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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着眉戳了戳手机：“怎么现在变成雪哥的电话打不通了？”
　　“雪哥没接电话？”刘大山也皱起了眉。
　　“嗯，打了三个都没接。”张一凡给林雪编辑了一条短信，“这两个人啊，真他妈不省心。”
　　“各位旅客你们好，由南京南开往南宁东的高1545次列车还有10分钟就要开车了，有去往南宁东方向的旅客，请您抓紧时间到检票口A11自行检票进站上车……”
　　林雪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站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包，手机还没电了，但手里紧紧攥着江寒写给他的那封信。
　　他看向最后一张纸的最后一句话，以及左手上挂着的那串石榴石，笑了起来。
　　“傻逼，我才不要等你，我要自己去找你。”


第86章　重逢
　　天空就跟裂了个口子一般，雨下得很大。雨水哗哗地打在地上，溅起几朵小水花，然后又重新落回大地，与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
　　江寒撑着伞，慢慢地走在小区的巷子里。豆大的雨滴啪啪地打在伞面上。因为修路，原本就不太好走的石路被刨去了表层，露出里层的黄土，再被雨水一浇，泥泞得让人难以行走。
　　雨水和着黄泥不断地溅起，江寒用腋窝夹着伞柄，蹲下来把已经打湿了的裤脚卷起，露出白净的脚踝。
　　“天河决堤了么……”江寒一脸郁闷，继续往前走。
　　他刚从医院回来，打算回家睡个觉，却遇到了这一场大雨。幸好医院有共享雨伞，否则就真的要淋成落汤鸡了。
　　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似乎还有逐渐变大的趋势，黑压压的乌云聚拢在空中。南方四月份下这么大的雨还真不多见。
　　江寒跑到一个架空层底下，打算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这个架空层之上是一栋老住宅楼，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很少有人过来。地上杂草丛生，墙角都爬满了青苔，斑驳的墙面诉说着它年代的久远。
　　不过现在当作避雨地正合适。
　　江寒把雨伞收起，朝地上甩了甩。伞上附着的雨水又给这儿下了场小雨。他把伞放在一边，蹲下来系鞋带。这双鞋上面已经沾满了黄土，不知道洗一洗之后还能不能穿。
　　哐当。
　　江寒猛地抬起头，看了下四周。
　　没人，应该是老鼠撞到了什么东西吧。他继续系鞋带。
　　“今儿个可算逮到你了，孙子还挺会躲啊。”
　　江寒的身后响起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他心里一惊，感觉大事不妙，雨伞都没拿就往架空层外跑去。
　　雨都还没淋着，角落的阴暗处闪出一个鸡冠头，一脚踹在江寒的小腹。
　　江寒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空地上的灰尘沾了一身。
　　鸡冠头把嘴里的烟蒂扔到地上，走到了江寒身边，又补了一脚踹在江寒的胸口：“杂毛种，还想跑。雕哥，人给你扣着了。”
　　雕哥从江寒背后走到鸡冠头身边。他的背上披着件貂皮大衣，倒还真像电影里的那个座山雕。他看江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待宰的羔羊，满是蔑视与不屑。
　　雕哥蹲在江寒身边咧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看起来极为狰狞。他勾了勾江寒的下巴：“怎么今天不躲了啊？平时不是挺能耐，躲在医院里不出来吗？”
　　江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偏过头看着雕哥没吭声。他感觉肋骨应该是断了，一呼吸就扯得生疼。
　　“雕哥问你话呢。”鸡冠头一巴掌甩在了江寒脸上，江寒的左脸顿时火辣辣地疼。
　　“你叫我不要动你爸妈，我答应了你。”雕哥站了起来，把身上的大衣重新披好，“可你这钱一拖再拖，这可让我很为难啊。”
　　江寒闭上眼，喘了几口气，顿时感觉有一把火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肺里，他赶紧屏住呼吸：“没钱……”
　　“没钱？”雕哥挑起眉毛，“鸡冠，搜他身。”
　　江寒有点无语，没想到这个人还真的叫鸡冠。
　　“好嘞。”鸡冠头把江寒身上摸了个遍，只摸出了一台手机，“雕哥，只找到了这个。”
　　江寒看见手机被拿，顿时就急了。这部手机可是林雪送给他的，拿什么也不能拿这部手机。
　　“还给我！”江寒很想吼出气势，但实在是提不起力气，最后发出的声音又嘶又哑，还没三岁小孩的声音大。
　　“你他妈还嚣张？”鸡冠头二话不说就一拳往江寒眼角砸去，“你他妈没钱还嚣张，当我们卖福利彩票的啊？”
　　“这手机还不错，挺新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雕哥把玩了一下江寒的手机，然后放进了口袋，“既然没钱的话先打几拳，让他长点记性。”
　　“好。”鸡冠头又点了根烟，膝盖抵住江寒的胸口，拳头再一次砸在了江寒的脸上，“我叫你不还钱，不还钱还嘴硬……”
　　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了江寒脸上，江寒闭着眼承受着。他不想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心中想着如果就这样把自己打死了倒也不错。
　　没有那么多压力，没有那么多负担，也不用再考虑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事情了……
　　但是，有一个人……
　　“你他妈敢动老子的人！”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在江寒耳边响起。
　　胸口一轻，拳头没有再落在脸上，但拳头砸在身体上的声音却没有停下。
　　打偏了？江寒有点疑惑。
　　“老子让你体验一下飞的快感！”又一声暴喝响起。
　　江寒有点奇怪，这个声音既不是雕哥的又不是那个鸡冠头的，而且还有点熟悉……
　　他睁开眼，只看见天空中有个人正往他这边飞过来。江寒心中一惊，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那个“人肉手榴弹”。
　　江寒趴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微喘几口气，定睛一看，飞过来的正是刚才的那个鸡冠头，此时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他妈敢动你爷爷的男人，也给老子起飞！”
　　江寒抬起头，只见雕哥也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鸡冠头身边。他的貂皮大衣不偏不倚地盖在了他的头上，十分狼狈。
　　江寒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安息”。
　　雕哥没像鸡冠头一样直接昏了过去，不过也不好受。他躺在地上哎哟直叫，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江寒心里一阵暗爽，恨不得疯狂鼓掌。
　　“江寒。”
　　这个声音如同魔咒一般，话音刚落，时间就陷入了停滞，世间的一切都没有了动静。雕哥的喊叫声消失了，暴雨的狂啸不见了，江寒自己的心跳也停止了。
　　江寒感觉这个空间里只有自己，和那个缓缓走来的人。
　　脚步渐渐接近自己，江寒的心脏也恢复了跳动，而且跳得越来越快。
　　真的是他……
　　林雪蹲在江寒面前，眼中满是心疼。江寒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出了血丝，眼角也裂开了。林雪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江寒的眼角。
　　“嘶——疼……”
　　林雪连忙把手缩回：“抱歉。”
　　江寒抬起了头。林雪的发丝都粘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绺一绺的，而且还在滴水。
　　江寒诧异地问道：“你淋着雨过来的？”
　　林雪扶着江寒坐在地上：“来的时候急，忘带伞了。”他抹去江寒脸上的灰，“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寒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你会来。”
　　林雪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给我玩一出失踪。”
　　江寒沉默着，没有吭声。
　　林雪擦去江寒嘴角的血丝：“我先把那边给处理了，等下再来收拾你。”
　　江寒点了点头。
　　林雪站了起来，走到雕哥身边，用脚踢开貂皮大衣，然后又踹了踹雕哥的肩膀：“别装死了，刚才不还叫得挺能耐吗？”
　　雕哥半睁开左眼，见到林雪还在，然后又紧紧地闭上，装作没听见。
　　这演技真的是令人无语。
　　“嘿！”林雪一挑眉，抬起脚悬在雕哥的小老二上面，“你他妈要是再不醒，我就让你的蛋碎成泥！”
　　雕哥的下身拂过一丝凉意，他瞬间就醒了，嗖地坐起来抱住林雪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大哥饶命啊！我们也不想暴力收债啊，但我们这些低息放贷的也不容易啊……”
　　“低息？”江寒冷笑一声。
　　雕哥继续哭诉：“我们为了讨生活不得不这样啊……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小猫小狗，都等着这口饭啊……”
　　林雪挣扎着想把腿给抽出来，但雕哥实在抱得太紧了，林雪不管是踹还是踢都没能成功。
　　合着是刚才暴力催债没成功，改打感情牌了。
　　林雪看着雕哥这一副欺软怕硬的样子，心里止不住一阵恶心。他蹙着眉，问道：“他还欠你多少钱？”
　　雕哥一听有戏，连忙说道：“他之前还了两万，现在还剩四万。”
　　林雪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面有五万，多的一万当利息，密码是六个零。”
　　“雪哥！”江寒急了。
　　“你闭嘴！等下再收拾你！”林雪回过头瞪了江寒一眼。
　　“我操！”雕哥立马松开了抱住林雪的双手，抢过了他手里的银行卡。
　　他上下翻看，这张银行卡不像是假的，而且似乎还是一张新办的卡。
　　“丑话说在前面。你收了我的卡，就相当于我的朋友已经还清了债务。要是我再看见你骚扰他的话……”林雪阴笑了一下，压了压手指，发出“咔吧”一声脆响，“就不只是飞上天这么简单了。”
　　刚才在天空翱翔的感觉仍记忆犹新，雕哥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把卡收进口袋里就打算走。
　　江寒叫住了雕哥：“等下，还有手机。”
　　林雪挑了下眉，又踹了下雕哥：“手机都敢拿？”
　　“我手贱，手贱。”雕哥连忙把裤兜里江寒的手机拿出来，双手呈给了林雪。
　　林雪接过手机：“你们就可以滚了。”
　　“好，我们马上滚。”雕哥转过身抽了鸡冠头一巴掌，“傻子！起床了！”
　　“哎！”鸡冠头猛地一弹身坐了起来，看见面前的林雪就忍不住尖叫，“我操啊啊啊！”
　　“嚎什么嚎！”雕哥一巴掌又甩在鸡冠头的脑袋上，拉着他就往外跑，“我跟你说，今天我们赚大发了……”
　　雕哥和鸡冠头也没打伞，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
　　林雪把裤子上的灰拍掉，重新走回江寒身边。他伸手要去扶江寒站起来：“走，去医院看看。”
　　“你他妈给我滚！”江寒愤怒地甩开林雪的手，他捂着右胸大口喘气，怒吼道，“我不要你来帮我！”
　　林雪的手僵在空中，最后搭在了膝盖上。他静静地看着江寒：“无论你想说什么，想骂我什么，都给我留着。你现在必须先去医院。”
　　江寒因为刚才太用力，胸口又开始扯着痛。他吸了口凉气，咬着牙，点了点头。
　　林雪左手扶着江寒，右手撑着伞，走出了架空层。
　　江寒的伤并不严重，肋骨轻微骨折，脸上贴了几块纱布，瘀伤过几天就能好。
　　医生去拿药了，诊室里只剩下林雪和江寒两个人。两个人没有讲话，江寒坐在床上低着头发呆，林雪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
　　林雪关上窗户，转过身靠在窗台上：“胸口还疼吗？”
　　江寒低着头玩手指：“……不疼了。”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雪又问：“你刚刚不是还很生气吗？有什么想骂我的尽管骂吧。”
　　江寒的手指停住了，他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给雕哥银行卡。”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欠了那么多钱。”林雪坐在江寒身边，问道。
　　江寒压着声音吼道：“那是我借的钱，凭什么要你来还？”
　　“你他妈还得起吗！”林雪吼回去。
　　江寒呆呆地看着林雪，一时哑口无言。
　　“要不是我来之前给玲姐打过一个电话，我他妈还不知道你欠了那么多钱。”林雪现在一肚子的火，他跳下床，看着江寒，“你一个人辍学跑回来打工，我居然屁都不知道，你就把我这个男朋友放哪去了！”
　　江寒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不想欠别人人情，我能理解。”林雪说，“但是我是你的谁？我一个当男朋友的居然比你的上司都知道得晚！”
　　江寒继续沉默。
　　“为了什么？你为了什么要把你自己弄得那么累？”
　　“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可以，我可以借钱给你。但为什么你宁愿欠外面的高利贷也不愿意找我帮忙？你是觉得暴力收债被打有种自残的快感吗？”
　　“如果我今天不来的话你是不是就让他们把你活活打死在那？”
　　“我为什么来这里？我为的就是把你带回去！”
　　林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喉咙都有点嘶哑。他看着低着头的江寒，顺了下气，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放在了床上。
　　“这是第二张卡。”林雪背上书包，低声说道，“这一张卡，我先不要求你做什么。”
　　林雪走到诊室门口，拉开了门。他背对着江寒，缓缓说道：“我等着你拿这张卡来找我。”说完走出了诊室，关上了门。
　　江寒全身僵硬，坐在床上许久都没有动弹。
　　他看着腿旁的那张小卡片，眼泪终于涌了出来，滴落在金色的卡面上。


第87章　等待
　　林雪回到学校后不久，高二的第三次月考也开始了。
　　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后，林雪的排名让人大跌眼镜。
　　年级第73名。
　　学校的论坛上顿时掀起了讨论的狂潮，整版整版的都是关于林雪月考大退步的话题。除了鼓励林雪的话，还有对林雪一夜之间跌落神坛的原因分析。
　　热闹了几天后，大家的热情也没那么高了。不过当林雪的完整成绩被上传至论坛后，论坛里再一次炸开了锅。
　　林雪的语文成绩那栏，只有一个孤零零的“0”。
　　语文零分都能考到年级前一百？那如果再加上语文成绩的话……
　　妥妥的又是年级第一。
　　全校师生都被林雪的骚操作给惊到了。
　　趁着下课的时间，刘大山坐在座位上刷论坛。他本来还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热点，结果林雪的骚操作依旧霸着屏，热度居高不下。
　　刘大山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抽屉：“雪哥，你说你为什么语文一个字都不写？我们这些学渣看了心很痛啊……”
　　刘大山这次依旧是年级四五百名，这还是在他把语文试卷写得满满当当的情况下。
　　林雪放下笔，对着刘大山翻了个白眼：“跟你说了多少回了，我那天上午心情不好，不想写。”
　　“但你这代价太大了，年级第一都没了。”刘大山说。
　　张一凡说：“不仅如此，语文老师气得跳脚，听说他这个月的奖金都泡汤了。”
　　“泡汤就泡汤了呗，又不是我的奖金。”林雪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薄荷糖，扔了两粒进嘴里。
　　“薄荷糖？”刘大山双眼一亮，“雪哥！我也要！”说完他就伸手去拿林雪的薄荷糖。
　　“滚！”林雪一巴掌抽开刘大山的手。刘大山捂着自己被抽红的手背，喊了一声：“我操！好疼！”
　　“你也是活该，寒哥送给雪哥的薄荷糖你也敢吃。”张一凡戳了戳刘大山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不能动动你那榆木脑袋多想点事儿吗？”
　　“寒哥送的薄荷糖？”刘大山有点茫然。
　　林雪看着手里的小铁盒，缓缓说道：“这个薄荷糖……是去年开学第一天江寒送给我的。”
　　刘大山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问：“过期了吗？”
　　林雪愣了会儿，看了下小铁盒的背面：“没过期……”
　　张一凡捂着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一个敢问，一个还真敢答。
　　“你不是说你要把这个薄荷糖收藏着吗？怎么开始吃了？”刘大山问。
　　林雪把嘴里的薄荷糖咬碎，一股清凉的气息充盈了口腔。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窗外：“我觉得，当这盒薄荷糖吃完的时候，他也该回来了。”
　　下节课是语文课，又是林雪最不喜欢的课。
　　语文老师还是很生气，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林雪。林雪也乐得清闲，不用再被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真好。
　　不过他也不能和江寒聊天了，刘大山也不敢再转过头来，生怕下一次要买的就是海参鲍鱼波士顿龙虾。
　　林雪只好拿出自己的小本本。
　　小本本上面已经有很久没出现过江寒的笔迹了，这段时间只有林雪的笔迹。虽然每天发生的事不多，但林雪一直在坚持天天写。
　　他今天像往常一样，先写下了一句话。
　　【2020年4月21日，薄荷糖剩余：6粒。】
　　江寒提着个饭盒，放在了病床的活动板上。
　　江月看了眼里面的菜，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又是青菜，真没意思。”
　　江寒舀了一勺，凑到江月的嘴边：“我也想给你带腊肉呀，可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点的。”
　　江月叹了口气，张嘴吃下了勺子里的青菜。
　　“哥，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摔的，居然眼角都能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