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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寄小心翼翼地走近，探头看才发现他正拿着手机，对着缩在角落里发抖的小猫在拍。
　　大导演的行为果然不是凡人能理解的。
　　乔寄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马上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林眷手上的手机居然响了。
　　巷子里的两人一猫都被吓了一跳，小猫毛都炸起来了，林眷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好一会才挂掉了电话，然后又重新戳开了摄像头。
　　小猫炸了毛对着林眷喵喵叫，而他无动于衷。乔寄看着他，觉得自己能深刻地体会到小猫的心情。
　　手机毫无意外地第二次响起，又毫无意外地被林眷挂掉。
　　乔寄就这样无语地站在后面，看着林眷用一样的动作挂电话，拍小猫，再挂电话，再拍小猫，再挂电话……他觉得自己都要疯掉了。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喂……”
　　“啊——”
　　毫无预警地，林眷突然尖叫了起来，将手上的手机摔了出去。
　　乔寄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缩在那儿的小猫已经朝林眷扑了上去。
　　“小心！”乔寄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猛地拉了林眷一把。
　　小猫飞快地从两人让出的巷口跑开了，留下两人在那里，乔寄还抓着林眷的手，林眷还在尖叫。
　　“你、你是怎么回事？”乔寄也是被吓得够呛，低头发现林眷手臂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就更是紧张了起来。
　　林眷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直尖叫到透不过气才停了下来，身体却抖得像刚才的那只小猫。
　　“喂，你究竟怎么了？”乔寄不敢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眷。
　　林眷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开始在地上找了起来。
　　“林导……喂，林……眷？”乔寄悄悄地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
　　林眷没反应。
　　乔寄又往后退了两步，林眷依旧没有反应。
　　乔寄再退两步，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林眷很轻地叫了一声：“喵？”
　　这一幕在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乔寄却莫名地觉得那一声叫得有点……可爱？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吵杂声。
　　有人声传来，似乎是在叫林眷，乔寄认得出来，是齐清的声音。
　　乔寄回头看了林眷一眼，见他还在专注地对着巷子尽头喵喵叫，显然是在找那只逃跑的小猫。
　　地上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乔寄终于退到了岔口处，拐进了另一边的死路里。
　　他想，齐清应该能找到这里来。
　　果然没过多久，他听到有脚步声自远而近，然后就看到齐清气喘吁吁地冲进小巷，一把抓住了林眷，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在发现了那道伤口后就更慌了，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小声安抚。
　　乔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在这偷看，却还是一直看着齐清细心地帮林眷紧急处理了伤口，看着他打了两个电话，到最后看着齐清拉着林眷走出巷子，他才收回了视线，缩进小巷的阴影里。
　　他的心有点乱。
　　以至于他没有发现，林眷走出巷子时，回头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
　　回到车上时，乔寄才发现自己已经累了。
　　殷南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终究没有问他为什么拿个衣服去了那么久。
　　乔寄瘫坐在后座上，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不知不觉就打开了网页。
　　齐清在巷子里打的其中一个电话，让他很在意。
　　——徐医生，我是齐清……嗯，小眷今天不太好……周一可以吗……好，我会按时送他过去……
　　这意味着，林眷是真的有病？
　　他检索了一下“徐医生”三个字，得到了数以万计的结果。
　　乔寄又默默地将页面关了。
　　　　
　　　　☆、第五章

　　之后两天的拍摄殷南没有再跟在边上看，毕竟他手里也不只乔寄一个艺人。
　　乔寄逐渐适应了那追魂似的铃声，拍摄不算顺利，但至少开始稳定地往前推进。
　　这天早上的一幕一直拍到中午才勉强通过，乔寄瘫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诉苦：“我觉得我耳朵要聋了，铃声一直在响。可以申请工伤赔偿吗？”
　　“少年人，别这么斤斤计较。”
　　“我不想再重复告诉你今天我吃了多少次NG了。”　
　　“比昨天少。”
　　“少两次。”乔寄居然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殷南一箭穿心：“起码没被换角。”
　　“再见！”乔寄忿忿地挂掉了电话，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幼稚。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下意识往摄像机的方向看了过去。
　　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布景师和齐清也似乎刚讨论完了什么，准备离开。只有林眷一个人坐在导演椅上，手上拿着的似乎是剧本，但乔寄不敢确定，因为林眷正拿着笔在上面画，从动作看，似乎就是在画圈。
　　“白痴！”乔寄小声吐槽了一句。
　　离他老远的林眷却像是听到他的话似的，刷地抬起了头，还准确无误地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乔寄浑身一僵，嘴巴都忘记合上了。
　　然而林眷向着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就慢悠悠地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过了一会，又转了一个方向。
　　乔寄的脸色一点点地转黑。
　　他已经不想数这是第几次被林眷吓到了，他怕数清楚后自己会羞耻死。
　　远处场务开始喊“吃饭了”，周围陆续有人往那边靠过去，乔寄也跟着站了起来，正要跟着走过去，便看到齐清一路小跑回到林眷身边，很自然地伸手从林眷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似乎摁掉了什么开关。林眷转圈圈似的动作停了下来。
　　乔寄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他盯着远处两人，发现林眷似乎有些焦躁，但齐清只是不停低头跟他说着话，直到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他才拉着林眷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乔寄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齐清并没有直接把林眷带进休息室，反而走到了厕所门口，又对林眷说了句什么，见林眷没有回答，便打开了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这一次乔寄机智地从他的嘴型上读出了他说的话：“洗手。”
　　林眷没有动。齐清又重复了一边，还拉了拉他的手。
　　乔寄微蹙了眉头，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正常的。
　　“小眷，来，洗手。”
　　林眷还是没有动，反而不知怎么地径自笑了起来。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
　　乔寄下意识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对着远处拍了一张照片。
　　而齐清还在耐心地重复着：“小眷，洗手。”
　　终于，林眷伸出了手，放到了水流下，刚递出去时还缩了缩手，被水流吓到似的。
　　乔寄忍不住又拍了一张，心中居然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恶作剧后的快感来。
　　***
　　下午是乔寄这个角色的第一次正式戏份，乔寄从午休开始就兴奋了起来，即使林眷洗手时那小孩子似的样子不时在脑海里闪过，也熄灭不了他心头熊熊的战意。
　　这场戏他已经准备了两个晚上，就是为了今天能让林眷刮目相看，对手是天才还是白痴，都不重要！
　　这一幕是他的角色第一次见到心上人的场景。
　　少女就坐在远处的秋千上，正抱着一个断了胳膊的木偶娃娃哭泣着，木偶人躲在院子门外，想要上前安慰，却不敢进去。
　　没有台词，甚至不能有太过激烈的动作，只能通过表情和小动作来演绎角色的复杂心里，比起一般场景，对演员演技的要求要更高一些。
　　打板声响起的瞬间，乔寄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
　　叮！
　　再高昂的气势也挡不住冷冰冰的铃声，乔寄猛地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失误了。
　　他太兴奋了，根本没进入状态，只是对着镜头傻傻地站到被林眷叫停。
　　“对不起……”
　　他虽然骄傲，但该道歉的时候，还是会认真地道歉。
　　林眷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回应，倒是齐清朝他笑了笑，示意重新开始。
　　这一次乔寄没有再想其他。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从门外往里探了探头，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色短裙的少女，正抱着一个断了胳膊的木偶娃娃在哭，她哭得很伤心。
　　他的身体忍不住往前又探了一点，却又飞快地往后躲……
　　叮！
　　铃声响起，乔寄不知道这算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投影幕上很快就放出了他往后躲的一幕，紧接着，旁边的界面空白处，被人画上了一堵门，门后是个扭扭曲曲的人。
　　是动作的幅度太大了。乔寄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然后是动作不对。
　　表情不对。
　　眼神不够好。
　　投影幕上又一次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五颜六色的人，乔寄最后一共NG了二十七次，这一幕才算正式通过。
　　次数不少，却比他之前任何一场拍摄的NG次数都要少。
　　这已经足够让乔寄吐气扬眉了。
　　可林眷根本就没看他一眼，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又拍完了一幕，愣是连一点余光都没沾到他身上来。
　　乔寄一口闷气堵了半天，好不容易到了中场休息，林眷摇摇晃晃地往休息室走，乔寄看了一眼在不远处跟摄影说着话的齐清，下意识地跟上了林眷。　
　　大家都在休息，没在休息的也大多是在处理未完成的工作，谁都没注意到两人。
　　乔寄跟着林眷走进了休息室，飞快地掩上了门。
　　屋里的青年无知无觉的，就像一只待宰的绵羊。
　　“林导。”
　　林眷没有响应，甚至没有回头，就好像根本没听到。
　　“林导，你觉得我今天演得怎么样？”
　　林眷还是没有响应，他一直走到休息室最里面的沙发前坐下，然后就摸出手机玩了起来。
　　“林导？”
　　乔寄又走近一点，这才发现林眷根本不算在玩手机。他只是按亮了手机屏幕，然后关掉，再重新按亮，再关掉，如此重复而已。
　　到这时，乔寄才终于从吐气扬眉却没得到应有夸奖的郁结中清醒过来，想起了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林导？”他又叫了一声。
　　林眷没有回应，手中的手机亮起又灭，他就这么看着，似乎在看着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这个人是真的有病的吧？
　　乔寄想着，一边伸出了手，想要抓林眷手中的手机。
　　“你在干什么？”同一时间，门被推开，齐清一走进来就喝道。
　　乔寄飞快地收回手，笑了起来：“我本来想来倒点热水，没想到林导在，正想跟林导请教一下明天的戏，你就来了。”
　　他不是不慌，可演戏就是他的强项。
　　齐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走到林眷身旁，不着痕迹地隔开了两人，才道：“是吗？下一场要准备开始了，我是来叫林导的。”
　　乔寄看了林眷一眼，非常识趣地道：“那我先出去准备了。”
　　齐清微微一笑，没有反对。
　　乔寄维持着一脸坦然地走到休息室门外，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林眷肯定是有问题的，齐清显然就是帮他隐瞒的人，自己刚才的举动也不知道齐清究竟会怎么想。
　　可究竟林眷有什么问题，要这么瞒着呢？
　　——要是一个导演每一部电影都能既卖座又拿奖，别说只是不露脸，就算他是个疯子傻子，也会有人愿意追捧。
　　殷南随口说过的话不期然地在脑海中响起，乔寄忍不住生出了荒谬的猜想。
　　“总不至于……真的是个傻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更逆天所以今天提早更小导演（=？ω？=）
　　　　
　　　　☆、第六章

　　殷南到达片场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乔寄爬上车，露出了疲惫到极点的脸。
　　“被NG了很多次？”
　　乔寄没有回答。
　　殷南有些意外，一边将车驶离，一边叫了一声：“乔寄？”
　　“啊？”乔寄这才回过神来。
　　“问你，NG了很多次吗？”
　　“没有，二十七次。”
　　殷南挑了挑眉。乔寄每天都在跟他诉苦，他自然知道这个数字对于乔寄来说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不过后面一场NG了五十三次。”
　　乔寄长长地吐了口气：“今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铃声了。”
　　殷南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乔寄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随手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后面一场之所以NG了那么多次，并不是因为他演得不好，而是因为他总是忍不住分神。
　　罪魁祸首就是手机里的这个人。
　　乔寄看着手机上没有删掉的照片。灿烂的阳光下，青年正微仰着头对着他的助理笑，头上的鸭舌帽有点歪，露出了白净清秀的脸，看起来有点呆，却更显得美好而纯真。
　　“看什么呢，女朋友？”
　　殷南的声音突然响起，乔寄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真的是女朋友？”
　　“怎么可能！”乔寄迅速否认，却又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照片上青年的笑容灿烂得近乎耀眼，似乎轻易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呸呸呸！”乔寄猛地回过神，黑着脸关掉了手机，扭头看窗外
　　窗外景色飞快地掠过，等乔寄反应过来时，他的目光已经抓住了那一个人。
　　齐清带着林眷就站在影视基地大门前，在他们对面，一个中年人正微笑着跟林眷说着什么，明明是个陌生人，可那一张脸，却让乔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车还在行驶着，很快就将那三个人抛在了后面，而那种熟悉感却始终没有散去。
　　乔寄几乎肯定，自己见过那个中年人，而且就在最近。
　　他近乎强迫地回忆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烦躁而毫无意义地摆弄着手中的手机。
　　殷南不时从后视镜里往后看，没有说话。
　　突然，他听到乔寄问他：“你知道自闭症吗？”
　　后视镜中，青年已经停止了所有动作，正低头看中手中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就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很内向，不愿意跟人说话之类的？”
　　乔寄微蹙了眉头，没有回应他。
　　手机上被打开的浏览器，显示着之前随手检索时留下的浏览记录。不知道当时打开的是个什么页面，上面正正的就是那个中年人的照片。
　　——徐长景，儿童精神科医生，国际儿童发育行为研究中心客席教授，繁星儿童发育及行为障碍矫正机构创始人……专攻儿童及青少年发育及行为问题的诊断及矫治……
　　说明里一串接一串的专业术语让乔寄看得眼花缭乱，最终他只抓住了关键的一句。
　　——主要研究方向：自闭症谱系障碍儿童发展干预。
　　半夜三点。
　　乔寄放开了键盘，往后靠了靠。
　　——自闭症谱系障碍一组发病于生命早期……神经发育障碍……主要症状包括社会交往缺陷，局限的、重复的行为、兴趣或活动……
　　这跟殷南说的完全不一样。
　　先天的、生理性的疾病，难以治愈，与正常人完全不同的行为，有各种各样的病征。
　　再往下，好像每一种症状，他都能在林眷身上找到。
　　这就是林眷的问题所在，就是齐清要隐瞒的东西。
　　乔寄觉得有些荒唐。
　　一个大娱乐公司投资上千万拍摄的电影，请来身份举足轻重的主演，强势宣传，精心布置，就是为了最后让一个……乔寄看着屏幕上的说明，就忍不住想笑。
　　投入这么多，就为了让一个智商可能还没到正常人水平的自闭症病人做导演？
　　一个傻子能拍出什么玩意？只会叮叮叮地按铃就能拍电影了？简直是个笑话。
　　说不清的愤怒和不甘让乔寄久久无法平静，脑海里一片混乱，他甚至想起了电影开拍时，叶然跟小赵说过的话，叶然跟他说过的话。
　　——林导有点……特别，一般人就算整天在他面前晃他都不见得会记得，更别说像你这样，两次妆容差别这么大的。真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小赵是天星的工作人员，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叶然……当然也是知道的。
　　乔寄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知道，叶然才能一直参演林眷的电影？所以那时候，叶然流露出来的敌意也并不是他的错觉吧？因为林眷能认出自己，所以叶然感受到了威胁。
　　乔寄知道这样的揣度太恶意，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揭开了这个秘密，是不是也能得到什么。这样的念头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啧，老子才不稀罕！”最后他终于发泄似的骂了一句，将自己扔到床上。
　　这一天晚上，乔寄始终没有睡好。
　　第二天，乔寄没有等殷南接送，大清早就开车到了影视基地。
　　四月的清晨还有点冷，未开始营业的影视基地里外都显得很冷清，乔寄顺着第一天的路往剧组的方向走，一边往四周张望。
　　他没有很大的把握，但他相信，他能找到他要找的。只要他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