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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也不是很详细，但是这是你不能这么粗暴处理了，你总得问问季宁的意思……”
　　季铭扬觉得头疼，他一头疼就喜欢捏捏眉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你不懂，季宁他……”
　　“哥哥。”季宁赤着脚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季宁。”季铭扬有些惊讶地看着楼梯上的弟弟，“快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爸爸和爷爷都急坏了。”
　　一听到回家，季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我……我不想回去……”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吗？”季铭扬有一些气急。
　　“那哥哥呢，哥哥担心我吗？”季宁眼泪汪汪地追问。
　　季铭扬一滞：“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
　　“大家都说妈妈是我害死的。”季宁哭得不断抽泣，“大家说哥哥不喜欢我，恨我。”
　　季铭扬看着季宁，不说话。容允云里雾里看着季铭扬。季宁的眉眼其实有一些像季铭扬。仔细看着季铭扬的时候，容允好像也能看到他的眼睛里也有一些泪珠在打转。
　　“我就知道哥哥讨厌我。所以我不想回去，容允哥哥，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啊？！”容允显然有些极度震惊。
　　季铭扬叹了口气，从小到大，他都对这个弟弟都没有办法。
　　容允给季铭扬投向了一个眼神求救，季铭扬装作没有看到：自己的锅自己背！

　　第十二章

　　“要不，今天还是让季宁住在这儿吧，明天再回去。”
　　拗不过容允和季宁两人，季铭扬只能点头答应。
　　把季宁送回房间，看着他睡着之后，容允才放心地走出房间。
　　还没走下楼梯，就闻到楼下浓浓的烟味——季铭扬又在抽烟。容允表示不悦，走下楼，把他的烟抢了下来掐灭：“什么时候把这个毛病改改，一遇到事儿就抽烟。”
　　“说吧，这怎么回事儿。”容允在季铭扬的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一脸纠结的季铭扬。
　　季铭扬上手捂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宁他一生下来，我妈妈就死了。”
　　容允心里一颤，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怀季宁的时候，我妈已经是高龄产妇了，怀他的时候检查出并发症，但是不愿打掉，坚持把他生下来，一出生就死了，季宁也一出生也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季铭扬用手来回搓着脸，疲态尽现。
　　就跟所有的八点档家庭伦理电视剧的狗血剧情一样。总有那么一个悲情主角，需要承担着一个家里所有的悲剧情感。母亲的忌日是自己的生日，季宁的13年都是如何过来的呢？已经逝去的人，不代表就永远不存在。他就像一个诅咒，缠绕着，在每年的同一个时刻将大家开裂的伤口撕扯开。
　　“我的母亲以前是个钢琴家，可能是遗传吧，季宁也喜欢弹。有一次在父亲的生日上弹了一首《致爱丽丝》，你知道吗，母亲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就是弹的这一首。曲子弹到一半，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季铭扬说的有些哽咽。
　　季宁就像是被荆棘缠身，在失去了爱自己的人的这个世界上，他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呢？就像严冬的花儿一样，这些记忆都要被分寸，又如四季交替，春天总会到来一样，记忆又会被扯开。小时候的季宁都在做什么呢？躲在房间的角落哭泣？还是……容允抬头看着楼上的房间门，若有所思。
　　“季宁从小就很懂事。”季铭扬将头埋得更深了。
　　容允向他走了过去，坐在他边上，伸出手环住了他，把头支在他的肩膀上，“嗯，季宁很好，很懂事，你们都把他照顾得很好。”
　　“不是的，起初我恨极了他。”容允感到有几滴眼泪从季铭扬的指缝间渗了出来，滴在自己的膝盖上，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可是一想到自己拥有了20年的妈妈，而他一天都不曾拥有过，有实在恨不起来。”
　　容允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听着。
　　“季宁比我长的更像妈妈，特别是眼睛，也许是因为这个吧，家里人特别是我父亲，很不愿意看他。”
　　容允安抚着在季铭扬的身上轻拍着。
　　“那个时候我刚上大学，也不愿意回家。”
　　“我明白。”
　　“如果……如果我当初能对季宁好一点……”
　　“你已经够好了。”
　　“不，我不好，季宁现在病情反反复复，医生说他的心病也有很大的影响。如果……”
　　“不要自责了，没有如果，不如做好当下吧。”
　　那天晚上，容允陪着季铭扬到了很晚。他第一次知道季铭扬这么能哭，容允一次次细声安慰他，不厌其烦。
　　到了后来，两人都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容允几乎是不知道季家的事情的，更不知道他有一个身世如此坎坷的弟弟。
　　太阳光穿过了窗帘布的细缝透了进来，容允被耀眼的太阳光给刺醒。揉了揉眼睛，动了动僵硬的肩膀，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季铭扬，看着对方脸上还挂着泪痕，才确信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容允醒来洗漱完之后的时候，王妈已经做好了早餐。
　　“哎哟，两位祖宗，你们俩昨天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啊。”王妈是个年过五十的当地人，说话还带着些乡音。
　　容允把食指放在两唇之间，微笑着对她说：“这位祖宗昨天把自己折腾到老晚，现正睡得香，你别吵醒他了。”
　　王妈朝客厅伸了伸脖子，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季铭扬睡得正香，无奈地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们年轻人了。我家的那个孙子也是……”
　　容允见王妈又要发表长篇大论，连忙打断了她：“你先做饭，我出去买几件孩子的衣服。要是季先生醒了，你记得让他等我回来。”
　　“孩子？”王妈刚想叫住容允，却发现对方早就拿着车钥匙跑了出去。
　　容允并没有到太远的地方买季宁的地方，在就近的商场里挑了两套，便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回来没多久，季铭扬也醒了，坐在沙发上直揉脖子，显然睡得不是很好。
　　“快去洗澡换衣服。”容允看着对方的衣服皱巴巴地说道。
　　季铭扬被容允半推半拉地送进了浴室。
　　没一会儿，季宁也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走出了房间。
　　“容允哥哥……”季宁软软地喊着，身上穿着容允的睡衣，松松垮垮的。
　　容允把新买的衣服递了过去，“快去换衣服，一会儿下来吃饭了。”
　　季宁点了点头，抱着衣服往回走。
　　看到有客人来，王妈特意做了几道拿手菜。季家的餐桌上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季宁一门心思扒饭，低着头不敢看季铭扬。
　　“季宁，下午我把你送回去。”
　　季宁一脸SOS的表情看向容允，容允耸了耸肩膀，说：“季宁，你的爸爸和爷爷都很着急，不能任性。”
　　“或许，他们根本不希望我回去。他们一定很讨厌我。”
　　季铭扬“啪”的一下把筷子放了下来，“季宁，不许你这么说话。爷爷他有多疼你，你不知道吗！”
　　季宁把头低得更低了：“是不是……要是我死了会比较好……”
　　季铭扬差点想拍桌，被容允抓住按了下去。看容允对自己摇了摇头，季铭扬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很，一下下按捏着眉间，一言不发。
　　“小宁，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呀？”
　　“是我把妈妈害死的。每次我过生日，爸爸都说没空回来。我知道的，他没这么忙。”季宁的声音越说越低。
　　容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孩子，他知道这是季家所有人心里的一个结。
　　季铭扬站了起来，走到餐桌边上蹲了下来：“这不是小宁的错，妈妈的死也不是小宁的错，小宁不是季家的灾星。”
　　好几次，容允都听出了季铭扬声音在颤抖，以前，不论站在多大的舞台上发言，这个男人，都不会怯场。如今面对季宁，他在害怕，小心翼翼，生怕出错。
　　“小宁，你是妈妈的孩子，我也是。爸爸和爷爷同样爱着你和我。”季铭扬眼神真挚。
　　“哥哥和我不一样……”
　　季铭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允喜欢哥哥吗？”
　　眼前的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季铭扬拉过季宁的手，捏在手里。“我也喜欢小宁。所以，跟哥哥回去一趟，好好跟爸爸和爷爷说说，把小宁想说的、想问的都告诉他们。问问他们喜不喜欢小宁，如果……”
　　季铭扬压了压自己颤抖的声音，说：“如果爸爸说不喜欢小宁的话，小宁再搬过来和哥哥住好吗？”
　　季铭扬说的真诚，一旁的容允眼眶不禁润湿了。
　　自己好像看到了那时的明宸拉着自己的手也说着同样的话。
　　如今还能拉着季宁好好安慰，其实自己和他又差得了多少？安慰季宁的同时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暗示：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哥哥，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能让容允哥哥陪我一起吗？”季宁请求的眼神看着季铭扬，又看了看容允。
　　容允被迫从幻想中脱离出来，回到现实，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都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愣了，自己完全没有听刚刚小宁说了什么？
　　“啊？什么？”容允一脸目瞪口呆。

　　第十三章

　　季家的大宅位于S市的市中心。从季铭扬爷爷那一代起，季家就一直住在这儿。据说这个大宅充斥着季家爷爷的回忆，所以季家直到现在也没有动过搬家的念头。
　　期间季家宅在修葺了好几次，从外表上看还是能隐约看出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去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刚走到季家大门的容允停住了脚步，有一些打退堂鼓。
　　“放心，我爷爷很喜欢小孩子的。”季铭扬一把抓住了容允的手臂，拉着他往前走，生怕他逃走一般。
　　容允跟着季铭扬继续走，快踏进季家的时候，他才反应了过来。“你才是小孩子！”
　　季铭扬朝着容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少爷，您回来了啊。”出来迎接的事服侍了季家三十年的老管家——刘叔。刘叔向季铭扬身旁靠了靠，小声问道：“小少爷回来了吗？”
　　季铭扬微微侧了侧身，身后的季宁只露了露脸，又马上缩了回去。躲在季铭扬背后，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原本平整的衣角被抓出了几道褶子出来。
　　刘叔放心地叹了口气，语气放松道：“老爷说今天公司事情有些多，要晚些回来。”
　　容允站在季铭扬的后面，将季宁的表情尽收眼底。于是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季宁的爸爸只是工作有些忙罢了。”
　　“是啊小少爷，老爷知道您今天回来，还特意吩咐做了您最爱吃的菠萝肉。”刘叔特意地强调了一下“老爷”两个字。
　　季宁低头不语。
　　“好了，进去吧。”
　　容允跟着季铭扬走了进去，看到装潢布置都是上个世纪的风格，心里不免还是有一些震惊的。
　　看着容允的样子，季铭扬解释道：“这都是按照奶奶当年喜欢的样子布置的，奶奶死了以后，一直也没改，这些红木家具也都一一保存了下来。”
　　容允似知非知的点了点头。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大概就是季铭扬的爷爷吧。老人头发已经花白，眼角细细密密地布满了皱纹。可能是有老花眼的缘故吧，季老带着一副眼镜在看报纸，见有人进来了，便摘下眼镜，把报纸折了几下随意地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
　　“爷爷好！”季铭扬朝着季老打了个招呼。
　　“爷爷好！”旁边的季宁也怯生生地喊道。
　　容允刚想跟着喊一声“爷爷”，却被季老硬生生地打断。
　　“这位是？有些眼熟啊。”季老眯着眼睛，盯着容允，好像要把他看个透。
　　季宁抢白道：“这是我容允哥哥，是我让他陪我一起回来的。”季宁说的着急，好像生怕自己的爷爷把容允吃了一样。白皙的小脸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涨的通红。
　　“爷爷好！”容允拉了拉季宁，朝季老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季老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刘叔走了过来说季老爷已经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季老先是起身，走向了餐桌。
　　季铭扬趁着自己的爷爷先走，自己蹲了下来，对季宁悄悄地低语：“一会儿记得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爸爸和爷爷，好吗？”
　　季宁想了想之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季铭扬宠溺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按照规矩，季老先入座，坐上座。而季铭扬的父亲坐下首。
　　容允仔细地观察着餐桌上的一切。
　　季铭扬的父亲季燮也五十多了，鬓角也有一些斑白，但是人却精神的很，不断给季老布菜。
　　以前倒是听季铭扬说过，季家的家规就是不养闲人。所以不论是季铭扬还是他的父亲都没养成富二代的那些臭毛病。特别是季铭扬的父亲，完全是靠着自己实打实地打出了现在季氏。
　　容允也注意到，那盘菠萝肉也放在了离季宁最近的地方。
　　谁说这家人不爱季宁的？容允心想道。
　　“怎么？菜不合胃口。”见容允没怎么动筷子，季铭扬侧身，轻声问道。
　　“不是……”容允只摇头，刚想解释，却被对面的季宁给打断了。
　　“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季宁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季燮正给季老剥虾的手颤抖了一下，虾子掉落在桌上。季燮皱着眉头，会看着季宁。那皱眉头的样子和季铭扬实在很像。容允终于明白季铭扬老爱皱眉头的毛病是从哪里来的。
　　“小宁为什么这么问？”
　　季燮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威严，大概是在商场呆久了的缘故，严肃不容反抗。
　　季宁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不断看向对面的季铭扬，向对方求救。
　　季铭扬慢慢放下了自己的筷子，对季燮说：“爸，小宁慢慢长大了，有些问题我觉得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小宁还小，有些事情他还不明白……”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口气，只是这之中夹杂着一些作为父亲的迷惘。
　　“小宁也不小了，别让这些事情作为你父子之间的隔阂。”一旁的季老发话了，语气缓慢而又笃定。
　　季老也停下了筷子，看向季宁：“小宁啊，你说说，你是怎么想法。”
　　“爸……”
　　季老朝着自己的儿子摆摆手，说：“你先别说话，听听孩子怎么说。”
　　季燮不说话，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妈妈是我害死的。”季宁慢慢说着。
　　“爸爸不喜欢我弹钢琴。大概是因为会让他想到妈妈。”
　　“每年生日的时候，爸爸都会借口自己很忙不回家。我想大概是爸爸我想看见我。”
　　“……”
　　容允看到，季宁没说一句，季燮的手便攥的更紧了。而旁边的季老却仍是不动声色。
　　“没有的事……”季燮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几句，却说不出口来。
　　“那，这么多年，爸爸都是怎么看我的呢？在爸爸的眼里，季宁是不是一个麻烦？一个害死妈妈的麻烦呢？”季宁说的激动，被呛到之后直咳嗽，脸颊也被憋的通红。
　　季燮背靠在椅背上，气势全无。“不是的小宁，爸爸从来没有把妈妈的死怪罪到你的头上。不参加你的生日只是因为爸爸真的很忙。”
　　季宁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是的……”
　　一旁的季老看着这两人，默默叹了口气：“小宁，你的生日会爸爸都没有参加，但他有没有送你礼物呢。”
　　“有……”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些礼物都没打开过吧。”
　　“因为那些礼物不过都是爸爸让秘书买的吧……爸爸他根本无所谓。”
　　听到自己的孩子这么说，季燮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孩子，你连礼物都没打开，就不能妄下论断。”
　　“爸，不用说了。”季燮抓着身旁季老的手，想要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季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季燮：“你这父亲做的也真是，父子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苏玫已经不在了，你还想要跟她的孩子反目吗！”季老生气地用拐杖狠狠敲了两下地板。
　　“小宁，你知不知道，每个礼物里都夹着爸爸的信。你生日的前夕，我每次都能看到你爸爸熬夜在给你写，生怕写不好，重写好多次，废稿扔了一地。要是说你爸爸不喜欢你，我是一万个不信的！”
　　原来这些都不过时彼此的误会罢了。人们之所以会创造语言和文字，就是因为人和人之间会产生太多误会，光靠爱还不够，还需要用这些外在的东西解开误会。
　　小宁显然有些不敢相信，马上跑下餐桌，奔向了自己的房间，把之前房间里的礼物一件件拆开，抽出一封封信，细细看着，哭得泣不成声。
　　原以为这些都是自己记忆中痛苦的事情，每每他从我的眼前掠过，我的世界都会变得黯淡无光。记忆中的我沉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