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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妈自立清高惯了，和亲戚都少有来往，因此我和他们也并不熟络。简单说了两句，一个姑姑落了泪：“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这几个月都是你陪着你妈？”
　　我最近脑子有点转不起来，愣愣的看了她一会才道：“嗯。”
　　她看我这副模样，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我心里突然毫无征兆腾的一下燃起一把邪火，有些烦躁的摸了一把脸，堪堪忍住没有骂出声。
　　“以后有事都跟姑姑说。。。。。。咱们离得远，不然你跟我回去吧。”
　　我喘了两口粗气，低下头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抬手摸我的后脑勺，“可怜的孩子——”
　　我突然一把打开她的手，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起的太猛，导致椅子向后倒去。
　　“。。。。。。。”
　　别说她了，我都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全身发僵的站在那。良久，捂住脸有些颤抖的低声说：〃对不起，姑姑。。。。。我有些累。〃
　　她愣过之后笑了，“没关系，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我点了点头，直接去了卧室。
　　躺床上，照样是又疲惫又亢奋，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觉得应该得做一件事，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下葬那天，天气异常闷热潮湿，仿佛憋着场大雨，但雨久久未下。
　　事情忙完往回走的时候我无端的有些空惶，好像终于从那两个多月的煎熬中缓过劲来，意识到我妈真没了。我跟姑姑说想下车走走，她叮嘱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
　　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逛着，直到手机响起。
　　我把满是汗的手往裤子上蹭了蹭，刚想接起来，手一滑一个没拿稳，手机掉了。捡起手机，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没起来，索性挪着靠到旁边树上。
　　这么一磨蹭，手机早已经挂断了。
　　我瞅了一眼，不认识的号码，就没再拨过去。
　　手机再次响起。
　　我接起来，是个有些熟悉的女声，她声音有些哑，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讲，还哭了。
　　天气太闷了，我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选择性飘进我耳朵里。
　　我发现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楚幻出事了来看最后一眼，什么意思？我大声打断她：〃你说什么？〃声音像是在嘶吼。
　　她又说了一边，这次平静了一点。
　　我又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边不说话了，只是大声的哭着。
　　我一遍一遍的大声问〃再说一遍，没听懂〃，那边崩溃的挂断电话。我仍在举着手机质问〃再说一遍，没听懂〃〃再说一遍〃。。。。。。
　　直到嗓子哑的再也发不了声，我才发觉出了一身虚汗。想站起来，但腿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双手紧紧抓着旁边的树，划破了，血混着汗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我看一眼，突然有些恶心的扶着地干呕起来，发黄的胆汁从嘴里流出来。
　　天轰隆隆的响了两声惊雷，街上零星几个路人加快了脚步，嘴里发着牢骚，〃阴一天了，非得这时候下。〃
　　。。。。。。。。。
　　雨点急促的掉了下来。
　　我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等着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大的盖过了我的撕心裂肺的呕吐，盖过了我毫无意义的干嚎。。。。。。。
　　（二）
　　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城市。
　　今天翻了一下日历，发现我妈去世都快一年了。我想不起来这一年干了些什么，我住在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家里，活动范围只有卧室和通往卧室的那条路。
　　我换了几份工作，具体几份忘了。现在记性不好，除了记着我还活着外，其他的都能忘。我还活着，我得时时提醒自己，记得要吃饭，记得要赚钱养活自己，记得每天早晨醒过来。
　　出门前看了看在墙上随意拿笔写的字，返回去拿了钥匙才走。
　　又是一个大晴天，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有人拍我，回头。是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她皮肤不白，也没有涂脂抹粉，穿着很老气。
　　我感觉我认识她，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空洞的心里又开始起火。
　　“李若明，”她先开口了，“没想到能碰见你。”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想起来她是谁了。
　　“要不要去喝个咖啡。”
　　我看了一会她，“不了。”
　　她坚持道：“走吧，都好久不见了。”
　　我没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要走。
　　“若明，”她在我身后喊；“我有东西要给你，正好在身上。”
　　我接着往前走，像没听见一样。一步一步，走着走着突然忘了自己要去那。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还是停下了。
　　咖啡厅。
　　我低头搅动杯里的液体，宋杰把一个盒子放桌上，我没去拿它。
　　“最近过得怎么样？”
　　“。。。。。。。。”
　　“李若明，”她开口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我轻轻点了点头，视线没移开杯子。
　　“楚幻。。。。”她声音有些颤，清了清嗓子才说，“楚幻没了，你也得好好的。”
　　我死死攥住杯勺，良久才说：“你知道事情经过？”
　　“车祸。。。。。。建平路那边弯弯绕绕，不好——”
　　我冷静的打断她：“楚幻怎么会去那边？”
　　“。。。。。。不清楚。”
　　我把盒子拿过来，“我不在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楚幻应该没告诉你，”她鼻头有点发红，“他被退学了。”
　　现在任何事已经在我心里惊不起波澜了，我只是麻木的想着，楚幻学习好但并不是不努力，他会为了一项实验数据整夜不睡觉；他可以一整天都待在图书馆学习，他说他不太爱和人交流，会努力考研，以后待在实验室。他。。。。。。说过了这半年都会好的，他还有不到半年毕业。
　　“楚幻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退学，就是那次你去医院。本来不是多大的事，被打的人也没事，但他家里有势，硬是说成了二级伤残那种程度，学校也睁着眼说瞎话，说楚幻屡教不改；对全体学生人身安全构成威胁。。。。。”宋杰的脸红起来，有些愤恨的咬着牙，“这些事，真叫我恶心。”
　　我把这些话一字一字的拆开，费力消化了好久，可算在不灵光的脑袋里搜罗出重点，“被打的是唐怡宁？”
　　“嗯，楚幻那么。。。。。那么骄傲一个人，”她哭了起来，手捂住脸，“那段时间天天去校长办公室，主任办公室，到处拜托人。”
　　我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或者二者兼有。把手中的盒子打开，最上边是一个画册，我翻开第一页，是楚幻的素描，当时的他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我没再听她说话，起身出了门。
　　外面艳阳高照。
　　（三）
　　我双手枕在脑后，看着铁窗外黎明之前墨蓝色的天，还有两小时天亮。
　　我这不值得一提的人生果然很寡淡——其实也不算寡淡，要不能在这儿了结此生？我笑笑，今晚之前我已经好久没想起以前；想起我妈，想起。。。。。。楚幻了。
　　跟宋杰分开以后我回了家，先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不管不顾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出了一身热汗。
　　从那一刻开始，我选择性的忘记以前，这很容易，做一个全新的人就行。
　　我活成了一个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李若明，新的李若明狡猾油腻，无所畏惧，贪婪自私，没心没肺，可以暗地里整搞同事，可以毫无原则的背叛朋友，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渣滓，连我自己都陌生。
　　新的李若明最喜欢喧嚣，最怕一个人独处时的安静。所以晚上通常要很晚才回家，回去之后直接吃药睡觉。
　　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我又碰见了唐怡宁，他的脸隐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比以前更加成熟有棱角，嘴角微微向上一挑，仍旧是肆意张扬的模样。
　　酒吧的音乐声很大，周围人在疯狂摇头扭臀，我怀疑它有些太大了，不然怎么会镇的我耳膜发疼。我站在原地，似乎一瞬间被打回原形，又变回以前那个软弱可欺的李若明，那些可怖深刻的记忆汹涌而来。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他有些醉了，莫名的看着旁边多出来的人。我拿起桌上的杯子，自顾自倒了一杯，一口气咽下去。
　　转过头去看他，“好久不见。”
　　他骂了一声，“你谁啊，滚滚滚，先回去练练怎么搭讪。”
　　我又倒了一杯酒，杯子还没到嘴边就被他一把扫走，“神经病吧你！”
　　我静静的看了一会前方，等那些如蛆附骨的爱意和恨意稳稳当当的归位，才转头，〃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没等他说话，我继续说下去，〃楚幻退学是你搞的鬼吗？〃
　　他结结实实的愣住，唇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我继续问下去，声音勉强端得住，〃楚幻。。。。楚幻为什么会去建平路，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他仿佛一瞬间僵硬，又瘫软下去，手紧紧捉住扶手，有些急促的呼吸着。
　　我闭了闭眼，有些疯狂的质问他：〃凭什么改变别人的人生，你知不知道。。。。〃我赫然闭了嘴，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我当初。。。。。。我有错，〃他颓然的低下头，〃我当时太年轻，没想那么多。〃
　　我紧紧咬着牙，声音还算平静：〃他怎么会去建平路？〃
　　他吞了口唾沫，〃你跟楚幻是什么关系？〃
　　我盯着他，没说话。
　　他猛地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冲。
　　我静静坐了一会，然后起身，路过桌子的时候拿起了那把水果刀。
　　唐少爷在我面前歇斯底里的嘶吼：我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我没想到楚幻会被车撞死。我只是找人教训他，谁知道他会跑着跑着被车撞到！他一直在挑衅我，我。。。。。我不胜其烦，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事后我多次回想，当时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把水果刀刺进了他的身体，我想不起来。不过我永远记得那之后的释然与畅快，仿佛身负千斤的旅者终于放下了负担，窒息已久的人终于能够呼吸。
　　我靠在墙上，看着地上挣扎的人，突然痴痴的笑了。
　　酒吧后边有个偏僻的小巷，一时半会没有人过来，唐怡宁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但无人接通。他口中吐出血沫，又坚持着拨了一次，没人接。他一次次的拨，一次次被挂断，直到身体僵硬。。。。。。。
　　我捡起手机，上边未打通的机主是——唐怡真
　　。。。。。。。。。。
　　我死死盯着外边的天，有些开心的笑了。
　　楚幻，你死后我一直没敢想你，怕没勇气坚持下去。我没好好的活着，是没勇气坚持下去。现在我既不用怕想起你，又不怕没勇气了。
　　其实都怪你，我有些忿忿的想着，是你不遵守约定，没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我不给你机会哄我了。
　　“。。。。。。。。。”好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罚你好好宠着我，再也不准生我的气。
　　窗外，最后一抹属于黑夜的墨缓缓散去。
　　天要亮了。
　　　　作者有话说：首先感谢大家看到这里，我的文笔不好笔力不够有时候往回翻自己都觉得羞耻。。。。。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包容　这篇小说的灵感是一个梦，梦见我杀了人，就要被带走了。。。。。我就想写一个稀泥软蛋，篇幅不长，甜甜的恋爱后就失手杀人追悔莫及。。。。。　然后。。。。就写成了这个样子，写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骂当初的我，为啥要让他们be，是脑子抽了还是中二病又犯了？还不能改　写车站告别的时候感触特别深，随后也就释然了。人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不可抗力，但他们至死相爱，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准是甜甜甜，这就够了。。。。吧　以后再写be文断手，实在是太虐心了/哭唧唧/　下篇打算写个民国小甜文傻子攻大佬受（感兴趣的可留意一下哦


第36章　唐怡宁番外
　　唐怡宁小时候是家里的小霸王，当然长大了也是。
　　他七岁想吃一块糖，被家里的大人哄着拒绝了。那次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哭天喊地，而是暗暗的在心里计划，晚上等到家里大人都睡了，轻手轻脚的开门离开了房间。
　　那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带着妹妹。
　　妹妹从小就是他的小跟班，说一不二的那种。他事先没有告知妹妹，但知道她不会拒绝他的。妹妹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的跟着他走，问：“哥哥，我们去哪？”
　　他回头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妹妹乖乖的点头，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
　　唐怡宁很满意妹妹的乖巧，等出去之后跟妹妹说：“哥哥给你买糖吃。”
　　黑灯瞎火的，他们住的又偏僻，妹妹走了一会就有些害怕，“哥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唐怡宁也有些害怕，不过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让家里人知道呢，怎么能回去，他跟妹妹说：“要回你自己回。”
　　唐怡真摇摇头，紧紧跟着哥哥，不说话了。
　　十一月份的晚上，冷得让人发颤。唐怡宁出来时忘带围巾帽子了，这会冻得耳朵通红。他打小怕冷也怕热，稍微一不舒服就要大发脾气，现在他忍着没发火，只是脸色不太好。
　　妹妹把围巾摘下来递给他，“哥哥给你，我的羽绒服有帽子。”
　　他理所当然的接过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从小他都习惯了被呵护给予，即使是比他更需要保护的妹妹。
　　这场出走最终以保安叔叔把他们带回家而终结，他们甚至都没走出住宅区。
　　那晚唐怡宁回去就发了烧，可把家里人都心疼自责坏了。他的目的达到了，尽管他已经忘了是因为一块糖而出走，但那又怎样，他们必须得事事顺着他。
　　全家人都围着他转，忽略了同样被冻得不轻的妹妹。妹妹等大家都不在的时候过来，有模有样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还是烫，哥哥你难受吗？”
　　“难受，你别问了，我不想说话。”
　　妹妹就不说话了，在一旁乖乖的坐着陪他。
　　过了会他突然说：“哎唐小真，下次我要再出去你还要跟着我啊。”
　　妹妹想了想，说：“别出去了，会生病的。”
　　“下次不会了，总之我让你跟着你就得跟着。”
　　“好。”
　　唐怡真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跟了妈妈去国外，不是离不开妈妈，是为了赌气。
　　他都说了他不喜欢他们分开，他们还要分开，他们都让他跟着爸爸，他偏不遂他们的愿。
　　他问过妹妹，愿不愿意跟我和妈妈走。
　　妹妹说爷爷奶奶让我跟着爸爸。
　　“我要你跟我们走，”他有些生气，“你不听我的话？”
　　妹妹都要哭了，憋的小脸通红，说哥哥你们别走好吗，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也不想离开你。
　　他那天拿出少有的耐心向她解释，他们离婚了，就是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住了，你必须得在其中选一个。
　　妹妹选了爸爸。
　　唐怡宁长大之后才明白，他们家重男轻女有多严重。妹妹安安静静的，除了爸爸会偶尔关心外，在家里毫无存在感。
　　但那时候他只是气她的违逆，毫不客气的给妹妹摔脸。
　　他走的那天，妹妹去送他，哭得眼睛都肿了，拽着他不让他走。他也有些难受，抱住妹妹，第一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说：“不许哭了，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在国外的第一个晚上，唐怡宁在被窝的偷偷哭。不敢发出声，他一边哭一边咬着手指喊，妹妹。
　　唐怡宁二十二岁回国，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想了。
　　这些年他在国外，虽然只有妈妈带，但娇惯宠溺一分没少，有时候他跟爷爷打电话说想你了，隔天就会在家里见到他。
　　回国那天，他没跟家里人打招呼，直接敲了门。
　　爷爷奶奶自然是喜出望外，拉着他问东问西好半天。
　　他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唐怡真呢？”
　　“她在学校，给她打电话了，待会就回来。”
　　唐怡真推门进来，他第一句话就是：“哇唐怡真，你这是什么鬼发型，丑死了。还有你这衣服，是穿的奶奶的吗？”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些年他们也见过几面，但他能感觉到时间和距离带给他和妹妹的疏远隔阂。
　　这是他唐少爷第一次有讨好亲近一个人的心思。
　　妹妹有些害羞的笑了：“哪有啊。”
　　“就是有。”他去摸妹妹的脸，但被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好像在害怕。
　　两人都有些尴尬。
　　唐怡真忍着心里的不痛快跟妹妹相处，却发现她总有一个不厚不薄的透明墙挡在他们之间，是妹妹砌的。那时他才知道，唐怡真对待感情有多通透。
　　他要求去了妹妹的学校，想离她近一点，想融进她的生活。
　　他感觉他在很努力的在找回小时候的亲密，妹妹却一直在刻意的避免和他亲近。
　　唐怡宁烦闷焦躁，却不能和以前一样命令她，或干脆发一场火说出来，他在妹妹这里学会了一个词——回圜。
　　唐怡宁第一次知道楚幻是在妹妹生日那天。
　　他主动跟唐怡真说让她邀请朋友来家里，妹妹说也没什么朋友，就是一个协会的，经常在一起待着。
　　他更加想要见见这些朋友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