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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时，方清屿长久的低落被驱散，他突然想明白，上天让他有了异于常人的感情，并非惩罚，当然也不是恩赐，只是很正常的生命之路，就如同有些人聪慧，有些人貌丑，都是偶然性的结果，上帝那么忙，哪有时间为每个人编写命运。同样，未来会走向什么结果，全在于自己怎么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喜欢上周澜才变成这样，还是天生的同性恋，追究这些没有意义。他仅仅是执着于一个人，不必将自己归属到任何一个团体中。
　　他那样喜欢一个人，甚至不曾奢望过回应，但如果将来有一丝的可能，他只希望到那时候，自己能够没有任何桎梏，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去爱一个人。没有不堪的过往横亘其中。
　　又或者因为他洁癖又固执，不是心之所向，宁愿孤老。
　　电影进行到一半，两个男人在帐篷里进行最原始的交合，方清屿突然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低声问周澜：“……这种镜头你看着不难受？”
　　周澜的眼神深邃无波：“为什么难受？”
　　“毕竟是两个男人。”
　　“有感情就够了，男女不重要。”
　　方清屿的心脏又不争气地狂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处在这种环境里，会爱上一个同性吗？”
　　周澜与他对视：“应该会吧。”
　　方清屿垂下眼眸，扭过头继续看电影。右手握成拳才能紧紧压抑住内心的狂喜。
　　“你呢？”
　　方清屿愣一会才意识到周澜是在问他，“我？我当然也会。”
　　周澜微笑，气息近在耳边：“说明这片子是真的拍的好。”
　　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影，笔记本的屏幕不大，两人的距离很近，胳膊挨着胳膊。安妮海瑟薇裸着上身出境时，方清屿不自在地动动胳膊。周澜嘴角带笑：“外国女人也不是很丰满嘛。”
　　方清屿脱口而出：“那中国女人呢？”说完就懊悔地想咬舌头。
　　周澜视线从电脑转移到方清屿脸上，笑的浓眉斜飞：“没交过女朋友？”
　　方清屿眼神闪烁。
　　周澜乐不可支：“好孩子。”
　　方清屿：“……”
　　——
　　栏倚清山：求追男十八计。
　　蹲在被窝：送你一句话，回去写在本子上好好领悟。
　　栏倚清山：？
　　蹲在被窝：如果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如果他阅尽千帆，你就灶边锅台。
　　栏倚清山：……你以为我今天没看微博？你这是女人怎么追男人的答案！
　　蹲在被窝：都是追男人，大抵……都是一样的吧。
　　栏倚清山：以这个说法，像我这种长得好厨艺好的应该是坐等别人上门，不该自己出马的。
　　蹲在被窝：……你在某人面前如果能有此刻的一半脸皮，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方清屿恍然大悟，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自己太胆小。
　　“干嘛呢？”电影已经结束，周澜见方清屿偏着身体运指如飞，奇怪地问道。
　　方清屿立刻收起手机，正经道：“没什么，回复同学的信息。”
　　周澜起身伸懒腰：“我夜晚有个应酬，不在家里吃了。冰箱里还有排骨汤和米饭，你夜晚热了吃。”
　　方清屿仰头问：“什么时候回来？”
　　周澜：“不知道，应该会比较晚。”
　　方清屿：“哦……”
　　周澜见他情绪有点低落，好笑道：“被我伺候习惯了？”
　　方清屿：“对啊，我一个人洗澡吃饭都不方便。”
　　周澜伸手拍他脑袋：“敢情你把我当保姆了。”
　　方清屿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你洗头比理发店里的姑娘强。”
　　周澜失笑：“得寸进尺。”
　　

第六章　
　　周澜一走，方清屿摸出手机，发现蹲在被窝的大号又和人吵起来了，只能披甲上阵和人掐架，最后那个纸媒小编把地图炮开到了安城交大，噼里啪啦打出一堆回复，总而言之就是交大金融系败絮其中，教出来的都是绣花枕头，特别是财经小编这一届，一个能撑门面的都没有。
　　这话彻底算是戳到方清屿high点，骂他可以，连带着贬低周澜，简直不能忍。方清屿用电脑登录微博，和蹲在墙角联合狙击。
　　等到双方偃旗息鼓，外面已是星光点点。
　　方清屿看了眼时间，已快十点。转着轮椅去厨房，查看冰箱里的存货。没有蜂蜜和牛奶，做不了解酒的东西。想起从前自己偷偷喝醉酒，母亲做的解酒米汤，方清屿又转着轮椅去盛米的桶旁。
　　薄薄一层大米铺在锅底，锅盖随着米汤扑腾的声音而上下起伏。
　　要搁方清屿往日的性格，肯定是无法坐在这里干等的，然而他现在行动都靠轮椅，转来转去不太方便，索性就坐在厨房门口，玩着手机，时不时地抬头看燃气灶上的情况。半小时后，方清屿将熬好的米汤加糖，倒进碗里，放进冰箱冰镇。
　　周澜十一点才回到家，看起来还算清醒，可靠近方清屿时浓郁的酒精味道，还是说明他喝了不少。周澜思维有些迟滞，边解袖口边问：“还没睡？”
　　方清屿关了电脑，“冰箱里有醒酒的米汤，你端出来喝吧。”
　　周澜眼珠泛着血丝，盯着方清屿看了几秒钟，才脚步虚浮地去厨房。
　　方清屿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周澜回到老家时的样子。
　　周澜的爷爷去世时已经九十高龄，算是喜丧，周澜父子久别后回乡，宴席上被同乡们逮住不停灌酒，周澜年轻不胜酒力，很快就东倒西歪。方清屿作为他的借住房东，善心大起地掺着他往回走。
　　两个人穿过幼时经常走的长巷，周澜酒兴正浓，低沉的男声在方清屿耳边唱粤语歌，方清屿不常听粤语，时隔多年，他只能模糊记得当时周澜哼过的曲调，歌词全无印象，这些年也未在别处听过。
　　周澜在方家住了一个月，义务当方清屿的家庭教师，每天去学校接他下自习，偶尔像童年一样，背着他回家。
　　方清屿突然想起，当时他们明明说过以后会多联系，为什么后来彼此没有任何动静呢？
　　方清屿是清楚自身原因的，周澜走后不久，方清屿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从此以后，周澜既是他掩埋于心最绮丽的幻想，又是他不敢宣之于口的荒唐妄念。
　　而周澜呢？或许他的生命足够精彩，早已将自己这个过客抛之脑后。
　　周澜这种看起来稳妥又温和的人才最是疏离，对谁都周到有礼，也就不曾把谁放心上。方清屿默叹：任重而道远呐。
　　周澜拿着碗在方清屿眼睛前转，待他回过神，笑道：“怎么总见你发呆？”
　　方清屿：“电量不足。”
　　周澜一脸你们年轻人真是个性的表情，洗了碗就准备去洗澡。走过冰箱旁又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冰箱门扫视一眼，扬声问道：“你夜晚没吃饭？”
　　方清屿：“……忘了。”
　　周澜表情严肃几分：“给我煮醒酒汤就记得，自己吃饭记不得？”
　　方清屿趁机卖乖：“寄人篱下，总要有眼力见的嘛。”
　　周澜被他弄的带了笑，把冰箱里的汤端出来，“喝点汤再睡。”
　　将热好的汤端上餐桌，周澜才解着扣子往卧室走，醒酒汤看来有些作用，他的背影不像方才那样摇晃了，长腿宽肩，从后面看像极了T台模特。方清屿轻咳两声，偏移视线低头灌汤。
　　方清屿回到房间给李文珠发短信，问他事情进展，只得到一条几个字的回复：“资料是错的，白去一趟。”
　　方清屿长叹一声，拨了电话过去。李文珠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注意身体啊老大。”
　　“知道，你的腿怎么样？还疼不？”
　　……
　　

第七章　
　　方清屿握着手机上下翻，才发现自己没有周澜的QQ，也没有微博微信，于是给周澜发短信：“你QQ多少？”
　　周澜：“我只有工作QQ，要加吗？”
　　方清屿心道工作QQ加了干嘛，“微信或者微博呢？”
　　周澜：“没有微博，微信也是工作用的。”
　　方清屿看着周澜发过来的微信号直翻白眼，“年轻人，你生活太落伍了。”
　　“每天早上看看新闻，该了解的都能了解。QQ微信不都差不多吗？”
　　方清屿躺在床上，举着手机问周澜：“你平时除了工作，不玩手机吗？”
　　“很少玩，有休息时间，我一般睡觉。”
　　“要不是咱俩认识，光凭你这几句话，我会以为你有六十岁了。”
　　“你经常玩？”
　　方清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嗯，夜晚喜欢看点东西再睡觉。”
　　“一般看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吧。”
　　方清屿握着手机等周澜的回复，却听到敲门声，于是扬声道：“进来，门没锁。”
　　周澜进屋后随手打开灯，几步走到床前：“不开灯玩手机，你眼睛没近视真是上天眷顾。”说完就抽走了方清屿手里的手机。
　　方清屿伸着手叫：“哎哎——”
　　周澜：“都12点了，手机我拿走了，好好睡觉。明早还你。”
　　方清屿立刻坐起：“这样我睡不着啊！”
　　周澜转身出门：“睡不着躺着。”
　　方清屿哀嚎：“欺负残疾人啊？”
　　周澜头也不回的关门走了。
　　方清屿躺回床上，突然想起自己手机上有许多小秘密，稍微翻一翻就能看到。
　　“上帝保佑，周澜你千万得做个君子。”方清屿念叨了几句，心里惴惴不安，那心情仿佛小时候作弊被抓包。
　　许是头天夜晚没怎么吃东西，方清屿第二天很早就饿醒了，瘸着腿出卧室，想去厨房做点早饭。路过客厅的沙发，看到自己的手机摆在茶几上。方清屿把手机重新揣回兜，自嘲地想，周澜哪有兴趣去翻他的手机，真是想太多。
　　白粥大火煮开后转小火，方清屿靠着墙往回走，他的轮椅还在卧室。路过周澜的门外，方清屿停顿了几秒，又扶着门继续走。正好此时周澜开门，突然失去支撑的方清屿猛的往里摔，脑门直接磕在周澜鼻梁上。
　　两人同时痛苦地捂脸。
　　周澜用手揉鼻梁：“嘶——”
　　方清屿听见他抽气的声音，连忙捂着脑门抬头看周澜，墨黑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撞击而泛着波光，“磕哪了？”
　　周澜捏着鼻梁，看着他道：“看着不壮实，这脑门是真硬。”
　　方清屿忍不住笑：“没塌吧？”
　　周澜：“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方清屿：“饿了。”说完又用央求的目光看着周澜：“我教你做鸡蛋饼好不好？我好想吃啊。”
　　周澜面色柔和：“等着，我去洗漱。”
　　方清屿笑眯眯地做出OK的动作。然后又蹒跚着往回走。
　　周澜在方清屿的指导下切葱花和泡菜丁，手法缓慢，一丝不苟。
　　方清屿在一旁说个不停：“咱俩这样多像武侠小说里的师徒，师父缠绵病榻出入只能坐轮椅，将毕生所学教给徒弟后油尽灯枯……”
　　周澜：“……”
　　方清屿离周澜有两三步的距离，此时阳光透过窗户洒向两人，周澜的侧面被渡上柔和的光晕。
　　方清屿慢慢闭了嘴，肆无忌惮地看周澜线条完美的侧颜。
　　周澜耳边没了方清屿编剧本的声音，有些不习惯地扭头，就看到方清屿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停了几秒道：“很饿？”
　　方清屿迟钝道：“……没啊。”
　　周澜唇边带着笑意：“那你一副等着主人喂骨头的小狗表情干嘛？”
　　方清屿心道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这是仰慕的表情！
　　周澜切好了葱和泡菜，往大碗里打鸡蛋，搅拌之后按方清屿的指令加面粉和水，搅拌均匀。
　　方清屿在一旁表扬他：“嗯，冲这次的表现，我觉得你基本可以出师了。”
　　周澜挑眉：“那你这师父的毕生所学未免太少了。”
　　方清屿：“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话音未落，周澜的第一张鸡蛋饼碎成了沫。
　　方清屿：“……”
　　周澜笑森森：“怎么弄啊师父？”
　　方清屿：“碎成这样还笑，等会成品咱俩三七分。锅里油不要太热，面放进去后等几分钟再翻。”
　　周澜笑的露出两排牙齿，按方清屿的吩咐重新做第二张。
　　最终做了八张饼，周澜自觉地分了五张给方清屿。方清屿丝毫不客气，他一早起床，两小时后才吃上早饭，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囫囵吞枣式的吃完三张，才觉得差不多饱了。
　　方清屿胃口不太大，吃到第四张就有些勉强了，于是开始花言巧语：“乖徒儿，这张饼为师给你了。”
　　周澜眼中蕴笑：“我也饱了。”
　　方清屿：“骗鬼呢？你哪顿饭吃的不比我多。”
　　周澜装作嫌弃的样子看着被方清屿拿过的饼。
　　方清屿几秒后顿悟，满脸伤自尊的表情重新拿起饼往嘴里塞。
　　周澜快速地从他嘴边撕下一大半，顺手塞进自己嘴巴：“吃不了别硬塞。”
　　周澜的手指刚才从方清屿唇边擦过，不到一秒的碰触，方清屿差点定在当场。
　　“咳——”方清屿清清嗓子：“周澜，你的假期还有几天？”
　　周澜：“四天。”
　　方清屿：“这么说才过了三天啊……”
　　周澜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
　　方清屿眼神明澈：“没什么，就是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周澜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嘴上还是玩笑道：“怎么？在我这里觉得度日如年？”
　　方清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不与争辩，笑着喝粥。
　　周澜：“吃完饭我推你出去转转，晒晒太阳补钙。”
　　方清屿睁大眼：“去哪？”
　　周澜抽纸擦嘴：“还能去哪？外面车多人多，只有学校现在最空。”
　　

第八章　
　　交大的环境很好，环湖而建，占地极大。周澜推方清屿进校门，想起他的室友还在学校，便提议请他们吃顿饭。
　　方清屿：“老大这两天回家，其他人不是陪女朋友就是在校外实习，等开学吧，开学了我们一起吃饭。”
　　周澜：“那也行。”
　　方清屿：“你从前最喜欢学校哪个地方？”
　　周澜推着方清屿在路边走，柳树枝条繁茂，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偶尔有柳枝从两人身体上划过。
　　“我喜欢去后山。”
　　正当暑假，学校里偶尔有学生路过他们身边，有些人会将目光落到方清屿身上，眼神或木然或同情或打量。
　　周澜看见前面一位女生扭过头看方清屿，又很快转头走了。他看着方清屿的头顶问：“小屿，你会在意外人的眼光吗？”
　　方清屿想了一会回答道：“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要说在意，也谈不上。顶多是有些不自在吧。”
　　周澜笑笑，并不说话。
　　两人往学校后山的方向走，周澜时不时的给方清屿讲起以前在学校读书时的事情，他毕业几年了，回到学校看见那些风景，仍然能清晰地想起从前。
　　方清屿疑惑道：“听你的说法，你大学过的很单调啊，除了学习就是打球，一点没有风云人物的特色。”
　　周澜笑道：“我顶多打联赛时热血了一点，平时可是很守校规的。”
　　方清屿：“长得帅，球打的好，学习也好，那不用你自己去出风头，自然有人念叨你。”
　　周澜随意接口：“我帅吗？”
　　方清屿声音清朗：“当然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周澜推轮椅的手顿了下，继而推着轮椅往前走，声音沉稳：“中午给你做烤鸡翅。”
　　方清屿扭头大笑：“表扬我会说话吗？”
　　周澜亦笑：“马屁拍的我心甚慰，赏你一顿好的。”
　　方清屿：“咱俩这吃了睡睡了吃，过得真腐败。”
　　周澜：“我一到假期就过这种日子，你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热闹。”
　　方清屿：“我现在这样子，去哪里热闹啊？
　　周澜虽然在交大待过的时间比方清屿长，但对一些隐蔽的地方从没注意过。方清屿让他推着自己往工科园里去，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板路，眼前赫然是一排矮桃树。
　　方清屿扭头微笑：“应该还有不少，现在熟的差不多，你去摘一个尝尝。”
　　周澜很是惊异：“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方清屿：“金融系在文科园里，好多学生到毕业了也不知道咱们学校种的有桃子。”
　　周澜走进树林去摘桃，他个子高，看见熟透的很轻巧就摘下来。
　　方清屿扬声道：“西边墙角有水笼头。”
　　周澜洗好四个桃子回到方清屿身边，递给他两个，就地坐在草坪上。
　　方清屿侧着腰垂眸看周澜：“你记不记得那年你回老家，我带你去钓鱼？”
　　“咳咳——”周澜突然咳嗽得惊天动地，呛地满脸通红。
　　方清屿咂嘴：“这里满树桃子，吃那么快干嘛？”
　　周澜调整呼吸，咬了一大口道：“这桃子挺甜。”然后囫囵两口吃完，又起身进林子摘桃去了。
　　方清屿掏出手机，装作在看信息，将摄像头对准周澜，抓准时机，拍下一张周澜伸长手臂抓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