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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烨跟蔺荀说了声，然后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
　　蔺荀盯着穆烨走远的背影，从穆烨的表情来看，倒也没觉得有可疑之处。
　　穆烨将手机静音，迅速走出店外接通电话。
　　并很明智地提前放远手机，以免对面传来的怒吼声震坏骨膜。
　　吴斐既惊又怒，被逼得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吼道：“穆烨，你搞什么鬼！这结婚证怎么回事？那男人又是谁？你脑袋进水了吗，居然跟个陌生男人结婚。我让你有困难找我，你怎么答应的，你今年几岁，结婚是能随便答应的吗，你告诉我，是他逼你的吗，还是你有求于他？”
　　穆烨不得不承认，吴斐的确很了解他，也让他毫无撒谎的必要，因为谎言势必会很快被拆穿。
　　他之前很紧张，也不想惹吴斐发火，这会听见吴斐声音，反倒突然冷静下来。
　　穆烨格外平静地道：“吴斐，谢谢你。可我有自己的判断，你相信我，我能分辨是非，也清楚我这么做要面对什么。事情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只是结婚而已，要是不合适，以后还能离婚，他更没逼我。你可以把这当成闪婚，现在闪婚不挺正常的吗？”
　　“正常个屁。”吴斐气急败坏道：“都没感情基础，怎么可能培养出感情，你以为这是过家家，我告诉你，结婚只会发现对方更多缺点，你不爱他，对他没感情，怎么可能磨合过来，到最后也只剩离婚这一条路。”
　　穆烨这回沉默许久，随即低声道：“……那就离婚呗。”
　　“穆烨！”
　　“哎，这是好事。”穆烨叹道：“反正证也领了，你是要破坏婚礼，还是要我马上去离婚。”
　　“我过去找你。”吴斐道。
　　“你店里能走得开？等晚点吧，我过去找你。”
　　吴斐那头安静几秒，接着烦躁道：“好吧，那就这样，别放我鸽子，我必须跟你好好谈谈。”
　　“保证过去。”穆烨答应道。
　　他话说完，吴斐便把电话挂断了。穆烨盯着手机屏幕，又把视线转向远处，接着收敛情绪准备进入店里。
　　谁知他一转过身，便见蔺荀提着个袋子站他身后。
　　看蔺荀的穆烨，可能站这已经很久了，更无法判断他究竟听进去多少。
　　“你怎么出来了？”穆烨出现刹那的惊慌失措。
　　蔺荀笑看着穆烨，把穆烨给看得毛骨悚然，这才开口道：“……那就离婚？”
　　穆烨暗道果然，蔺荀既然问出这话，他之前说的大概也听得差不多了。
　　“我可没偷听你接电话。”蔺荀抢在穆烨前头，把他要说的话给堵住：“我把菜打包好出来，就见你站这里，我总不能把自己耳朵堵住吧？”
　　“……”穆烨噎了下：“我这句话还有前提。”
　　蔺荀道：“你觉得我有很多缺点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蔺荀目光幽深地瞪着穆烨，眼底分明清楚携着威胁的意味。
　　接着道：“真话。”
　　他说的这句真话里面，显然还饱含着你得多掂量掂量的意思。
　　穆烨读懂蔺荀的言外之意，很明智地回答道：“没有，你很完美。”
　　蔺荀甚为满意：“你对我有好感吗？”
　　穆烨斟酌着，道：“……有。”硬要找的话，其实还是能找出好感的。
　　蔺荀唇角弧度微微上扬：“那我们能磨合过来吗？”
　　“能。”话说得顺畅了，不必多想便能脱口而出。
　　蔺荀送给穆烨一个称赞鼓励的眼神，接着问：“所以，我们还可能离婚吗？”
　　“这……”穆烨犹豫。
　　蔺荀顿时猛地瞪他一眼。
　　穆烨当即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蔺荀觉得穆烨这幅模样可爱极了，就跟被恶势力逼着低头一般。
　　他比穆烨高出半个头，途经穆烨朝前走去时，空着的手便顺便摸了摸穆烨脑袋。
　　“走，送你回医院。”蔺荀道。
　　穆烨揉着脑袋，很不习惯蔺荀这种宠溺的动作，愣了好一会，听见蔺荀不耐烦地喊着快点时，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跟过去。
　　蔺荀将穆烨送去医院，临下车前，又把打包的食物递给穆烨。
　　穆烨不好意思接：“这次该我请客的。”
　　“你不收我只能扔掉，这东西我可没法弄。”蔺荀道：“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可以把饭钱还我。”
　　“多少钱？”穆烨轻声试探道。
　　蔺荀从降下的车窗里朝穆烨伸出一根手指。
　　穆烨猜测道：“一百？”
　　蔺荀摇头。
　　“……两百？”
　　蔺荀好笑道：“我就一根手指，你能猜出两百来。”
　　穆烨以怀疑的眼神望着蔺荀，接着便不再吭声了。
　　“总共一千，我还给你把零头去了。”蔺荀面向穆烨摊开掌心，开玩笑道：“给我吧。”
　　“……”穆烨觉得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么一句。
　　“要么给钱，要么把这些收着，你自个选？”
　　穆烨不假思索，果断选择收下食物。他可不愿意跟钱过不去。
　　蔺荀探究地望着穆烨，竟觉得穆烨这动作透着特别的可爱。接着又道：“你跟阿姨说声，我还有事，就不去病房了。”
　　穆烨瞧着很乖巧地点头道：“嗯，你开车注意安全。”
　　蔺荀以前一贯不爱听这些客套话，要么觉得对方太虚伪，要么觉得对方小瞧自己。然而这话由穆烨说出来，他却有种截然不同的被关心着的感觉。
　　蔺荀顿时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穆烨说完便转身朝医院走去，也没注意蔺荀车有没有开走。
　　结果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蔺荀突然朝自己喊道：“穆烨，你等下，还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穆烨维持着原姿势，只转过头问道：“什么事？”
　　“你过来。”蔺荀招手。
　　穆烨便又走过去。
　　蔺荀目测两人距离够近，这才道：“我爸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改天带你回家吃饭。”
　　“……”穆烨望着蔺荀，表情愕然。


第14章　
　　陈容住进医院后，穆烨便基本没再回出租房住，往往下班回去简单洗漱换套衣服，又回病房继续给他妈守床。
　　穆烨下午买好粥送去病房，他妈却觉得胃口不好没怎么吃。
　　他之前听医生说，这种情况实属正常，等稍微恢复下就能好转。
　　穆烨陪着他妈聊了会天，好几次试图提结婚的事，可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来。
　　趁他妈睡着的时间，穆烨离开医院前往吴斐的宠物店。
　　这宠物店花光了吴斐跟洛渊的积蓄，以至两人如今生活过得颇为拮据。
　　宠物店地理位置很好，公交车能直达。无论店内店外，构造跟格局皆给人高档专业的感觉。
　　远远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宠物叫声。
　　穆烨对宠物的喜爱趋向于理智，不像吴斐这样疯狂痴迷，甚至还为这份喜爱特地报读兽医专业。
　　吴斐浑身透出的温柔，跟他这份爱好亦脱不了干系。
　　穆烨进去时，见吴斐还正忙着。
　　店里新招了个漂亮的小姑娘，见穆烨进来便笑着问他有什么需要。穆烨指着吴斐，说自己是他朋友，过来找他的。
　　跟吴斐打完招呼，穆烨便绕着宠物店转了转。
　　他上次过来，还是吴斐刚接下店面时，既没装修也没这些宠物，瞧着视觉感受截然不同。
　　吴斐送走客人，又让小姑娘泡壶茶过来。
　　这宠物店还特地隔出间办公室，有茶几有沙发，虽然面积狭窄，却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吴斐还惦记着穆烨结婚领证的事，对着穆烨也没什么好脸色。
　　穆烨把手贴近茶杯外壁，朝吴斐笑道：“我领证你生什么气，别气了啊，我这还专门过来向你负荆请罪。”
　　“请罪？我可担不起。”吴斐淡道。
　　穆烨听着心慌，连讨好道：“你担得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吴斐冷静这么久，其实也差不多想通了。穆烨定然是有极大的难处，又不愿破坏自己跟洛渊的感情，所以才选择如此做。真要这样论的话，里面也该有他的一份责任。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吴斐松口道：“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吴斐这么说，穆烨不禁松一口气。他跟吴斐从小一块长大，彼此几十年的感情，相互更知根知底，基本没隐瞒对方的事。他当即便把发现征婚启事，又跟蔺荀见面并领证的事统统交待出来。
　　吴斐听完沉默很久，这才不可思议地道：“你以前做事向来很靠谱，我不敢相信这么荒唐的事居然是你做的。”
　　穆烨自知有愧，便乖巧地聆听着教诲。
　　吴斐又问：“你清楚他的家世、人品吗？他在哪工作？每月能赚多少钱？以前有几段感情经历？”
　　穆烨听着表情万分的茫然。
　　“我已经得到答案了，你显然对这些一无所知。”吴斐叹道：“穆烨，我不建议你跟他举行婚礼，这步一旦踏出去，以后再想收回就没这么容易了。”
　　“我知道。”穆烨道：“可我已经答应他了。我觉得他好像有想跟我培养感情的想法，不像随便说着玩玩的。”
　　吴斐闻言看向穆烨：“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有可能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穆烨摇头。
　　“但你仍然要赌这把？”
　　“他下午还说，要带我去见他爸妈。”
　　吴斐慢条斯理地饮着茶：“我敢断定，你这趟去得肯定不顺利。”
　　“嗯，有可能。我听蔺荀说，他跟他爸妈关系貌似很不好，说不定这次结婚还是先斩后奏。”
　　“人不靠谱。”吴斐如此评价道。
　　穆烨沉思着，纠结道：“我也说不清，他有时候感觉又挺靠谱的。”
　　吴斐斜斜睨着穆烨，听出穆烨的言外之意，便似笑非笑地道：“好吧，既然如此，就先预祝你这趟能够平安归来。”
　　穆烨端起茶杯跟吴斐碰杯，彼此杯沿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接着道：“但愿如此。”
　　事实证明，吴斐一语成谶，穆烨这趟蔺家之行，还真就过得非常的不顺利。
　　距离上次蔺荀提及这事已经过去两天。
　　穆烨这两天一直进行着准备，上班也始终心不在焉的。他下班以后，便给蔺荀打电话，之前蔺荀说会过来接他。
　　接通电话，蔺荀反倒问他有什么事，听得穆烨一脸懵逼，质疑究竟是他脑袋有问题，还是蔺荀脑袋出了问题。
　　还好蔺荀很快便回想起来，又说他过来还得一段时间，让穆烨找地方坐着慢慢等他。
　　蔺荀慢悠悠的语气听得穆烨无比着急：“你快点，我第一次去，不能留下迟到的坏印象。”
　　“嗯，我尽量。”蔺荀语气仍旧漫不经心地。
　　结果当天两人到得还是太晚。原本预计六点半到的，却由于蔺荀的健忘症跟中途堵车给耽误到近八点。
　　穆烨坐在副驾驶不停地看手表，催促蔺荀把车开快点。反观蔺荀，从始至终倒还保持着始终不变的冷静姿态。
　　蔺荀把车开进别墅，拨出车钥匙下车。
　　穆烨隔着车窗玻璃看外面的豪华别墅，心底突然之间涌出怯意。他原以为蔺荀只是稍稍有钱，却没想到他家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这对穆烨来说，俨然是泾渭分明的遥不可及的阶层。
　　他虽然不曾想过要跟蔺荀走多远，也不曾想过要获得蔺荀父母的认可，却也不愿平白无故送去让人奚落笑话。蔺荀家境一般尚且如此，更别提他家还是这样的豪门。
　　蔺荀爸妈能接受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少？
　　穆烨头靠着车窗玻璃，决定放弃思考这种问题，改成探究他被蔺荀爸妈羞辱得惨不忍睹的可能性有多少。
　　蔺荀叩响车窗玻璃，不耐烦又很费解地道：“你之前把我催得要死，就图能坐车里面发呆？”
　　穆烨隔着车窗玻璃望蔺荀一眼，耷拉着脑袋叹气，又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狠咬着后槽牙开了车门下来。
　　蔺荀觑着穆烨：“你属乌龟的？”
　　“我属狗。”穆烨反驳。
　　“……”蔺荀无言。
　　穆烨提着水果跟蔺荀朝客厅走去，既惊叹于别墅的面积，又想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
　　他莫名惆怅，没话找话地说：“这别墅可真大啊。”
　　“嗯。”
　　“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
　　蔺荀微顿，突然想通什么般转头看穆烨：“你就因为这事坐车里发呆？”
　　“……啊。”
　　“因为我太有钱，所以你自卑，觉得配不上我。”
　　“……你想太多。”
　　蔺荀却认定如此，自说自话道：“嗯，你会有这种想法其实也情有可原。我又有钱，又长得帅，你能跟我结婚，肯定睡觉都能笑醒。”
　　穆烨不能任由蔺荀这样诋毁他形象，辩驳道：“你别瞎说，我从没这么想过，更没觉得自卑。”
　　“跟我没必要害羞。”
　　“我没害羞！”
　　“也没必要自卑。”
　　“我都说了没自卑！”
　　蔺荀表情很明显写着“我不信”三个字，他探究地凝视着穆烨，又将视线转移开。踢着地上的石子道：“这别墅我爸买的，有钱的还是我爸，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你不必紧张。”
　　穆烨觉得这番话不合理：“你是独生子。你爸的以后还不是你的，有区别吗。”
　　“当然有。”蔺荀饱含讥讽道：“谁知道再过几年，我会不会突然多出个弟弟或者妹妹。”
　　“我还希望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这样就有玩伴了。”
　　“豪门亲情淡薄，你不会懂的。我说的跟你也不是一个意思。”蔺荀忽然贴近穆烨，然后揽着他的腰道：“别紧张，更别怕，他们不会跟你过不去的。还有记得要跟我装亲密点。”
　　穆烨似懂非懂地点头，试图忽视蔺荀放他腰间的手，到底还是没能如愿。
　　“你把手放远点。”穆烨道。
　　蔺荀置若罔闻：“刚说要亲密点，你这么快就给忘了。”
　　“我……”穆烨刚要反驳，便被蔺荀带着进入客厅，随即骤然撞见两道直勾勾望过来的灼热视线。
　　蔺荀毫无诚意地随意道：“这我爸妈。”又指着穆烨说：“这我已婚老公。”
　　穆烨感激蔺荀这次没再提“老婆”两个字。
　　冬天昼短夜长，外面夜幕已悄然降临，夹着凛冽的寒风跟刺骨的冷气。
　　客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温度也格外暖人，进去便感觉迎面吹来一股热浪，舒缓着被冷得瑟瑟发抖的毛孔。
　　穆烨难掩紧张情绪，朝表情肃穆认真打量着自己的蔺荀父母礼貌打招呼道：“叔叔阿姨，你们好。初次登门拜访，如有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他说完又觉得蔺荀放他腰间的手格外碍眼，也显得很没礼貌，便要让蔺荀放开。
　　蔺荀全当没看见穆烨使的眼色，还过分地贴他更近。
　　穆烨保持着微笑，心底却欲哭无泪，暗暗将蔺荀给痛骂数遍。
　　这次见蔺荀父母，场景跟穆烨之前想象的也相差无几。
　　蔺爸爸很肃穆威严，双眼炯炯有神，五官跟蔺荀相似，透着沉稳老练以及慧眼识人的睿智。
　　蔺妈妈也很漂亮。如非这种场景见面，穆烨定然不敢认她竟是蔺荀的母亲。
　　她妆容精致，皮肤基本看不出年纪，棕发烫卷，很有温雅知性的气质。长及小腿的冬款连衣裙亦勾勒出无可挑剔的好身材。
　　穆烨问好以后，气氛便无比诡异地倏然沉默下来。
　　他霎时如坐针毡，唇边的笑已经变得僵硬，恨不能立即掉头就走，当自己根本不曾出现过。
　　就在穆烨要站不住的时候，蔺妈妈终于出声打破沉默，听着很无奈地道：“阿荀，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跟你爸还一直等着。快进来吧，别饿坏了。还有穆烨，你也进来，随便坐吧，别客气。”
　　她说着又转头吩咐保姆：“陈姐，快把菜摆上桌。”


第15章　
　　铜灯清冷的光落进穆烨盛着汤的碗底，形成小片璀璨的暗影。
　　他搅动着浓白清香的鱼汤，动作尽可能轻地以免惊扰任何人。蔺家奢华的别墅寂静无声，透着难言的压抑跟沉闷。
　　蔺荀视而不见，罔顾他爸妈阴沉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吃着饭，偶尔还会给穆烨夹菜，装得无比的亲昵恩爱。
　　穆烨接过菜，跟着便不断地瞪蔺荀。期望他能够稍微收敛点，没见这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快降至冰点了吗。
　　然而穆烨注定不能如愿。
　　他瞪蔺荀，蔺荀全当看不懂，还反问穆烨：“你老瞪我干吗？不喜欢吃这鱼头？你不吃给我啊，这可是我最爱，都差点没舍得割爱给你。”
　　穆烨埋头喝汤，打消让蔺荀安分下来的念头，改而降低存在感，只恨自己没有隐身术。
　　这感觉着实太尴尬。
　　好像坐一块吃饭的不是亲人，而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仇敌。
　　郁芳大概也受够沉闷的氛围，目光转向穆烨道：“以前没听阿荀提过你，你跟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穆烨望向蔺荀，蔺荀毫无回答的意思。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认识没多久。”
　　“我猜也没多久。”郁芳道：“那你知道阿荀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