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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晚饭的时候，林方方正认认真真啃排骨呢，林妈殷勤的在他碗里又添了一块，“方方，最近工作辛不辛苦啊？”
林方方把骨头吐出来，囫囵的说，“这阵子还行吧。”
林妈撞了撞林爸的胳膊，对林爸使眼色，林爸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那什么，你妈最近和你几个阿姨聊天，问起你的事。”
“什么事？”
“她们都跟我显摆自己的儿子女儿交了对象，有一个前个月还抱了孙子，”林妈眉开眼笑的，“你看，你过年也二十四了，再这么拖下去不是个法，妈妈朋友有个女儿，比你小一岁，我想安排你两见个面。”
林方方兴趣缺缺，“先不吧，我想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再说。”
“你别总拿这个理由搪塞我，这都两年了，工作归工作，对象还是要谈的。”
林方方不说话了，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忽然味同嚼蜡。
林妈就更急，“你倒是表个态呀，人家姑娘条件不错，要不先加个微信聊聊天也行。”
林爸在一旁打哈哈，“要我说，儿子还年轻，再缓两年也可以。”
林妈吧嗒把筷子放在桌子上，表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语速也快了很多，“再缓两年，他前两年说再缓两年，现在又说再缓两年，要缓到什么时候？”
林妈的情绪波动让林方方愣了一下，他也吃不下这顿饭了，好声好气道，“妈，我还年轻，这事急不来。”
“你还当自己小孩子呢？”林妈眼眶忽然发红，说不出话来了。
林方方慌张的站起来，“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这两年你总在外面，也不常回家，整天都和肖绪在一起，我能不担心？”
林方方在话里抓住点什么东西，心脏砰砰直跳，他艰难道，“这关肖绪什么事？”
“关他什么事，”林妈嚯的一下站起来，因为过于激动说话大喘气，“你和我说实话，你和肖绪，到底，到底是不是？”
林爸一把扶住林妈，制止道，“你自己瞎猜也就算了，你跑到孩子面前讲什么？”又对愣在原地的林方方说，“你把碗筷收拾一下，你妈开玩笑呢。”
“我没有在开玩笑，”林妈声音拔尖，她颤巍巍的指着林方方，“你说，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面对林妈的质问，林方方脑袋乱哄哄的，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妈是什么时候察觉的，是从总是关注他交女朋友了没有，还是更早？
他好希望肖绪现在在自己身边，他很想逃避，但脚却像被粘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他想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是苍白至极的，心虚和愧疚浮上心头，他如鲠在喉，企图蒙混过关，“妈，我。。。。。。”
“你别和我拐弯子，说实话。”
林爸见失态实在控制不了，语重心长道，“你就和你妈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林方方张了张嘴，眼前的情景变得模糊，林妈通红的脸，林爸无奈的表情都在提醒他，今天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他很想说一声不是让林妈暂时安心，但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天他撒了谎，迟早有一天他得亲手撕开这谎言的表面，到时候给父母带来的伤害只会更大。
就算肖绪没有在林方方身边，这两年下来他也能够独当一面，林方方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他用力的滚动了下喉咙，心一横，一声清楚的是响在客厅里。
空气有几秒的寂静，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林爸和林妈的表情瞬间一僵，似乎是不敢置信林方方真的承认了，两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方方。
不再欺骗让林方方如释重负，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想把实情告诉父母，奈何总是不够勇敢，但这时，亲口承认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让他猛然松了一口气。
他像个气球，把自己充饱了，砰的一声，终于炸开。
林妈被林爸扶着，像是站不住脚，染上哭腔，“什么时候？”
“高中。”
他话一落，林妈怒目圆睁，哭喊着上来扯住他，“高中，高中什么时候？”
林方方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林妈的反应会这么大，还没等他说话，林妈就自言自语，“是陈时出事那会？我就知道，要不然你怎么还去帮他？”
被埋葬在岁月里的人忽然被提起，林方方心头一疼，“不关陈时哥的事。”
林爸一言不发上来抱住林妈，但脸色是林方方从未见过的严肃，那神情打在林方方心里，让他呼吸一窒。
猛然想起陈爸的阴沉来，那种被掌控的感觉林方方至今还能想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父亲也会像当初陈爸对待陈时那样对待自己。
林方方哽咽道，“我不是有意欺瞒你们，对不起。”
林妈只管掉眼泪，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怀疑，林方方和肖绪走得太近，林方方不肯交女朋友，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林方方的不正常。
但没想到猜想成了真是，林方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她真有晴天霹雳之感。
在这家里，许多事都是林妈在做主，但此时，林爸显然要比林妈镇定得多，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方方，语气生硬，“你回房去吧，别再气你妈了。”
林方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家里一直都是将他捧在掌心的，没让他受过什么苦，而今他却让父母露出这样失望的表情，愧疚自责，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林方方忍不住眼眶发红。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遇事只会哭的胆小鬼，很多事他要学会去面对。
林方方耳边萦绕着林妈抽噎的声音，僵硬的往自己房间里走去，继而手指发麻的找到手机，按下第一联系人的号码。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一





第61章　肖绪
肖绪接到林方方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客户谈工作，他看着不断振动的手机，最终还是拿了手机到办公室外去。
那边却迟迟不说话，他察觉不对，语气染上些焦急，“方方，说话。”
林方方靠在门上，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捂着嘴巴，他再长大，听见肖绪声音的那一刻眼泪还是哗啦啦的流，“肖绪。。。。。。”
肖绪的心立马揪起来，“出什么事了？”
林方方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给讲了，肖绪的眼色越来越沉，等挂了电话，立马找到合伙的校友。
公司的员工都知道肖绪和林方方感情好，但只有合伙的校友知晓他们两人的关系，他倒是从未见过肖绪这么慌张的表情，人一找上门，把事情潦草说了下，让校友代替他去和客户谈。
原先校友总是调侃他们两个，一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急忙答应下来，肖绪匆匆批了件大衣就往外走，他在身后看着，不无担心，最终叹了口气。
肖绪什么都没有带，又因夜间高铁票售罄，只得赶往车站买了深夜的大巴票，辗转到林家也得五六个小时了。
一路上给林方方发了很多安慰的消息，林方方却没有回。
林家陷入一片阴沉之中，林方方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小时，率先起身去找父母了。
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会给父母而言带来多大的打击，父母从不求他富贵，只希望他一生平平淡淡找个女孩子结婚，可惜偏偏自己不走寻常路。
林方方忐忑的敲响了父母房间的门，过了一会，林爸把门开了，却不肯让他进去，他能听见林妈的抽噎声，一下一下让他的心发疼。
“爸。。。。。。”林方方喊。
林爸从房间里挤出来，顺手把门带了，“去客厅说。”
林方方担忧的看向房间，也知道林妈现在不适合谈话，沉默的跟着林爸走到客厅坐下。
夜像一张密布的网将林家笼罩起来，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
林家是很普通的家庭，林家父母从未要求过林方方有多优秀，从小对林方方几乎是半放养式，林爸朝九晚五，林方方在家多是林妈在教导，因此，父子面对面谈心的次数其实很少。
他见林爸沉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开了口，“妈她还好吗？”
“你说呢？”林爸面无表情。
“我。。。。。。”林方方握紧了手，“我真不是故意骗你们，我怕你们接受不了，一直不敢说实话。”
“这骗不骗也是骗了，”林爸哼了一声，“前些阵子你妈才和我说，觉得你和肖绪那孩子关系不对劲，我当时还替你们说情，你倒好，一下子打了我的脸。”
说到这，林爸重重喘了口气，情绪俨然也难以控制了，林方方甚至可以看见他额头上浮起的青筋。
他心一沉，眼眶不由发红，“爸，我对不起你和妈。”
“你是个大人了，一句对不起顶什么用？”林爸问他，像是质问，“难不成对不起就能让你妈不伤心？”
林方方捂了下脸，防止自己哭出来，“爸，我和肖绪是认真的，我们两个考虑了很久，本来打算过年就把这件事和你们说，也没想到会是今天。”
“怎么，”林爸声音降了好几度，“你们还想在过年搞得这个家不得安宁？”
“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绪呢，你把他喊来。”林爸提起肖绪，握紧了拳。
林方方急道，“公司还有事，他。。。。。。”
“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林爸气的低吼，怒瞪着林方方，眼里血丝尽显，“他要是个男人，就得承担起来，当年我就不该让你和他玩在一块。”
“爸，”林方方毫不犹豫的，“当年是我先招惹的他。”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话一出口，林爸骤然抬起了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一下子把他打蒙了。
林爸从未对林方方动过手，小时候林方方再皮，林爸顶多也是斥责两句，但发这么大的怒火，还是头一回。
他愣愣的看向林爸，林爸像极力忍受着怒气，咬牙道，“今天我不想当着你妈的面骂你，是怕你妈气坏了，但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你先招惹他，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才甘心？”
林方方紧紧抿着嘴，但他克制不住自己，当年是他心甘情愿和肖绪玩的，若一开始他不接近肖绪，也没有后来的事情。
可是那些回忆都是弥足珍贵的东西，他不愿意被人推翻。
他哽咽得不像话，“爸，我知道我让你和妈失望了，可是这件事，我不会让步。”
“那你就滚出去。”
林爸猛的站起来，脖子上青筋尽显，林方方被他这句话吼得发昏，他抬头去看，却见林爸眼里也闪着泪光。
爱之深责之切，他不是不懂，但即使是一句气话，也狠狠的伤了林方方的心。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林方方独自在客厅里坐着，他陷入无限的安静里，像是听不见外界所有的声音。
他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却没想到走到这一步，他连腿都难以迈开。
一面是养育自己多年的亲人，一面是自己爱慕多年的爱人，他两边都无法割舍。
林方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忽然听见自己手机铃声响了才猛然醒过来一般，他剧烈的站起身，因为久坐而起眼前骤然一花，他用力晃了下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去房间里听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出来。”
他从未听见过肖绪这么慌乱的声音，就连公司快运营不下去的时候肖绪也未曾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林方方先是怔了下，继而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凌晨四点半，外头飘起了雪，寒风刺骨，林方方急切得没有穿鞋，赤着脚跑出去，铺面的冷气让他如坠冰窖，而站在不远处的肖绪就像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林方方鼻头瞬间一酸，飞奔过去紧紧抱住肖绪，甚至把肖绪撞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把自己埋进肖绪的怀里，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仅凭对方急促的呼吸感受彼此。
“方方，先松手。”
他穿得太单薄，肖绪实在怕他冻着了，将他往外扯，借着路过一下子就看见林方方脸上的红印子，眼瞳剧烈一缩。
肖绪冰凉的手抚上林方方的脸颊，如鲠在喉，“叔叔阿姨。。。。。。”
林方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想笑笑让肖绪放心，但那笑实在比哭还难看。
肖绪看得一阵心疼，四处打量林方方，才发觉林方方没有穿鞋，他催促着，“马上进屋。”
也顾不得是什么情况了，拉着林方方往屋里走，一进去，暖和倒是暖和了，但本该入眠的林爸却站在客厅，气氛一下子到冰点。
是个所有人都无眠的夜。
林方方和肖绪皆在原地顿了一下，林爸审视着他们两个，那目光灼灼像要把他们烫出个洞来。
肖绪明显感到林方方瑟缩了一下，抿了下唇，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温和，他像平时一样喊林爸，“叔叔。”
自然是没得到林爸的回应。
肖绪赶了一夜的路，现在疲惫至极，只得强打精神面对现在的情况，他轻轻拍着林方方的手臂，温声道，“先去洗洗脚，把鞋穿了。”
林方方杵着不肯动，一直沉默着的林爸沉声道，“你进去，我想单独和肖绪聊聊。”
林方方担忧的看向肖绪，肖绪回之一个浅浅的微笑，林方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浴室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二





第62章　质问
林方方进了洗手间，这才通过镜子看见自己脸上的印子，林爸那巴掌是下了重力的，可见怒气有多大，他见着自己的脸苍白如纸，唯有印子红得刺眼，不由得也红了眼眶。
他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听着客厅的动静。
肖绪慢慢走到林爸的面前，“叔叔，您坐下说话。”
林爸狠狠盯着他，半晌才肯迈开步子走过去。
肖绪坐到他对面，垂了垂眸，“叔叔，您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都会答。”
“好，”林爸用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方方说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是你先开始的，还是他？”
肖绪不假思索，“是我。”
“你们大学不在同一所学校，中间没有断过？”
“没有。”
“一次也没有。”
肖绪加重了语气，“一次也没有。”
“方方本来有自己的工作，后来说想去你公司做事，是你让他去的？”林爸又深吸了口气。
肖绪颔首，“是，方方有公司的股份。”
林爸捏紧了拳，“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把他弄到你公司去，还企图瞒天过海，是不是我们不问，你就打算一直瞒下去。”
肖绪这回看向林爸的眼睛，沉默几秒，“是，我计划好的，我想等公司安定下来就和你们坦白。”
林爸手发着抖，“方方从小就听话，这件事我们不同意，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林爸看着眼前的青年，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他一定二话不说拿扫帚把人打出去，但偏偏肖绪是他看着长大了，拿半个儿子对待的，他一直支持林方方和肖绪一块玩，是因为肖绪懂事，识大体，比寻常的孩子都有分寸。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最该有分寸的肖绪也会越界，和他的儿子搅和在一块。
“我会争取到你们同意为止。”肖绪定定的道。
这让林爸勃然大怒，他胸口剧烈起伏，“这事你想都别想，肖绪，我就问你一句，我们家待你不薄，你明知道这件事不合常理，为什么不及时止损？”
肖绪沉默，及时止损，他也想过及时止损，但他尝试过放弃过，最终兜兜转转目光还是只能放在林方方一个人身上。
他停止不了，甚至无法回答。
他该怎样告诉面前的男人，他对林方方是真心的，这颗心从小埋下，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他动之不得。
肖绪眼神晦暗，忽然直直跪到了林爸的面前，未等林爸说话，他抢先道，“叔叔，您听我说。”
林爸按捺住起身的冲动，他一辈子活得战战兢兢，从未想过在自己的家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当时没有心软，在这个家接纳了一个肖绪，也不至于造成这种局面。
“我家里人去世早，是林家让我重新体会了家的温暖，我感激你们，也会用一生去报答。当时我陷在悲伤里出不来，是方方他把我拉出来，他教我重新去对待这个世界的色彩，教我怎样去对一个人好。我察觉自己喜欢方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两个男人互相喜欢，在这个世界上是逆道而行的事情，可是我们两个人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林爸再也忍不住，别过脸无声的流泪。
“大学四年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可是我们想尽办法见面，时间空间最能考验两个人的感情，这四年下来，我们都知道，我们非彼此不可。我和方方都在努力着，我们明白两个男人在一起要接受世俗异样的眼光，但现在我们过得很幸福，您和阿姨的心愿，其实也不过方方幸福而已，为什么不能让他去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和方方的选择是彼此，也做好了风雨同舟的准备，难道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就得强迫自己扭转自己的选择吗。叔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也没有和方方说，其实当年我舅舅说要让我替人养圆圆的时候，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方方，当时只有方方一个人愿意接近我，是他救赎了我，我想对他好，好一辈子，无关性别，只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他。”
客厅里的林爸无声流泪，肖绪眼里都是泪花，他用心说了这样多的话，无非让林家父母明白他对林方方的一片真心，只要是为了林方方，他做什么都值得。
而躲在里屋的林方方已经泪流满面，他没想到肖绪会为他做到如此，他萌生起莫大的勇气，冲到客厅去和肖绪一起跪在林爸的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讲话都含糊着，“爸，我这辈子只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