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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虽然瘸了腿不方便，第二天一早纪初夏还是打车先去了一趟公司给他租的公寓。
　　他的东西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就堆在公寓楼的楼管那里，公司对他还真是一点不客气，不过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东西留在这里，这里只是他一个临时的住处，衣服鞋子饰品那些出现在公众面前时的行头几乎都是公司帮他借的，他自己很少花钱买这些，私服都是小牌子的T恤牛仔裤，而且一穿穿几年，整理出来的行李也不过就两个箱子而已。
　　把行李送回家，他再次打车去了公司。
　　耀星娱乐虽然比不上东皇影业，在圈内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旗下光是签约艺人就有上百人，在繁华闹市区有自己单独的一整栋楼。
　　纪初夏转着轮椅进去，自然是引来人人侧目，却没一个人搭理他，有之前看他当红捧着他的十八线新人这会儿看了他都当做没看到，捧高踩低的嘴脸当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跟公司续约好聚好散的很多，还差两个月被赶走的却当真没有几个，大概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他要被扫地出门了。
　　等电梯的时候碰上来公司办事的许映阳，他是第一个见到纪初夏依旧跟他打招呼的，还问候了他，神态很自然，就跟以往每次他们私底下偶然碰面一样。
　　对这位公司新生代里的一哥，纪初夏是真心服气，大概也只有这种生来就是天子骄子的人才根本不屑去看他的笑话。
　　曾经在他的经纪人还算看重他的时候，异想天开想要把他和那个时候就已经挺红了的许映阳捆绑炒cp，许映阳竟然还答应了，跟他一起接了部脑残校园偶像剧，让他们俩的cp一炮而红，他才终于开始尝到了走红的滋味。那段时间还有人私下里议论许映阳没准对他有什么想法，才会不顾经纪人的反对答应自降身段配合他炒cp，纪初夏当然知道那是假的，因为许映阳除了拍戏私底下对他一直就是对普通同事那种疏离客套，当然后来他知道这位许大帅哥大概只是为了跟他喜欢的人斗气。但无论如何，他确实受了益，这几年靠着炒阳夏cp他才能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源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一定的人气。
　　进电梯后许映阳帮他按了他想去的楼层，在他先出电梯的时候对方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你最近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最好有个数，别跟他们对着硬干，讨不到好处的。”
　　纪初夏有些意外，跟他道了声谢，推着轮椅出了电梯。
　　一边往艺人经纪部走，纪初夏一边想着许映阳刚刚说的话，他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突然变得这么倒霉真得罪了谁那估计得罪的特别狠吧？可他这几年一直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啊。
　　陈经纪人今天也在公司，撞上来办手续的纪初夏，开口就讥讽了他几句：“哟，这打着石膏就来公司办手续了啊？也不用这么急吧？难不成是东皇影业迫不及待想要签你进去了？”
　　纪初夏神色有些冷，他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既然已经要一拍两散了，自然也不用对着他装孙子，而这位陈经纪人显然是特别想看他的笑话，之前他勾搭上东皇影业公司里一直都有传闻，陈经纪人没少被人嘲笑一手捧红了只白眼狼转眼就踢了他要攀高枝了，这下怎么都要在他这里找回一次场子。
　　“果然要去大公司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看看这连话都不屑跟我们说了，以后见了还不得用鼻孔看人。”
　　周围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些打探的目光让纪初夏很不舒服，有人一唱一和配合着陈经纪人唱双簧：“陈哥你消息滞后啦，人家东皇的副总前几天发话了，说没有这回事，东皇最近不打算签新人。”
　　他是陈经纪人手下另一个签约艺人，同一个经纪人带的，自然有攀比心，凭什么就纪初夏能红呢，他也不过就靠一张脸卖low腐而已，换了谁不行，这么想的不只有他，还有纪初夏之前的助理，以及那位顶替了他角色的李邱勤。
　　他这么一说陈经纪人笑得更得意了：“不是东皇啊？那又是攀上了哪根高枝啊？可惜啊，白瞎我这么一心一意捧他这么多年，人家根本瞧不上我们这间小庙。”
　　一直没出声的纪初夏终于还是没忍住回了他一句：“这几年你也没少从我身上赚钱，恐怕全公司都找不到几个跟经纪人分成比我还低的，你不亏啊。”
　　耀星的合约都是公司、经纪人、艺人三方分成，公司的抽成一般不会太离谱，经纪人那里就说不定了，当初签约的时候纪初夏还不太懂行情，因为急着要钱给妹妹治病，陈经纪人怎么说他就怎么签，这么几年下来他也算是明白了，好歹他也是个当红鲜肉，赚的钱还不如远不及他红的三四线赚的多，只因为他的经纪人吃相太难看。
　　被戳到痛处的陈经纪人的脸色立马不好了，愤愤骂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要不是我把你签进公司你指不定现在还在网上卖弄风骚呢！我对你不好吗？不是我厚着脸皮去帮你求来跟许映阳炒cp的机会你能红得起来？路给你铺好了偏偏你不识抬举自以为红了尾巴就翘了起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活该公司打压你！”
　　纪初夏冷笑：“你铺的路一般人都消受不起。”
　　“听听这话，可把你能的，你还当你是什么金贵大少爷不成？小冯邱勤他们哪个资质就比你差了？人家就比你听话懂眼色的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话没有挑开来说，但意思彼此都心知肚明，纪初夏在当初捆绑炒cp红了之后被公司的一个副总看上，陈经纪人威逼利诱他也不肯从，差点被公司雪藏，幸亏他人气高，身为艺人总监的许映阳的经纪人把他保了下来，但从此在陈经纪人这里他就再没讨到过好处，好资源永远轮不上他，同期红了的都演上了男一号，他却一直在做配，low剧接了一部又一部，冲着他来的代言还得一拖N给别人分一杯羹，为了赚钱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想再陪这傻逼浪费时间，把手续都办完了的纪初夏转身准备走人，陈经纪人由不过瘾，也彻底不装了，恶狠狠道：“我就看看你走出耀星的大门能混成什么样！也不撒泡尿照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勾搭人家千金大小姐，以后有你受的！”


第五章　
　　在走出耀星大门的时候，纪初夏确实没有把陈经纪人的冷嘲热讽当回事，他有人气，在哪里混不是混，总不会比在耀星被个奇葩经纪人压榨日子更难过，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大半年的时间，除了东皇影业，他还陆续接触过三四间经纪公司，有两家甚至已经谈得挺深入了，待遇都比之前在耀星要高出许多，然而现在，他挨家公司联系，客气的拐弯抹角说几句公司发展规划有变目前不打算再签新人的话，不客气的就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纪初夏瘸着腿东奔西跑，新东家却始终没有着落，眼见着银行卡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减少，说不着急那当真是假的。
　　医生说他的小腿骨折至少要休息三个月，但两个半月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拆了石膏丢了轮椅，跑去找了他之前相熟的一个关系挺不错的副导演。
　　邓天业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导演，自己混不出名堂来就只能跟着那些大导演做副手，纪初夏几年前跟他一个剧组拍戏的时候认识，算是这个圈子里唯一一个跟他真心相交的朋友。这几个月邓天业都在外地拍戏，纪初夏出了事也只有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候，昨天一回京，他便主动约了纪初夏出来见面。
　　“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摔骨折了？”
　　邓天业是个矮胖子，说话嗓门大但没恶意，也只有对着他，纪初夏才能吐一吐苦水：“别提了，根本不是摔的，半夜碰上抢劫的，被打了一顿。”
　　“不是吧？你报警了吗？”
　　“报警也没用，不说这个了，我是想问问你，天哥……你能给我介绍点资源吗？”纪初夏有些难以启齿，如非逼不得已，他是当真不想麻烦人，现在新东家的事情暂时没着落，他却不能断了收入，就想着找个剧先拍着也是好的。
　　邓天业脸上的肥肉纠结成一团，斟酌道：“我约你出来也是想问你这事，你最近是不是当真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被人针对了？”
　　“连你也知道了啊，”纪初夏苦笑，他就算再迟钝，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也足够他明白是有人在背后搞他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跟耀星的合约到期了，现在到处碰壁找不到下家。”
　　“我倒是听人说过，似乎是东皇影业点名要封杀你，耀星都不管你了，别的公司估计也不想惹麻烦，你是知道的，东皇背后还有个秦氏，他们势力大得很，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难道真跟传的那样是你想勾搭人家千金大小姐才被整了？”
　　“我跟秦小姐真没什么，我再没眼色也知道那种千金大小姐是不能碰的吧？”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到底谁在针对他，这段时间四处碰壁的过程中或多或少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因为他妄想攀上豪门千金，惹怒了东皇影业更甚者是东皇背后的秦氏大老板，活该被封杀。
　　他承认，他接近秦瑶确实是有目的的。最初参加那个综艺节目时，他并不知道那位大小姐也在，后来跟她随意聊了聊，发现秦瑶并没有什么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很好相处他们也很聊得来，但那些暧昧桥段和粉丝的拉郎配不过都是节目效果，他确实有意在讨好她，投她所好，为的也不过是秦瑶能帮他牵线搭桥进东皇影业而已。
　　至于说什么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纪初夏是有自知之明的，秦瑶再好相处也是高不可攀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千金，是他绝对不敢觊觎的对象，在跟秦瑶的相处过程中，他从来没有越界过半步，难道只是和大小姐关系好一些，也算罪大恶极吗？
　　邓天业咂咂嘴，无奈道：“我还是帮你问问吧看有没有合适你的角色，但是你知道的，如果真是东皇影业在针对你，那公司在这个圈子里树大根深，怕是会很麻烦。”
　　纪初夏当然明白，这个圈子里多少大牌导演、制片都跟东皇影业关系良好，各大公司之间也不只有竞争关系更多的是利益合作，谁会去为了他这样一个小角色得罪东皇影业呢，当红小鲜肉割了一茬立马能又冒出一茬新的来，封杀他个一年半年的，也许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他是谁了。
　　见他情绪低落，邓天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你也别太灰心了，天无绝人之路嘛，我会帮你留意一下的，你自己也再多跑跑，姿态放低点，东皇再厉害还能一手遮天吗？”
　　“我明白……”这一顿饭纪初夏吃得食不知味，邓天业也很为难，只能给了他一个不算承诺的承诺，尽量帮他活动一下，他的心情却比来之前更糟了。
　　华灯初上，纪初夏戴着帽子口罩漫无目的地走在繁华热闹的城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擦肩而过，那么多人都在笑，却都与他无关。
　　看着街边玻璃橱窗映出的他没有一点光彩的双眼，他忍不住自嘲，再过几个月，他就算不戴帽子口罩举着牌子上街大声呐喊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了吧。
　　昨天才拆了石膏的腿依旧在痛，他走到背光的墙根处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头抵着黑乎乎的墙闭上了眼睛，把自己融入这无边的黑暗中。
　　秦家大宅。
　　二楼的书房亮着灯，送宵夜的佣人放下食盘，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门外。
　　秦意靠在书桌边的长椅里，手里拿着一本国外的原版侦探小说，看得有些入神。
　　外人眼里的秦意是冷漠、不近人情，除了他的龙凤胎弟弟妹妹他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在意。他对秦氏有着绝对的掌控权，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对待仇敌哪怕是跟他同一个姓骨子里流着相同血液的所谓亲人也毫不手软，很多人怕他敬畏他，他的名字本身，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
　　很少有人知道，掌控着万亿大财团的年轻董事长其实并不是一个工作狂，他不喜欢加班，生活也很单调，唯一的乐趣就是每晚入夜之后一个人在这间书房里安静看书。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了一下，从三个月前开始，每晚这个时候，远在A国的秦宅管家便会视频联系他，与他汇报秦瑶的身体情况和动向。
　　“明天开始小姐就会正式入学，手续已经全部办好了，我已跟校方打了招呼，会安排保镖贴身保护，罗医生说小姐的身体已经康复没有大碍，请您放心，小姐说她想亲自跟您通话。”
　　时隔三个月，终于愿意再次面对他的秦瑶出现在了镜头前，人消瘦了很多，眼神也不复从前的明媚。
　　“哥，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会听你的话，在这边好好念书的。”
　　她的声音有些怯，即使秦意平日里对她很纵容，但对这个哥哥，她其实一直都是有些怕的。
　　“你知道哪里错了？”
　　秦瑶赶紧点头：“我不该不自爱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让你为我操心，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确实是我错了，我以后会改的。”
　　“你伤的不是家门脸面，是你自己的身体。”秦意沉声提醒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真的错了。”秦瑶泫然欲泣。
　　“事情过去就算了，明天开始你好好念书，别再想了。”
　　“嗯，但是纪初夏……哥你能不能……放过他？”
　　秦意的声音有些冷：“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秦瑶咬住唇，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再说。


第六章　
　　低调而奢华的商务车停在路口等红绿灯，车后座的秦意不经意地抬眼，目光落在车窗外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那里的广告牌上铺着纪初夏代言的运动品牌的地广，朝气蓬勃的小男生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做着鬼脸。
　　再过个几天，广告牌就会换新，这个人会从此消失在公众视线里，很难再有翻身的机会，
　　第一眼看到纪初夏的照片时，秦意只觉得这个小男生的气质很干净，眼神里虽然透着股倔强的味道，却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在知道秦瑶未婚先孕且很大可能是这小男生的时，他虽然恼火却并没有特别愤怒。
　　秦意没有门第之见，豪门大家里的肮脏阴私见得多了，门当户对在他眼里便不值一提。他看重的只有两点，人品和对他妹妹的真心，哪怕对方是个要饭的，只要能做到这两点而秦瑶又喜欢，他都不会反对。所以他问秦瑶愿不愿意把对方带来给他看看，他的妹妹犹豫了胆怯了，秦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她承认了孩子是那个男生的，但不敢把人带到他面前来，说明那人必然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和秦瑶之间，并不纯粹。
　　秦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只有秦瑶和秦琤这对龙凤胎弟妹是秦意真正的家人，他们的父母因为飞机失事意外去世，那个时候秦意才十岁，而弟弟妹妹不到三岁。秦意一手带大两个小的，对他们纵容过了头，弟弟成了不学无术成日花天酒地的纨绔，妹妹想做明星他就让集团旗下的影视公司尽全力捧，结果她却染上了那些娱乐圈子里的坏毛病，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秦瑶被强制堕了胎送去了国外休养，而敢碰她的人，则必然要付出代价。不管那个人是为了前途还是为了利益，那就让他前途尽毁利益尽失好了。
　　纪初夏昏昏沉沉地从烟酒味浑浊的包间里出来，到洗手间吐了一顿，对着洗手台喝了几口自来水终于缓过了劲来，只是左半边脸还火辣辣地疼着。
　　这半个月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托关系找人，今天终于有位挺有名气的制片人联系了他，把他叫来了这间夜店。抱着一线希望，纪初夏如约来了，包间里男男女女十数人，都是圈子里混的，白天个个人模人样衣冠楚楚，在这声色犬马的地方全都卸下了伪装，荒淫糜烂、酒醉金迷，纪初夏被灌了一整瓶高纯度洋酒，却根本不给他机会说出自己的请求，他不想再喝，制片人大耳光子扇到他的脸上，指着他就破口大骂。
　　周围尽是看好戏的人，在那一句一句的唾骂中，纪初夏明白过来自己大概曾经不小心得罪过这位大制片人，虽然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如今有了机会，当然要狠狠睬他一脚，特地叫他过来，根本不是要给他机会，只为了羞辱他而已。
　　有人从隔间里出来，洗手台前的纪初夏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起眼睛，镜子里出现在他身后的人竟然是那个李邱勤，先前也在包间里看了他不少笑话。
　　他没有搭理，站直身准备走，被李邱勤拦住。
　　“我们聊聊吧？”
　　纪初夏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让开路别挡道，李邱勤无奈道：“你别这样，我又不是故意抢你角色的，你腿伤了不能继续拍了我才顶上的啊，你跟陈哥闹那么僵，我不敢不听他的再联系你……”
　　“哦。”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看我很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