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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厉行坐在沙发上点烟，闻言拧眉，“施压？”
　　“和穆千珩有点儿关系……”他想了想还是有所保留道：“穆千珩和江苒认识的，想为江苒讨公道，所以穆家当时要和临城县派出所要个说法，叶宁为了自保做伪证也是有可能的，就是学校那边……”
　　陆厉行慢慢抽着烟，想了想，“叶宁是自保，警方是迫于穆家施压，学校明显和警方同一阵线，学校的立场会这样肯定有原因的，你是那个替罪羊……你单亲，没有背景，也没有叶宁的家世……”
　　他心口发沉，“你被当做替罪羊也不是偶然。”
　　宋槿书攥着手机，脑子乱糟糟的，他没法和陆厉行说，他这会儿，最担心的是穆千珩。
　　穆千珩一定也看到这些消息了，江苒的死另有隐情，他作为江苒的哥哥怎么可能这么稀里糊涂让事情过去。
　　但他没担心很久，第二天，穆千珩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就在网上传开。
　　穆千珩为人一直低调，会主动而张扬地做这种事是头一回，宋槿书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眼泪竟涌了出来。
　　叶宁说，要是妹妹怎么早不见穆千珩给她出头呢。
　　穆千珩对着所有人说，江苒是他妹妹。
　　他说会追究到底，查出害死江苒的真凶，他那样一个高傲不羁的人，他对着镜头鞠躬，他说希望大家可以最后关心江苒一回。
　　宋槿书在陆厉行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看这段视频，反复几回，最后抱着手机靠着沙发笑着流泪。
　　陆厉行忙过早上的事儿之后去休息室，见他双眼红肿，还吓了一跳，“怎么了？”
　　他给陆厉行看那段视频，陆厉行看完沉默了。
　　他一直没有寻根究底问过宋槿书和穆千珩之间的事情，从前是他不愿意触及，可现在，穆千珩公布自己和江苒的关系，一切细枝末节的线索逐渐联结，他恍然察觉，穆千珩和宋槿书之间的羁绊，似乎并非旁人可以插足。
　　江苒的死是他们一同经历的，那是一场灾难，不在其中的人不会了解，宋槿书一直背负在肩头的罪，和穆千珩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见宋槿书虽眼角有泪痕，唇角却带笑，他不由得困惑，“笑什么？”
　　宋槿书沉默几秒，说：“你知道吗，他很早以前姓江的。”
　　陆厉行微怔。
　　“你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很想告诉所有人，他是江苒的哥哥……”
　　他眼底有泪光闪烁，“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
　　他低下头，眼泪又滴落在手机屏幕上，“他终于说出来了。”
　　……
　　叶宁在看到视频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联系穆千珩。
　　自然是联系不到的，穆千珩的手机处于占线状态，她连续打了几回，最后耐不住性子地想要去找穆千珩之际，经纪人率先找上门来。
　　穆千珩已经在发布会上公然宣布要起诉叶宁，经纪人是拿着经纪公司的合同来找叶宁的，以她损害公司形象为名，提出解约。
　　叶宁无法接受公司会在这个她最困难的时候和她提出解约，她不愿意，经纪人将合同留下便走，甩她一句，“多大的年龄了？你不会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有义务帮着你吧，公司签你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要是真被起诉进了局子，还要赔钱去捞你，对手是穆先生，那种人狠起来就连自己家的集团企业都能毁，你以为你赖在公司不走就有用？你是想拖垮整个公司？”
　　经纪人走了，解约协议还在桌上，叶宁陷入恐慌，再次给穆千珩打电话，那端终于接通。
　　但并不说话，男人极有耐心地等着，她只能示弱：“穆先生……您……您真的是江苒的哥哥？”
　　那端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说：“打电话什么事。”
　　“我……我都能坦白的，我什么都会说的，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您放过我好不好？”
　　穆千珩说：“等着吧，有人会去接你。”
　　穆千珩挂断电话，交代许弋派人去接叶宁，许弋点头应下，又问：“您发布会上说的话已经被推上热点了，那些在社交平台带节奏炒话题的黑帽还继续吗？”
　　穆千珩眼眸微微眯了眯：“继续，放机灵点儿，现在叶宁不是目标，临城县派出所和临城二中才是，要逼到他们坐不住把证据交出来才行。”
　　许弋又问：“也有人提到宋槿书……事情继续发酵可能还会有人提他。”
　　穆千珩手摸到烟，默了几秒，“让黑帽注意拦截，尽量不要扯上他了。”
　　江苒的案子有特殊性，已经过去九年，想要借助外力调查的难度很大，知情人凑不起来，证据残缺不齐，临城县警局和临城二中明显是心里有数的，卷宗里漏洞百出还遗漏了很多线索，这些东西从哪里丢掉就只能从哪里找。
　　许弋建议过单独抓当年所有的涉案人来审问，但被穆千珩否决，一来动作太大不好收场，二来这是江苒的事情，他不想用那种方式。
　　他用了最高调最张扬的方式来追寻真相，不惜放低姿态，他想让全世界知道江苒这个人，知道她所经历的不公的一切，那些言语不论是关切也好同情也好，甚至怜悯，至少都还算是善意的，这是江苒最需要的。
　　多年以来，江苒只存在于他的心里回忆里，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让她短暂的生命还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点痕迹，让她不是这样孤独而了无声息地消失。
　　他也想告诉全世界，江苒是他的妹妹，他没能做个好哥哥，保护好她，但他会为她讨回公道，不惜一切代价。


第172章　
　　宋槿书被陆厉行带去公司，已经有个文员在等着，陆厉行简单介绍了下便让那文员带他。
　　宋槿书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废柴，在这高端敞亮的写字楼里工作他以前是绝对没想过的，所以浑身不自在，带着些怯。
　　他什么都不会，第一天被那文员教着用Excel，但他用电脑本来就用得少，接触这东西更慢，学习的效果并不理想，尤其那文员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他打字什么的又特别慢，心里越是着急手里动作越慌乱，还打错好几回字。
　　这半天下来，他满腔的挫败感。
　　下班之后陆厉行是带着他离开的，路上问起他这半天工作的情况。
　　宋槿书笑得有些勉强，“挺好的，就是……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嗯，慢慢来，”陆厉行不想给他太大压力，叫他来公司也不是指望他做多少事，他说：“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说，你在这里学到东西以后就算离开也还能用到，好好做一段时间，也算是你的工作经历，对你以后会有帮助。”
　　宋槿书低头，放下来的头发掩了半边脸，手无意识地扯着自己衣角，更说不出这个下午自己的废柴样儿。
　　看那个文员做表格的时候好像很轻松的，但到了他手里，设置公示和宏什么的，他都感觉很复杂，他觉得自己很笨。
　　但是陆厉行是好心，他很关心他，对他好，他就没法和他说这些。
　　陆厉行在小区停车后带着他先去了小区对面的超市买菜。
　　陆厉行这个人很注重生活品质，只要不太忙大多时候都自己做饭。
　　陆厉行这次做饭，宋槿书就在旁边打下手。
　　陆厉行很注重膳食营养，做饭讲究，宋槿书在旁边不时会问问他做这些菜的技巧。
　　俩人一起，干活儿也不累，一大桌饭菜很快上桌，宋槿书心情好，吃的比平时多点，陆厉行于是神经也放松很多。
　　饭后宋槿书主动请缨洗洗碗，陆厉行就在旁边陪着他，他面色这会儿稍微好看一点，说起肖麒，“好久没吃过肖麒做的火锅了，他那个底料是自己炒的……”
　　陆厉行靠着门框，有些慵懒，睨着他侧影，听的其实不是很专注，只是见他多少天来终于有了些由衷的笑模样，他有些恍惚地想，不管宋槿书和穆千珩那男人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都不该让他再回到那男人身边了。
　　这样留在他身旁，过去不想提就不要提了，时间会治愈一切，他想他其实也可以变好，现在在他那里工作，慢慢的也会有正常的人际交往，一切都会好。
　　宋槿书自顾自说了一通，洗完了冲干净手上泡沫，习惯性甩甩手上水珠。
　　陆厉行皱了眉头，几步走过去抽纸巾擦他的手，“什么毛病，手上有水不擦干会凉。”
　　宋槿书愣了愣，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被他握着，纸巾粗糙的面摩擦着掌心手背。
　　很快擦完，陆厉行不太想放手，垂眸盯几秒，扔了纸巾攥住他的手。
　　他的体温高一点，宋槿书觉得手好像被烫到，想抽回来，他没放，忽然说：“我可以等你忘了他。”
　　宋槿书怔住了，睁大眼看他。
　　陆厉行恍然发觉自己又心急了，默了几秒放开他的手。
　　他也不知道最近怎么频频失控，一再告诉自己不要给他压力，免得把人吓跑，但总是情不自禁说出些暴露自己意图的话。
　　气氛有些尴尬，他还是惦记着不能把宋槿书给吓跑了，他现在这样跑了就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他说：“你忘了他对你也是好事……人生路还长，死钻牛角尖会害了自己，你妈妈在天有灵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宋槿书咬着唇，说不出话。
　　陆厉行抬手轻轻地揉了揉他头发，“江苒的事情都快大白于天下了，你不再是罪人，不论你的未来里有没有我或者穆千珩参与，你都值得更好的生活。”
　　宋槿书喉咙有些哽，发不出声音，但脑子一热，竟然伸手抱了陆厉行一下。
　　陆厉行完全愣住，宋槿书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但已经抱了，断然不能反应太大表现出后悔，他慢慢放开，哑着声说：“就是……谢谢，朋友之间感激的拥抱。”
　　陆厉行笑了，“你不用解释这么清楚，我懂。”
　　宋槿书并不觉得他懂，他一定不知道他刚才简单的几句话对他来说意义多大。
　　翌日早，他照例被陆厉行带着一同去上班。
　　他和Excel较了点劲，劲头很足，但毕竟天生底子不怎么样，光有劲头没用，他这个早上还是被表格搞得晕头转向。
　　午饭时间他被陆厉行叫去一起在办公室吃饭，饭后犯困，打着呵欠去洗手间，在小隔间里习惯性用手机打开微博关注叶宁和穆千珩的事，听见外面脚步声音，又是洗手池的水声一阵响。
　　接着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两个男人聊天，他听出其中一个是带他的文员。
　　“咱们公司暂时也不需要两个文秘吧，陆总带来那个是什么意思？想把你换掉？”
　　“就他？”文员笑，“得了吧，一个表格从昨天下午折腾到现在，办公自动化不会，打字慢吞吞的，而且学得也特别慢……文秘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可也不是有张好看的脸站着傻笑就行的，陆总又不是傻子，行政部的表格都我做，那个宋槿书是肯定做不下来的。”
　　宋槿书攥紧手机。
　　外面的人还在继续。
　　“那陆总带他来做什么？”
　　“领导的心思谁说得上，不过你们在办公室坐着没留意过，我在公司门口早就见过他一回了，他和陆总的关系可能不简单，上次晕倒在电梯，陆总急的，我看可能是陆总的情人……就是不知道陆总什么眼神，喜欢他的人那么多，他却找了这么个……”
　　那文员顿了顿，“说傻帽都是侮辱了傻帽，我看这男人，除了傻没什么了，教他个表格都累得要死。”
　　有人压低声音“嘘”了一声，“咱们还是别说了，万一真是陆总的情人，被人听见告状什么的……”
　　“放心，他去陆总办公室吃饭去了，你看看这待遇，说没点儿猫腻谁信？陆总平日里看着禁欲得很，好像公私分明，其实根本就不是……”
　　那两人离开之后，宋槿书从隔间出来，洗手的时候回想，那文员其实对他挺好——表面上，是真的好。
　　总带着笑容耐心地和他讲解表格，还告诉他不着急。
　　他被人说傻就罢了，就连陆厉行都因为他在员工心里种下个公私不分的名声……
　　回到位置上，那文员冲他笑得很友好，他攥紧了拳，有那么一瞬很想和对方理论一番。
　　但最后还是忍下，真闹得不好看，其实最为难的还是陆厉行。
　　下午他做了一会儿表格，依旧不顺利，烦躁得不行，文员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不对，你要点这里，宏是一个序列指令，你不能……”
　　宋槿书将鼠标攥得快碎了，他勉强笑着站起身，“我去洗手间。”
　　但他最后去的陆厉行的办公室，进去之后，见陆厉行忙完，他很利索地道：“我不干了。”
　　陆厉行正喝水，动作顿了下，放下杯子看他，“怎么了，是哪里不顺心，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没哪里，”他想着那些人说陆厉行的话，糟心得很，“反正我就是不想干了。”
　　陆厉行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语气硬了些，“那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他不说话，还气鼓鼓的。
　　“你能干什么。”
　　这话刀子一样刺他心口，他抿唇低着头，“是，我是废物，什么也做不了，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我高中没毕业就进少管所了，这些年没学过东西没有工作过，我怎么可能做得来这种工作？”
　　他心里有些难受，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些，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不受控。
　　陆厉行见不得他这种任性样子，“所以我不是叫人带你？谁也不是生出来就会这些，你可以跟着他慢慢……”
　　一提起那文员宋槿书更气了，“我不要学。”
　　陆厉行脸色沉下来，过了几秒，沉默弥散。
　　良久，他手揉了揉眉心，“你要是想留在家里也可以，我不是指望你工作，只是我没法一直在你身边，我希望你有正常的交际圈，顺便学一些东西……”
　　他顿了顿，无奈叹口气，语气又软了，“不想做就不要做了，你等我一会儿，我下班带你回去。”
　　宋槿书在原地犹豫着站了会儿，陆厉行起身绕过桌子向他走去，“好了，都答应你了还不高兴？”
　　宋槿书觉得他语气有点怪异，别扭地别过脸。
　　陆厉行站在他跟前，低头看着他，“你想回家做米虫我没意见，我可以养着你，但我也有条件。”
　　宋槿书愣了下，扭头看他。
　　“你得养好身体，不然别想我养着个病秧子。”陆厉行想了想，又道：“你等我忙完带你去医院。”
　　陆厉行其实很忙，宋槿书是知道的，毕竟公司起步才半年而已，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也很多，他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赶紧说：“我自己去吧，你忙你的。”
　　陆厉行估摸着要做些检查，说：“也成，我忙过太迟了，你自己去先做检查，我尽快处理完过去找你。”
　　宋槿书要走之际，陆厉行扯过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东西。
　　他低头一看，手中多出一张银行卡。
　　陆厉行已经折回办公桌旁边，拿着手机按，“密码我发给你，免得忘了。”
　　宋槿书有些懵，“这干嘛？”
　　陆厉行发完密码，听见他手机响，抬眸看他，“可能要做检查什么的，你又没钱。”
　　宋槿书心情十分复杂，感动有一点，憋屈则更多。
　　他以前可是陆厉行的客户，千万的资产，也算是个小富豪啊……
　　现在看病都要陆厉行掏钱了，他脸上没光，走几步想将卡还给他，但陆厉行一句话就给挡回去了，“我忙得很，别添乱了，拿钱走吧，不然就等着我带你去。”
　　宋槿书衡量了一下，被他送去不但花他钱还要耽搁他时间，他灰头土脸将卡收好了，想了想又说：“等我好了，我发单给你还钱，就算慢点儿也会还清的。”
　　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哪种不用脑子的活儿。
　　陆厉行笑了，看着宋槿书的背影想，他这个性子，手中拿着他的卡是注定不会乱跑的，肯定要将卡还到自己手里。
　　他才察觉，原来他竟是有些怕他不声不响跑了的，不能跟在旁边看着他，也要用什么绑住他。
　　……


第173章　
　　大医院到了下午还是人满为患，宋槿书最后选了一家小医院避免排队麻烦。
　　由于是小医院，能做的检查有限，做了血常规之后医生看过单子，脸色不太好看，听说他身体特殊又流产了，迟疑了下还是建议他去拍片子。
　　“其实一般不太建议拍，不过你这个情况特殊，最好还是做一下吧，图个安心。”
　　宋槿书自己能有什么主意，自然是拿着单子去缴费拍片。
　　既然自己来了，也不可能真用陆厉行的钱，做一次检查的钱他还是有的，也就自己交了，只是交得有些心疼，他小时候穷，就舍不得在看病这事儿上花钱。
　　那时候的想法是，扛不过去，死了也算解脱。
　　他现在还是舍不得在看病这事儿上多花冤枉钱，再说他也没钱。
　　拍过片子之后等了会儿结果，被医生再次叫进办公室，察觉到医生脸色就更糟糕了。
　　医生问他，“没家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