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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种可能性会让你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林子枫停下继续往叉子上卷面的手。
　　　　“你是在害怕，”方悦扬起下巴，“对吗？”
　　　　林子枫心一沉，握紧叉子柄，没说话。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也理解你，”方悦拿起桌子上的湿巾，撕开包装取出一张，给林子枫擦了擦嘴角，“可你不能这样伤害我，我可是真的喜欢你……”
　　　　“方悦，”林子枫偏开头，打断他，“你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喜欢要去面对什么吗？”
　　　　“不能公开。”
　　　　“不能见光。”
　　　　“没有人会真心祝福我们这种变态，父母会想尽办法逼我们分手，跟女人在一起。”
　　　　“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外面牵手，拥抱，亲吻。”
　　　　“没有法律上的保障。”
　　　　“不会有后代，享受不到天伦之乐。”
　　　　“你生病住院做手术，签字的那个人永远也轮不到我。”
　　　　“甚至等我们老了，其中一方去世，另外那个搞不好连葬礼都不能正大光明的去参加。”
　　　　林子枫语速缓慢，叉子一下一下轻敲在盘子上：“你想过这些吗？方悦，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喜欢？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去找个好姑娘，生一两个孩子，过正常的人生。”
　　　　方悦哑口无言。
　　　　他承认，自己是真没想这么长远。可既然林子枫此时把问题全部抛了出来，就不能去回避。
　　　　否则他们之间连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会有了。
　　　　大年初四，方悦接到远在蜈支洲岛的父母电话。问他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怎么过的年。他没什么心情，三言两语简单带过，嘱咐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尽管开心玩。
　　　　没心情的原因是因为林子枫正坐在他家的厕所马桶上给管生回微信。
　　　　他抓心挠肝地想知晓他们的聊天内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
　　　　毕竟是隐私吧，再说了，他们还没从“PAO友”关系进化成“男友”关系，凭什么去打听这些。
　　　　等林子枫从厕所出来，方悦已经喝完第三罐啤酒了，正准备开第四罐。
　　　　“怎么一个人喝开了？”林子枫走到他身旁坐下，从他手里拿走那罐啤酒，喝了两口，“闹什么别扭呢？”
　　　　“□□的事你管得着吗？”方悦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回呛的有点过。
　　　　“……”林子枫沉默片刻，把啤酒塞回他手里，冷冷道：“管不着。”
　　　　夜里，他们背对着背，一起失眠。
　　　　“你睡着了吗？”方悦问。
　　　　“废话，”林子枫回答。
　　　　“聊聊天呗？”方悦说。
　　　　“聊什么？”林子枫往床中间缩了缩。
　　　　“给你讲个故事，”方悦转过身，胸膛贴上林子枫单薄的后背，把他搂进怀里。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它有两只尾巴四只耳朵……”
　　　　“扯淡呢！哪来两只尾巴四只耳朵的兔子！”
　　　　“啧，你听着，憋说话，”方悦按住他小腹，“再说话干你。”
　　　　林子枫心说：你还不如来干我……
　　　　“这只小兔子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周围的兔子都觉得它是怪物，不愿意跟它做朋友，孤立它，排挤它。还好小白兔足够坚强，它在孤独中慢慢长大，没有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自暴自弃，它坦诚坚定地面对这个世界……”
　　　　方悦拍了拍林子枫握住自己的手。
　　　　“有一天，一只不小心闯入森林而迷路受伤的小黑兔出现在它面前。小白兔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它看着面前这只黑黢黢的不速之客，问道：“你这个奇怪的小东西，你从哪里来啊？”
　　　　“小黑兔有些不高兴，心想，我还没嫌你两只尾巴四只耳朵，你倒嫌弃起我来啦？但它忍着没有发火：“我从山林外面来。”小白兔很惊讶：“山林还有外面？外面是什么样的？”小黑兔想了想：“山林外面是草原，草原很宽广，很美。”
　　　　“小黑兔在山林里住了下来，跟小白兔生活在一起，慢慢养伤。小白兔摘野果，挖胡萝卜，啃下一堆堆野草。它嘴巴上说着照顾你好麻烦，可暗地里把好吃的都留给了小黑兔。小黑兔都知道，它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只别别扭扭，不善表达的小白兔，它跟小白兔表白了。小白兔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它犹犹豫豫地问小黑兔：“你不嫌弃我的长相吗？”“为什么呢？”小黑兔回答它，“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看的。”
　　　　““你应该到外面看看更宽阔的天空。要不这样吧，你陪我走出山林，我带你去看草原，怎么样？”小黑兔说。小白兔有些恐惧，也有些期待，它犹豫了几天，对草原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它想去看看不一样的天空。它鼓足勇气答应了小黑兔的请求。
　　　　“它们翻过山坡，淌过小溪，摆脱狐狸野狼的追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草原。
　　　　“小白兔望着蓝蓝的天空，非常开心，它没想到天空竟然是这么的宽！它蹦啊跳啊，在柔软的草地上打起滚来。然后……”
　　　　“然后就小白兔被老鹰叼走吃了。”
　　　　“……”
　　　　“……”
　　　　“你说这人怎么这样！你是童话收割机啊！老子好不容易编出来的！”方悦气的牙痒痒，一个翻身压上林子枫，“然后它们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什么就生活在一起了……幼不幼稚……”林子枫黑亮亮的眼珠牢牢盯着方悦，“你当哄小孩儿呢？”
　　　　“对啊，可不就是哄你开心，”方悦亲亲他嘴唇，“小白兔。”
　　　　林子枫搂住方悦脖子，笑了：“你这个奇怪的小东西。”
　　　　
　　　　第38章　38
　　　　
　　　　这个奇怪的小东西隔天就带给了他一份惊喜——伴随着些许惊吓。
　　　　“你这是要干什么？”林子枫看向一身机车装打扮的方悦，“装逼去？”
　　　　“好久没骑车了，”方悦端着两个头盔，“走啊，小白兔，爷带你去飙一个。”
　　　　林子枫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头脑发热，上了方悦的后座。
　　　　连风声都听不真切的时候，大脑中只剩下了嗡鸣声。
　　　　他紧紧搂住方悦，顶在他肩胛骨上，眼睛都不敢完全睁开。
　　　　追逐，超越，他们在高架上不停穿梭，一辆辆汽车被他们甩在身后。
　　　　林子枫的心脏剧烈跳动着，肾上腺度瞬间爆发，就像是浓烈的酸汁流淌过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他浑身发抖，他想叫喊，想发泄。
　　　　而下一秒，他就真的闭紧双眼，大声吼出了声。
　　　　“方悦！别——！□□妈的——！”
　　　　方悦下了高架把车停在省道路边，摘了头盔往机车把手上一挂：“过瘾吗？”
　　　　林子枫蹲在路边不停地喘，想吐又吐不出来，按着胸口断断续续的骂道：“方悦……你……大爷……操……”
　　　　“你看你，上车之前问你行不行，你嘴硬说行……”方悦把他拽起来，塞给他瓶水，“漱漱口，深呼吸几下。”
　　　　林子枫不想跟自个过不去，老老实实照办，倒也真的舒服了不少。
　　　　“看不出来你还挺野的啊，”他抹了把全是冷汗的额头，擦在方悦衣服上，“那什么三环十二少？”
　　　　“……你电影看多了吧，”方悦帮他理了理刘海，“年轻的时候爱骑，觉得自己特牛逼，没事就载着橙橙出来跑。那时候嫌车不好，提速不行，工作以后还专门存了小半年钱买了这个，”他说着，放开林子枫，从地上拔下来两根已经干枯的毛毛草玩起来，“说到底还是就自己稀罕。”
　　　　“就那个到医院来看你的姑娘？”
　　　　“对，她是信丰地产的，我当初想要做锦绣的单子也是因为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见她。”
　　　　“初恋女友？”
　　　　“算不上，但是确实是用情最深的一段。”
　　　　林子枫点点头。
　　　　“我以为会跟她发生点什么，再续个前缘啥的，”方悦笑笑，“不过见到她的时候，才发现，失去的早就不是我想象中那样，也不是我想要的了……”
　　　　他把手里那两根毛毛草打成圈结，做了个黄不拉几的兔耳朵，递给林子枫：“所以我更加想珍惜现在，眼前的你。”
　　　　靠，太犯规了吧，就差单膝跪地了……
　　　　林子枫看着那蹩脚的毛毛草兔耳，烧红了耳朵。
　　　　“你说的那些，我之前是没有考虑到，怪我……”方悦举着那玩意，表情前所未有的庄重，“每一个问题都是很难解决的困难，但是林子枫，我愿意陪你一起去面对。也许有些困难到死也无法完美解决，可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总会有遗憾，如果因为惧怕遗憾就放弃，是不是太容易错过生命中的美好了？”
　　　　方悦载他回去的路上，开的很慢很稳，大概是怕他再难受。
　　　　林子枫捏紧那根毛毛草兔子，宝贝似得，生怕一不小心就给吹掉了。
　　　　如果当时方悦信誓旦旦的给他承诺，他反而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小流氓没有，没有天花乱坠的描述未来，也没有打着包票跟他拍胸脯保证以后，他只是用坚决的语气和诚恳的态度，表示了他会陪伴在自己身旁一同面对的决心。
　　　　能不能，相信他？
　　　　要不要去我那住几天？
　　　　方悦在车库停好车正准备进电梯，林子枫在他身后不远处小声问了一句。
　　　　求之不得啊，方悦回过头冲他笑。
　　　　笑的让人头发晕。
　　　　哎，以后得努努力多接单，过几年换个大点的房子，买个双人浴缸……嘿嘿嘿……
　　　　方悦泡在林子枫家的大浴缸里天马行空，把各种浴室PLAY幻想了个够本。
　　　　“泡上瘾了？”林子枫推开门，手里拿着条浴袍放在浴缸旁的浴巾架上，“等会穿这个舒服些。”
　　　　方悦盯着那条米白色的浴袍看了会儿：“对了，从你这穿走的那条还在我家里呢，我都忘了还你。”
　　　　“你还留着？”林子枫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现在想起来，我还真是误会你了，你那时候大概真的是觉得挺恶心的吧？”
　　　　“停停停，求你了祖宗，别他妈乱想，”方悦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指了指自己下面，“别管我那时候，只管我现在。”
　　　　林子枫顺着他的手瞥了眼，看来小小流氓精神头好着呢。
　　　　他没忍住笑出声，在方悦脑袋上胡呼了一把：“好了，起来吧。”
　　　　方悦大咧咧站起身，拉开镜柜，准备找个剃须刀刮刮胡子，没想一打开，看到的就是两套牙具。
　　　　林子枫也看到了。
　　　　有点尴尬。
　　　　“呃……”方悦指着那东西，心说总不能是给我准备的吧？而且一看就是用过挺多次的，刷头都快爆开花啦。
　　　　林子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把推开方悦，抓起那个牙刷杯连杯子带牙刷全给扔旁边纸篓桶里去了。
　　　　还尤不解气似得撕开一个大号垃圾袋，把管生留在他家的剃须刀，洁面乳，爽肤水什么的一股脑全扫了进去，最后还想把那根棕色的毛巾给卷了扔掉。
　　　　东西多的实在塞不进去，他重手重脚地跟垃圾袋较了半天劲，把袋子撕豁个大口子，里面东西又咕噜噜全滚到地上去了，气的当场就要发飙。
　　　　“好了好了，”方悦拉住他，“别这样，没事的。”
　　　　林子枫颓然地在浴缸边缘坐下，看着手里烂掉的垃圾袋：“我真的是个傻逼。”
　　　　“从前确实是，”方悦掰着他下巴面向自己，“以后别再犯傻了。”
　　　　语气强硬的跟个霸道总裁似得，但并不惹人讨厌。
　　　　“管生昨天给我发消息来道歉，”他将额头贴在方悦小腹上，“说过完年想跟我见一面。”
　　　　“你想见他吗？”
　　　　林子枫沉默半天，嗯了一声。
　　　　“那就去，”方悦揉揉他后脑勺，“总得面对的。”
　　　　
　　　　第39章　39
　　　　
　　　　这大概是林子枫过过的最没羞没臊的一个新年。
　　　　他们乐此不疲地ZUO爱；躲在电影院最后一排偷偷接吻；逛庙会的时候公然牵手；要不是因为太冷怕冻坏小鸟，还差点在公园的小树林里打了个野战……
　　　　方悦，你怎么这么坏呢？我这么正经一个人都被你带坏了，林子枫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少装了，你这是被我激发出了内心深处的热情……方悦含糊不清的说着，回吻住他。
　　　　两个人黏糊得就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大年初七，晴。
　　　　“我走啦，”方悦收拾好东西，摆摆手，“你今天也别乱跑了，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班呢。”
　　　　“……行，”林子枫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送你了。”
　　　　“明天见，”方悦给了他一个飞吻，带上他家大门。
　　　　门关上那一刻，林子枫身体肌肉瞬间松弛下来，横着扑倒在沙发上，连表情都绷不住了。
　　　　别走了——这几个字刚刚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上杆子求着人跟自己同居呢……林子枫有点心慌。
　　　　不就是在一起过了个年，睡了几次觉……也不至于吧……他盯着电视里无聊的购物节目，看了半个小时，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全部都是方悦的音容笑貌。
　　　　完犊子……
　　　　PAO友个屁啊，林子枫暗暗自嘲，胆小鬼，你明明就是喜欢上这个小流氓了。
　　　　怎么会喜欢上他的？
　　　　林子枫坐立难安。
　　　　是因为在管生面前替自己抱不平？还是因为自己生病时的悉心照顾？亦或是因为从前的种种“偶遇”和日常相处之下的潜移默化？
　　　　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是。
　　　　仔细想想，方悦平常对自己真的很好，而自己好像也在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他的好意，丝毫没有过抗拒。
　　　　他们之间没有大风大浪，大喜大悲，也没有惊天动地，轰轰烈烈。
　　　　方悦对他的好，淡淡的，如流水浸润般，一点点侵入了他的全身。带着点不容反抗的意味，却让他觉得舒心，充满了力量。
　　　　过年的这段时间，林子枫在方悦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尽管他从前在管生身旁也能感受到，但现在重新回味起来，却发现根本不同。
　　　　如果说管生是黑暗房间里的那盏灯，在他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会下意识想去寻找，却怎么也够不到的话，那么方悦则是实实在在可以陪伴在他身旁的温暖，他只需要伸出手去，便可以触碰的到。
　　　　可他不敢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不再眷恋那盏灯，如果放不下，那对方悦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
　　　　好难啊，林子枫把脸压在柔软的沙发中，锤了锤脑袋。
　　　　上班第一天，梁胖子大清早就在办公室里给大家分起了年货。
　　　　他的家乡地处自大凉山区，没别的可带，山货野味倒是多，背了一大堆回来。“都有都有！别抢别抢！”梁胖子手忙脚乱，看起又胖了一圈，让人怀疑即将突破一百八十大关。
　　　　“哇！竹荪诶，”办公室的小姑娘略带夸张的尖叫起来，“胖哥哥，你可真好！”
　　　　方悦打开自己那袋一看，一只风干的野鸡外加一盒干菌子。
　　　　这倒不错，煮熟撕成丝用辣椒香菜凉拌了给林子枫尝尝，保证他没吃过。他想着，朝梁胖子招招手：“你给咱们老大带什么了？”
　　　　梁胖子挤挤眼：“保密。”
　　　　保密，方悦哼一声，你保密吧，老子下班就去他家看去，不仅要看，还要跟他一起吃。
　　　　下了班他还真就在停车场把林子枫堵住，坐进了他的车。
　　　　“你也太粘人了……”林子枫嘴巴上说着嫌弃话，“跟个女人似的，也不怕我嫌烦把你赶走？”
　　　　“我就粘你，”方悦从兜里掏出板巧克力，掰下一角塞进林子枫嘴里，“你才舍不得赶我走。”
　　　　林子枫用舌尖卷起那块小三角，含在口腔里，让它慢慢融化。
　　　　巧克力中间那颗杏仁被犬齿咬开，嚼碎，满嘴生香，和苦甜香滑的巧克力混在一起，萦绕在心尖。
　　　　他们纠缠在一起进了家门。
　　　　方悦手里还提着两个口袋——梁胖子给的土特产，林子枫那袋很重，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宝贝在里面。
　　　　“诶，等等，别急，”方悦把两个口袋并在左手抓牢，一边脱鞋一边腾出右手回抱住林子枫，“开灯开灯……”
　　　　“开个屁……”林子枫蹬了脚上的皮鞋，伸手去扯他皮带，跟着就往外拽衬衫。
　　　　方悦被他撩的没奈何，也懒得管手里东西了，干脆把袋子随便往地上一扔，抱起他就往沙发上按。
　　　　袋子里的东西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他们在沙发上撕扯半天，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厕所门从里面打开，随即，走廊灯“啪”的一声被按开了。
　　　　幽暗的室内一下被照亮，灯光下林子枫凌乱的头发和满含水波的双眼映入方悦眼帘。
　　　　真好看啊……诶，等等……哪来的灯？
　　　　他妈的进贼了？方悦吓得一跃而起，随手抄起茶几上那个烟灰缸就准备上。
　　　　……
　　　　管生跟个黑脸菩萨似得僵在卫生间门口，脚边还躺着一截胖嘟嘟、圆滚滚的火腿。
　　　　简直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你怎么在这？”方悦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烟灰缸。
　　　　管生动了动嘴，没说话。
　　　　林子枫慢吞吞从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