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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呼什么！”夏老打断他，沉下脸说道：“快拿抹布来擦桌子，水都流到腿上了。”
　　陈夜御身体颤抖着，拼命忍住某种不安，三步并作两步去了厨房，拿出抹布快速一抹，再次催促道：“师父，您说清楚，命是哪个命！”
　　唐老爷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完全不知道突然这是怎么了。
　　莫希若有所思，“太阴命”是什么？她也不清楚，但看陈夜御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心不由得沉了沉。
　　唐瑾虽然也不懂，但他知道陈夜御是什么性格，能把他急成这样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是关于小希的吗？什么太阴命，有什么说法吗？”
　　夏老立即否认，“不是，我就随口一说，这孩子还较真了。”
　　陈夜御不相信，“可您说至阴对至阳……”
　　啪－－夏老忽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我问你，何为命？”
　　陈夜御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命，使也，天命所定，不可违也。”
　　“既知命为何，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陈夜御浑身一颤，双手死死地支在身侧，手指紧紧掐着凉席，手背上青筋都鼓了出来，显然在极力克制什么。
　　唐瑾心里忽然生出极大的不安，一把抓住莫希，询问道：“他说的是什么，和你没关系吧。”
　　命和运通常被连在一起，其实两者完全不同，例如聚灵体是唐瑾的命，从出生就注定，不可改变，但一个人的运却是可以改变的，与周围环境，自身努力，前世因果等息息相关。
　　玄学五术中，命之一脉非常难，这个难不仅包括学难，实际操作也难。要想得知一个人的命，绝对不可能随便看几眼，掐掐手指头就能得知的。
　　天命难违，天命也难测，测命，那就是泄露天机，代价非常大，耗损的可能是自身精力，运势，甚至是寿命。
　　从墨雪萤变成莫希那一刻，她的命就是复杂的，交织的，也可以说是违背常理的，这样的命更难算，不管夏老从何得出她是太阴命，莫希都觉得其可信度只有一半。
　　即便是真的，那正如夏老对陈夜御说的话，既知是命，又何必纠结。
　　于是她莞尔一笑，点头，“嗯，没关系。”
　　唐瑾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砰砰直跳，“真的？”
　　莫希微笑，“真的，你相信我。”
　　看着她的眼睛，唐瑾的心情开始平复，是啊，比起神叨叨的夏老，他更应该相信身边最重要的人才是。
　　“好！我信！”
　　莫希笑了笑，又看向陈夜御，“小陈哥，命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上天赋予的一种身份，一种考验，就像有人生在贫困之家，有人含着金汤勺出生，由不得选择但日子照样得过，不用在意的。”
　　夏老听得直点头，对自己这个徒弟说道：“看看，你啊，还不如一个女娃想得通透！”
　　陈夜御抬头，看着笑靥如花的莫希，心里有些发酸，勉强笑了笑，将杯里的茶水饮尽，给自己倒上酒。
　　夏老心里暗叹，这么多年来，这孩子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内心孤僻，对外界漠不关心，这次竟然因为一句话如此失态，只怕对这女娃也是上了心，可偏偏……造化弄人啊！
　　各怀心事地吃完这顿饭后，莫希想起一事，“对了夏老，有件事想请教您。”
　　她把存在手机里的族徽草图调出来，递过去道：“您见过这个没有？”
　　夏老示意陈夜御把他的老花镜拿来，戴上后仔细看了看，“这是……某种图腾？”
　　陈夜御侧头瞥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僵住，“这、这是……”他一把夺过手机，神色震惊，“这是在哪儿看见的？”
　　莫希很是意外，“小陈哥你知道这个吗？”
　　陈夜御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做了个深呼吸，才艰难地开口道：“我不知道，但我见过……在双十行动中，亲眼见过。”


第153　　双十行动

　　二十多年前，一对热衷探险旅游的年轻夫妇穿过沙漠，来到老车尔臣河岸附近，他们的饮用水和食物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必须要尽快折返，走出沙漠。
　　在沙漠里，白日温度可达50度以上，一旦夜幕来临，气温可瞬间降到冰度以下，趁着太阳还未落山，气温相对舒适时，他们打算尽快赶路。
　　就在光线渐渐消失，北极星亮起来时，他们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古朴精致的阁楼翘檐，走廊悬挂着六角灯笼，楼台水榭，花团锦簇，还有人在其中穿梭，云袖束腰，缓带轻飘，仙气凛然。
　　两人第一反应是遇到海市蜃楼，可不对啊，发生在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是一种太阳光的折射现象。
　　当白天沙石受到阳光烘烤，地表温度迅速上升，当没有风的时候，沙漠上空垂直的气温差异很大，上冷下热，空气密度也不一样，上层密度高，下层密度低。当阳光从密度高的空气层进入密度低的空气层时，光的速度发生改变，才会将远处的景致，比如说绿洲，呈现在人们眼前。
　　可这会儿昼夜交替，也能看到海市蜃楼吗？
　　而且，最让两人震惊的是看到的景象，虽然没有云雾缭绕，白鹤珍兽，但就是给人一种人间仙境的感觉，画面转瞬即逝，他们在最后时刻按下快门，拍摄到一张珍贵照片。
　　之后这张照片在各界引起轩然大波。
　　拍摄时处于一个明暗交替的时间点，照片上的图案不太清晰，只有最大的一栋建筑有清晰的轮廓，其他地晦涩不明，人物更是糊成色块。
　　这不是拍摄手法失误造成的，拍摄者吴嘉兴，本身是一位长期给旅游杂志供稿的专业摄影师，他宣称拍摄时镜头是清晰的，但用胶片洗出照片就成了这样子，像是镜头上蒙上一层水汽。
　　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他和妻子根据记忆，手绘出了当时的画面，虽然不是百分百还原，但很多细节被凸显出来，如建筑格局、屋檐装饰、六角灯笼、人物服装等。
　　这副画引发的争议更大，有人认为这是历史上某一时刻的写照，当时这个画面被记录下来，在特定条件下就会显现，就像故宫时而显现的提灯宫女那样；有人认为这是另一空间正在发生的事，因为时空产生裂缝，他们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怀疑论者则认为两人故弄玄虚博人眼球，照片很有可能是造假的，毕竟这样模糊的照片很容易拍摄出来；至于手绘图就更没说服力了，完全可以随意想象发挥。
　　外界在为照片真假争论时，玄术界同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一说是车尔臣河发源于昆仑山北坡，两人看到的可能是昆仑仙境，阁楼琼玉、瑶池仙境，都像极了传说中的玉虚宫；
　　另一说是且末古城幻影，拍摄地离且末遗址约有二十多公里，根据考古发现，这里原本沃野千里，牧场无边，在车尔臣河的滋润下，水草繁茂，物产丰富，是个富饶美丽的绿洲。
　　但根据当事人后面拿出的手绘图，这一说就站不住脚了，因为且末古城虽然居住的汉人，但也有不少匈奴人、羌人杂居，建筑怎么可能如此中原化，而且衣着分明就是汉人打扮。
　　后来部门派出人去附近调查，耗时数月，虽然没有再出现那副幻影，却有了意外发现，他们在附近找到一个新的古迹，可能是传说中的厌火城。
　　这一发现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于是由部门牵头，汇聚玄士、高僧和科学家，展开了三十年来圈内最大的行动，因为出发那日正好是10月10日，便被命名为双十行动。
　　陈夜御没有罗旭的顾虑，很轻易就把当年的情况说了一遍，夏老也并未阻止，陈夜御能够主动开口说起这件事，反而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对于痛苦的经历，越避而不谈越说明心里放不下，说出来勇敢面对才是最好的治愈方法。显然刚才莫希对“命”的一番理解，让他心里有了触动。
　　“当年我们花了半个月找到古城，结果才进入城墙就遇到麻烦。那是一种咬到会致命的虫子，发出的叫声让人头昏脑涨，浑身发软失去行动力，想要继续前进，就必须先解决掉那些棘手的虫子。”
　　“队伍里的巫师对这种虫子完全没有办法，大家招术尽出，最终决定利用火阵把虫子围起来，而我的父亲就负责最后一步，祭出天火符。”
　　“为了借助风势加强火力，一举将虫子烧死，父亲站在下风口，我和哥哥负责最后一个缺口，谁知负责前面一个方位的人因为受到虫子影响，惊慌害怕下没能及时点火拦截，导致虫子分散开包围过来，首当其冲攻击的就是我和哥哥。”
　　“虽然迅速点了我们面前的火线，但也只能拦住一部分虫子，剩下的从侧边绕过来，堵住了我和哥哥撤退的路。父亲以自己为肉盾引开虫子，把我们推出包围圈，然后祭出天火符，连带自身和虫子一起烧了。”
　　莫希震惊地捂住嘴，唐瑾和唐老爷子也听得动容，这就是父亲啊，为了救儿子连命都豁出去！
　　而讲述这些细节时，陈夜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我和哥哥被推出去时，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陷阱，掉落在一个土坑里，在我们想办法回到地面的过程中，遇到了一只人脸魅蛛，我被蛛丝缠绕住失去行动，恍恍惚惚中看到些奇怪的画面，其中就有照片中的仙境，我看到其中一个人身上，就绣着这幅图案。”
　　什么！莫希蓦地睁大眼，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个仙境……难道说……是墨家吗！
　　她呼吸急促起来，急切道：“你有那张照片，还有细节绘图吗？我想看看，不！无论如何都要看看！”
　　陈夜御摇摇头，“我没有存着照片。”
　　莫希忍不住失望，随即又觉得只顾着自己，都没考虑陈夜御的感受，歉意道：“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对了后来呢，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哥哥用匕首砍断蛛丝，将我救了出来，但人脸魅蛛一直紧追不放，我因为蛛丝中毒手脚无力，只能靠哥哥背着跑，而且使不出什么符咒，被逼到死路时，哥哥把我放在一边，强行催动银雷符，虽然杀死了人脸魅蛛，但自身经脉和精神力受损严重，至此都没有醒过来。”
　　陈夜御说道这，看向莫希，“那日我和你说的重要人士，便是他。”
　　莫希觉得，相比陈天昊就此沉睡不醒，活着的人才痛苦，哥哥为了救自己倒下，父亲也……一日之间丧失两位亲人，这种痛苦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而言太残忍了。
　　夏老感叹道：“幸亏银雷炸开一个洞，师父他们才找到了小陈两兄弟，除了当场死亡的，当时还有好几人失踪，只是人心溃散，师父精力不济，只能组织撤退。当时我等在后方待命，看到回来的只有寥寥数人，那心情简直……惨烈，太惨烈了。”
　　几人都沉默了，确实惨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连门边都没摸到，反而损失惨重，像陈夜御这样因为一次行动，整个家都毁了的大有人在。
　　“为什么要组织那次行动，寻找厌火城重要吗？”莫希问道。
　　夏老意有所指道：“很多事不是因为重要才去做，而是时机巧了，正好有个触发因素，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
　　莫希想了想，觉得这话放在自己身上更合适，原本来这里是为了解开唐瑾身上的谜团，却听说了二十多前的那件事，还意外得知了墨家的线索。
　　厌火城里的人脸魅蛛为什么会有如此清晰的关于墨家的记忆画面？
　　会不会和神秘出现的仙境有关？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过了很久后才发现，她和唐瑾以为去见夏老是解密的，其实却被拖进了更大的谜团中，到头来，他们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唐首长要送她有特殊意义的钢笔，还有唐爷爷那块珍若至宝的断玉。
　　也如夏老所说，很多事不是因为重要才去做，而是时机巧了。从陈夜御口中得知了仙境和厌火城的存在，又赶巧他要出发去那儿祭奠父亲，于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一起同去。
　　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看不到半点人为设计的痕迹，但莫希还是忍不住感叹，在飞机上，唐瑾说要以静制动，不去理会那什么“消失的古城”，可世事无常，最终她还是踏上了去沙漠的旅途。
　　这次进入沙漠，唐瑾是无论如何要跟着去的，莫希想着反正只是去看看，又不是非要进厌火城，便没有反对。
　　于是陈夜御的独自上路，成了三人之行。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个回！
　　西域，是个充满浪漫情怀，让人热切向往神秘的楼兰少女、欢快鲜明的胡旋舞蹈、可口的葡萄还有生命力顽强的胡杨树，同时激发男人驰骋沙场，守卫边疆、建功立业的壮志豪情！
　　莫希去过各种山，没有见过沙漠和大海，这次来到西域，心里还挺期待的。
　　唐瑾安排了直升机，直接将他们带到且末遗址。
　　在高空看，能看到远处的昆仑山，峰峦起伏，林深古幽，峰顶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浩瀚的沙漠也不完全是黄的，部分地区颜色偏棕，部分地区呈灰白色，有偶尔冒出一点绿洲，流淌的车尔臣河像一条闪着光的银带。
　　从直升机垂吊下来后，放眼都是苍凉的土堆和黄沙，那种宽广的景致和没有人烟的痕迹，让人立即生出一种自身渺小的感觉，幸好身边还有人，不然很容易被这种巨大的孤寂感吞噬。
　　三人特殊的到来方式引来不少目光，因为正好是10月小长假，也是沙漠探险旅游的旺季，且末遗址吸引了不少旅游团、徒步探险家、摄影师和考古爱好者，徒步在土墙残片中，感受着历史的痕迹。
　　《汉书·西域传》中记载，且末古国在鄯善国以西，精绝国以东。城中居民约有百家，决水种麦，耒耜而田，后来玄奘达到时，且末古城就已经没有人了，但保存还算完好。
　　到了现在，且末遗址地表已经没有植被存在，完全沙化，呈雅丹地貌，“雅丹”在维吾尔族语中的意思是“具有陡壁的小山包”，属于一种风蚀性地貌。
　　“我实在不理解，这样的大土堆有什么好看的，风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弄一身黄沙。”
　　干燥的空气让人嗓子眼发干，唐瑾带着墨镜，用手给自己搭了个凉棚，后悔没有戴帽子来。
　　陈夜御倒是习惯了，他每年这个时间段都会来一趟，对这些景致已经再熟悉不过，但对于初次来沙漠的人，肯定受不了这种炎热和干燥。
　　当时他们深入寻找厌火城时，罗旭和他师父等后方人员就是在这里等待。
　　每年到了父亲忌日，他都会来这待上一天，静静的缅怀，倒不是他因为害怕才不前往父亲真正死亡的地方，而是根本找不到。
　　厌火城似乎就是突然一冒，夺走人的性命后，继续消失在广袤的沙漠中。
　　当年事发后，有部分人员消失在厌火城，他们的师兄弟以及亲人不死心，多次试图寻找，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那座古城却忽然没了踪迹，不管怎么寻都找不到，最终只能放弃。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走马观花的绕了一圈，除了风化的土堆，附近还散落着大量陶片、铁块、磨盘石等。
　　陈夜御说1983年还挖出了古尸，墓室简陋，多是二次丛葬，陪葬品都是木勺、毛毡、牛角环等，说明当年这里的人生活水平并不高，但奇怪的是，沙漠里一直流传着且末国是个富饶美丽的世外桃源，还说里面有数不完的珠宝。
　　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建在珠宝上的王城”，据说走路的时候，踩空掉进一个洞，都会被珠宝掩埋。
　　“或许和仙境有关，毕竟地域上接近，把那个美丽的仙境误以为是且末国，在此基础上人们进行了想象。”莫希说道。
　　“可是西域三十六国，附近就还有鄯善国和精绝国，为什么偏偏认成是且末国。”
　　话音刚落，从风蚀脊岩后走出一个人。


第154　　诡异的童谣

　　说话的是位戴着太阳镜的女士，一头浓密乌亮的短发，外套系在腰间，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很漂亮，一看就是热衷于健身和户外运动的类型。
　　女人取下太阳镜，朝陈夜御伸出手，热情道：“我叫毕艾雪，是一位考古爱好者，已经是第五次来且末了，很高兴能遇到对这里感兴趣的同好，我只有一个人，能加入你们吗？”
　　她笑起来时，眼角堆起几条隐约可见的眼纹，可见不太年轻了。
　　陈夜御礼节性的伸手与之轻握。
　　“我的朋友都是第一次来，刚才不过是简单介绍，谈不上感兴趣。”
　　言下之意是婉拒了，他这次来主要是祭奠死去的父亲，而且要和莫希他们讨论关于厌火城的事，不太方便外人加入。
　　毕艾雪似乎没听出拒绝的意思，依旧很热切地说道：“没关系，就聊聊天吧，刚才你们所说我挺感兴趣的，关于且末的传说。”
　　莫希礼貌地朝她点头微笑，然后说道：“关于且末世外桃源的传说，你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