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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不明就里，卡嘉前辈明朗艳丽的面容中多了几分愁绪，好看的眉毛轻蹙着，整个人裹在黑色斗篷里，小脸儿更衬得发白。他接过门童手中的缰绳，稀里糊涂地上马，不管怎样，能帮上巫师前辈的忙是他的荣幸。

从佛罗伦萨一路向东到教皇城梵蒂冈，正常马匹要走上一天一夜，卡嘉用了咒语，脚下的土地托举着奔驰的因特拉肯死灵马飞速向前流动，他们于黎明前穿过宏伟的罗马城门，抵达内城梵蒂冈的广场。

卡嘉抬眼看着高大的城墙，沉声道：“彼特拉克。”

胖子听到前辈唤他名字，非常激动，她之前都叫自己胖子的。强压住骑在死灵马上的不适和疾速下的轻度眩晕，昂首挺胸道：“前辈有何吩咐？”

“你在城外等着，把马牵到暗处去。”

“唉？”踌躇满志的胖子本以为前辈大巫要对他委以重任，没想到只要他看着马，一下子泄了气。这马也不知是什么品种，一双眼通红，像燃着两团火，怪吓人的。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法力全部消失，不要慌张，将它们牵到阳光下，它们自会消失。”卡嘉说着，割破手指，让血溢出，示意胖子靠近，“死灵马有灵性，最是欺软怕硬，普通人会被吸血反噬，”她流血的指尖在他额头上一点，留下一道鲜红印记，“我以卡嘉…梵卓和我的祖先之名起誓，即使圣父将伍德维尔大巫之力收回，血族的荣耀也会护你前行。”

胖子呆住，脑子转得飞快，瞬间理清了思路，“您是拥有大巫法力的血族。”

“我还是有血族之力的巫族。”

“只是从今日开始，巫族的力量要么消失，要么从一纸荒唐的契约中彻底解放。”












第86章　斩断
梵蒂冈，城中之城，国中之国，由上帝在人间的代表…教皇直接统治，是七海大陆的信仰中心。

艾伦…伍德维尔，和百十个从七海各地优选出的孩子一起，生活在教皇城的一座修道院里。她们的父母一代就已经过严格的筛选，从皮肤到身材比例再到发色，都力求符合血皇纳西索斯的口味，这些孩子都是为诱惑血皇而出生的。

她们不与外界接触，从小接受洗脑式教育，精通拉丁语、希腊语等语言，声音要优美、歌喉要婉转、眼神要清澈。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一年都会淘汰一些“残品”，直到第十六年，只剩下艾伦…伍德维尔和一名叫做艾蔻…迪伦的少女。两个小伙伴相依为命，她们不知道同伴都去了哪里，自己又会被带去哪里。

她们的课程里多了难以启齿的部分，她们开始接触异性。艾蔻…迪伦偷偷恋上了一个俊美的修士，在教廷的严密监控下，她还是恋爱了。她和艾伦分享秘密，心惊肉跳又充满喜悦。

“大修女说上课的内容我们现在不可模仿，要保留处子之身。”艾伦提醒道。

艾蔻…迪伦笑颜如画，“你放心，我有分寸。”

可那血气方刚的年轻修士却没把握好这薄薄的分寸，事情终于败露，一脸阴鸷的大修女将艾蔻带走。

以儆效尤，艾伦被带到艾蔻行刑的地牢，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娇嫩的脸上皮肉翻滚。

“这是背弃使命忤逆神明的下场。”大修女在她耳边阴森森道。

卡嘉深吸一口气，干燥沁凉的空气立刻充满她的肺，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古久的记忆，胃部隐隐作痛。艾伦幻想出的艾蔻竟是有原型的。

圣彼得广场在晨曦中空旷寂寥，十二座洁白的大天使圣像庄严肃立，或持剑昂首凝视远方，或微侧着头垂眸悲悯地看着她。

卡嘉别过眼去，大步走向城门，教皇城卫队拦住她，只是短短的一瞬，就被强大的气流震飞了出去。其他士兵见妆纷纷抽出佩剑赶来营救，为首的军官看到只她一人，口里呵斥道，“女巫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卡嘉嘴角轻挑，“女巫？你错了，我可是教廷千挑万选出来的修女呢。”

强风吹得卫队睁不开眼睛，在他们面前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军官挣扎着却无法向前半步。

“再不开门，我就在墙上破个洞，啧啧，多难看。”话音刚落前方轰然巨响，扬起高高的灰尘，城墙塌陷了一块。卡嘉自己也被呛到，用手扇了扇，皱眉说：“抱歉抱歉，时间没算对。”

灰头土脸的教皇卫队，眼睁睁看着黑袍少女用袖子掩了口鼻，大摇大摆进了梵蒂冈城。

教廷重地，比记忆中的大了数倍。圆顶大教堂建得气势恢宏，让人感到好生渺小。

他说，我是你们唯一的神，你们万不可信仰别的神。

更多的侍卫赶来，如汹涌的潮水，修士们隔着玻璃彩窗指指点点，这个女巫，活腻味了吧……

卡嘉解开斗篷，随手一扬抛在空中，布料随风猎猎飞舞，像一面黑色的旗帜，上下翻飞。

人们看清了她的样貌。黑眸黑发，大红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眼神清澈，面孔比壁画上的圣女像还要完美还要纯洁。

她昂首阔步，将不断涌来的侍卫逼退，穿过内廷，进入所罗门神殿。头顶和墙上的壁画是重新绘制的，走过“创世纪”，“逐出伊甸”，和“最后的审判”三重门，她在一堵朴素的石墙前停住，灰白的墙面上空无一物，没有色彩强烈的圣经故事，没有只言片语。像一座无字的墓碑。

穿墙而过的瞬间，她觉得冰冷刺骨，身子仿佛被碾碎、肢解、切割，又被重新组合。她几乎瘫软，咬牙硬挺着，倚墙而立。

这是一个尖顶小礼拜堂，光线昏暗，灰尘在光柱中乱舞，黑色的铁链挂着烛台从高空垂下，古旧得和墙外的华丽殿堂格格不入。

正中的神坛上竖着一人高的木质十字架，依稀可见血迹斑驳。神龛被锁着。

卡嘉刚要上前，却听神坛后有男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说着，转出一个金光灿灿的人来，头戴红色圆顶小帽，身穿金丝银线织就的法衣。

卡嘉深施一礼，“教宗大人。”

皮卡修二世刚睡醒便听到奏报，有巫女闯入梵蒂冈内城，接二连三有奏报传来，待他穿戴完毕，巫女已经进入所罗门王神殿了。

知道尖顶小礼拜堂的人不多，皮卡修是继任教宗后才被告知教廷中还有这处所在。它在所罗门神殿和万神殿的夹缝中间，另有密道和教宗居所相通。这才是教廷最初始的模样，这里的十字架浸染了圣子的鲜血，是最神圣且唯一的一个。

“你是什么人？”皮卡修二世沉声道。他不担心对面的女孩会袭击他，这个礼拜堂隔绝了一切超自然力量，她法力再强大，进入这里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卡嘉抬头平视教宗，“我是卡嘉…伍德维尔…梵卓。”

皮卡修二世眉头蹙起，“伍德维尔，梵卓。。。。。。你是艾伦…伍德维尔的后代。”

卡嘉摇头，“我承袭了她的记忆，肉身被她所立的约束缚，她是我的过去，而我。。。。。。想要切断过去。”

“我放弃初代女巫的身份，从今以后，只有卡嘉，没有艾伦。”

皮卡修二世沉吟半晌，他在羊皮书密卷中确有读过关于初代女巫的记载，寥寥数语含糊带过修女变巫女的经过，后面附了一百二十个少女的名单，字迹不清，想必年代相当久远。
美第奇和梵卓族关系紧密，他此番就任圣座少不了佛罗伦萨财团的支持，况且血皇业已觉醒，梵卓族又颇得血皇欣赏，对他而言，卡嘉…梵卓的分量要比艾伦…伍德维尔重多了，多封密奏中都提到，梵卓家的小公主将是未来的血族皇后。

“卡嘉小姐，世间万物都遵循神意，如果背离神的意志，神自会显示他的大能加以扭转。你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是神的旨意和命运的安排。”

“只是。。。。。。我并不清楚要如何助你斩断过去。”

卡嘉摘下颈上的十字蛇链，将它放在神龛上，在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教宗大人、圣父在上，千年之前，艾伦…伍德维尔曾与神立约，消除血皇纳西索斯并下咒使血族永堕黑暗。神赐予艾伦初代女巫超越自然之力，允诺她的灵魂进入伊甸园。”

“艾伦已死，我，初代女巫灵魂的继承者，卡嘉…伍德维尔…梵卓，已转化成为血族，放弃进入伊甸园，放弃初代女巫的身份，将诅咒加身与光明无缘。”

“神之契约已无存在必要，请圣父将其收回。”

………………



胖子在罗马城外等到日落西山，老老实实哪也没去，饿得两眼发黑，死灵马眼中两团鬼火又烧得他心慌，想必那马也是饿了。他喃喃自语：“卡嘉前辈，您在不出来，我就要被马吃了。”

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黑影破空而出，对他说：“我们可以走了。”

胖子就像回光返照，积蓄了全身力量抖擞道：“前辈，您此行可还顺利？”

卡嘉接过缰绳，“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见胖子虚弱得抬不起腿，一把将他捞起丢到马上，“再坚持一下，先去找点吃的。”

胖子心里嘀咕，您吃的东西和我吃的可不一样啊……别、别吃我就成。

“你放心，我很挑食的。”卡嘉突然说道。

胖子一缩脖子，脸红道：“前辈如花似玉，自然要找那如花似玉的人，她们的血比较甜。”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分钟后放终章，咱们完结啦！





第87章　终章
到了佛罗伦萨和胖子分道扬镳，卡嘉没有回梵卓行宫，而是穿城而过来到费拉拉城堡下。城堡在半山腰处，哥特式的尖塔从森林最浓密处伸出，如一丛丛巨型青笋。

夜已深了，一轮圆月挂在塔尖上，树上猫头鹰转过头，歪着脑袋看她，咕咕地叫。

卡嘉骑着马原地转了几圈，想见纳西索斯的冲动渐渐冷却，她突然不知道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告诉他“我不想杀你，也不想对过去负责，所以放弃初代女巫的身份，解除了艾伦和神立下的约？”还是“对不起，我几辈子前坑过你？”好尴尬。。。。。。还是。。。。。。

四周安静下来，猫头鹰和不知名的鸟儿都停止了鸣叫。一簇漂亮的冰蓝色火光乍然出现，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你磨磨蹭蹭干嘛呢？”接着，上山的路被点亮，火焰一直燃到费拉拉城堡。

卡嘉望着城堡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策马上山。城堡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侍卫恭敬道：“卡嘉大人。”

卡嘉骑马穿过大门，在第二道门前下马，刚好碰见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说：“陛下正和长老们议事，派我下来迎您。”

卡嘉道了谢，听阿努比斯继续说道：“勒森布拉一族在陛下被封印时私自成立魔党，陛下觉醒后勒森布拉亲王既未主动解散魔党也未前来解释，暗地里还跟已故的前教宗英诺森八世有过接触。”

卡嘉点头，“勒森布拉是血族中唯一能够和梵卓一较高下的古老氏族，勒森布拉亲王也是几位亲王中最年长的，能力在父亲之上。”她停住脚步，抱歉地说，“我来的不是时候，还是先回去吧，不打扰大家的正事。”

阿努比斯为难道：“这。。。。。。陛下让我迎您，”正说着，一脸笑意的但丁出现在视线里，他像看到了救星，忙喊道，“但丁大人！”

卡嘉回头，笑着唤道：“但丁。”

但丁微微颔首，“卡嘉小姐。”他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请随我来，陛下很快就好。”

卡嘉曾在费拉拉养伤，对城堡很熟悉。但丁将她带到八角中央尖塔的顶层，头顶是高耸入云的塔尖，八面墙上皆有窗，星空寂寥，这里可以欣赏到最美的夜色。

他亲自为她倒了茶，“加了松露玫瑰蜜，您喜欢的口味。”

卡嘉接过茶杯，“多谢你还记得。”

但丁一脸慈祥道：“小姐，您的口味其实随我，从小我就给您喝这个，那时候啊……您就这么点大。。。。。。”他用手比了比，絮絮叨叨说开了。

他这些话说过无数遍，卡嘉通常不耐烦地打断，可今夜听起来，她却感到心底一派宁静祥和，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吧。

话题不知怎么的转到她的婚事上，“您和陛下的婚礼将是血族千年来最大的盛事。”

“等、等一下。”卡嘉放下茶杯，“我的婚礼？我还没说要嫁给他呢！”

“哦？说说看，你要嫁给谁？”纳西索斯在身后冷冷道。

但丁识趣地一个瞬移从塔楼消失。

卡嘉僵硬地站起，转身，抿嘴挤出一抹假笑，没说话。

纳西索斯走近她，低头问道，“你不想嫁给我？”

卡嘉垂眸，看到他的手抬起，轻轻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和他对视。他眉头轻蹙着，有些意外，还有些生气。

卡嘉听见自己说道，“你没说过你喜欢我。”半是赌气，半是撒娇，她不敢相信这是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纳西索斯看着她，神色明显缓和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低低道：“我爱你，卡嘉…梵卓小姐。”

“你没问我喜不喜欢你。”天哪！卡嘉觉得她又被附身了、被/操/控了，一定是的！

纳西索斯笑着吻住她的嘴角，“亲爱的，那你喜不喜欢我呀？”

“纳西索斯，我今天去教皇城了。”

“嗯。”

“我脱离了教会，放弃初代女巫的身份。”

“嗯。”

“我不要做艾伦…伍德维尔。”

“好。”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有。”

“我、我失去魔法了。。。。。。”

纳西索斯顿了一下，认真看她，“真的？

卡嘉心虚地点头。

纳西索斯突然大笑，“我以前没好意思说，你那些法术花里胡哨的，用起来也没个准头。”

卡嘉眨眨眼，不满道：“谁、谁没准头了！”

纳西索斯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好吧。。。。。。你能开山又能填海，厉害着呢。”

“我也能干些别的。”卡嘉皱眉。
我还能刮风下雨，钻墙打洞……
我还会黑魔法呀，下个诅咒什么的。。。。。。

………………
西元1474年元旦，莫雷高地万里冰封，星辰之下，银装素裹、一望无际。于那荒芜尽处，灿烂的焰火将夜空点燃，连大地都在震撼。

哈里…兰格利策马在雪地里一路狂奔，黑甲白袍的圣殿骑士团不远不近地跟着。

“今夜，血皇大婚。”
“待到天明，卡嘉…梵卓将是血皇新后。”

哈里泛起一抹苦笑，冻僵的手木然地挥着马鞭，“我想象不出，你盛装的样子会有多美。”

过去的种种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曾经亲密地环着她共舞，她的睫毛划过他的脸颊，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那是她的第一支舞。她曾在梦里追上他，瞪着一双大眼，不由分说要杀了他。

他的笑容逐渐凝住，他看到她在荒原中行走，默默地跟在一辆板车后，一个妇人拉着车，另一个女孩儿不停地用袖子擦拭眼泪。他看到自己带着骑兵疾驰而来，从她身旁经过，布莱恩的皮鞭落在那妇人身上，耳边响起哭喊。。。。。。

哦，卡嘉，我的卡嘉。

我的心跳得好痛。

………………
伦敦　1880年

卡嘉将查令十字街上的书店打烊，撑伞走进雨雾中。一辆汽车停在昏黄的路灯下，司机朝她按喇叭。

她收了伞，侧身钻进车里，司机帮她把伞放到后座，贴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意识到她在看他，他给她一个完美的侧颜，戏谑地扬起嘴角。
“怎么？又看呆了？”

卡嘉没好气地一把将他的脸推开，“少废话，快开车。”

纳西索斯悻悻地坐回去，“越来越凶了。”

“阿努比斯被搬进大英博物馆了，还上了《太阳报》的头版，那个石头脑袋，睡得真熟，以为法老陵寝就安全么，不管埋得多深，照样给挖出来！”

纳西索斯发动车子，“怎么着？今天我们把他抬走？”

“嗯。。。。。。一会儿绕路先去西敏寺，把梅林老师叫醒，看他还记不记得唤醒法术。”

“你自己不记得唤醒术？骗我法术尽失。哼！”

卡嘉不接他这茬，自顾自说道：“还要去看安德鲁哥哥，他之前说过想要葬在威尔士山间，可他们还是把他放在西敏寺了，和他生前最讨厌的人葬在一起。”

纳西索斯打了个右转，在后视镜里对上她的眼，“今晚上要不干票大的，把冈特国王安德鲁三世也抬出来？”

卡嘉思索片刻，嫣然一笑，眉眼弯弯，“就这么决定了，我亲爱的血皇陛下。”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完啦写完啦！！！仰天长啸手舞足蹈！！！I'm　gonna　throw　a　party　to　celebrate！
感谢一直看到这里的天使们（鞠躬），我曾经无数次的想放弃（泪目），是你们成就了这篇文（比心）！
接下来会从第一章起修复bug（捂脸）。。。。。。
咱们下一篇文见啦。　么么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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