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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庆今挠挠脸，讪笑：“我……下车给程哥开门。”
　　程子沫还是那个古怪又微妙的表情：“坐下。”
　　胡庆今立马坐好，一动都不敢动了。
　　程子沫继续歪头看窗外，门口有一个胖胖的老头，正焦急四顾，脑后花白的头发在空中微微摇晃，头顶亮晶晶地反着光。
　　程子沫拍胡庆今：“你看那边。”
　　胡庆今顺着看过去，看见门口一个老头，不明所以，程子沫善意解释：“那是一中校长。”
　　胡庆今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装作自己已经get到了程子沫的点，其实仍是满脑子的迷惑。
　　程子沫缓缓地笑了：“那是一位伟大的校长，他牺牲了自己，照亮了一中。”
　　伟大，牺牲，照亮。
　　有几个字眼，程子沫格外重读。
　　胡庆今终于咂摸出来其中滋味，配合地大笑，同时不禁伸出大拇指：“程哥你牛逼啊！精辟！“
　　程子沫嘿嘿一笑，点了根烟，享受地微微后仰，闭上了眼睛。
　　胡庆今自言自语道：“他那架子，当时把我乱棒打出学校，连我爸都不管了，现在不知道纡尊降贵等谁呢。”
　　程子沫从唇间吐出一个字：“我。”
　　胡庆今愣住，本能地想说怎么可能，但是仔细一想，还真有那个可能。
　　程哥要转学进一中？
　　胡庆今欲言又止：“程哥，你不是……”
　　程子沫仍然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把烟从唇间抽出来，手腕搭在窗户上，手法娴熟地抖了抖烟灰，随后直接把烟头扔在了草丛里，也不熄灭。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几乎要把他淹没。
　　烧了又怎样，反正是一中。
　　程子沫收回视线：“走吧，你还回学校不？”
　　“还用说，都出来了，回去干嘛。”
　　“那去搓一顿？”
　　胡庆今兴奋地摩拳擦掌，发动车子调转了方向。
　　不远处，一中校长还在烈日焦灼下等待。
　　车子行驶在一中后墙旁边的道路上，程子沫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墙头上跳下来一个少年，轻盈地落地，校服下摆晃了晃，动作干净利落。
　　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半张脸，看不清面容。
　　胡庆今也注意到了，稀罕地开口：“我天啊，还以为一中的人都是那种乖乖的好学生呢，没想到也有翻墙逃课的。”
　　程子沫冷笑，把胳膊放在脑后枕着，一双手攥得关节都泛着青白。
　　不到一个呼吸，那翻墙的少年已经被抛在了他们脑后，胡庆今一边开车，一边说：“程哥？你在听不？”
　　程子沫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学生大都虚伪，你才知道？”
　　胡庆今察觉出来他的不喜，唯唯诺诺知趣的没有接话。
　　外面骄阳似火，跑车里面开了空调，玻璃上的特殊膜遮挡阳光，凉飕飕的极舒服，程子沫闭目养神，没有继续交谈之意。
　　豆大的汗珠扑簌簌地从白皙的下巴上往下坠，顾樾大步跑着，脚步突然停住。
　　他视力挺好的，看见路边草丛里，有红色的火光星星点点地闪。
　　顾樾心惊，立即走过去，果然有一个烟头，尚未熄灭，火星一亮一亮的。
　　顾樾不禁庆幸。
　　周围的一圈，已经有了黑色的烧焦痕迹，幸好这块地方草皮稀疏，再加上昨天高一级部组织活动来这里浇水，土壤也很湿，导致火没烧起来。
　　不然……不堪设想。
　　白色的运动鞋在烟头上碾灭，眼见着那火光彻底成了灰白色，顾樾才若有所思地走开，在进入校长的可见范围之前过了马路，然后跑到公共电话亭给校长打了个电话。
　　校长显然没看来电显示，先是一喜，飞快地接起来：“喂？”
　　顾樾温和的嗓音响起：“校长，不好意思，我现在肚子很疼，向您请个假，批准吗？”
　　校长又是一愣：“你现在在哪儿？”
　　顾樾含笑：“校外的公共电话亭里，从后门出来的。”
　　校长突然一阵沉默。
　　你个臭小子，都出了校门了还问我批准吗，我不批准行吗？不批准还能把你抓回来呀？！
　　不过反正今天下午都是自习，顾樾又是他全校第一的好学生，难得请一次假，也没关系。
　　于是校长大度地批准了。
　　但是校长根本没想到顾樾，他的年级第一，遵规守纪的好学生，竟然会翻墙逃课，还对他撒谎。
　　顾樾应了一声“谢谢校长”，就挂断了电话。
　　顾樾确实是去了医院，只是不是自己生病罢了。
　　他去探望一个人。
　　护士小姐姐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端着托盘正准备推门而入，看见他，立即轻松地笑了起来：“顾同学，你来了？”
　　顾樾报以微笑：“来了。”
　　走过去接过护士的托盘，笑道：“我来就好。”
　　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
　　床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准确来说是少女，可是那雪白的被子下，分明空无一物。
　　这就显得她身量极矮，况且她的心智，与小女孩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护士在背后羡慕地小声议论：“好羡慕她啊，有这么温柔的哥哥……”
　　“你觉得是亲哥吗？”
　　“不知道欸，不过肯定是的吧，不然怎么会对不是亲妹妹的人这么好？……”
　　顾樾装作听不见，干脆地关上了门。
　　少女见他进来，弯起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可爱的容颜上露出灿烂笑容：“哥哥你来啦！今天好早呢！”
　　顾樾只是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温柔地笑。
　　“嗯，来了。来给我们心心讲故事了。”

　　☆、Chapter　2

　　两人去撸串之前，先去电玩城玩了新出的游戏。程子沫学习不行，这样的倒是很顺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把胡庆今赢得哇哇乱叫。
　　玩痛快了，就找了家店大吃了一顿，吃得酣畅淋漓，程子沫这才揉揉肚子站起来。
　　胡庆今打着饱嗝：“程哥，接下来上哪儿去？”
　　程子沫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早呢，去临江苑。”
　　胡庆今一边打嗝一边感慨：程哥是真壕，他们这些凡人望尘莫及。
　　要知道临江苑可是岚市的土豪区，寸土寸金，能在那儿有套房子，非富即贵。
　　程子沫拎着行李箱下车，胡庆今听话地在车上等着。
　　程子沫进了8号别墅，把行李箱扔下，略一扫视，便出了别墅，他意不在此。
　　旁边的9号，门牌上缀了一个金色的“顾”字，程子沫安静地看着，嘴角扯开一抹笑。
　　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大门的锁，进了别墅的庭院，想继续撬开房门的锁来着，突然间警铃声大作，不过显然没人在家。这锁倒是戒备森严，他也弄不开，不过撬坏倒是没问题。
　　谁知道这警铃声格外独特，鬼哭狼嚎，尖锐得就像要咽气的小猫，响起来还没完了，扰得他心烦，本来还想再搞些其他的幺蛾子，也没心情了，吹了声口哨，径直出了小区。
　　“行了，回一中吧。”
　　那老头算算得等了将近四个小时了，要是戏弄他太过，说不定他就给母后大人打电话了。
　　这才转学第一天，不能掉马。
　　一中校长用手背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就见把心心哄睡的顾樾，重新回到了一中。
　　见校长还在门口等着，顾樾有些惊讶：“校长，他……还没来？”
　　校长气笑了：“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着急地打给他爸爸，结果他爸说他也联系不上那个新同学，指不定上哪儿去疯玩了！我要好好的批评他一顿，现在的孩子，一个个的，越来越不负责任！”
　　顾樾假装没有听出来校长连自己也骂进去了，礼貌微笑：“校长，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不舒服，恐怕不能陪你一起等新同学了，我可以回教室吗？”
　　校长爽快地点点头：“好的！”
　　顾樾不慌不忙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间。
　　就在此时，银色的跑车堪堪停下，校长把目光放过去，心里面也没多少期待。
　　结果车门拉开，走下来一个男生。
　　黑色的T恤，碎发轻轻地晃动，瘦瘦高高的，长得还挺好看。
　　校长眯着近视眼，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程子沫同学？”
　　程子沫凑近，笑得不怀好意：“校长，我迷路了，让你久等了吧。”
　　校长内心诽谤：迷路个头，谁还不知道你出去疯了！
　　却还是大度微笑，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带你去班级吧？”本来想让顾樾带他在学校里转转，让新同学见识一下百年名校的风采，领略一下一中浓厚的学术氛围，只是顾樾身体不舒服也是没办法的事。
　　再说了，新同学行为如此恶劣，逛什么逛！还是好好学习最好！
　　程子沫笑得很痞气：“行啊。”
　　高二（17）班，整个年级序号最大的一个班级。
　　整个班都要炸锅了。听小道消息说他们班要转来一位大佬。
　　整个下午教室里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正在管纪律的、脾气温柔的女老师都让他们气哭了，跑出教室去找校长。
　　怎么回事，明明都是考上一中的学生，怎么纪律这么差！
　　出了门，迎面就走过来校长，身旁还跟着一个没穿校服的少年。少年长相相当帅气，年轻的女老师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才向校长抱怨：“校长，今天是不是有个转学生要来？教室里讨论得都要炸开锅了。”
　　程子沫挑眉笑：“我这么受欢迎？”
　　校长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那也好，你就带着他进去介绍介绍吧一一这就是转学生。”
　　女老师微怔，表情为难。转学生来之前就是一阵风波，他真进去了，那还不得彻底炸开锅？
　　女老师满面愁容地看着程子沫，程子沫发觉，粲然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女老师：“……”
　　程子沫进去的时候，教室有片刻安静。
　　程子沫两手插着兜，下巴微仰，没穿校服，气质很张狂。
　　他往那个地方一站，周围所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他身上，他仿佛是一个超强磁场，他在的地方就是舞台中央。
　　这叫气场，让人移不开眼，却又不敢看他。
　　女老师的鼓足了劲大喊：“这是转学生，请他给大家介绍一下他自己。”
　　没人听她说话，叽叽喳喳地议论。
　　然而程子沫一开口，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安静地听他说话。
　　程子沫满意地笑：“我是程子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希望与大家和平共处，团结互助。”
　　见他说完了，掌声响起，夹杂着议论声潮水一般一波波涌来，瞬间将讲台淹没，女老师无法平静这些人，气得脸颊通红，又跑出去找校长了。
　　第一排一个漂亮大胆的女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欢迎小帅哥～”
　　程子沫在突如其来的起哄声中报以微微一笑，径直走向后排。
　　最后一排，一个小胖子正睡得香甜，一个人占据了两个位置。程子沫把书包往书桌上一砸：“喂，让开点。”
　　小胖子抬起头，眯着眼睛开始撸袖子：“怎么，想打架？”
　　五分钟后，校长抵达战场。
　　就见程子沫把小胖子高常摁在地上摩擦，小胖子无力反击，捂着脸叫唤：“喂，你刚才还说了要和大家和平共处，团结互助的！”
　　程子沫骑在他身上，一边揍一边得意地笑：“是啊，我说和‘打架’团结互助，现在‘打架’不就是在帮助我呢吗？”
　　小胖子震惊了。这什么歪理！
　　校长气急败坏：“给我住手！”
　　见校长来了，程子沫也不过慌乱，慢吞吞地从高常身上下来：“校长好。”
　　校长大怒：“跟我过来！”
　　校长都没等到回办公室，在门口就揪着程子沫把他狠狠批了一顿。
　　中心思想就是“转学迟到也就算了，一来就打架欺负同学，本来就是走关系进来的，全是看在和你爸的交情，如果打架有第二次，直接劝退”。
　　程子沫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在听，吊儿郎当的，校长看见就来气：“程子沫！”
　　程子沫认错态度倒是相当好：“校长我错了，以后绝对不再打架。”
　　校长满腔训斥莫名地被噎了回去，无言片刻，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同学们有点惋惜。
　　新同学胆子很大，身手也好，长得还帅，刚才一顿殴高常，干脆利落，看得他们热血沸腾。
　　可问题就在这儿。
　　他打的是高常，靠关系进来的高常。
　　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高常全身青肿，去医务室之前，先恶狠狠地呵斥程子沫：“你竟然敢揍我？！”
　　程子沫抬起头，看他的目光像在看智障：“我都揍完了，你居然还在这儿关心我敢不敢？我揍的不是你？”
　　噗嗤轻笑，高常脸都青了。
　　气得说不出话的同时，校长为什么没把他叫家长没把他开除？他还想看看这程子沫家长到底是谁呢，让他以后混不下去！
　　高常拍开搀扶他的同学的手，恶狠狠地赶上前去：“你有胆！那好，你知道我是谁吗？”
　　程子沫挑眉，云淡风轻：“高常同学？”
　　高常雄赳赳气昂昂地叫嚣：“我告诉你，我就是高……等等，你认识我？”
　　“是啊，怎么了？”
　　高常有点懵：“认识你还敢揍我？”
　　等等……
　　程子沫……
　　程……
　　程家？
　　程子沫端贴墙而坐，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整了整T恤的皱褶。
　　高常声音颤颤：“你……是那个程家？”
　　程郁寒，商业天才，当之无愧的大佬，闻之色变的存在。
　　只要在这行混的，没人不知道程氏集团有多厉害，程郁寒有多厉害。
　　况且，程郁寒似乎不只是个商人……总之没人敢惹。
　　既然认识他，程子沫不会不明白他指的是哪个程家。
　　程子沫挑眉，没承认。
　　但是也没否认。
　　高常知道这事儿准了。不是真少主，谁有这个胆子敢承认啊……
　　现在高常想起来了，爸爸似乎曾经说过，程郁寒有个儿子，叫程子沫，和他一般大，只是高父还说这消息来源不可靠，他就也没放在心上……
　　高常一秒变脸，狗腿地握程子沫的手：“程哥，久仰啊程哥，程哥竟然还记得我，不胜荣幸，改天小弟一定请你喝酒！”
　　然后高常就乐呵呵地离去了，完全忘记了身上的青紫。
　　

　　☆、Chapter　3

　　高二（1），人才济济，齐聚一堂，朗朗书声，不绝于耳，整个一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理科实验班，冲刺重点大学，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
　　就算下课，班级里的学习气氛也是好得令人没话说，大部分人都在认真刷题，几乎没有休息。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少年，阳光似乎都对他温柔以待，轻轻地镶在他身边，像个缱绻体贴的美人。少年眉目清隽俊朗，似乎沉淀了岁月。
　　顾樾面前打开着一本练习簿，正在做题。笔迹工整清秀，细看，还带着些凌厉的锋芒。
　　他的同桌单晓幸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进来凑过来，凑到他身旁，手搭在他的桌子边上：“顾樾，超级大八卦！17班来了个转学生！”
　　顾樾的黑色笔尖在练习簿上游走，留下一串干净又漂亮的解答，同时掀了一下眼皮：“知道啊。”
　　单晓幸把手压在他的作业本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转学生是个刺头儿，转学的第一天就把高常给打了！”
　　高常何人，顾樾也算有所耳闻，挑眉道：“不错。”说着，把单晓幸压在自己桌子上的手爪子扔了出去。
　　单晓幸一脸向往：“这人牛逼啊！连高常都敢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他收我为小弟！”
　　顾樾看他一眼。
　　单晓幸兴致勃勃：“顾樾，你觉着呢？”
　　顾樾很淡定地说：“别想了。”
　　两人正在交谈，身旁突然响起笑闹的声音，几个女生推推嚷嚷，把一封粉色的信扔在他桌子上，脚下生烟地跑了。
　　单晓幸调侃：“哟，艳福不浅呵？”
　　顾樾没说话，看也没看，拿起来撕碎，起身扔到垃圾桶里。
　　后排的笑声突然化作一片寂静，许久响起一道突兀的抽噎声。
　　单晓幸目瞪口呆：“顾樾，你真狠。”
　　单晓幸拉回刚才的话题，突然一脸兴奋，就跟川剧变脸似的，把顾樾都吓了一跳。
　　单晓幸“啊啊啊”乱叫：“你知道那个转学生为啥敢打高常吗？他大有来头从啊我跟你说！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顾樾没回答，反正单晓幸本意也不是问他。
　　然后就听单晓幸激动地捶着桌子：“程子沫！”
　　单晓幸觉得顾樾不会知道程子沫是谁，他本来也不知道，还是朋友给他解释的。
　　程郁寒这个名字一出来，单晓幸立即瞪了眼，嘴巴半天没合拢：“真……真的？可信吗？那个程郁寒？我怎么没听说过程郁寒还有个儿子？”
　　朋友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这可是高常说的。”
　　可是顾樾手猛地一抖，笔尖在练习簿上重重划过，留下一道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