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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勾不动地火-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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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铮低头看着他,问:“真不去?”
  “不去。”周言不开玩笑了,看着地上,指尖一棵不知从哪弄来的狗尾巴草扫过粗粝的地面,他看着有点心不在焉,神情略显淡漠,“我……不太喜欢去这些地方。派出所、公安大学……”
  这时有巡逻的摩托车开过,周言抬头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地低头。
  韩铮想,那些地方,也包括少管所吧。
  或许是所有限制自由,让他想到某段往事、唤醒某段记忆的地方。
  趋利避害是本能,韩铮明白。
  他现在还明白,当时他去少管所看望那群小崽子,周言为什么反常的沉默。
  韩铮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想问问周言,每次看见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恐惧还是……厌恶。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韩铮走后,周言在公交车站等了半天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见到,等到后面有点泄气了,手机也没电了,干脆看着路牌、凭着一张嘴一路摸索着、问着,两条腿走回去。
  “11路公交车”挺好使,就是摸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周言不知道是自己腿脚没完全恢复利索,还是人老了力气不够,总之走了也就半个小时,一抹脸就是一把汗。
  到楼下的时候意外遇到小珍,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看见周言的时候先是一愣,接着立马笑开了花,露出两颗小虎牙,张开手里的袋子,说:“周言哥,来吃冰柜儿!”
  小珍这姑娘挺可爱的,傻乎乎的,周言对她印象还不错。正巧他热得喷火,也不客气了,说了声“谢啦”,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绿豆冰棍,撩起袖子坐在井台边啃。
  冰棍冰得很牢,硬邦邦的,周言想咬一口,奈何牙口不好,咬不动。
  小珍坐在他旁边,乖巧地抿了一口香草味的奶油雪糕,嘴唇上立马沾上一圈白色的牛奶,周言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她。
  “擦擦。”
  “呀,你还带纸巾啊。”小珍接过纸巾,把雪糕咬在嘴里,腾出另一只手,抽出一张纸巾,把雪糕从嘴里拿出来,然后擦了擦嘴唇,嘟囔了一声,“口红都没了。”
  周言闻言看了看她的嘴巴,乐了。确实,下唇的梅红色褪了一半,上唇还是红艳艳的,看着怪好笑的。
  “你别笑我呀。”小珍嗲声嗲气地作势生气,拍了拍周言的胳膊,周言刚想说什么,旁边不远处传来一阵怒吼。
  ——“孙小珍你他妈还不给老娘滚回来!!!”
  周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什么都没看到。
  而等他再回过头,一旁的小珍面色已变,一跃而起,捋了捋裙子,急匆匆地说了句:“我先走啦!”头也没回地就快步跑开了。
  有了这次插曲,小珍和周言“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上下班时间差不多,到后来连出门和回家都凑到了一起。小珍性格开朗,总是跟在周言后面叽叽喳喳的,偶尔还会给他送点自家包的饺子、粽子、面饼。
  面饼是小珍自己做的,饺子和粽子是小珍妈做的。小珍出生没多久父亲就去世了,小珍妈只有一条腿,靠做女工把她拉扯大,日子过得挺苦,但相依为命,靠着左邻右舍接济,也凑活着过到现在。
  小珍没觉得自己活得有多苦,她和周言说这辈子也没什么追求,就希望过几年能找个老实人嫁了,那人不需要有多大房子、赚多少钱,只要能受得住她妈就行。
  住在这一带的人都穷,但是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日子还是照过,没闲钱看电影,就每天饭后跳跳广场舞。现在天气暖和了,傍晚在树下摆盘棋下着,过往的张三李四这个说一声,那个念一句,不远处不知哪家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响透了整片旧楼;老妇们在一旁搬着小板凳吃西瓜唠嗑,偶尔打骂一下淘气的孩子,言语粗俗,又未必下得了重手……
  细碎的点滴构成了生活的常态。周言有时恍惚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小珍的面饼连送了三天后,小珍妈终于受不住了,在她准备第四次拿着饭盒子溜出门的时候,拎着她的耳朵尖细着声音骂:“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拿这饼养哪里的野男人?!啊?!”
  小珍疼得哇哇叫,一边求饶:“不是野男人!周言哥不是野男人!”
  祸从口出,小珍事后也很后悔,怎么就这么经不住就招了。要是在抗|战时期,她保准是个叛徒,不用打就招了。
  因为孙小珍同志的“叛变”,周言被小珍妈“请”到了家里。
  吃了人家这么多个粽子、饺子,周言第一次看到她,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妇女,穿着黑色的裤子,一边裤腿完完全全卷起,空荡荡的,因而显得另一边的腿格外的长,脚着地,拖鞋一下一下的点着地面。
  孙小珍长得挺好看的,双眼皮,丹凤眼,鹅蛋脸,眉清目秀;可小珍妈长相就很凶,三角眼,冲天眉,说话的时候表情夸张,好像整张脸皮都要掉下来了;不说话的时候也吓人,黑洞洞的瞳孔直勾勾看着你,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底。
  可是周言看得出来,小珍妈……是努力想显得温柔一点的。
  她和周言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得很低,和平日里的大嗓门差别太大了,以至于听上去僵硬而别扭,她的语气是讨好的,每个动作都很慢,转动轮椅去给周言倒水的时候,轮椅忽然出了点状况,她低下头捣鼓了老半天都没捣鼓出什么名堂,小珍端着水果走过来,拧着小细眉说:“妈,这轮椅老了,也坏了,早该换了。”
  “换?!”小珍妈猛地抬头,表情陡然一变,“你有屁个钱换!”
  她说完才意识到旁边有个外人,赶忙收敛起凌厉的神色,冲着周言笑了笑,周言也笑,只是那瞬间,那种说不出的尴尬,心知肚明,不言而喻。
  在小珍妈的力邀下,周言第一次在邻居家吃饭。
  “我这丫头别的不行,做饭可好吃了。”
  她的语气很骄傲,小珍窘得不行,臊得慌,红着脸说:“周言哥是我们饭店的厨师呀,妈你这叫‘关公面前耍大刀’!”
  “什么关公大刀,我不懂。”小珍妈挥了挥手,不理会小珍,只对着周言直勾勾地笑,“我这闺女,除了人傻了点,哪哪都好。”
  小珍手艺确实不错,甚至不输周言,周言吃完差点打了个饱嗝。
  小珍妈很热情,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顿饭从头到尾都在“推销”自家女儿,那架势,恨不得让小珍当场和周言订下终身大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言想着,只是插科打诨般的点头称是,心里觉得有点愧疚,那种感觉不是很浓烈,但就像是偷了无主的田地里几颗大白菜一样,带着点心虚。
  之前有个晚上小珍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他当时回答的是“有喜欢的人”,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太过含糊其词,不够果断。总结起来,还是——他有渣男的潜质。
  所以为了成功甩开这个“光荣”的头衔,吃完晚饭周言趁着自己回家、小珍出门倒垃圾的当口,准备和她说清楚。
  周言第一次做这种事,总怕无心伤人,言语措辞特别小心,带着些虚伪发好人卡,什么“你是个好姑娘”啊、“以后一定会找到超级优秀的男孩子”啊之类的。
  小珍一开始的时候还看着他,慢慢脸憋得越来越红,头也越低越下面,最后低声打断了他:“其实我知道的。我配不上你……”
  小珍的模样很沮丧,和平时判若两人,周言平日里当她小妹妹,这会儿也心疼,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小珍转身离开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周言在情感方面有点麻木,他觉得这事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他那个从小没给过他多少“母爱”,长大还把他“卖掉”的老妈。
  这件事让周言郁闷了几个小时,看电视的时候都心不在焉,频频看时钟掐着点儿随时准备睡觉。
  可等到终于到点的时候,他还没从沙发上站起来,门铃就响了。
  周言的门铃声很少响,除了韩铮和小珍没人按过,但两人一般都按两到三声就停了,等着他开门,不像现在这样,连贯而急促。
  他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拖鞋都没穿好就跑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老大爷,周言记得他,是小珍家的邻居,总是在大榆树下抽烟斗的老烟枪。
  老烟枪一双带着厚重眼袋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看着他,喊了声:“小珍呐?!”
  周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孙小珍吗?她不在啊。”
  随着小珍妈一声哭天抢地的喊,总是沉寂在黑夜里的旧胡同,猛然苏醒过来。
  ——孙小珍失踪了。
  那时吃完晚饭,周言回家,小珍要倒垃圾,跟着他一起出门,小珍妈平日里都是等着小珍帮她洗脚擦身的,可这会儿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小珍回来。开始时她以为小珍和周言去哪玩了,可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小珍还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她坐不住了,就让邻居老大爷去周言家叫女儿回来。
  谁知,周言根本就不知道小珍在哪。
  周围左邻右舍都知道小珍家的情况,小珍妈对这闺女是凶了点,可俩人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谁没了谁都不行,这会儿女儿找不到了,自然是急得不成样子。
  周言先是劝慰小珍妈说小珍指不定有什么事耽搁在路上了,说不定去超市了,然后发动周围人一起去找小珍。
  据小珍妈说,因为小珍要照顾她洗漱睡觉,所以从不晚归,八点前一定回家了,这也是她找工作不找有夜班的原因。这个点都过了十一点了,她还杳无音讯,当妈的怎么能不急?
  小珍妈急得团团转,自己又坐在轮椅上没法亲自找,原地打着转眼泪都快出来了,求着人报警。可失踪不到24小时派出所不让立案,周言和她解释,越解释,小珍妈越急,当场就“哇”地哭了出来,眼睛鼻子都纠得拧一块了,认定女儿一定出事了。
  周言只得不停安慰她,可实际上,他也急。
  他有很不详的预感,特别是在刚发现小珍失踪的时候,她的手机只是没人接,隔了会儿再打,忽然被按掉了,回拨过去就是关机。除了手机被偷外,他忍不住往不好的地方设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折腾到凌晨一点的时候,没几个人坚持在找了,一方面这样找着实在像没头苍蝇,周围都翻遍了,另一方面,人的精神体力有限,也就只有周言,始终保持着注意力高度集中。
  小珍妈已经哭红了眼,此刻目光呆滞的看着日光灯,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那个样子,看得周言心里一阵发憷。
  经过左思右想,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韩铮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给任何一个人打电话都非常不合适,周言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哪知电话那头空响了没两声就通了,韩铮的声音一贯的低沉,虽然一字一句很清晰,但依稀可辨,是从睡梦中被唤醒的。
  他听完周言简短的描述了事情的经过,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第三章 第四章是有毒吗?………………被点击数吓到的作者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周言瞬间觉得,韩铮的形象从一米九变成了两米二,直逼我国某著名球星。
  很久以后他再想起那天晚上,还是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脑袋一热就打电话给韩铮。除此之外,也有点庆幸。其实上天待他还不算太烂,每次觉得整个人生跌落到谷底的时候,总会安排点过得去的人和事,告诉他:别太早死心。
  周言平时看着挺淡定一人,但真的遇上什么事了还是兜不住,这一点,韩铮一眼就看穿了。他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来来回回问了个清楚,最后做出的决定是:报警。
  周言看了看手机,表情有点为难:“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这一带最近有流窜犯。”
  韩铮这话扎心,周言觉得胸口一疼,胸腔紧得像被什么牢牢压住了。之前这个念头也曾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可他这人经历过点事后,习惯了懦弱和逃避,本能地只允许那种想法在自己的脑子里驻足一秒,然后立刻消失。
  这流窜犯之前在临市犯过几起抢劫伤人案,后来逃到了他们A市,有多人称在老城区附近这一带看见过他,警方也一直在紧锣密鼓地搜查,但未见任何线索。
  好在这流窜犯虽到了A市,但没再犯过案,给人的感觉是“抢够了就金盆洗手了”。
  他们老住宅区这块,虽然鱼龙混杂,可也没出过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张家摘了李家一棵菜,赵家的电瓶车蹭了钱家新买的轿车这类不值一提的小事。
  孙小珍算得上是第一个在这里出事的人。
  周言全程一根筋都绷的很紧,当然,面皮也是紧绷的,韩铮都担心他就这么崩坏了。
  周言和韩铮跑了趟派出所,有了韩铮这层关系,加上他合情合理的分析,派出所的人也没小觑这事,当即就安排人去调查找人了。
  这会儿,天刚露出了鱼肚白。
  周言还穿着平时只有在家里才穿着的旧长T恤和薄裤子,脚上是一双拖鞋。风仿佛带着晨露,吹到皮肤上的时候,他忍不住打了个嘚瑟。
  走在他旁边的韩铮转头看了他一眼,问:“冷?”
  “不冷。”
  “哦。”
  不冷最好,冷了韩铮也没衣服脱给他穿。
  找到小珍的手机的时候,天已经完完全全亮了。小路上的人不多,路边的早餐摊已经摆了出来,豆浆、油条、粢饭糕的香气飘得很远很远,闻着人饥肠辘辘的。
  周言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之前的气氛都太凝重,韩铮刚想揶揄他一下开个玩笑缓和缓和气氛,手机却突然响了。
  有一个拾荒的老头在杂草丛里找到了小珍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还染上了一大片凝固的血迹,老头一看就慌了,想到前不久看到警察在找一失踪的姑娘,立马就报警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小珍妈的耳朵里,据她家邻居说,小珍妈当时整个人都懵了,随即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的,听着觉得那不是女儿不见了,那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小珍对她妈来说,可不就是天。”沉默的周言忽然开口,神情灰暗,韩铮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憋得闷闷的。
  从小珍失踪到现在,周言从面上看一直是安静而淡定的,也只有一直在他身边的韩铮才能察觉到那种平静外表下强压着的惊涛骇浪。当时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周言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事说到底怪我。”
  韩铮有点理解他的心情。他是最后一个见过小珍的人,尽管对她的失踪毫无责任,可从情理上,任何一个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对此事要负有相当的责任。
  负罪感会给人造成很重的心理负担,尤其是当那个人,原本就不堪重负的时候。
  草丛里也有一滩血迹,经化验,那摊血迹属于小珍,而且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几天后,在不远处的一座烂尾楼里,有人发现了小珍的钱包,里面的现金和□□都不翼而飞了。
  B市上头很重视这件事,特地派人过来成立专案组调查。
  到了这个时候,周言已经毫无用武之地,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消息。这个消息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在得到确切的证据线索前,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就如同薛定谔的猫。
  当然,作为众所周知的最后一个接触小珍的人,周言接受了多次笔录调查。
  在失踪事件中,他这样的角色总是会受到一些怀疑,尤其是,当调查的人发现,他并非一个清清白白的良好市民,而是一个有前科的杀人犯的时候,这种怀疑逐渐上升,就这么变成了嫌疑。
  这事也不知从哪里传出去的,总之某天周言心不在焉的下班回家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鸡蛋砸中了额头。那道冲击很大,砸的他整个人都懵了,几秒后感觉到痛,接着有液体流下来,他抬手抹了一把,一手都是腻滑的鸡蛋液,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一直流到嘴唇上,带着很咸腥的味道。
  他转过头,然后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小男孩,对着他做了个恶心的鬼脸,怨毒地喊了一声:“杀人犯!”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孩子的母亲赶忙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扯过孩子,点着他的鼻子骂:“小崽子你找死啊?!”
  抬头怯怯地迅速扫了周言一言,赶忙把孩子抱回了家。
  周言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长久地伫立在原地,直到脸上的鸡蛋液都风干了,稍微动一动嘴角,脸上的皮肤就像要干裂了。
  许久,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听到一声口哨声。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头,看见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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