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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甄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咬牙切齿，好像下一秒就要用尖锐的牙齿撕碎他。林承丘等了好一阵总算等到她体力殆尽，疲惫地闭嘴。
　　田甄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收紧几秒又慢慢地松开，如此往复，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走向门外，离开前留下一句让人发寒的话：“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如果死定了，一定先带着你，不亏……”
　　脚步声远去，看守站在门外阴沉沉地向里面看了一会儿，“哐当”着重新锁上仓库门。
　　地上方乐珍的身体细碎颤栗起来，林承丘闭眼缓了一会儿，尽量恢复成平静的声音，小声叫她：“珍珍，别怕。”
　　方乐珍睁眼，向他转过头去，那双眼睛早已经流出眼泪，把地上的尘土黏到侧脸上，看起来脏乎乎一片。
　　林承丘看着她的样子一时语噎：“对不起，拖你下水了。”
　　方乐珍用力摇头，但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哽咽。
　　林承丘保持着冷静提醒她：“记住我的话，我点头的水你才能喝，所有吃的都不要吃，饿一饿，相信我不会太久，我会让你平安出去。”
　　“嗯……”方乐珍勉强发出一个单音，看着他，眼里的信任还混杂着恐惧，吸了吸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林承丘无力地闭上眼，决定不再折腾了，反正已经大致猜到时间。但刚刚他还是忘了两件事，便是没来得及试探出王婧婧是否安全，以及田甄背后那个姓贺的现在身在何方。
　　余下时间大概只能等待，他相信一天之内能被找到，因为谈蹇，绝对不可能让他被困在这里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第104章　
　　林承丘所担心的王婧婧并没有遇到危险，事发时她被人困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给林承丘拨打了那通奇怪的电话。
　　王婧婧手脚和嘴巴都被胶带牢牢捆缚住，努力发出“唔唔”声，祈祷着那一丁点儿的可能性，希望林承丘能听到她的挣扎，引起心中警觉。
　　然而当对方冷笑着挂断电话时，王婧婧还是心头冰凉一片，那一瞬间耳鸣、恶心，是她活到现在所经历的最恐惧的一刻。
　　她被人丢进浴室，看着自己的手机被扔到马桶里泡水，眼神无比愤怒，却只能徒劳地任由他们离开，去与已经成功绑架到林承丘的人汇合。
　　王婧婧被绑得太紧，又没办法大声叫喊，吃力地蹭出浴室，挪到房门边，拼命拿身体撞门，撞得肩膀那一块又青又紫也没能等到路过的服务生搭救。最后是片场的李则发现了林承丘和方乐珍一起消失的事情，连同王婧婧在内，三个人的电话一个都打不通，这才引起怀疑，带着助理回酒店寻找。
　　李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往绑架的方向去思考，但他身在圈内久了，对很多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总觉得好像出现了不能大肆宣扬的事情。所以当片场其他人员询问林承丘的踪迹时，李则只是面色寻常地摆了摆手，囫囵应付过去，然后亲自寻人。
　　王婧婧撞了能有一个小时的门，筋疲力尽，闷声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突然，就听到了自外面传来的李则的声音。
　　李则让助理拿着自己的证件去前台取来备用房卡，打开门后看见王婧婧的狼狈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赶紧替她松绑。他缓慢地抽一口凉气，不再问林承丘去了哪里，合上房门直接问王婧婧：“要报警吗？”
　　王婧婧下意识摇头：“不……先不要报警……李导，借用一下您的电话行吗？”
　　李则点头，将手机递给她。
　　王婧婧接过手机后一阵懵逼，这才想到她根本不可能记得住谈蹇的手机号，慌了一阵才想到林承丘的工作备用机在自己的包里，赶紧拿出来翻找，找到电话簿拨过去。
　　“谈先生……”手机几乎是在瞬间接通，王婧婧竭力压制着自己不稳的声线，“阿丘被人带走了……”
　　“我知道。”电话另一边传来压抑的应答声，谈蹇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中被加密过的勒索邮件，紧捏的手指关节泛白。
　　“您知道……那、那……需要报警吗？我怕擅自决定反而害了阿丘，所以没有报警……”
　　“不要报警，否则我这边的人也不能用了，”谈蹇在这一霎庆幸于王婧婧的理智，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是有其他来电打进来了，“我要接其他电话，你不需要做什么，不要让人知道，也不要报警。”
　　“是，好……”王婧婧握着电话频频点头。
　　通话结束，她缓缓地压下心跳，仿佛浑身被抽空力气，瘫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但刚刚的话，她是真的听懂了。
　　谈蹇那边有人可以用，是如果报了警，就“也不能用了”的人。谈蹇有谈蹇的办法，他会救林承丘，他不会让林承丘出事。
　　王婧婧眼泪又滚了两行，她抬手抹去，仰头望向李则二人，诚恳地请求他们，一定为今晚的事情保守秘密。
　　另一边的谈蹇在之后又接了林政的电话，简单几句沟通之后，站起身离开书房，向楼下走去。
　　客厅里灯火通明，整座谈宅已在短短一小时内被安保人员围得严密无缝。
　　谈家人此时都在客厅，就连熟睡中的二宝三宝都没有被送回房间，和姐姐一样睡在沙发上，由严佩铭在身旁温柔照看。
　　谈母坐在离沙发稍远一点的小茶桌旁，面上客气笑着打电话，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秦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清楚的，您父亲还在那会儿，与我也有着不浅的交情，这么多年了，想必您该十分清楚我的人品……且不论今天我们谈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毕竟无论如何本都不该打扰到您那儿去，但您若仗义，是不是可以给我们行个方便，该看不见的时候就看不见，该当自己人的时候就当自己人呢？”
　　电话那边的人似在回答，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之后谈母的笑容更深几分，与他客气谢过。
　　通话结束后，谈母面上的笑容消失，抬头望着准备出门的谈蹇，眼底有浓浓的担忧。
　　“谢谢妈。”
　　谈蹇走上前，伸手覆上她紧按着电话的右手，顿了顿，做出从来没有过的煽情举止，单膝跪下，在母亲的手背印下浅吻。他站起身后远远地看了看两个儿子，不再耽误时间，转身离开。
　　谈母的眼泪随着门锁的声音掉下来，谈宸走到身后拍拍她的肩膀予以安慰，她转过头去，求助一般哽咽着问：“我那两个孩子，都能平安回来吗？”
　　“妈，你放心，都能。”谈母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祈求神灵保佑。
　　林政还在家里，按计划他需要谈蹇独自上飞机，在对方出门后再次拨出最后一个电话告知力量的集结情况，也顺利从他那里得到了谈母在电话中争取到的资源。林政心理多添了几分把握，提醒谈蹇最好有所防范，因为他这么明显的动作，贺重海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谈蹇心里有数，坐在车上默默地看着手机里的定位提示，好几颗红点叠在同一个地方闪烁，一直显示在不变的地址，那是林承丘没有被挪动地点的证明。
　　手机里有一封同步邮件，是他刚刚在电脑里查看的那封，内容是一连串胃口大开的要求。整个邮件从头到尾没有半个字提到“股份股权”，只是要求他在一天之内对一系列订单进行弃置操作等极端处理，但实际上谈蹇知道，一旦他照实做了，所造成的连锁反应便是导致谈氏的直接破产。与此同时，这么两年以来，林谈两家合作密切，自联手对抗贺重海后，诸多细线更是越来越紧密地绑成一体。贺重海看似是在威胁谈蹇一个人，实则一石二鸟，完全没有放过对林家的报复心。
　　若是林谈两家同时被掰倒，业内格局必定在顷刻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其中对贺重海最有利的一点便是，他在国内被压制的力量会迅速上窜至一个高度。虽不至于一跃成为领军者，但其所拥有的绝对会比现在丰厚数倍，且有极大的希望逐渐丰满手中力量，一步步爬到想要的位置，最终替代已成为历史的林谈神话。
　　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单项进程，谈蹇绝不可能按他所说去做，况且以贺重海记仇的秉性来看，就算答应他的全部要求，林承丘也不一定就能安全回家，为今之计只能周旋。
　　他和林政在短短时间内所准备的方式十分冒险，但却是目前值得一拼的唯一途径，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邮件加密，无法回复，坐在车上的谈蹇思索片刻，只好向贺重海一个小时前打来的那个陌生手机号发送讯息：“我要先见林承丘。”
　　他不确信那个号码是否是贺重海在使用，又一直杳无回音，直到上飞机前才接到回电。
　　贺重海阴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威胁道：“我劝你别抱侥幸心理，你想见他就按邮件里的走。”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交易，我要先见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放心，”谈蹇冷静回道，“我一个人见他，只要他安全，你可以拿我换他。你想要的东西有人可以操作，谈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贺重海姑且信了，但他玩惯了阴的，在心里留下了一条防线，叮嘱手下人看紧林政。只要林政敢坐上飞机前来，他就立刻杀了林承丘，大不了鱼死网破，到最后谁也不讨好。
　　好在林政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不仅自己不动，还按住了其他所有人不动，只让谈蹇单枪匹马赴战，不带枪，不带人，拿着身份证就去机场，典型一个无害的良好公民。
　　贺重海焦躁地等待着谈蹇落地的消息，房间一角的田甄对着手机发出怨毒的笑声，艳红指甲狠狠刮过屏幕里林承丘与方乐珍的同框剧照。


第105章　
　　谈蹇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密切关注起来了，因为他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贺重海的来电，通过给出“XX方向前行XX米”的指令方式被带离机场，随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被几人蒙着眼睛请上车。
　　有两人一左一右同他坐在后排，谈蹇只是视线被遮挡住，他需要和贺重海保持通话，手脚依旧自由。
　　身旁两人在路途中对他进行了搜身，确保没有暗自携带手枪，减少危险程度。谈蹇在贺重海能听到的情况下给出不屑的说辞：“我说了来换他，就不会带枪，我如果带了那样的东西，还能在机场过安检吗？”
　　那两人听到这里动作停顿，不再继续搜索，电话里的贺重海冷哼一声，对他的台词不置可否。
　　车开了很久的绕路，仓库因在城市另一侧的郊区，从机场过去本就需要半个多小时，这一番绕路足饶了一小时出头，以至于谈骞下车时已是凌晨五点左右。
　　天际不再是沉如墨色的黑暗，隐隐约约泛出几抹血色红光，为这黑漆漆的地方提供微弱光芒。
　　谈蹇脚踩到地上的同时便伸手扯掉眼睛上的黑布，看着他的两人立马按住他的肩膀，他冷冷看了一眼，低声道：“放手。”
　　“你们就是这样的交易态度吗？我如果有事，你们老板什么都别想得到。”谈蹇挥手挡开这两人，“我的人在他手上，但他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让他出来见我。”
　　两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姿态放低几分，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带他往仓库的方向走。
　　谈蹇随他们走近，在离库门只有二十米远时停下来，再次提出要求：“让他带人出来见我。”
　　“谈先生，我们老板就在里面。”
　　“听清楚，我说的是让他带林承丘一起出来见我，”谈蹇蹙眉，“不要把我当傻子，如果人不在里面，我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两人踌躇不定，谈蹇解锁手机，亲自将电话呼过去。
　　响铃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几秒钟后被贺重海挂断，这个一直藏身在库门后的人终于走出来，露出阴森森的笑容。贺重海慢慢地抬起手来，手枪上膛，对准没有防范的谈蹇。
　　谈蹇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迅速低头扫了一眼被自己切换界面的手机屏幕，确定现在这个地方是不是林承丘的所在地，继而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锁屏，揣进衣中，向他举手示弱。
　　贺重海发出刺耳的低笑声。
　　“谈总……谈先生，怎么样？你觉得我出来就可以改变局势了吗？搞清楚，现在是我说了算。”
　　谈蹇明知故问：“林承丘在不在里面？”
　　“当然，”贺重海很痛快，自认胜券在握，也不说谎瞒他，“听说已经醒了，闹腾着呢……欸你说，被打破了头的人难道不会睡到天亮吗？这林家二公子怎么就那么扛打呢？”
　　谈蹇眼神沉下去，牙根咬到发疼，嘴里漫出极淡的血腥味。
　　“谈总这样子有点吓人，”贺重海得意地晃晃手中黑壳子，“要不是这玩意儿在我手里，我还以为下一刻要死的人是我。”
　　“让林承丘出来见我。”
　　“你现在是在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没有条件，”谈蹇开门见山，“你如果无所谓邮件里的东西，愿意拿命换命，那你随便。”
　　贺重海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失殆尽，露出恶狠狠的模样，扣住扳机的手指微抖。
　　谈蹇不躲，看似伏低姿态的双手与冷漠傲慢的神情迥然相异，安静地等待着。
　　“把人带出来。”
　　僵持许久，贺重海总算妥协，吩咐手下带林承丘出来。
　　谈蹇暗暗松了口气，片刻后听见仓库里另一扇铁门打开的声音，林承丘的声音隐约传出来，看来并没有被关在太远的地方。
　　林承丘嚷嚷的风格完全不是平时的性子，反倒像极了电影里的角色：“给老子松绑听到没有？你他妈的先松脚！不然你要给老子公主抱出去？”
　　谈蹇在那一刻情绪万千，难以抑制地闭了闭眼。这一整夜提心吊胆，想象着林承丘的处境，终于在此刻听到了他安然无恙的声音。
　　林承丘很快被人押了出来，方乐珍也一同被松绑，林承丘不敢把她留下，将人带在身边。
　　走出仓库的林承丘一眼看见了谈蹇，沉沉地望着他的眼睛，对他笑了笑。
　　贺重海发出冷哼：“人你看到了，我想要的你最好现在就动手。”
　　“动个屁！”林承丘呸他，画风顿变，“老公这个死不要脸的打我，可疼可疼了！”
　　谈蹇看了看他，继续谈条件：“你让他们两个到我身边来。”
　　“你他妈再多半句老子立刻嘣了你！”贺重海彻底被激怒，忽然放声怒吼，怒瞪的双眼里遍布血丝，显然已没有耐性再陪他们拖延下去，“把这三个不要命的全都给我绑进去！什么时候兑现条件什么时候放人，拖一天就给我当场嘣一个！”
　　“是，老板！”
　　贺重海的手下立刻按紧三人，谈蹇皱眉挣动一下，视线投向贺重海另一只手上、已在顷刻间亮起屏幕的手机，平静道：“你先接个电话。”
　　贺重海心中一紧，极为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只临时办来的手机没有保存通讯录，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是一串号码，好似非常陌生，又好似有几分眼熟，催命似的振铃。
　　他一直不敢下手去接，脑袋放空地瞪着屏幕，直到振铃结束。
　　随即，第二次拨打再次迅速地来到。
　　贺重海咬牙按下接听键。
　　“贺大人，”电话里传来不正经的称谓，如恶魔的声音传入耳中，“今晚这出游戏玩得愉快吗？”
　　“林政……”
　　“荣幸，您这样的前辈竟然记得住我等小生。”
　　贺重海一阵慌乱，发疯一样拿着手枪警惕地四下瞄准。
　　“林政！你、你不是一直留在家里吗？”
　　“您可真清楚……没错，我是在家，您不愿意见到我，我怎么敢冒昧出现呢？”林政话里仍然带着笑，每一句听起来都很客气，“但我虽然不能在现场跟您见面，心意却送到了的，您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贺重海咬着牙不说话，林政轻笑几声：“算了，这可能不太好猜，我换个简单点的问题……你猜猜看，谈蹇今天没带在身上的东西，我送了多少过去？”
　　贺重海的脸色“唰”得一下变白了。
　　“我也有点记得不清了，不然我让他们试一下，回头您自己在身上数数枪眼儿的个数？”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就是家里缺了两个人，想接回来吃饭。”
　　贺重海没有立刻答应，眼神试探着锁定在林承丘身上，暗暗捏紧手枪，又问：“你胆子这么大……不怕我跟你弟弟同归于尽吗？”
　　“您不会的，”林政笑了起来，“您处心积虑做到如此地步，不该只为了我弟的一条命吧？您想想，现在的格局已经是这样了，您如果妥协，起码还有活路，相反，您不但不一定能和他同归于尽，反而还有可能先他一步倒下……我请的人都是专业的，不信的话，要不要试试哪边的手更快？”
　　贺重海气到双眼发花，浑身颤抖。
　　林政不再煽动情绪，留给对方时间慢慢考虑。他此时其实也已无比紧张，黏在背上的衬衣被冷汗浸湿，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现场画面——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