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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红汤好不容易煮开，俞尧迫不及待地将一整盘牛肚倒进锅中，宋玉瞪他，“你疯了？牛肚是涮着吃的，你一下全倒进去还怎么吃？”
　　俞尧眼疾手快地又倒了两盘肉进去，“我可以在它们变老之前就全部吃光。”
　　“。。。。”宋玉窒息。
　　程飞护住最后一盘肉，“你给清汤留一点，别全都下了。”
　　“好吧。”俞尧收手，开始转向已经下进锅的牛肚和肉，捞起一大块子塞进嘴里。
　　“肉应该还没熟吧。。。。。”林轩心惊胆战地看着他。
　　“嗯。。。嗯。。。”俞尧嚼着满满一嘴的肉，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俞尧像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仿佛平常在队里受尽虐待，吃不饱饭。
　　宋玉叹了口气，身为乐队队长，他觉得脸都要丢尽了。
　　桌上的四人里面只有林轩吃着清汤锅，其他三人都是无辣不欢，根本不往清汤里下筷，这导致吃到一半的时候，清汤锅里还有很多正在翻滚的食材，而红汤锅里已经干干净净，连丝肉渣都找不出来了。
　　“服务员！”俞尧一挥手，“拿菜单来！”
　　他噼里啪啦又点了几份肉，空着碗等服务员端上来。
　　林轩放下筷子陪他们一起等，找了个话题，“你们都几岁啊？”
　　俞尧吃了半饱，心情愉悦了不少，饶有兴致地看他，“你猜我多大？”
　　“你？”林轩想了想，“16岁？”
　　旁边程飞噗嗤笑了一声，一脸幸灾乐祸。
　　俞尧不高兴，“我看起来有那么幼稚吗？”
　　“我猜错了吗？”林轩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多大？”
　　“我18了。”俞尧一脸骄傲，“过完年就19了。”
　　“那你现在是大一？还是高三生？”林轩问。
　　“我没在上学。”俞尧说。
　　“啊。。。。”林轩看了眼程飞，“那你挺厉害的，这么小就自己赚钱了。”
　　“那是。”俞尧说，“我以前当过服务员，当过帮厨，什么快递员送餐员清洁工我全都做过，从初中毕业以后我就开始自己赚钱了。”
　　“初中毕业？都没满16周岁吧，童工不是违法吗？”
　　“全都是些小店，管得不严，没人举报就没事。”俞尧不在乎地说，“而且凭什么规定童工违法啊，如果不挣钱的话我早就饿死了。”
　　林轩笑了下，“我挺佩服你的，你太厉害了。”
　　“宋哥比我厉害多了，遇到宋哥之后我就不打工了，我的贝斯全都是他教给我的，乐队也是他让我进的。”
　　“宋哥也不上学了吗？”林轩问。
　　俞尧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林轩笑着说：“我如果跟你们一样不上学，肯定养活不了自己，我除了读书以外什么都不会，都没有能糊口的技能，不读书就只能饿死了。”
　　宋玉开口：“会读书就已经很厉害了。”
　　“是吗？”林轩笑着看他，“可惜会读书就只在学校里有用，出了学校半点用处都没有，去打工老板也会因为会读书就给多涨工资。”
　　“都会读书了还打什么工，你们这种高材生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在餐馆后厨洗碗的时候，你们只会在体面的办公楼里上班。”宋玉说。
　　“那多没意思啊，写字楼里朝九晚五的上班，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也没什么意义。还是你们的生活听起来有意思多了，就像契诃夫的小说一样，凡卡你知道吧？就像凡卡那样，多有意思啊。”林轩说。
　　“凡卡哪里有意思？”程飞说，“悲剧小说你也拿出来说，让你去和凡卡一样当学徒，哭不死你。”
　　“就是因为和真实生活距离太遥远所以才有意思啊，不然哪还有想象空间？”林轩说。
　　“凡卡是谁？”俞尧问。
　　“你不知道吗？”林轩睁大眼睛，“小学语文课本里就有啊。”
　　“我哪会看什么语文课本，要不是因为义务教育，我连初中毕业都够呛。”俞尧看向宋玉，“宋哥你知道凡卡是谁吗？”
　　宋玉正低着头玩消消乐，“凡卡？是那莫什么斯基吗？”
　　林轩说：“是巴普洛维奇契诃夫的短篇小说。”
　　“哦。”宋玉头都没抬，专心玩着消消乐，“爱谁谁，没听过。”
　　林轩尴尬笑了一下，没说话。
　　服务员终于把他们新下单的菜端上桌，宋玉这才放下手机，拿起筷子。
　　等他们吃完饭，已经快凌晨2点，火锅店也快到关门的时间，他们来的时候店里还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现在已经没剩几桌人了。
　　出了火锅店，外面寒风呼天啸地地在马路上乱窜，仿佛要把地面都吹翻。
　　“我走着就回去了。”俞尧对他们说，“先走了。”
　　宋玉冲他点了点头，俞尧伸了个懒腰跟他们挥挥手，就走了。
　　“我们叫车回去吧，这里也打不着车。”林轩掏出手机对程飞说。
　　“先等下。”程飞走到宋玉旁边，帮他挡住风，低声问，“我送你回去？”
　　“用不着，我自己打车回去。”宋玉往后面挪了挪，将整个身子躲在程飞后面。
　　程飞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这里哪能打到车？让林轩叫个车，先把你送回去。”
　　宋玉侧头冲他扯了个微笑，晃了下自己的手机，“我自己不会叫车吗？”
　　程飞坚持道：“一起走叫一辆车就行了啊，干嘛还要叫两辆车。”
　　林轩拿着手机，手机屏幕停在叫车软件的界面，对宋玉说：“一起走吧，先送了你我和程飞再回家，你家地址是？”
　　程飞赶在宋飞开口拒绝前就帮他报了地址，宋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程飞悄悄拉住他的手，凑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一起走吧。”
　　宋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插进兜里，没有再开口拒绝。
　　时间已经不早了，接单的车子离他们有段距离，过了很久才开过来。程飞感觉都要被风吹成冰人了，转头一看旁边的宋玉，一副不怕冷的样子面色如常地拿着手机低着头，孜孜不倦地玩消消乐。
　　他终于把之前那关过了，现在正在攻克新的一关。
　　车终于到了，他们上了车，林轩坐在副驾驶，程飞和宋玉坐在后面。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车子驾稳后程飞说。
　　宋玉没反应。
　　“明天晚上也去酒吧吗？”
　　宋玉还是没反应。
　　“大年初一呢？也要去吗？”
　　宋玉依旧没有反应。
　　“春节你们都不放假吗？有三倍工资吗？”
　　“你烦不烦？”宋玉终于忍不住抬眼骂他，“因为你我又死了！”
　　“你死了是因为你玩的菜。”程飞一脸认真地说，“跟我无关。”
　　宋飞送他一个字，“滚。”
　　林轩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你们感情挺好的。”
　　“好个屁。。。”宋玉话还没说完，旁边程飞就打断他，“是挺好的，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三见钟情。”
　　宋玉冷笑一声，就差没当场吐出来。
　　到了小区门口，宋玉打开车门下车，正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弯下腰，对车内看着他的程飞说，“明天晚上有空就来乌龙一趟。”
　　“嗯？”程飞愣了愣，“有什么特别表演吗？”
　　“嗯。”宋玉点头，“有空就来。”
　　说完他在程飞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车门关上，走进小区。
　　“师傅走吧。”林轩语气平静地对司机说，司机启动了车。
　　程飞扭着头透过车窗看着宋玉的背影，直到车子拐了弯，看不到了。
　　回到程飞家，客厅留着一盏暖黄灯，家里静悄悄的。
　　林轩本来想着回趟家，洗个澡拿几件衣服，但当他按下6位密码的时候，密码锁却“滴滴”两声显示密码错误。
　　程飞站在自己门口还没进家门，本来想等着林轩进门他再进去。
　　“是不是输错了？”他愣了愣。
　　林轩又试了一次，还是显示错误。
　　程飞还是有点惊讶，“换密码了？”
　　林轩轻轻嗯了一声，“换了。”
　　程飞有些呆滞，没想到林轩的父母能做到这种地步。
　　程飞从小很少去林轩家。
　　不是因为林轩的父母对他不好，而是单纯的因为林轩家经常没人。
　　林轩的父母由于工作的原因，一个月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地出差，而且他们家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林轩的小房间里除了书以外没有任何玩具，就连一柜子的书都是学习资料或名著，连小说都没有，程飞就不乐意去。
　　程飞不去林轩家，但赖不住他总叫林轩来自己家。
　　林轩自小总被程飞拐回自己家，有时是蹭饭，有时是去做作业，有时就是单纯的在程飞家呆着，拿本书可以看一下午。
　　可以说他童年的三分之一都是在程飞家度过的。
　　他们两个就待在程飞的小房间里，嬉笑打闹，从幼儿园到大学。
　　当林轩父母出差回来的时候，程飞偶尔会去他们家找林轩玩，林轩的母亲也总是笑脸盈盈接待他，对他很亲切。
　　在他的记忆里，林妈一直都是个温柔得体的女人，跟成天骂他的程妈完全不同。
　　这导致他小时候一度非常羡慕林轩，羡慕他的妈妈这么温柔，看着就像不会发脾气的人。
　　而林爸则话不多，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小时候的程飞几乎不敢和林爸搭话，林爸在家的话他也很少会进门，只在门口敲门，高声喊林轩出来耍。
　　林轩每次都会小跑着到门口，垫着脚打开门，手里捧着正在看的书。
　　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看着门前的程飞，亮亮的，里面装满了惊喜。


第17章　
　　大年三十这天，程飞全家带上林轩到了程飞奶奶家，奶奶家离他们不远，都在市区内，开车半个小时就能到。他们平常没事就会拐过去，路上买点水果熟食，上奶奶家呆几个小时。
　　明明距离上次见面没过多久，一进门奶奶还是一副很久没见的样子，亲热地拉着程飞的手摩挲，专注仔细地看着程飞，念叨着瘦了瘦了。
　　林轩坐在旁边，等奶奶看够程飞就又接着抓住他的手，轻轻拍着，说小林也瘦了。
　　“俩大小伙子成天在家没少吃，尤其程飞，每顿饭都要吃两碗，都不知道那么多东西吃到哪里去了。”程妈把带来的礼盒放在茶几上。
　　“这会本来就是要多吃点才行，正长着身体呢。”奶奶说。
　　“都多大了，还长呀。”程妈看了眼程飞，“可别长了，这个个子已经够高了，再长以后找多高的女孩配他呀。”
　　“女孩子只要喜欢我们飞飞就都啦。”奶奶一脸慈祥，“身高不重要的。”
　　“哪里不重要。”程妈说，“女孩子身高太低万一影响小孩身高呢，还是得找个差不多的。”
　　“现在聊找个太早了点吧。”程飞吃着奶奶给他剥的橘子，“我还是个孩子。”
　　“不早了，再等几年就25了，可不就得结婚了。”程妈说。
　　“。。。。。”程飞说，“您这再过几年也过的太多了吧，等我毕业也才23。”
　　“毕业工作两年，稳定了刚好结婚，不就是25吗。”程妈说。
　　奶奶说，“我们飞飞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在学校里有没有交女朋友？”
　　“没有。”程飞说。
　　“真的没有？”程妈狐疑地看他，“连喜欢的也没有？”
　　“真没有，不信你问林轩。”程飞说。
　　林轩笑了一下，“我替程飞保证，他真的没有女朋友。”
　　“那喜欢你的呢？”程妈问，“我儿子这么帅，喜欢你的女孩子总有吧，有没有不错的？”
　　“真的没有，”程飞一个头两个大，“大学校园是多么神圣的地方，进去都是为了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你怎么天天净想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这孩子，嘴里就没个正经的。”程妈把手上的橘子皮扔到他身上。
　　程飞把落到腿上的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您别一天瞎好奇了，多关注关注您亲爱的儿子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学习辛不辛苦累不累不好吗？”
　　“你就嘴严吧，等到了外婆家，我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嘴这么严。”程妈说。
　　程飞的外婆非常非常非常热爱八卦，没事就喜欢拉着别人一起唠家常，男女老少她全都聊得来，手里掌握着每家的小秘密。就算现在她身处伦敦，可谁家小狗生了，生了几个，什么花纹，她全都一清二楚。
　　“小林去不去国外呀，不去的话就待在奶奶家过年好了，奶奶给你做好吃的。”奶奶眯眼笑着。
　　她不知道林轩家里的事，以为林轩父母忙于工作，所以没办法陪林轩过年。
　　“他跟我们一起去，机票都买好了。”程飞说。
　　前几天程妈发现林轩护照的英国签没有过期，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去伦敦看外婆的队伍里加上林轩，当下就把机票搞定了。
　　“等回来我再来看您。”林轩说。
　　“好好好。”奶奶满意地看着他，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橘子。
　　到了中午，程飞的姑姑和小叔一家也陆续到了奶奶家，他们两家离的比较远，开车过来需要几个小时的路程。
　　小叔一家在不久前迎来了新的家庭成员，小小程是个小公主，现在才不到1岁，虽然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但显然已经成为这个家里的掌上明珠。
　　奶奶一见到小小程就立马把程飞和林轩抛在身后，利索地起身凑到小小程眼前，伸手想摸摸她的小脸，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伤了她的皮肤。
　　“好小啊。”林轩在旁边感叹。
　　小叔抱着小小程，乐呵地笑着，“才刚7个月，肯定小啊。”
　　程飞这是第一次见到小小程本人，之前一直只在朋友圈和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见过照片。
　　如今这么一见，还不如照片里好看呢。
　　至少照片里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设计了角度，还加了滤镜。
　　会动的小小程一下就变得不可爱了，就跟个普通小孩一样，白白胖胖的，五官也看不出什么好看的地方。
　　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人已经嘴里狂呼着可爱凑上去，把小小程包围住了。
　　程飞没有凑上去，自己坐在沙发上。
　　姑姑外套脱了坐在他旁边，“惨哦。”
　　“什么惨？”程飞问。
　　“亲闺女回来了一个眼神都没有，太惨了。”姑姑靠在沙发上，碰了碰程飞的胳膊，“给我拿把瓜子。”
　　程飞把桌上放瓜子的盘子直接递给她，姑姑抱着盘子开始嗑瓜子。
　　小叔和小婶抱着的小小程成为这个家的焦点，所有人都围着她，对着小小的还未张开的五官疯狂夸着可爱，小小程咯咯一笑，他们就又夸她聪明，会认人了。
　　反正怎么着都能夸。
　　程飞边看边感叹，回头问姑姑，“你什么时候结婚？”
　　“要死啊你。”姑姑把瓜子皮吐在手上，“怎么跟你爸一样烦人，一见面就问结不结婚的，烦不烦。”
　　旁边的程爸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逗小小程中抽出空来，回过头对姑姑说，“你到底还结不结婚？多大了你都，回回都是一个人回家过年，什么时候能见你带个人回来？”
　　“我要真结婚了可就回不了家了，到时候不得去别人家里过年。”姑姑说。
　　“你要是能结婚，去火星过年都行。”程爸说。
　　姑姑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顽固思想，封建主义。
　　和他儿子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午饭他们只是很简单的吃了一顿，重头戏都在晚上。吃过饭没多久程妈和小叔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该洗的洗，该处理的处理，该腌的腌，这项工程将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开饭前。
　　小叔是程家做饭最有天赋的人，每年的年夜饭都由他掌勺，程妈辅助。
　　程妈一个从不甘于人后的家庭主妇，在做菜方面只服小叔一人。
　　小婶在房间里哄小小程睡觉，奶奶坐在床边看着，小小程动个小指头她都喜欢的不得了。
　　客厅里剩下程飞、林轩和姑姑三个人，咸鱼一样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
　　林轩应该是坐的最端正的，好歹胳膊是胳膊腿是腿，正正当当的都能分辨的出来。
　　不像程飞。
　　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远处一看只能看见一坨东西窝在沙发上，连是什么生物都看不出来，更分辨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脚，哪里是脸哪里是屁股。
　　姑姑刷着手机翻了个身，余光瞄见这坨不明生物，吓得一机灵，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这是什么玩意。”她伸长脚，朝那坨生物踹了一脚，“程飞你能不能正儿八经的待着，非得这么反人类吗？等会奶奶出来见着不得吓得犯心脏病。”
　　程飞被她一脚踹得睁开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我都快睡着了，结果给你踹醒了。”
　　“天啊。”姑姑说，“这么扭曲的姿势你也能睡得着，你骨头怎么长的啊。”
　　程飞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几点吃饭啊？”
　　“中午没吃饱吗？”姑姑说，“还早呢，饿了就先去厨房垫吧点，我刚刚闻见炸丸子的味了，你顺便帮我顺两个出来。”
　　“我没饿，你要吃自己去拿。”程飞说。
　　“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