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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而归-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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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真正的生死簿放在众所周知的假生死簿上，灯婆偶尔告知人或鬼魂一些真真假假的“命数”，不得不说，这是个极好的办法。
如果他没有从他师傅那听来这段故事，一切都会照常。
唯一遗憾的是，那个魂魄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肯教他如何看生死簿。
不过，看不懂也没太大关系。
他低头翻着簿子，一页页过去，最终停在有字的一页。
写字也是件很费劲的事。
“宗易”两个字，几乎耗了他百年寿命，朱笔的那一道红线，又耗去他一百年寿命，如今算来，他随时随刻都可能死。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如果他真的能杀掉那个妖怪。
李岐脸上的笑意渐渐放大，变得有些狰狞起来，然而没过多久，笑一瞬凝固，深深的皱纹印在脸上，明明是在笑，表情却显得很木然。
李岐忽然发现，收回这个猖狂的笑，似乎比耗去两百年寿命更难。
泛黄的纸张上用黑色毛笔写的两个字很是扎眼，而更显扎眼的是它上边的那一道朱红的划线，现在朱笔渐渐变淡，由血色般的红变成粉色，然后是淡淡的一抹胭脂，最终消失不见。
只剩下“宗易”两个字留在纸上，静默着，却比他方才的笑更加猖狂。
***
第二天早上，慕见轻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得知自家慕容大人就在楼下等着她，吓得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胳膊肘被磕的生疼。
抬手检查伤口，没发现什么，倒是自己手腕上的伤……
彻底好了。
这意味着，她忘掉的东西，已经被人揉在现实里，再想弄清楚就难了。
她匆忙换好衣服洗漱完下楼，看见楼下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恍如隔世。
阿翘和白泽乖巧挤在边上的小沙发上，卫烨没地方坐，只能坐在沙发扶手上，将近一米八的个子显得格外憋屈，而另一张正对着电视机的大沙发，上边只坐着一个人。
面前茶几上放着茶，女人一身蓝色旗袍，两腿交叠，露出修长的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指间夹着细长的女士烟，一缕烟直直地向上。
听到声音，慕容把烟摁灭，回头朝着慕见轻一笑。
“我的宝贝女儿，看妈妈给你带什么礼物啦。”
极其淡定的语气说出如此童真的话，小沙发上的两人一兽一齐抖了抖。
看样子，老大的亲妈真的是个妙人儿……
慕见轻早就习惯了慕容大人这种诡异的反差，但她还是愣了愣。
不是因为她妈，而是茶几上的那个烟灰缸。
他们店里没有人抽烟，她也没有这个习惯。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看起来很熟悉的烟灰缸，到底为什么会在那？
慕见轻坐在慕容边上拆礼物，眼睛却忍不住往茶几上瞥。
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慕容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像只猫一样慵懒，看了看周围，没看见兮兮，便问她：“兮兮呢？”
慕见轻：“出去玩了，你来了，应该今天会回来。”
白泽紧接着问：“真的吗？那只九尾猫今天回来？”
回应他的，是慕容微扬的眼角，以及嘴角的笑意。
白泽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没再人面前穿衣服，羞耻到不行。
慕见轻心心念着烟灰缸的事，礼物拆到一半，问阿翘：“我们什么时候买的烟灰缸？”
阿翘被她问住，想了想才说：“……好像很早就买了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引起了慕容的注意。
她拿了支烟递给慕见轻，“没事，你知道妈妈我一向不反对女孩抽烟。”
慕见轻：“……”
事情说起来比较麻烦，她还是决定放一放。
等她把乱七八糟的包装袋拆完之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看起来很古朴的盒子。
根据以往的经验，大概是什么名贵药材或珠宝，慕见轻猜测。
但打开盒子之后，她就没什么想法了。
里面放着的，是一颗正在嚎啕大哭却没有半点声响的人参，浑身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根须子。
看见里面的东西，白泽抿着唇侧脸不忍再看。
阿翘忍不住，“握草”声音有些突兀。
卫烨稍显淡定，只是咳了咳。
慕容看着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解，“怎么了？我从族里带回来的千年人参，品质不错，长老们收藏了近百年一直都舍不得吃……”
编不下去了。
慕容尽量保持淡定，说出实情，“好吧，刚好在路上碰着了，想着也是补品，怎么，不喜欢？”
慕见轻：“……”
盒子里的莫仕：“老大救命啊！！”
第53章 吃人
苦逼莫仕原本打算回老家安度晚年，等到鬼城恢复就出来老老实实接受天雷入地府进轮回，谁知走到半路被某个漂亮女人识破真身，打回原形塞进木盒子里做了礼品。
因为他话多太吵，慕容特地施了术不让他说话。
莫仕憋了一路，一见到慕见轻赶紧叫老大抱大腿，术就这么被解了。
慕容又点了根烟，微眯着眼看了看头顶，语气轻松随意。
“咱们今晚吃什么？”
慕见轻把莫仕放了出来，莫仕很快就踉踉跄跄跑进白泽那边去了。
“阿翘会做饭，在这里吃行么？”她问道。
慕容点了点头，又看向楼梯。
“走吧，去你房间看看。”
“哦。”
慕见轻应着，领着她去二楼，只是慕容大人刚起身，阿翘和白泽就无声地、长长地舒了口气，白泽甚至还捏着莫仕仅剩的几根胡须把玩，把莫仕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到了二楼，慕见轻刚打开房门，慕容的脸色忽然变了，依旧带着笑意，却笑的有些玩味。
“啧，这屋里有男人住过。”
慕见轻一愣，“没有，我一直一个人住。”
慕容挑挑眉，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自己的女儿她清楚，说谎的时候一眼就能看穿。
摸了摸自己下巴，有些奇怪。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况且，一个屋子里有没有过男人，以她的经验，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慕见轻想起最近发生的怪事，关上门，从床底下把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她昨天晚上睡不着从屋子里找出来的，一个黑色的铃铛，几片不知道哪来的叶子，还有那根肋骨。
她每次出去办事都会有记录，那都是由白泽写的，而慕见轻自己记忆力很好，把该留的东西都留了下来。这会跟她把事情一一梳理过来，逻辑清晰，慕容认真听着。
“你说的扶桑木，在哪？”她忽然问道。
“不见了，可能是跟着猰貐一起消失了吧。”慕见轻说。
“扶桑木既然认了主人就不会轻易消失，你们之间还有联系，而且扶桑木来自天界，不受人间的干扰，说不定找到它就能知道你们这一次到底弄丢了什么东西。”
慕见轻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得留在青城一段时间，还有多余的空房间么？”
“可以让白泽下去跟卫烨一起将就两天。”
慕容坐在床沿，拿了个枕头靠在腰后躺下，随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小铃铛，原本只是看着新奇，入了手看了片刻就笑了。
“这个小玩意不错，你那个小男朋友送的？”
虽然一切都还不清楚，但慕见轻知道，“她屋里有男人”这件事已经解释不清了。
话说回来，这个铃铛又是谁的？
还有……男朋友这种二十多年都没出现过的生物，有没有还真不好说。
两人正说着话，慕见轻忽然听见窗户那里有声音，于是走过去掀开窗帘一看，发现是兮兮。
黄眼睛的黑猫，一条尾巴蜷缩在身边，看样子是被外边的冷风吹冻着了。
慕见轻把它抱进来，兮兮刚看见慕容大人就格外敏捷地扑了上去，趴在人臂弯眯着眼享受。
慕容给它顺着毛，笑的格外温柔。
“知道我来了这么着急赶回来？”
回应她的是一声绵长的“喵”。
慕见轻把东西收好，一边问她，“这次来是要办什么事吗？”
“嗯，”慕容摸着兮兮的下巴，“这事外人还不知道……我就说给你听。”
她的语气像极了学生时期女生之间交流小秘密，但过了那个年纪，大家都会知道所谓的秘密也并不会只告诉你一个人。
慕见轻只是笑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前些天鬼临派人送信过来，说你过去了一趟，提起小鬼城灯婆的事，他闲着没事查了一下，一不小心查出一桩公案来，”慕容语气轻松，一路坐车过来也有些累了，给自己盖上被子懒懒的窝在里面，兮兮则是趴在床沿，“灯婆手里的生死簿不是假的，是货真价实的生死簿，这事鬼临知道了，特地捅到十殿阎罗那里，底下已经乱成一锅粥啦。”
慕见轻听着她说，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她还以为……
罢了，她再怎么以为都没什么用，李岐拿到了真的生死簿，相当于捏住了所有凡人的命脉，他要是想杀了她，也不是件难事。
慕容几乎快要睡去，没听见声响，又出声问她：“怎么了？”
慕见轻犹豫半晌，把李岐的事和盘托出。
慕容睡意全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她说，“青城有一处锁魂之地，只要你到了那里，就算他划掉你的名字也无大碍。”
说着，慕容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你先跟我去一趟小鬼城。”
对于生死簿，她所知甚少，也不知道这玩意应该怎么使唤，之前听鬼临叽叽歪歪一大段，这次是特地过来看热闹的，顺便帮帮忙，把欠鬼临的人情给还了。没想到慕见轻会跟那个道士扯上联系，慕容忽然很庆幸自己这次就着性子过来。
“我想应该还没轮到我……”慕见轻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其实少了一个人，想必……他已经被划掉了。”
不知为何，慕见轻心里总是闷闷的，每次想起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心里就凭空出现一团乱麻，越扯越乱。
两人下楼，慕见轻跟阿翘说会晚点回来，看见莫仕，这颗千年人参也很是可怜，之前还被他们一群人吃了一半肉身，她让他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卫烨是有福缘的人，跟在他身边也能躲避天雷。
本还想问问应龙去哪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等她回来再说。
外边天气冷，慕容随手挑了件她的羽绒服披在身上，两人走到熟悉的梧桐树下，慕容从小包里拿出木牌，上边写着一个“慕”字，那个小娃娃见了，平时的嬉皮笑脸也都收起来，恭恭敬敬地把人送进去。
这个女娃娃不是她之前见的那个，慕见轻问了下，她说是那个女娃娃“升职”了，去临爷身边做事了。
慕见轻了然，没再问什么。一路走过去，她看慕容大人刚进鬼市就把羽绒服扔在一边，背挺得笔直，身姿婀娜，忽然觉得，大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每一次见前男友都是上战场。
慕容看了看周围，这里的环境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偶尔还有游魂飘过。但温度倒是挺合适的，她对她说，“说实话，我又不反对你交男朋友，普通人也好，鬼魂也行，妖怪也没什么，怎么这么些年了都没从你妈身上学着点东西？”
慕见轻汗颜，“太忙，实在没时间。”
“我看你们楼下那个小伙子不错。”
慕见轻下意识以为是白泽，皱了皱眉头，“不好不好，他是神兽，品种都不一样。”
“我说的是那个寸头。”
慕见轻：“……”
“那个才十七岁。”
慕容：“年龄不是问题。”
慕见轻：“他暗恋阿翘。”
“啊，”慕容垂了垂眼，“那就没办法了。”
直觉告诉慕见轻，她这话里有话，但慕见轻问她，她又不肯说什么。
卫烨当初过来，是拿着慕容大人给的牌子……
她一定是知道什么，但却没办法告诉她。
没多久就走到小鬼城门口，门口的鬼兵看见慕容立马让人进去通知，随即赔笑着领着她们进去。
“也不是我藏着掖着，”慕容说，“那寸头的事不好说，他师傅把他交给我的时候就只是提了句多多关照，事关他们整个卫家，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慕见轻默然。
她还以为卫烨是他们中最简单的一个，却不知还有另一番故事。
再次到这个地方，慕见轻第一眼看到鬼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个男人，没有半分上次见面的平易近人，甚至紧绷着脸，像是来人欠了他钱一样。
可明明她们这一路都是人领着过来，皆是恭恭敬敬，没有他提前打招呼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但一看见真人，又摆脸色？
果然男人和女人一样深不可测。
慕见轻乖乖跟着慕容大人坐下，看着两个昔日情侣一个比一个淡定，场面十分诡异。
末了，还是鬼临先出声，“不知道慕家族长这次来为何？”
慕容淡淡扫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鬼临就已经绷不住了。
他轻咳两声，“我们去里面，已经准备好了茶。”
接下来十分钟，慕见轻像是开了场家长会，这两人你来我往，谈事情都很认真，半点都没偏到曾经的感情上。等慕容把她的事情说完，询问关于生死簿的事情时，鬼临脸上才出现一抹得意的笑。
“生死簿只有十殿阎罗才能看得懂，而且凡人若是要在上面划掉谁的名字，是要以折损寿命作为代价的。”
“多少寿命？”慕容问道。
“一般来说十年二十年不等，妖怪的不会超过五十年，还有一些神兽，甚至上神，名字都不会在上面，不可能被划掉。”
慕见轻疑惑道，“他们的命数不在生死簿上，在哪？”
鬼临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无论是人还是妖怪，辛辛苦苦多年都是为了超脱轮回的束缚，轮回用来掌管世间万物，而那些活在天上的，没有所谓的命数，但所做之事都是天意之内，现在也没人能说清楚这个天意是什么东西，但它是存在的，用来掌管那些神仙的‘命数’。”
慕见轻想了会，“人可以修道飞升来挣脱轮回的束缚，那神仙呢？有什么办法吗？”
鬼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看了看慕容，这才说道：“没有办法。”
假的，慕见轻想着。
“好了，还是说说那个道士。”慕容及时打断，和鬼临交换眼神，两人把话题又带回到生死簿上。
第54章 吃人
慕见轻坐在一边安静喝茶，听鬼临说着最近地府的境况。
生死簿真的丢了，地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场面堪比春运现场，但这件事谁都没捅到天上去，不然上头的人降罪下来，一整个地府都会遭殃。十殿阎罗亲自来到人间寻找，一天之内翻遍人间，还是没能找到生死簿。
听到这里，慕见轻问道，“要是我们告诉他们生死簿在李岐手里，能有什么奖赏吗？”
鬼临笑了笑，模样颇有些慈爱，“你想要什么奖赏。”
慕见轻想让那个被划掉名字的人或妖怪回来，她这几天想了很多，那个人应该对她很重要，她不想就这么把人忘了。然而话到嘴边，右手纹身下的魂魄开始躁动。
“我……想去鬼城看看。”
话一出，慕容和鬼临默了默，末了，慕容问她：“怎么想要去那种地方？”
慕见轻：“我记得当年长老们都说是我害的鬼门关不上，忽然有这么个机会，就想去看看。”
慕容笑的温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慕见轻说，“只是想去看看。”
慕容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很暖和，手心像是藏着一个小火炉。
“好。”慕容看向鬼临，“李岐现就在青城，这样应该省了地府很多麻烦。”
鬼临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
旧人相见，两人还有许多事要聊，慕见轻很识相地说自己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小鬼城，鬼临欣然应允，还给她派了个鬼兵跟着。
慕见轻倒是拒绝了，她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边上有人总觉得不自在。
好在鬼临没为难，就这么放她出去了。
之前来过一次，看了个大概，这里的东西没什么可看的，周围的建筑说不上有多精美。
慕见轻刚出了门就左拐，专挑偏的地方走，直到走到一处小巷子，边上鬼兵少，两边是黑色的石墙。
她蹲下身，把袖子撸起来，手臂上黑气涌动，逐渐从肩膀到手肘，最后到她的手心，形成一团黑气。
“我按你说的做了。”慕见轻看着她，语气冷静。
方才在屋内，她发现一直藏在她身体的魂魄已经恢复了意识，还能跟她对话。那是个女声，给人感觉有些清冷，可能是魂魄不全，她能说的话也很少。
“道士，一魂，我带你去，找他。”
慕见轻听得云里雾里，想了会才问它，“你是说李岐拿了你的一缕魂魄？”
“是。”
慕见轻想了会，看样子这个魂魄是真的想借由她来找齐自己的三魂七魄，但它说的那个“他”，应该是那个被划掉名字的人。
“那个人没死？”她试探着问，不知为何，明明对那个人记忆不多，但知道他还活着，慕见轻在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还缺一样，东西。”
“什么？”
“扶桑木。”
慕见轻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于是立马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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