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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再逼我了，”他嗓音有些呜咽，“你以为你应该报复的是我吗……你再逼我，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哦？”穆千珩笑了声，但是不看他，“那你会做什么？”
　　“我不是拿你没办法，”他盯着男人无情的侧颜，咬咬唇，“我只是，只是……”
　　他说不下去了。
　　他只是舍不得，他怕他难过，怕他被内疚折磨。
　　但现在，他变成这副陌生的模样，他这样逼迫他，不肯放他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给他录音吧，这样，过去多少年他所经受的内心磨难会降临在他身上，他还怎么可能这样嚣张。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抵抗这个想法带来的诱惑。
　　穆千珩掐灭烟，又睇向他，“只是什么？”
　　他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语无伦次，“你不是穆千珩，你根本就不是……你变成这个样子……”
　　穆千珩手无意识攥紧，骨节发白，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承认自己不择手段，别人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但是他受不了他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好像对他很失望，万念俱灰一般。
　　这个身份是假的，但是他是真的，宋槿书记忆里的他是真的，而当他也否认他的存在，他脑海陷入空白，出口的话便不受控制。
　　“怎么，现在觉得我变了，怎么变的你心里不清楚么，”他看着他冷冷地笑，“我拿我的人生换了你这么个凶手，你现在指责我变了，宋槿书，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拿那一百万的时候很高尚么？江苒死了，你却在利用她的死发横财，你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宋槿书面色煞白，深深吸了口气，手抬起擦掉眼泪，“说到底，你一直在怨我……你一直没有原谅过我是不是？”
　　“你配吗？”他冷冷反问。
　　他眼泪又快流出来，穆千珩看着心烦，侧身扯住他的手臂把人往身边拽，宋槿书躲避着，他直接起身，另一只手掐住他脖子，“别再惹我更生气了，高尚的宋槿书，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你像个荡妇一样在我身下叫的时候什么模样？你和我端的什么姿态……”
　　男人话音截停于突兀的一声“啪”。
　　很响亮。


第140章　
　　宋槿书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在空中颤抖。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穆千珩被打得微微偏过脸，但掐着宋槿书的那只手并没放开。
　　宋槿书手收回去，依旧在发抖，过了几秒，忽然一把推开他，想要从沙发上下去。
　　他想离他远一点，他周身那种狠戾阴沉的气息在逐渐扩大，他想跑，他从阳台被抱着过来，甚至没有鞋子，赤着脚刚踩在地上，又被人用力拽了回去。
　　身体失衡，不受控地重重摔在沙发上，穆千珩的手重新掐住他脖子，将人按沙发里，居高临下看着他，冷笑着，“看来我这段时间是对你太好了，你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见他单手扯开领带，宋槿书背脊发冷，拼命挣扎起来，但是力气不敌他，手腕被他举过头顶，然后被领带绑住，他抬腿想踢他，却被男人攥了脚腕分开。
　　他俯身下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还心存幻想叫了声，“你说过你不会再这样对我的！”
　　追溯起来，这话已经是很早之前说的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想到这个，明明这男人已经对他说了无数谎言，他嘴巴里对他也许就连一句真话也没有，承诺什么的又怎么能当真。
　　但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
　　宋槿书呼吸有些急促，看着他。
　　穆千珩从他胸口抬头，一只手手抚上他脸颊。
　　“要不要我用强的关键在你，”他话音轻佻，唇角犹带着凉薄的笑意，“你不要和我说那种要离开的话，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听话一点，乖乖给我弄，我自然不会伤到你，我会让你很舒服，你忘了吗……”
　　他的手缓慢地动，“你很喜欢的。”
　　宋槿书将自己嘴唇都咬疼了，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地模糊了视线。
　　他别过脸，眼泪滑落下去，“你快点吧。”
　　他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此时只能助长男人的怒火，他话音更冷，“我不喜欢奸，尸。”
　　说话的时候湿漉漉的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划，他闭上眼，眼泪流得更汹涌。
　　以前也被他用这种方式羞辱，但那时的耻辱都不及今天，他声音嘶哑得厉害，“穆千珩……你别让我恨你。”
　　穆千珩闻言身形顿住，过了许久，从他身上下去了，衣着完好，抽纸巾擦过手，他居高临下最后看他一眼。
　　“你知道的太多，我是不可能让你走的，你想不想得开结果都一样，所以最好别没事给我们彼此添堵。”
　　宋槿书仰面躺着，还维持侧着脸的姿势，眼泪静静地流。
　　他移开视线，心口空得厉害，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你那些话并不都是假的，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和你在一起。”
　　宋槿书没有回应，很快便听到脚步声远去和关门的声音。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了，在不在一起的，对他本就没有多大诱惑力，更何况……
　　那男人嘴里，他还能信一句话吗？
　　整个人除了名字之外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谎言。
　　在他阴郁黯淡的人生里，他其实没怎么见过小时候常听老师说的真善美，毕竟鼓吹这些的老师在他绝望的时候也只是将他推入深渊，每一回他以为这世界没有那么糟糕，都要被狠狠打脸。
　　这一切都比他想象的更糟糕，他没法相信明天会更好，他在沙发上蜷缩起身体，肩头颤抖，无声地流着眼泪，他本来以为穆千珩是不一样的。
　　很久以前，他拖着被妈妈打得伤痕累累的身体去上学，那时高一七班常常喧闹，班主任爱管不管的，自习课上没有老师的时候，叶宁那些人总会抢江苒的口罩。
　　教室很吵，他总是听见江苒的哭声，那样的日复一日，他坐在角落里，时常有种荒诞的想法——
　　为什么，不地震。
　　为什么今天不是世界末日。
　　有时他幻想自己有个很厉害的炸弹可以带到学校里，然后自己连同整个世界都一起血肉横飞。
　　那时还是太小，对世界不满，就想要毁灭整个世界，只是那些愤慨在遇到穆千珩之后，总会软绵绵的烟消云散。
　　真善美是传说中的东西，穆千珩是真实的，他觉得如果真要炸了学校，也要挑个穆千珩不在的时候。
　　但那都是幻想，到最后，他发现别说毁灭这个世界，就连毁灭自己这个过程其实也很艰辛漫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到了现在，他忽然羡慕江苒的勇气，他曾经也在天台上往下望，但他做不到。
　　他还是很怕死，但现在他才觉得，活着比死更可怕。
　　………………
　　穆千珩到对门找小柯，问了几句有关于肖麒的事。
　　小柯也说不上来什么，他的主要工作职责里面并不过多干涉宋槿书和肖麒的来往，肖麒离开当天他见人多就在厨房那边寻清静，也没见什么异常。
　　穆千珩并不指望问出什么，知道就知道吧，他想，他现如今就是这样的人，对着宋槿书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但是回去路上，他又想，为什么宋槿书会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一天总裁办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穆千珩的气场很冷很低，其实这个人平日里是个笑面虎，很少会一直这么沉着脸，因而大家都有些忐忑，苏荷下午的时候来找穆千珩，还被临时顶替她的秘书提醒。
　　尽管如此，她还是敲门进了办公室。
　　穆千珩见到她就蹙眉，这个时间，她理应在分公司上班。
　　苏荷关上门落了锁才解释，“今天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穆总，我有事和您说……”
　　她话音越来越慢，转身小步走过来，面颊升腾起一抹绯红，将一张纸放桌上，推至他眼底。
　　他看清是一张B超单子，怔了一瞬，“你怀孕了？”
　　苏荷点点头，一脸羞赧。
　　他脑子一时间有点乱了，那男人难道没戴套吗？
　　避孕措施没有万无一失的，那个晚上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于是神色极端复杂，苏荷小心观察，说：“你那天晚上太着急，所以就没戴就……”
　　他默了几秒，已经敛起神色，抬头看着她，“你什么想法。”
　　“我，我想生下来，”她抿唇，像是鼓足勇气，“这毕竟是您的孩子，您不方便抚养，我也可以理解，我会自己养的。”
　　然而男人不说话，她心里有些发虚，又道：“当然……您是孩子的父亲，您有知道和决定的权利，我来也是想听您的意见，如果您真的不愿意让孩子出生，那……”
　　她顿了顿，咬咬唇，“我会将孩子打掉。”
　　他闻言，笑了笑，抬手勾勾手指，“过来。”
　　苏荷脸更红，但还是绕过办公桌，靠近时就被男人拉住了手，他轻叹似的道：“你真是好乖。”
　　她不出声，只是低着头，也不看他，他视线瞄着她小腹，她穿了一件很宽松的雪纺衫，腰线收到胸口之下，这个设计遮肚子，还真是看不出来什么，他在脑中粗略地算过时间，又瞟了一眼B超单子，“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到现在才和我说？”
　　五个多月，要发现早该发现了。
　　苏荷低着头，声音很小，“我……我其实有些怕，我很想留下孩子，但我知道您肯定不想要。”
　　穆千珩略一思忖，“太突然了，你让我想想吧。”
　　苏荷离开之后，他立刻将许弋叫进来，“你找的人什么情况，措施都不做的？苏荷怀孕了。”
　　许弋睁大眼，“不可能！”
　　穆千珩微微眯眼，将那张B超单子扔过去，“要么她骗我，要么就是你的人不可靠。”
　　许弋看了一眼单子，简直无语，“那男人根本不用做任何措施，他不育的啊！我怕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叫他做过体检，他早几年出过车祸，当时受伤就落下毛病了，根本不能生。”
　　穆千珩：“……”
　　两个人的视线一起落到那张B超上面。
　　最后还是穆千珩先开口，他点了支烟笑，“这女人挺有意思的，生下来就母凭子贵想办法进穆家，生不下来也落个为我打胎的名头……”
　　还专程拖了这么久才说，大抵就是看孩子已经大了，想要他心软。
　　许弋不知道要说什么，要不是那男人正好不育，这事儿真是说不清了，他说：“我带她去流掉吧，五个多月，不能再留了。”
　　穆千珩说：“一个小产要请假至少半个多月，分公司那边的事情你来做么。”
　　许弋：“……”
　　“留着吧，”穆千珩叼着烟盯着单子看了会儿，“起码她得把分公司这些活儿干完，那么喜欢生孩子，就让她生。”
　　……


第141章　
　　苏荷未婚，是不敢声张的，一直穿着很宽大的衣服，她也知道早晚要露陷，但外贸分公司那些工作她是不能不管的，穆晚承现在是总裁，但实际靠的都是她，更何况，那些业务要真让穆晚承看懂了才是灾难，她必须守着。
　　穆千珩不可能陪着她做产检什么的，都是许弋代劳，眼看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有些心急，这时候很突然的，接到了夏绯云的电话。
　　夏绯云开门见山就问：“最近公司是不是很忙？千珩他在家里都不怎么呆了。”
　　苏荷正在电脑跟前忙，听见夏绯云声音其实是有些烦的，起身将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才说：“确实很忙，现在年前那几个新项目都在运作初期，需要穆总指导。”
　　夏绯云这几个月几乎淡出公众视野，绑架给她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她至今都没有心思工作，一直呆在家里，和朋友的联系也不是很多，她其实是想要粘着穆千珩的，但勇气不足，最近穆千珩回家时间越来越少，她语气就很哀怨，“忙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在家里吃饭了，就连周末都在加班或者应酬！”
　　苏荷实在不知道怎么劝，“可能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夏绯云默了几秒，忽然问：“他和宋槿书那男人，还有来往没有？”
　　苏荷愣住了，“这……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她最近总在分公司，对穆千珩的动向是不清楚的。
　　夏绯云说：“我去曦城之前，你还说他应该不是去看宋槿书，你知道吗，他当时带着宋槿书去的，他们住在一起……”
　　她顿了顿，没法说出绑架那些事，最后恨恨地道：“那男人简直该死，我的保镖换了，现在这个不好使唤，你多留意一下千珩那边，要是有宋槿书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没有问穆千珩，因为宋槿书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她那段耻辱，她也知道，穆千珩是有可能会护着宋槿书的，毕竟是个跟过他的人，在绑架的时候为了维护他还自告奋勇要割自己手指，虽然他谈不上多在乎，但也不会看着她伤害宋槿书而不管。
　　但她没办法容忍宋槿书活着。
　　苏荷默了片刻，才应，“好的，如果有消息我会告诉您。”
　　挂了电话，苏荷攥紧手机。
　　穆千珩让她生下孩子，她以为这是一种认可，但这还不够，如果宋槿书依然在他身边，她是一定要想办法除掉的。
　　……
　　苏荷怀孕这事儿，穆千珩没太放心上，这只是出现在他计划好的路上的一些小意外，他都能想办法剔除掉，一切尚在掌握中，只是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一个严重到让他无法冷静的意外出现了。
　　这是他的失误——
　　宋槿书怀孕了。
　　争执过后他没有再去看过他，宋槿书也没有联系他，只是整个人都很消沉，小柯发现他呕吐的时候将人带去医院检查，才得知怀孕了。
　　时间其实不长，但他的孕吐反应比女人还严重。
　　宋槿书体质特殊，但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多得要死，之前喝中药调养之后好了一些，医生也嘱咐过虽然能孕育孩子但属于难受孕的体质，他每次都做措施，他不知道是哪一次出的问题。
　　但是问题出现了，就得面对，接到小柯电话的时候他先是愣了很久，脑海里大片的空白，就连电话那端小柯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但很快他反应过来。
　　他们，有孩子了。
　　他竟有些激动，将手机攥紧，想立刻去见他，然而小柯在那边小心翼翼说：“先生……这个孩子，可能没法留。”
　　他眼底的光瞬间暗下去，唇动了动，发声有些困难，“为什么？”
　　“宋槿书的身体太差劲了，医生说孕育孩子的器官环境不好，他身体营养也很糟糕，对孩子的发育没什么好处，目前看还算正常，但是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谁也说不上，就算……”
　　小柯顿了顿，“就算孩子发育正常，也很难生下来，他贫血的毛病太严重，凝血机制也有些问题，身体又太虚弱，在完全调理好身体之前，生孩子的风险太大了。”
　　穆千珩不信这个邪，亲自去了医院一趟。
　　医生拿着宋槿书的病历，最后告诉他的结果是一样的，宋槿书身体太虚弱，怀胎这十个月身体负担就很重，就算勉强撑过去，但像宋槿书这种特例，到时候自然是要进行剖腹产子的，生产的过程怕也是撑不过的，严重的贫血很有可能会在产床上面要了宋槿书的命。
　　医生最后说：“他这个身子至少也需要几年的时间调养，他还年轻，你多劝劝他吧，只要调理好了以后还是会有机会，但就现在来说……可能就连前面这十个月都很难坚持下来，中途流产伤害也不比现在做掉小。”
　　宋槿书做过检查之后也已经听过医生的话，他自己没明确表态，但也没有立刻接受流产安排，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他问小柯说，医生是不是穆千珩认识的。
　　小柯没明白这个问题，但是穆千珩自己是清楚的。
　　小柯是他的人，宋槿书现在对他就连这一点点信任都没有了。
　　穆千珩离开医院之后去了锦绣路，宋槿书在午睡，他看起来虚弱而苍白，缩在床边，他给他掖好被子，俯身半跪下去，看着他小腹。
　　很平坦，什么也看不出，他小心地将手覆上去。
　　宋槿书的体温总是有些凉，但这里是温热的，他掌心贴着放了会儿，也不敢用力，慢慢身体靠得更近，只是眼眶慢慢的红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敛了情绪抬眸，宋槿书已经醒了，睁着眼看他，他很安静，也不出声。
　　他将手收了回去，声音有些嘶哑，“不能留，我会叫小柯尽快给你安排手术，早一点做身体好恢复。”
　　宋槿书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分明没有表情，但那目光让穆千珩心如刀割，他唇动了动，拉住他的手，艰涩道：“你养好身体，我们以后还会有机会。”
　　“……会有吗？”他开了口，嗓音清冷，“我的体质很难受孕。”
　　“会有，只要好好调理，我们肯定还能……”
　　他笑了下，“医生也是你安排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