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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念玖“嗳”了一声，连忙跟过去，发过来的资料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照片和周念玖画的有九分像，不过照片上的人穿着囚衣，两眼无神的样子显得有些麻木，而画上的人是则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沈广霁指出其中比较紧要的部分，道：“这人以前是个开出租的，有案底，犯了故意伤人罪被判了三年，入狱的时候老婆跟人跑了，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周念玖说：“现在我可以确定的说不认识这人，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做这么个梦。”
　　沈广霁道：“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现在已经知道他住哪儿了，干脆我们找个时间去见见他。”
　　周念玖正要同意，想起刚刚方乐业那一通电话，于是摇摇头说：“现在不合适。”他见沈广霁一脸疑惑，便把刚刚听说的事儿告诉了他，说，“现在门口肯定有人等着拍，还是别在这风口浪尖出去了。”
　　沈广霁说：“原来是担心这个，没事，让他们拍，狗仔也要吃饭的。”
　　周念玖不赞同的说：“可这种绯闻对你有影响。”
　　“这和能不能同睡一张床一样，都是因人而异的，”沈广霁道，“绯闻对象是你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有了方乐业之前的一番敲打，周念玖再迟钝也终于察觉一点什么，他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是……”但是被沈广霁静静地望着，他后半句有点说不出口。
　　在周念玖有点儿扛不住这样专注的凝视时，沈广霁终于开口道：“我曾经走过很多地方，也看过很多风景，我的眼睛被沿途的绚丽的色彩所吸引，但我的内心深处却在探寻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秘核心，不管这条路要走多长多久，我始终认为应该两个人一起走才对，我这里，”他的手指在心脏的位置点了一下，脸上是惯有的温和，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伤感，“一直在寻找那个人。”
　　周念玖记起很早的时候某个时候他曾见过沈广霁有过这样的表情，尽管一闪而逝，但他到现在还记得，不，不对，不仅仅是那个表情，他忽然意识到从和沈广霁的初次见面开始，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同的。
　　只听沈广霁继续道：“如果早知道我等的人是你，那我一定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当然，现在还不算晚。我不知道其他人表白是怎么样的，我以前也没怎么想过这件事，在我概念中应该是在一个恰当的场合以一种郑重的方式提这件事，带着戏剧性的夸张和突如其来的惊喜。不过我现在发现如果是对的人，那么任何时候都是恰当的时候。我现在正式地邀请你和我一起并肩走完接下来的路程，你愿意吗？”
　　这个人看上去还是如以往一般温柔，连表白都选择这样看似毫无侵略性的方式，周念玖却发现自己忽然读懂了沈广霁，从本质上来说沈广霁的孟醒其实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沈广霁更懂得隐藏，他将自己的冷淡和疏离掩盖在那份温柔之下，任何接近他的人都会被不着痕迹地推开——除了他。与此同时，他也读懂了沈广霁画作上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潜藏在浓墨重彩下的悲凉与落寞，也是一种在狂乱的色彩和谐之下极力追求的平静与完整，如同烈焰炼尽渣滓升华出最纯粹的美——这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一条艺术路径，却同样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发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拒绝。
　　沈广霁看出了他的默许，他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全然消失。
　　周念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主动握住对方的手说：“我愿意。”
　　沈广霁笑了，这次不是那种惯有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从整个人身上都能溢出幸福的笑容。
　　真是生动极了，而且握住另一个人的手感觉还不坏，周念玖心想。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第四步
　　袁家的大公子袁勋习惯在健身之后和人见面，这个时候身体最为放松，头脑也足够清醒，这次见的人是陈学，陈家掌舵人陈科的胞弟，也是陈氏三兄弟中的老二，听对方汇报了一通之后，他才悠悠然开口，提及的却是和陈学说的毫不相干的话题：“都好几天了还没找着是谁在动你们陈家的生意，这办事效率实在堪忧啊。”
　　“袁少您贵人事忙，可能不知道我大哥向来不喜欢我和陈文插手公司的事，这次的调查我是有心出力却使不上劲儿，要不哪能这会儿还没查出个影儿，”陈学讨好地笑笑，道，“您看，我这好歹没有闲着不是，但凡袁少有什么吩咐，我是义不容辞的。”
　　袁勋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是让你有空就多看看沈氏，可没吩咐你去查沈广霁。”
　　陈学心里一咯噔，忐忑地说：“要么我先缓一缓？”
　　袁勋道：“左右你那些水军已经请了，之后针对沈广霁一个人就行，就不要伤及无辜了。”
　　陈学琢磨着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道：“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至于沈广晴那边，她还是按部就班管着沈氏那点儿东西，这阵子跟方家往来也没比平时紧密，想必方家这次也没指着她。”
　　“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再来找我。”袁勋翻了个身，示意私教替他放松背部肌肉。
　　陈学很有眼力价儿地跟袁勋告辞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袁勋心里低声咒了一句，陈家这个幌子暂时还有用，不过陈学这条可有可无的线可以剪了，总是对着这张谄媚的老脸也挺倒胃口，而且沈广霁哪是那么好招惹的，前两次他家海外的明线和大部分暗线都折在沈广霁手上，这一次本来不打算这么早和他正面杠上，没想到陈学自作聪明地找上他。
　　袁勋知道陈学这点儿小伎俩对沈广霁而言根本就不够看，更何况另一个还可能是未来的谈判筹码，联想到那两人站在一起的照片，他侧过身单手勾起私教的下巴，脸上表情是和动作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听说你嘴上功夫不错？”
　　休息间里很快响起某种暧昧的声音，袁勋将手落在对方头上，满意地闭上眼。
　　水军开始动作的时候沈广霁系列讲座的第一场也落下帷幕，业界的如潮好评和网络黑子的狂轰乱炸齐飞，名画家的才华和性向一时间成为华国文化界最热门的谈资，当然吃瓜群众对后者更感兴趣，有许多八卦帖从沈广霁多年的社交圈子下手，从二代里的青年才俊一直盘点到文艺时尚界可能有交集的创作人和模特儿，却都是捕风捉影，其中，某个小号发过一个名为《CP感满满，别人家的教授和助教》的帖子倒是无意间真相，可惜很快被淹没在信息的洪流之中。
　　身为话题中心的沈广霁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翻邮件，一点都不受这些舆论的影响，而话题另一半的周念玖在旁边画画，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沈广霁点开正在闪动的即时通讯软件头像。
　　…怎么样，帖子给力吧？
　　沈广霁打开这句话前面的链接，标题是《B城贵公子沈某某和他后宫不得不说的故事》，他根本不看下文，直接回了一句。
　　…是你的风格。
　　那边发了个得意的表情，又抛过来一个链接，道：
　　…我无意中发现的，这个小同学资质不错，稍加调J必成大器，不知道他/她对媒体这个行业感不感兴趣。
　　这正是那个《CP》的帖子，沈广霁看了一下配的图片，明显是那次和周念玖配合讲座的时候偷拍的，角度选得很好，后期处理也很不错，而且照片数量也很可观，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方向和距离坐着的人以及他们当时的听讲状态，最后将范围锁定为其中一个。
　　…相信你会让他感兴趣的。
　　…他？你知道发帖的人是谁？
　　…画给你。
　　…大画家真男神，爱你么么哒！
　　…第三波料什么时候放不用我提醒吧？
　　…呵呵哒，您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质吗？
　　…提醒而已。
　　…我办事您放心。
　　沈广霁关掉窗口继续看邮件。
　　A国美术馆那边回复了关于M凯勒画作的最新处理进展，那几幅画当中有一幅之前已经被预订出去了，经过协商买家同意出让，画作的价款由沈广霁付给承办方，违约金的部分由承办方支付给原来预订的买家，另外两幅没有这个问题，可以直接购买。
　　沈广霁确认了处理方案，并将汇款的电子回单作为附件发了回去。等翻完其他邮件，他起身去看周念玖的画，那是一副精致的风景，初夏的花园不再有满园烂漫的鲜花，绿意深深浅浅堆叠出繁复的层次，偶尔有几朵小花或者浆果成为点缀，自然而纯美，像是神所创造的伊甸的缩影。
　　周念玖注意到沈广霁的影子落在画布上，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对方的下巴。
　　“怎么样，你的花园？”他问道。
　　“是我们的花园，”沈广霁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道，“感觉很舒服。”
　　周念玖不知道他是说额吻的触感还是说画，不过更有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这些天沈广霁偶有这样亲昵的举动，有时是一次轻吻，有时是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在这之前他还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同性有这样亲密的关系，但这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发展有任何突兀，虽然没什么真实感，但两人的关系确实已经是恋人了吧，他冲沈广霁笑了笑，继续手中的绘画。
　　沈广霁没有再打扰周念玖，他捧着电脑回到书房，然后给方怀民打了个电话。
　　“大哥，E国那边有消息了，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卡希尔家族，袁家从十年前开始就和卡希尔家族之间存在隐秘的金元外交，这一任的家主和袁家的袁勋也有私交，另外，这一任的E国首相特里梅背后就是卡希尔家族。”
　　“黑道？老袁也太不讲究了，”方怀民道，“试着查查他们的交易条件，记住，安全第一。”
　　“好。”沈广霁道，“另外，这一任的卡希尔家主上任差不多八年时间，这些年都在陆续洗白名下的产业，看着和前任的老派作风不太一样。”
　　方怀民沉吟一番，道：“有必要的话你亲自去一趟，找机会和他接触接触。”
　　“我也这么想，”沈广霁道，“听说他是个收藏家，正巧这个月底E国有个艺术品拍卖会，我去碰碰运气。”
　　“还是那句话，安全第一。”方怀民话锋一转，道，“那个小朋友呢，还跟你那儿住着呢？”
　　“当然，外头腥风血雨的，我这好歹算是个避风港，”沈广霁道，“把人拉进来就得做到护他周全。”
　　方怀民道：“依我看外头且不会消停，你打算怎么着，把人藏你那儿藏一辈子？”
　　沈广霁笑道：“当然不是，这次我打算和他一起去E国，在这之前我们会公开恋人关系。”
　　方怀民道：“看来你是搞定你的小朋友了，老爷子那儿呢，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告诉他你给他找了个男的儿媳妇儿？”
　　“老爷子那儿我昨晚刚跟他视频，他很早就见过小周，对人也很满意，”沈广霁道，“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边的家长，大哥，你传授传授经验，当年你是怎么在老泰山那儿过关的？”
　　方怀民早就猜到沈广霁迟早会从方家最高领导人那儿拿到通行证，不过会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这再一次刷新了他对自家弟弟的认知，至于沈广霁提及的过关要领，方怀民轻咳一声，道：“其实也没别的，就是诚意二字。”他老婆李颖家除了一个首长老爹，还有三个在部队的兄弟，当年他过五关斩六将抱得美人归的经历实在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沈广霁了然一笑，他哪里是为了问出大哥的往事，不过是为了堵对方的嘴罢了，两人回过头又说了几句正事，刚挂断沈广晴的电话就进来了。
　　沈广霁苦笑一声接起来：“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啊，出这么大事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让我跟个二傻子似的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有个二椅子弟弟，你知不知道这有多丢人？！……”沈广晴接通电话噼里啪啦一通吼。
　　沈广霁等她吼完，这才安抚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为这事儿操心嘛，再说了我只是个挂了名的股东，也不参与公司决策，而且最近集团股价也没跌。”
　　“还知道关心公司股价，我以为你早忘了自己姓沈了，”沈广晴道，“沈家清名在外，你身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可不要给老沈家抹黑。”
　　沈广霁无奈道：“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男丁女丁的。咱们不是早说好了，沈家家业归你，我在外头干嘛你也不要干涉。”
　　沈广晴听出他的推诿，厉声道：“你玩儿什么艺术我不管你，但玩男人不行，不管新闻里说的是真是假，你赶紧的给我该澄清的澄清，该了断的了断，别整这些个幺蛾子。”
　　沈广霁知道一时半会儿跟她说不明白，便耐着性子敷衍了她几句，等结束通话，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见家长
　　沈广霁和沈广晴通完电话不久后，周念玖也接到了自家哥哥文居安的电话。
　　“小念，你现在哪儿呢？”文居安温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我这几天住在朋友家。”周念玖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来B市了，一会儿准备先去趟公司，然后找你一起吃顿饭就回S市。”文居安再次朝车窗外那个送他出来的姑娘挥手告别，然后交代司机往上地那边开。
　　周念玖记得文居安以前再赶时间都不会当天往返，于是问道：“这次怎么这么着急？”
　　“公司开发的项目正在验收阶段，总部那边高层公关会比较稳妥，”文居安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说，“既然你是在朋友家，就叫上你朋友一起来。”
　　周念玖往屋里看了一眼，说：“我先跟他说一下，一会儿回你。”
　　文居安挂断电话，自从无意间看到沈广霁那条新闻时就看出照片中的人是自家弟弟，未免老爸担心他第一时间就过滤掉文明远电脑上的信息，然后开始留意事态的发展，水军的动向都在他的监控之中，好在整个过程中矛头只针对沈广霁一人，丝毫没有影响到声名不显的周念玖。文居安在略微宽心的同时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不管传闻是真是假，这次他都打定了主意要见见沈广霁。
　　周念玖等沈广霁出来便把文居安的邀请转达给了他，并问他的意思。
　　“我正好也想见见你的家人，”沈广霁道，“你们定好在哪儿吃了吗？如果没有我这倒是有几个地方值得推荐，你哥哥行程安排得紧不紧，如果他时间比较充裕我们可以到郊区，要是来不及城北这里也有好馆子。”
　　周念玖说：“以前没发现你对吃的这么有研究。”
　　沈广霁笑道：“食、色，性也。”
　　周念玖被他看得脸上一热，连忙移开视线，说：“我哥行程挺紧的，他人在上地，你找个方便点儿地方就行。”
　　沈广霁见好就收，两人研究了一下口味之类的，等安排好之后周念玖把地址发给了文居安。
　　虽然说过不惧狗仔，但沈广霁还是开了平时很少用的车子出去，又简单乔装了一下，守在小区外头的狗仔果然没有跟上来。
　　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周念玖将大墨镜从脸上摘下来，说：“还真有人在那儿守着。”
　　沈广霁道：“有没有觉得困扰？”
　　周念玖摇摇头说：“还好，只要不干扰我画画，他们爱干嘛干嘛。”
　　典型的周念玖式回答。
　　沈广霁道：“也就这阵子的事了，月底我们出趟远门，回来的时候就该消停了。”
　　“去哪儿？”周念玖疑惑地问。
　　“E国。”沈广霁道。
　　“去E国干嘛？”周念玖更困惑了。
　　沈广霁道：“那边有个艺术品拍卖会，据说有私人收藏家会展出米勒晚年的未公开作品。”
　　“是他。”周念玖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沈广霁笑道：“就知道你会感兴趣，回头顺便去趟你住的地方拿一下签证资料。”
　　“没问题，”周念玖又问，“除了米勒还有其他人的画吗？”
　　“一个米勒还不够你看的么，”沈广霁调侃一句，然后解释道，“这次纯展示的部分就属这幅最有价值，竞拍环节的话倒是一个你很熟悉的当代画家，不如猜猜是谁。”
　　周念玖目光毫不迟疑地落在沈广霁身上，说：“你。”
　　“回答又快又准，看来得给你颁个奖。”沈广霁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周念玖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套钥匙，钥匙扣上有个竹雕的吊坠，他看着觉得有点儿眼熟，不由盯着看了半天。
　　沈广霁拿出自己的钥匙包，里头有个一模一样的吊坠，只是边角已经有了磨损，一看就是用了很久，他道：“还记得这个吗？”
　　周念玖终于记起来，指指沈广霁手里拿个说：“这不是那次去TZ坊买的吗，你还留着呢？”
　　“一不留神就用到现在，”沈广霁道，“你手里头那个其实也是那次买的，本来打算送你。”
　　“后来我先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