

　　　　泪弦冷冷瞥了他二人一眼，绕过，打算另觅一个安静之地。

　　　　刚走两步，一只手横过来，挡住她的去路。

　　　　岚风看着泪弦，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小狐狸，忘记我们了。我记得当年没少照顾你，如今见到我们，你就这样走了？难道不像讨回点什么，或者当年的事情你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起来”说着就伸手去触泪弦的脸，全然一副无赖模样，半点没有天族天狐传说中的样子。

　　　　泪弦冷笑一声，心里闪过厌恶。侧首，避开他的手。

　　　　见她避开，岚风原本就不怀好意的笑凝固在脸上。啧啧两声，讽刺道：“啧啧，你如今和以前，当真是不大一样了。我就不信，当年任人欺负的干瘪狐狸如今碰都碰不得。”说着再次伸手。

　　　　泪弦定定看着那双手，眼里闪过仇恨的光芒，如若他再不知收敛，她不介意让他失去一双手。她早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不懂还手的小丫头。

　　　　她手中暗自蓄足了力量，只要他敢碰上来……

　　　　“岚风，别吓着她了！你真当自己还是当年的小孩子吗？”就在那双手再快触及泪弦的脸时，一个声音从旁边适时响起。看似不经意的斥责，却恰到好处，将岚风揽至一边，免了失手之痛。

　　　　岚风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违背自己叔叔的意思。叔叔虽然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有辈分压在那里，他还是不敢造次。砚槿说的话，他一向都听。悻悻收回手。

　　　　砚槿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对泪弦道：“你不要见怪，岚风自小被宠惯了，实则没什么恶意。如有冒犯唐突的地方，我这个做叔叔的代他给你赔不是”说着将纸扇一收，握在手里抱拳向泪弦鞠了一躬，很是诚恳。

　　　　如若是别人，定然是要被他诚恳谦卑的模样感动动容的，但泪弦不包括。

　　　　泪弦冷冷看着他做完那个动作，心里直犯恶心。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明明城府深沉，心机重重，偏偏要做出一个翩翩君子的样子。真当她是傻子吗？还是什么都忘记了？不过她不想与这些人计较。这些小人，远离就好。

　　　　她视若无睹，不打算与他二人纠缠下去。举步就要离开。砚槿却拦住她，再次诚恳道：“刚才我们并不知道这边已有人，我叔侄二人也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本无意冒犯打扰。岚风年纪小，也不过是与你笑话玩闹一场，你不要当真，逾举不妥冒犯之处，你千万要原谅，我带他再次跟你道歉！”

　　　　泪弦有点后悔找错了地方。她不想惹事。

　　　　泪弦：“嗯”了一声，有些敷衍，准备离开。其实能对如此仇恨的人平淡敷衍，已经很有修养了。

　　　　莫邪说，她应该放下仇恨，放过自己。再说，这是在一十二天，如若挑起事情，那会给莫邪增加麻烦，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