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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悦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还得在锦绣那个单子上跟信丰周旋。
　　　　公司本也没有把这个单子视作必须拿下的目标之一，可他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劲，不管成不成，都不能认怂。
　　　　许青这人做事一向严谨但不失圆滑，跟信丰高层又有些交情，方悦在这方面比不得她，只好在方案上抠破脑袋下功夫。小组成员也没几个真正把心思在这个单子上的，他只好亲力亲为，连着加了一周班，就算体质再好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自己即将猝死在工作岗位。
　　　　林子枫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员工，总不能由着他把自己搞垮。
　　　　“走，跟我吃饭去，”他抽走方悦手里的签字笔，“你得休息。今天不要加班了，换换心情。”
　　　　“没弄完，”方悦在笔筒里重新抽出根笔，“你自己吃吧。”
　　　　林子枫继续抽走那根笔，方悦就再从笔筒里抽一支。他们一来一回，直到笔筒里一根笔都不剩，林子枫则握了满满一把。
　　　　玩游戏似得。
　　　　林子枫攥着一把签字笔，略带得意的转着手腕，像是在他面前炫耀。
　　　　方悦被逗乐了。
　　　　“好好好，吃饭去，林经理准备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吃你。”
　　　　“……”
　　　　“诶诶诶，别走啊，我错了我错了，这不开玩笑呢嘛！”
　　　　“……附近有家私房菜，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吧。”
　　　　方悦跟着林子枫走进那家名为“阿秋私房”的馆子。
　　　　店里装修古香古色，中庭点了檀香，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老板自己用青砖砌起的小水塘里漂着浮萍，还有几尾红白相间的锦鲤游来游去，蛮有意境。
　　　　“跟你挺般配，”方悦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店里有些吵，林子枫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我说跟你挺般配，按他们的说法就是一副性冷淡风，”方悦笑着靠近他，在他腰间软肉上轻轻捏了捏：“我猜味道应该也跟你一样好。”
　　　　林子枫没想到这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口就来荤话，刷的红了脸，伸手在那只不老实的爪子上狠狠一掐：“你给我闭嘴！”
　　　　几样精致小菜很快便摆上餐桌。
　　　　方悦也不吃，坐在那不停的揉手背：“你看看，都青了，疼的筷子都拿不起来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林子枫哼了一声，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进他碗里：“活该！”
　　　　方悦看着碗里那条肉，乐呵呵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外酥里嫩，果然不错。
　　　　“好吃吗？”林子枫舀起一勺汤汁拌在饭里，“我从小就喜欢吃甜食，总觉得甜的东西能让人忘记苦闷，开心起来。”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方悦盯着那双乌黑眼眸，“你说你这样有意思吗？像他这种一头跟女人谈婚论嫁，一头还吊着你不放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等他结婚了，你继续偷偷摸摸跟他搞在一起？背个“第三者”的罪名？你说你是不是傻？”
　　　　方悦见他没说话，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你就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是认真的。”
　　　　林子枫想把手抽回来，奈何方悦牢牢握住不放，也只好由着他。他叹了口气：“方悦，你这样的条件什么好的找不到？你开开口恐怕得有成排的小鲜肉上杆子贴你吧？干嘛非要扭着我不放？”
　　　　方悦想了想，义正言辞：“你把我掰弯了，你得对我负责。”
　　　　……掰弯个屁……林子枫懒得理他，真搞不懂这人干嘛总在自己面前装直男。他动了动胳膊，示意方悦放开自己。
　　　　方悦意犹未尽地在他手背上摸了摸，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
　　　　“方悦你多大了？”林子枫转了话题，“是本地人吗？”
　　　　方悦知道他是不想再谈这个了，也不想把气氛搞僵，由着他的话头往下接：“我年底满二十七，土生土长本地人，你呢？”
　　　　“那你还比我小两岁，”林子枫微微笑道，“我家在安徽祁门，靠近黄山的一个小县城。大学在这里读书，毕业以后就一直在呆这里工作了。”
　　　　方悦点点头，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他添了杯茶：“四川挺好的，山美水美，人杰地灵，就是太潮湿，不过适应了就好……”顿了顿又问：“你那个男朋友，跟你是一个地方的人？”
　　　　“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林子枫垂下头，“大学也是在一个学校，他高我一届……”
　　　　哦，敢情还是青梅竹马啊，方悦啧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说话。
　　　　林子枫看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说下去。
　　　　气氛到底还是搞僵了。
　　　　他们各怀心思，不声不响吃完这顿饭。
　　　　走出饭馆的时候，方悦忽然拉住他，问了一句：“这么多年，一定很痛苦吧？”
　　　　
　　　　第32章　32
　　　　
　　　　痛苦吗？
　　　　当然痛苦，但又不仅仅是痛苦。
　　　　十几年求而不得的苦楚，在这常年累月的积淀中渐渐麻木，又在麻木中慢慢催生出一种自虐般的扭曲快感，甘之若饴，让人无可避免地成瘾。
　　　　林子枫拉开床头柜，从最里面翻出来一板安眠药，还是前两年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时候在医院开的，看了看又塞回去——已经过期很久了，想来吃了也没什么用。
　　　　这是他连续失眠的第三天。
　　　　管生最近跟他的联系越来越少，几乎不再到他家里去，短信时常不回，电话打过去多半也是敷衍的态度。
　　　　在将近一周都没有看到他发布朋友圈后，林子枫忽然惊觉，自己是被屏蔽了。
　　　　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迫切的想知道原因，但又害怕知道原因。
　　　　结果一拖再拖就拖到了年关跟前。
　　　　总公司在瑞华酒店办了个酒会，分公司员工和所有有过并且可能将来会有业务来往的公司中高层都在受邀之列，包括管生所在的韩华科技。
　　　　管生带着女朋友盛装出席，俊男美女，耀眼的不得了，招来不少羡艳目光。
　　　　林子枫在不远处端着杯葡萄酒，强装镇定。
　　　　“别看了，”方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挡在他面前，“自虐呢？”
　　　　“你让开，”林子枫冷冷开口，“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
　　　　“行，我让开，”方悦帮他理了理领结，“林经理，你慢慢看，试试能不能把他看到回心转意。”
　　　　林子枫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酒杯往他手里一塞，拔腿就走。
　　　　方悦端着两杯酒，看向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子枫好不容易在厕所门口等到独行的管生，不由分说地把他拉到消防通道口的监控死角处。
　　　　“管生……”他甫一开口便红了眼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
　　　　“你不是有新欢了吗？”管生抄起手，“既然有新欢了，我也不想耽误你，咱们就算了吧。”
　　　　林子枫一头雾水，伸手拉他：“我，我没有啊。”
　　　　“没有？”管生甩开他手，有些愠怒，“都睡在一起了，还没有？”
　　　　他并不是单纯的气林子枫跟别人发生关系，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想不通，他怎么能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一边投入别人的怀抱，还不愿承认。
　　　　睡在一起？什么睡在一起？林子枫苦苦思索，猛地想起自己生病那天做的那个半真半假的梦来。
　　　　那个梦……难道不是在做梦？
　　　　“你在说什么？”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我不知道……”
　　　　“得了吧，不用再解释了，”管生眼神中露出一丝鄙夷，“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林子枫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说，求求你别说！
　　　　“我跟女朋友准备结婚了，”管生看着他苍白的脸，虽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但还是决定摊牌，“我努过力，但还是没办法接受你的感情，咱们以后……还是少见面吧。”
　　　　完了，全完了。
　　　　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维持的友情，被自己一时的贪念给毁了。
　　　　如同一座危楼轰然倒塌，什么都没有剩下。
　　　　林子枫愣在原地，泪水夺眶而出。
　　　　最怕的，还是来了。
　　　　“一定要这样吗？咱们像以前那样不行吗？”他低声下气，放下所有骄傲，哽咽着，“就，就只做朋友，只做朋友都不行吗？”
　　　　管生看着半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发小，想伸手扶他起来，又觉得这样纠缠不清始终不是个事，狠了狠心，一掌推开他：“够了！别再这样了！”
　　　　林子枫一口气没接上，跪在地上大声咳起来。
　　　　“咳咳……别，别走，”他挂满眼泪，抓着管生的衣角，狼狈不堪，“求求你……”
　　　　管生跟他相识多年，从没见他为了什么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一下也有些无措，正准备开口劝他，没想耳旁一阵风声掠过，下一秒就被一拳结结实实砸在脸上。
　　　　“我□□妈！”
　　　　方悦抓着他衣领往墙上一按，抬手就是第二拳。
　　　　管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挨到第三下，才回过神来。
　　　　说实在的，方悦这体格跟长期健身打拳的管生比起来差远了，就算先手也没占到几分便宜，三两下就被管生掀翻在地。
　　　　“你是不是有病？”管生一手抵住他脖子，一手攥成拳头举在半空，“你想干什么？”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方悦怒火中烧，“你还是不是人！你让他怎么办？”他看向跌坐在一旁傻掉的林子枫，“你让他怎么办！”
　　　　跟了林子枫一路，目睹了他们谈话的全部过程，实在忍无可忍。
　　　　“他不是有你吗？”管生手上用力，憋得方悦满脸通红，“我们分手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放你妈的屁！方悦怒不可遏，屈起膝盖卯足了劲照着管生小腹一脚蹬出去。
　　　　管生被一脚踹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你大爷的！”
　　　　背部的剧痛让他理智尽失，扑上去跟方悦扭打在一起。
　　　　林子枫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想把他两拉开，奈何他那小身板实在太单薄，拉又拉不动，喊人也不知道喊谁好，更不敢去惊动保安——在酒会上打架丢人不说，搞不好还会影响到他们的前途。
　　　　“别打了！管生！方悦！”他急得跳脚，“这是在酒会上！快住手！”
　　　　管生和方悦双双干红了眼，哪还管得到这些，一路从通道口扭打至楼梯间，最后在林子枫的惊呼声中，方悦一脚踩空滚下楼梯。
　　　　
　　　　第33章　33
　　　　
　　　　莫小北拎着一袋子营养品，火急火燎地冲向病房，老钱跟在他身后不停嚷嚷着让他慢点。
　　　　慢个屁的慢！那个傻逼玩意儿为了个男人命都不要了！自己再不快点把他抽醒还得了？迟早要出大事！
　　　　他在站在病房门口提了提气，拿好架势，推门而入张口就骂。
　　　　“方悦！你这个傻……”
　　　　“逼”字被他咽了回去。
　　　　病房里拉了窗帘，光线有些暗，仅有丝缕阳光从缝隙间射入，斜斜打在病床上，刚巧映红了床上二人。
　　　　方悦安安静静躺着，林子枫坐在他旁边，身子伏趴在床上，一脸倦容。显然是实在撑不住才睡了过去。
　　　　老夫老妻似得，让人莫名有点小感动，搞得莫小北忽然不舍得打扰他们了。
　　　　老钱呼哧呼哧从外面走进来，什么都还没干，先吼了一嗓子：“老方！没事儿吧你！”
　　　　老钱名叫钱勇，东北人，不到四十。在这边投资娱乐场所，名下几个KTV，做的挺大。他和莫小北认识的也挺邪门，要不是老钱，莫小北当年也不至于被人家捏住把柄敲诈勒索，差点走上MB的路，但也多亏了老钱，才救他脱离苦海，过上了好日子。
　　　　孽缘，莫小北抱怨。
　　　　拉倒吧，除了老子谁还会对你个小骚货这么好？老钱在他屁股上捏两把。
　　　　莫小北曾经嫌弃老钱土气，管他管的又严，作死作活地跟他闹分手。最后老钱被他闹的心烦，大手一挥，滚吧你。
　　　　莫小北乐不可支，自由了啊，舒畅了啊，可着劲疯啊闹啊，没人管了啊。结果疯完闹完，他发现自己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那些用甜言蜜语哄他开心的“小白脸”们，在挥霍光他的积蓄后，通通不知所踪。莫小北这才开始心慌，再一清算账务，发现自己惨了。
　　　　他没办法，拆了东墙补西墙，在网上不停的借贷，最后滚了几十万的债务在身上。
　　　　催债的人找上门时，他吓得从二楼阳台翻出去，摔伤了脚。
　　　　莫小北在寒风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几个小时，打了无数个电话，只有方悦二话没说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但也是杯水车薪。
　　　　那些人找到他，把他绑到废弃的仓库里扒光他让他拍那种片儿时，他是真的绝望了。
　　　　让我打个电话吧，求求你们了。
　　　　他跪在地上乞求，他打定了注意，如果真的让他拍这种东西，他就一头撞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干什么玩意儿？老子打牌呢！老钱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老钱……莫小北呜呜呜的哭，抽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还管不管我？
　　　　老钱在电话那头愣了片刻，问了地址。
　　　　半个小时后，带着兄弟们从天而降。
　　　　还作不？老钱把他提溜起来。
　　　　莫小北拼命摇头，缩在老钱胸口。
　　　　土就土吧，管就管吧，他心想，这辈子就这个人了。
　　　　所以在莫小北不怎么长的人生中，除了生养他的父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一个是老钱，另一个就是方悦。
　　　　想欺负老娘的朋友？没门儿！
　　　　老钱这一嗓子，没把方悦闹醒，倒先把林子枫给吵醒了。
　　　　林子枫睁开困顿的双眼，撑着有些酸痛的腰坐起来。
　　　　“没事儿吧他？”老钱又重复了一遍，把手里的果篮随意往桌子上一摆，一副黑帮大哥做派，“谁他妈敢欺负老子兄弟？妈的当老子死了是吧？被老子逮到非得把他皮给扒了！”
　　　　林子枫哪接触过老钱这类人啊，被唬得半天没回过神来，更别提接话了。
　　　　“这里是病房！小点声！别老子老子的吓唬人家，”莫小北把他拉开，“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大老粗一个，”教育完老钱转头问林子枫：“他没事吧？摔哪了？严不严重？”
　　　　林子枫跟莫小北接触过，知道他虽然嘴巴上厉害，但心不坏，于是稍稍松了口气：“他睡着了，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左脚脚踝扭伤还有些皮外伤。不算太严重，但是得入院观察几天。”
　　　　“打人的呢？”莫小北皱起眉，“怎么就你一个人在？”
　　　　林子枫面露难色：“我怕方悦醒了又跟他发生冲突，就让他先回去了……”
　　　　回去了？打完人脚底抹油就想溜？莫小北叉起腰。
　　　　眼看莫小北就要发作，林子枫赶忙接着说：“你放心，医药费那些他全部都承担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他。”
　　　　哼……这还差不多，莫小北瞥他一眼，朝门外努了努嘴：“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林子枫站在走廊上，不停搓手。
　　　　“我说你们这是在搞什么？”莫小北绕着他转了两圈，开口发难，“我还真的没搞懂，你这姿色也就算是个普通吧？好吧，最多普通往上……方悦他一个直男怎么就被你这样式儿的给掰弯了呢？他看上你什么了？怎么就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你是下面会出水啊？还是口技了得啊？我说你是不是有御夫宝典啊？让两个男人为你大打出手，真牛逼诶，你能不能教教我？”
　　　　莫小北捡着难听话说，要多弯酸有多弯酸。他就是故意的，你折腾我朋友，你也别想舒坦。
　　　　林子枫自知理亏，也只好默不作声的听着，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能不能教教我？”
　　　　“前面那句。”
　　　　“下面出水？口技了得？他一个直男看上你什么了？”
　　　　“你说什么？他是直男？”
　　　　“多稀罕啊？”莫小北只觉得莫名其妙，心说方悦又不是没跟你说过，“他当然是个直男，在你之前喜欢的可都是大胸脯的软妹子。”
　　　　林子枫目瞪口呆，后退两步：“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怎么着？”莫小北上上下下打量他，“掰弯直男事不是特有成就感？”
　　　　
　　　　第34章　34
　　　　
　　　　林子枫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你可真是个蠢货！他坐在病房里背对着方悦薅刘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一开始他还对莫小北的话将信将疑，想着会不会是两个人串通一气骗自己。直到两天后天冯橙橙来探望他，他才从俩人的聊天内容和相处方式中看出端倪。
　　　　尤其是当那漂亮姑娘跟他撒娇说自己感冒了不舒服的时候，他竟然就真的跟人家说多喝开水……
　　　　这他妈真的是个直男，直的不能再直了。
　　　　怎么办啊！老天爷啊！我掰弯了个直男！这是在犯罪！林子枫揪着头发连连叹气。
　　　　方悦在床上看他犯傻，笑出声：“好啦，别折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