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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槿书看着她，脑海是空白的。
　　他很清楚，叶宁是一定不想再见到他的，他们彼此都一样，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咨询顾问早已起身，为了销售任务竭力巴结讨好陆厉行，“您女朋友很漂亮。”
　　陆厉行看着叶宁，闻言笑了笑，又叫了一声叶宁，“快过来。”
　　叶宁腿脚都是僵直的，迈步走过来，在旁边落座。
　　宋槿书还盯着她，她已经挪开视线，和陆厉行说：“你怎么这么早就看起婚纱照来了……”
　　陆厉行说：“提前了解下，他们店里也有写真什么的，你不是最喜欢这东西吗？”
　　叶宁面色微微发白，笑意勉强，“我不太舒服，还是赶紧去买东西回家吧。”
　　“刚刚电话里你不是还说想看？”
　　陆厉行留意到她面色异常，“怎么了你，刚才还挺精神的，这一阵子就变成这样。”
　　叶宁微微低头，视线也刻意压低，只从余光里打量宋槿书，话依旧对着陆厉行说，“就是不太舒服……我们走吧？”
　　带了点央求意思，陆厉行没了办法，将样品影集合上，对咨询顾问歉意地笑笑，“我们再考虑一下。”
　　咨询顾问明显失望，但也不好说什么，推了宋槿书一把，“把客户送一下。”
　　宋槿书一言不发站起身，跟着陆厉行和叶宁的步子往外走。
　　叶宁说要离开就是不想看见他，不想他还要跟着出来，恨不得赶紧甩掉他，但也不好在陆厉行面前表现的太明显，手缠住陆厉行手臂，“我们快去商场吧。”
　　陆厉行扭头看宋槿书，“实在不好意思。”
　　一直沉默的宋槿书这时候突然开口了，“这就是你女朋友？”
　　三个人已经走出咨询区域，叶宁愣了下，投向宋槿书的视线带上警惕和戒备。
　　陆厉行说：“对了，忘记做介绍，这是……”
　　宋槿书勾着唇角盯着叶宁笑，打断陆厉行的话，“叶宁是吧，不认识我了？”
　　陆厉行顿时怔住。
　　叶宁触到他困惑的视线便显得略微慌乱，将他手臂缠得更紧，面色微微发白，“我，我不认识你啊……”
　　“我是宋槿书，你忘了吗，我们是高中同学啊。


第40章　
　　陆厉行微微蹙眉，“高中同学？”
　　“对，那时候叶宁可是我们班里……”
　　“我想起来了！”叶宁放开陆厉行手臂，挤出笑容来，“宋槿书，我记得的，临城二中嘛……我在那里上到高二转学的。”
　　宋槿书笑得有些冷，“难为你还记得我。”
　　陆厉行皱着眉头，隐隐觉察气氛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叶宁的笑容也很生硬，手扯紧自己单肩包的带子，“毕竟好多年了……历行，你们……认识？”
　　“宋槿书是我以前的客户，”陆厉行说：“没想到你们竟是高中同学。”
　　叶宁沉了口气，“历行，你先去商场好不好，我想和宋槿书聊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这下陆厉行基本可以确定，这种诡异不是他的错觉，这两个人之间确实有问题。
　　他就没见过宋槿书对谁这种态度，唇角一直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那笑意不达眼底，他眸子里面一片寒凉。
　　他默了几秒，看宋槿书，“那我先过去。”
　　宋槿书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挽留。
　　见陆厉行走远，叶宁先开了口，语气十分恼火，“你什么意思？”
　　宋槿书手里还拿着传单，盯着她，眼神冷漠，“你问得真奇怪……我做什么了吗？”
　　“以后离历行远点，不要在他面前乱说话，宋槿书，”她咬牙切齿，“你收了钱就该有些职业道德，那些事情你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如果我不呢？”
　　宋槿书神情带着挑衅，叶宁攥了攥拳，“你自己也清楚，现在就算你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钱你也拿了，你还想怎么样，不……”
　　她顿了顿，“你还能怎么样？”
　　宋槿书不语，手里一摞传单被攥的微微变形。
　　叶宁见他这样，表情透出几分鄙夷，“高中的时候你就爱装模作样，到现在也没有变，怎么，难不成你到现在还当自己是个好人？你可别忘了，从你开始和我们讨价还价起，你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言语宛如犀利的刀刃，刺得宋槿书不能言。
　　他咬紧了唇，面如土色，背脊都是僵硬的。
　　他当然不会忘，多年前，他是怎么从叶宁家里拿到那笔钱。
　　叶宁已经完全松懈下来，目光又落在他手中的传单上，冷嗤了声。
　　“烂泥扶不上墙，当初给你那么多钱，没想到你还是沦落到这一步，我看你这辈子就是这个命，多少钱在你身上也不够赔！”
　　叶宁说完，心里畅快了，转身要走，没迈出两步就被一个拉力扯住。
　　宋槿书抓着她手臂，眸底迸发着冷厉的光，“你知道吗？因为我和你们做交易，我妈出事了。”
　　他用了力气，叶宁觉得疼，挣扎了下，“你放开我，你妈死能赖谁？你妈就是个神经病，难道这也能怪我？交易是你自己答应的，你知不知道你妈死了别人怎么说的？他们都说你妈这种疯子早就该……”
　　话音被截停于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十分响亮，“啪”的一声，叶宁被打得脸都偏过去了。
　　宋槿书手里一沓传单早就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因为有风，有的还在空中飘。
　　叶宁被打得愣了几秒，才叫出声，“你敢打我？！”
　　宋槿书没说话，又给了她一记耳光。
　　周围行人已经纷纷看过来，叶宁一下子恼羞成怒了，伸手就要还回去，被宋槿书挡住，叶宁上去就要跟他厮打在一起。
　　最后是先赶来的陆厉行将叶宁给拉开。
　　因为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氛围有些奇怪，他甚至都开始联想会不会是这两人在高中的时候玩儿早恋，完了叶宁把宋槿书给甩了……然而他在商场门口等，不过分神接了个电话，再回头就看到这两个人快要打成一团。
　　毫无技术含量毫无形象可言，叶宁疯了似的扯着对方的衣服，抓对方的脸。
　　可毕竟宋槿书是个男人，叶宁明显居于下风，陆厉行跑过来的时候，叶宁被宋槿书一把重重推倒在地上。
　　陆厉行火气也很大，厉喝了一声，“宋槿书，你在干什么！”
　　宋槿书没理，竟还伸出手要去打叶宁，结果被人从身后拉了下，聂荀也已经到了。
　　“宋槿书，你疯了吗，竟然动手打一个女人？你给我住手！”
　　广场的保安也跑来了，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宋槿书双目猩红，瞪着叶宁，却被聂荀抓着手臂不能继续上前。
　　叶宁也想着打回去，却被陆厉行搂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气，觉得丢人又委屈，“陆厉行你放开我，他打我，他敢打我！”
　　“够了！”陆厉行脸色难看，“还想闹个没完没了？！”
　　叶宁被他一凶，眼泪差点掉下来，“你这算什么，你护着他？”
　　“我谁也没护，你们胡闹能不能看看场合，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
　　叶宁这下是真哭出来了，挣扎着，却被陆厉行抱得更紧。
　　而宋槿书则被聂荀和保安拦着，也没法继续打下去。
　　场面一片混乱，最后陆厉行只能先带着叶宁离开，叶宁不配合，他没办法，强硬地抓着她的手把人带到停车场，最后塞东西一样将人塞进车里。
　　叶宁委屈得不得了，觉得狼狈极了，见陆厉行打开另一端车门上车来，她呜咽着，“你什么意思，是他先动手的，他打我！你是我男朋友，你应该为我讨个公道，你拉我算什么？！”
　　陆厉行落了中控锁，手按着方向盘，沉默几秒，“不是高中同学？一见面就打上了，什么深仇大恨？”
　　他侧过脸看她，“都是成年人了，你还是个姑娘家呢，不嫌丢人？”
　　他这一说，叶宁眼泪落得更凶，“那也是他先动手的啊，难道怪我？难道他一个大男人打我我还要站在原地让他打？！”
　　陆厉行有些无语，“为什么打。”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宋槿书毫不顾忌颜面地在闹市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对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他认识宋槿书的时间更长一些，毕竟有几年的合作，而和叶宁相识至今不过九个多月，叶宁属于比较强势，性子也冲的那种姑娘，这一点从她主动热情追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至于宋槿书，多年相识，他的性子一直属于那种很淡的，待人不会太热情，对自己的生活都破罐子破摔那种，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宋槿书主动动手打人。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问题在叶宁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大。
　　陆厉行习惯了理性分析问题。
　　但是女人往往不怎么理性，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叶宁很激动，“你是我男朋友！你看着别人欺负我，你不去问别人的责任，现在这种态度，和教训我一样，你觉得你这样像我男朋友吗……”
　　陆厉行一怔，看着她脸颊上的五指印，脑仁疼，“你别哭了，我这不是想搞清楚情况吗。”
　　叶宁擦着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和宋槿书很熟吗？”
　　他抽纸巾递给她，“我都说了，以前的客户，现在都不合作了，关系也就一般。”
　　她没接，深深吸了口气，“你以后离他远点，你都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
　　才平复过情绪，叶宁语气立马就变得很硬，陆厉行微微蹙眉，“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宁从他手里把纸巾拿过去了，擦干眼泪，“我和你说，他妈妈是个疯子，他也没好到哪里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很多人都说他也有神经病，特别暴力，开学第一天就打人。”
　　陆厉行拧眉，有些想象不出，“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吧……”
　　话说一半自己停住了，其实也不怎么正常。
　　他早就觉得宋槿书确实是有些奇怪的，只是和叶宁说的不是一个方向，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宋槿书这样活得没有明天的人，年轻，有钱，却肆意地……
　　不，说肆意不对，他几乎是很努力很刻意地在挥霍着自己的一切，不管是钱，还是身体，时间。
　　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很绝望，认识的久了就会发现，他好像根本不想活下去，他身上毫无生气，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
　　叶宁捏紧手里的纸巾，抬眸看陆厉行，“你知道吗？那时候宋槿书欺负班里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女生，那女生被欺负到跳楼了，而且女生的妈妈也在找孩子的过程中出事死了。”
　　车里安静下来。
　　陆厉行足有几十秒没回神。
　　叶宁又说：“他背着两条人命……不，三条，后来被查出来，他认罪之后，他的那个疯子妈妈卧轨自杀，现在你还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陆厉行没说话，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没了目标地落在方向盘上，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宋槿书身上那种沉重的，绝望的，晦暗的气息来自于哪里。
　　什么人能在背负了这样的过去之后还能向阳而生呢。
　　“我觉得他不像……”
　　“你信我还是信他？”叶宁咄咄逼人的，“我可是你女朋友！而且这事儿也不是我信口胡说，去问问临城二中当时那批人，这事儿闹得那么厉害谁不清楚，警察取证查出来的，还有监控，宋槿书自己最后也认罪了，在全校面前读检讨，还进了少管所，这还能有假？”
　　陆厉行说不出话来。
　　他就是本能一般地不肯相信。
　　也并不是因为他觉得宋槿书是多善良多好的人，就是觉得他给他的感觉，不像是那种会没事儿去欺负什么残障的人。
　　但他也不想为这个和叶宁吵架，许久叹了口气，“算了……闹也闹够了，回去吧？”
　　买东西的心情也没了。
　　叶宁撅着唇看车窗外，“你哪里像我男朋友啊，你都不帮我。”
　　“怎么帮，帮你打他？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叶宁更难受，“你还嫌我丢人……”
　　陆厉行焦虑地按了按眉心，“这件事回头我也会说说他，我先送你回去吧。”
　　再不快刀斩乱麻，叶宁还能继续抱怨下去。
　　叶宁对他的抱怨一直不少，他也承认，他不算是个很称职的男友，不够体贴，不够细心，也不会关心人。
　　叶宁的性子直来直往的，一直很率性，当初追他的时候就连当众告白这种事情都做了，也正是因为几个月前他生日的时候她在他所有同事面前对他表白，他才被磨得没了脾气，不想伤害了她，最后接受了。
　　起初觉得勉强，但后来也就是真的接受了，别人都说他们两个人性格互补，他自己也觉得叶宁比较活泼开朗，他愿意努力试一试。
　　然而随着交往时间长了，彼此的缺点暴露的越来越多，慢慢的好像连优点都往缺点的方向转化。
　　但他时常也想，这世上哪一对男女，还没有个磕磕碰碰呢。
　　都是些女孩子的小性子，他也就忍让了。
　　只是今天开车回去的路上，他的思绪不时地就有些飘。
　　叶宁说的这些有关于宋槿书的话，真的是太让他震惊了。
　　……


第41章　
　　这一架，宋槿书看似居于上风，其实也没落到好，他的脸颊被叶宁指甲抓出一道痕，流了一点血，很明显，除了开始那两巴掌根本就没给叶宁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打架付出了代价——他被辞退了。
　　陆厉行带着叶宁离开之后他先是被聂荀骂了一通，聂荀问他为什么打人没问出来，最后恨恨说不管他了便甩手走人。
　　他一个人在那里捡地上落下的传单，好久才捡完，回到影楼咨询点，广场保安正和店长告状，他看到聂荀也在旁边，聂荀在为他说话。
　　但是没有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广场公然打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保安觉得影响太糟糕了，而且他不过就是个兼职人员，保安非要影楼的店长处理一下给个说法。
　　聂荀一遍又一遍说是个误会，这种说辞没有用，最后聂荀自己也有些词穷，后退一步侧过脸的时候，对上了不远处的宋槿书。
　　聂荀灵机一动，将他也给拉过去了，要他和保安认错道歉，可他还没开口说话，店长就开口了。
　　“算了，你明天别来了。”
　　那时候，他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聂荀那样殷切地看着他，为他说话，想要他也争取一下，但他其实是不想认错的，店长这一开口，他也不用为难了。
　　这一天自然是没有工资的，在回去的公交车上他很不讲究地将脑袋靠着车窗，双眼无神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中午，有放学的小孩子穿着校服，在路上笑着闹着走。
　　有接孩子的家长在数落孩子。
　　有白领步履匆匆。
　　这个世界熙熙攘攘，这样生机勃勃。
　　但在他的世界里，一片荒原，无限地延展开，望不见尽头。
　　他又开始觉得人生漫长，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他总是找不到，他的心口像是开了一个空洞，透着风，这种空旷的感觉令他心慌，最后他摸出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
　　打给Jade，他想，现在他付钱了，他是他的金主，就可以理直气壮打电话，不用担心会打扰到他了。
　　但是那边没有接电话，他连续打了两遍，也有些丧气，把手机放回去，回到房子里，刚躺沙发上，Jade电话回过来。
　　他按下接听放耳边，听见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打电话有事？”
　　他安静了几秒，“没有。”
　　那边沉默着，但并不挂电话。
　　他觉得好像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阖上眼，脑海里又浮现他那双眼。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想你。”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他又说了一遍。
　　“我想你……”
　　…………
　　后半夜未曾合眼，去上班的路上，穆千珩在车上补眠，到公司是被许弋叫醒的。
　　大抵是因为没休息好，下眼睑有青黑，睁眼后手肘撑着车窗按了一会儿眉心，最后将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然后将手机往前递给许弋。
　　许弋接过去，看到相片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宋槿书，愣了下，一头雾水，穆千珩说：“宋槿书身上这件衣服，他做兼职那家影楼有卖，你去买一件，就他身上这个尺码。”
　　许弋应下来，“那我把照片传到我手机……”
　　“不用，”穆千珩依旧是靠着椅背的闲散姿势，“不就一件衣服，你现在看清楚把样子记下就去。”
　　许弋：“……”
　　作为一个男人，他对衣服分辨力本来就有限，更别说西装这玩意儿都是一堆布料，要如何区别。
　　穆千珩站着说话不腰疼又加了一句，“我准你看三十秒。”
　　许弋抓紧时间努力记住西装细节，紧张程度不亚于上学时候参加考试，额头都快出汗了，不多时手机就被抽走，穆千珩嗓音凉凉的：“看入迷了？”
　　许弋忙摇头，“我就是想记清楚衣服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