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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配喜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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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这个么……有的事情就不好细说啦。”
陈诺白走进礼堂的时候,仪式刚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分享恋爱故事,主要是演给任老爷看的,白岚和任舒尔昨天晚上刚套好词。
“其实我们认识的很早,六七岁吧,小学就认识了,那时候就经常放学一起玩。”
陈诺白只觉得脑仁里捅了根针一样猝然一疼,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挣扎着喷涌出来,好像有人说过差不多的话。——'我今天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个人,一个在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人,就是我身边这位白小姐,她叫白敏。我与她童年时相识、少年时相爱……'
“小学、初中、高中我们一直在一个学校,我比舒尔小三岁,她是我学姐。”
'我和白小姐自小就认识了,我比她大三岁,我们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时候年纪小,反正大家都只把彼此当做是朋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开始我们都不懂事,也有一部分时代本身的原因吧,所以互相都没说出口。'
“中间也分开过好几年,直到我回国才和舒尔重新联系上,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慢慢往恋人的方向发展的。”
'因为种种原因,我们分开了好几年,经历了重重阻碍才再次相见,这时候才发现我们的心是一样的。'
“感谢各位今天的光临,特意前来为我们的爱情做这个重要的见证。”
'今天,我把她介绍给在座各位,我陈天源倾慕半生的爱人——白敏。'
白岚暗暗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台词没背熟讲到一半会忘词。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任舒尔竟然转过身抓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就吻了上来。白岚至此为止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和哪个女孩子这样亲近过,任舒尔的身体迎上来依在他的胸口,来自女性的、柔软又陌生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这完全是剧本之外的动作,白岚顿时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不该避开。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这个短暂的如同蜻蜓点水的亲吻就结束了。他克制着面部表情看向任舒尔,任舒尔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如果不是礼堂里随之响起一阵阵善意的掌声和口哨,白岚几乎要以为刚才那几秒钟全是自己的臆想。于是直到这波起哄声过去,宴会的主人才察觉到不对,靠门口的那几桌有些骚动,一些客人站了起来往门口围过去。白岚循着任舒尔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有人倒在地上?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看清了,那个人,是陈诺白……
白岚跳下舞台奔过去,只见陈诺白抱着头弓着身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白岚蹲下来托着他的肩,把他半抱进怀里,细声叫他:“哥?怎么回事哥?”陈诺白靠在他身上,双目一片死寂,一面发抖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着,上排牙死死咬住了煞白的下唇,撕裂一般的吼声全被关在了喉头,只余下压抑又绝望的呜呜悲鸣,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白岚急得眼底通红,掐着他的两腮好不容易迫他松口,把自己的手送过去。于是陈诺白恍恍惚惚照着早上咬过的齿痕合下牙关,一会儿白岚的手腕上就滴滴答答淌出血来。
第十六章
马房那些事之后,白岚因为无法面对陈诺白,在外面独自躲了五年;车祸之后,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白敏。好在陈诺白那边已经足够忙碌,忙到他可以心安理得做只鸵鸟,二十四小时里面挤不出哪怕一分钟时间想别的。可有些事终究是避无可避的,陈诺白出院的那天,白岚咬了咬牙回了趟家,有些话他必须找白敏说清楚。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报雪情,宣称今年是六十年一遇的严冬。草坪上覆了厚厚一层白,工人们正在园子里铲雪,白岚把车停在门口走进去。白敏整日独自在家中消磨日子,前些日子托人买了一块通透名贵的端砚石茶盘,白岚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在客厅里烹茶,茶海上腾起一阵茫茫热气。白岚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白敏腾一下站起来,抓起手边的随手泡就砸了过去。电茶壶里还有大半壶刚刚烧的热水,直接迎头泼面地浇下来,全淋在白岚的脖子上。烫到的地方好像被投下一大团灼灼明火,针扎一样的痛感顺着滚烫的水流直蹿下去。他脚步顿了顿,没有理会白敏的叫嚷,上楼去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提着行李下来。
白敏堵在楼梯口怒视着他:“白岚你什么意思?”白岚半边身子都疼麻了:“我要走了。”白敏把他手里的箱子抢下来:“你走去哪儿!你想去哪儿!谁准你走的!”白岚往边上靠了靠,撑住扶手借了点力:“妈,这件事你后悔过吗?”白敏脸色骤然一变:“什么这件事那件事,我后悔什么?!”白岚冷冷接上去:“后悔什么?你这是买凶杀人!你还问我后悔什么?!”白敏尖声吼道:“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母子俩能过得好一点!”“别再拿我做幌子了!你是为了你自己!”白岚第一次在白敏面前爆发,“我宁愿二十一年前没有被生下来!”白敏气得发抖:“你眼里还没有我这个妈!是不是姓陈那小子教你说的,一定是他把你带坏了!一定是他!我就知道!”
“……出事半年了,三十六天前他才第一次下病床自己走路。”白岚原本心中还有些微隐秘的幻想,以为白敏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和悔改,这下是真的对她失望透顶,“我不会让你再伤害他了。”白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这是威胁我还是和我宣战?!”白岚面色沉静如水:“我帮你赎罪,能还一点是一点。”白敏狠狠推了他一把:“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啊?!”白岚靠在扶栏上稳住身体,慢慢收紧了拳头,骨头都在咯咯作响,片刻后忽然轻轻吐出四个字:“我喜欢他。”白敏愣了一会儿,随后伸手猛地攥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白岚你给我再说一遍?!”“我说,我喜欢他,我喜欢陈诺白。”这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白岚抬起头,眼神里闪过释然、挣扎、哀伤、温柔种种情绪。
白敏没等白岚说完就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她吊着眼瞪视着白岚,露出一个诡异又扭曲的表情:“白岚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啊?你知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东西吗?还是真给我说中了?三十年前唐玉玲抢我男人,现在他儿子来抢我儿子!”白敏这个耳光用了十分力气,白岚被她扇得半边脸都木木的,耳朵里嗡嗡直响,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半天没回过神。他五岁来这里的第一年,陈诺白生日那天,白敏也扇过他一巴掌,让他滚出去罚站,因为他让陈诺白的手沾了水。他在门口捂着脸哭,陈诺白在冷风里陪他站了好久。——这样的开头,这样的结尾,也算是有始有终。白岚弯腰提起行李,目光沉沉:“你有什么冲我来吧,但是你别动他了,我求你,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求你。”
离开的时候他用力甩上门,把白敏的疯言疯语通通关在身后。
上车以后,白岚只觉得整个人疲乏不堪,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给梁叔打了个电话:“你们到了吗?”梁叔的语气有些为难:“小少爷,我们还在医院……”白岚揉了揉眉心:“出院手续我不是已经办好了吗?有什么问题吗?”梁叔说:“大少爷不肯跟我走,一直问我你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你说过早上要出去办事,所以我也不敢打电话打扰你。”白岚叹了口气:“没哭吧?”梁叔不说话了,白岚猜到答案了:“好吧,我知道了。这边事情已经办完了,我马上就过来。”
半路开始飘起小雪,白岚把车停在医院对面,隔着条马路看到陈诺白坐在门口的花坛边上,梁叔站在一边给他撑着伞。陈诺白穿一件烟灰色厚毛衣和蓬蓬松松的黑色羽绒服,这半年里他几乎一直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眼下换了衣服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让白岚第一次感觉到他是真实的,是具体的。陈诺白神情不安地左右张望,看到白岚的那一秒,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站起来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梁叔没能及时拉住他,陈诺白不要命似的直窜出去,路上刹车声、喇叭声响成一片。白岚腾起的那点“安心”立即灰飞烟灭,陈诺白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危险,只顾手脚并用闷头扎进他怀里,可怜兮兮地问:“你去哪里了?”
陈诺白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脑部受伤很严重,过去的事情很多都记不清楚想不明白,傻乎乎得像小孩。出事以后,白岚一直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守在他身边照顾,陈诺白醒了以后第一个见的人也是他。这种依赖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白岚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这份“依赖”而感到羞愧难当。陈诺白对他的态度,五年前就已经很明确了,现在的依恋和温存不过是雏鸟情节的产物,实在有点乘人之危的意思。每每想到这一点,白岚就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于是开始刻意与陈诺白保持距离,陈诺白每次都会敏感地发现,然后眼睛红红地缠上来:“阿岚不要不喜欢我……”
白岚把陈诺白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拍掉他肩上的几片雪花:“梁叔说你今天不乖哦,不是答应我好好听话的。”“这里,红红的。”陈诺白岔开话题,伸手碰了碰白岚的脖子,白岚疼得往后缩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那一片火烧火燎的,钻心疼。陈诺白看在眼里,赶紧用冰冰凉凉的手心捂上去:“不要痛痛!”“冷死了你,大雪天的坐门口,手都冻成冰了。”白岚抓着他手腕拉下来,扣着十指揣进自己衣服口袋里。正好变灯了,白岚一面带着陈诺白过马路,一面教他看灯,红灯停绿灯行。
新的住所在城南,是陈家闲置的一套双层复式小别墅,已经提前请人打扫整理过。朝南的主卧是陈诺白的,白岚住在对面的次卧,陈诺白对此很不满意,叉着腰问白岚:“我们为什么要分居啊?”白岚弯腰帮他整理床铺,面上一红:“什么分居?谁教你的……”陈诺白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我偷听到的呀!杨医生说她和她老公吵架以后就分居啦!可是阿岚,我们没有吵架,为什么要分居?”白岚想了半天憋出一句:“呃,因为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在新居的第一个晚上,白岚好不容易把陈诺白哄睡下了。他去阳台上抽了根烟,回自己屋里躺下,有点头疼:关于陈诺白,关于白敏,关于公司,他还没时间考虑到自己。房门突然很轻地推开了,白岚猜到是陈诺白,故意没回头。过了一会儿,床沿软软地陷下去,陈诺白拱到白岚身后贴着他。白岚故意凶巴巴地瞥了他一眼:“干嘛?”陈诺白抿着嘴眨巴眨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凑上去,往他脖子上烫伤的地方轻轻吹气:“阿岚呼呼,痛痛飞飞。”白岚被他这么一弄哪里还凶得起来,微微叹了口气翻过身:“睡不着?”陈诺白点了点头:“我不要分居!”白岚拿了个枕头给他:“给你讲故事吧,讲完我们就睡了。”
“花园里有三只蝴蝶,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一只是红色的,一只是黄色的,一只是白色的。”
“有一天他们一起在花园里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下起了雨。”
“他们飞到红花那里向红花求救:可不可以让我们到你叶子下面躲一躲雨?”
“红花说:红蝴蝶和我都是红色的,可以进来,另外两个不行!”
“三只蝴蝶说:我们不想分开,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雨下得更大了,他们又飞到黄花那里向黄花求救:可不可以让我们到你叶子下面躲一躲雨?”
“黄花说:黄蝴蝶和我都是黄色的,可以进来,另外两个不行!”
“三只蝴蝶说:我们不想分开,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他们又找到白花,向白花求救:可不可以让我们到你叶子下面躲一躲雨?”
“白花说:白蝴蝶和我都是白色的,可以进来,另外两个不行!”
“三只蝴蝶说:我们不想分开,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陈诺白突然抱住了白岚的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我也不想和阿岚分开,早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白岚捏了捏他的手背:“不会的,睡吧。”
——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除了你还有你对我的虚假眷恋,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十七章
其实陈诺白病情日渐好转以后,白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梦见过那场车祸了,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难以自拔地陷入久违的回忆里,场面一时有些失控。还是任舒尔先反应过来,拽了一把白岚把他唤回来:“别傻着了,走,去医院。”白岚慌忙点了点头。
上车以后白岚先翻手机,给通讯录里的黎医生拨了个电话。在黎子阳的立场,面对白岚其实有点尴尬,但白岚只是询问早上复查的结果,没有表现出任何私人情绪。黎子阳清了清嗓子:“复查情况挺好的。”白岚追问:“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已经在慢慢恢复了吗?”黎子阳沉着道:“我是说情况比较稳定,没有恶化之类。你说的恢复是指?”白岚听完心脏一阵猛跳,一时竟不知悲和喜哪种更多一点。“这样……他这几天经常头疼,我以为是想起什么了。我马上带他过去,还是麻烦黎医生再帮忙好好检查一下。”白岚挂断电话,低头查看陈诺白的情况。
陈诺白蜷着身子侧躺在他腿上,看起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睫毛低垂着,呼吸还是有些重。白岚小心托着他的后颈让他躺得舒服一点,软着声问他:“哥,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陈诺白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白岚一只手捏着他的手心,一只手去给他擦额头上湿湿黏黏的细汗。
任舒尔往后面扔了包纸巾:“先收拾收拾你自己吧,搞得像案发现场一样。”白岚接过来,看见雪白的坐垫上沁进去几滴血,自己手腕上留了一圈通红的齿痕,边沿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块了。他抽了几张纸随便擦了一下:“对不起,我等下帮你洗干净。”“……你觉得,我是在怪你把我车弄脏了?”任舒尔翻了个白眼,“白岚,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真的很无趣。”白岚有些无奈地垂下头:“姐姐,还能再快点吗?”“我这开的是车又不是飞机。已经超速了,扣分算你的,不行你来开!”嘴上是这么说,任舒尔还是配合地加了点油门。陈诺白微微抽动了一下,从白岚那里挣出手,半撑着上半身摇摇晃晃坐起来。“怎么了哥?”白岚想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结果被陈诺白一偏头躲开了。
到了医院,白岚把陈诺白送到黎子阳那里,一时间只觉得七上八下,心中煎熬,仿佛有团火在烧一样。他知道如今和陈诺白亲密无间的日日夜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偷来的,一旦陈诺白想起来,他们的关系就会退回三年前,甚至是……八年前?——这已经是白岚能想到的、最好最好的结果了。他不想失去这份亲密关系,更不敢想象失去陈诺白,而这种想法本身实在太自私了,白岚又一次觉得自己恬不知耻,简直想抽自己两下。任舒尔停好车上来,刚好看到白岚心神不宁地坐在走廊的排椅上,脸色有些难看。
任舒尔在他身边坐下,抬起他的手腕:“给你贴俩创可贴吧,刚刚在服务台问人要的。”白岚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推辞不过,任舒尔非要帮他弄。她还穿着为订婚典礼专门准备的白色礼服,任舒尔性格飒爽洒脱,不喜欢浮夸的裙摆和拖尾,但这衣服毕竟还是有些扎眼,来来往往的家属、病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他们一眼。白岚心中有愧,万分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把订婚仪式搞砸了,明天我一定登门好好向任老爷、伯父、伯母赔礼道歉。”“得了吧,你确定要直面我爷爷的怒火?那你可真是太勇敢了,到时候追封你做烈士。”任舒尔用酒精棉帮他消毒,故意使了点力气。白岚被她按得嘶嘶抽气,语气却突然认真起来:“姐姐,真的很对不起你,我知道已经连着两次了,但是我也不敢保证这就是最后一次。我哥他现在这个情况,我真的……我只知道他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第一位的,我很难放心也很难放手。”
这三年多于白岚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无处言说的煎熬,他从来没奢想过有朝一日能剖开心肠与人倾诉,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把这份“煎熬”宣之于口。白岚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并不是特意要和任舒尔说这些,就好像一个气球,每天都往里面充气,终于有一天太满了超过负荷了,砰一声巨响之后炸得连灰都不剩。任舒尔撸小狗似的揉乱了他的头发:“行了我又没怪你,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我爷爷那儿,要死一起死吧,谁让我嫁你了呢。”白岚脸上随即一红,不自在地往后避过一些:“姐姐,那个……”“你是想说只是订婚还没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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