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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乔野在楼上看着，窗边有个小吧台，他顺手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一边倚在那看，自然也是满意的。
　　从他这个角度看的正好特别清楚，院子里有一点温和的光，树影半遮半掩地，水池里升腾起一点雾气，里面躺着的人双手伸展在外面，仰头闭着眼睛在小声哼歌。
　　像个小傻子。
　　刚才还那么生气呢，一池温泉就哄好了。
　　韩乔野光这么想着，唇角就忍不住上扬，目光里带着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他正在那看着，一个不小心，就把手边的酒杯碰下去了，正好落在那一丛树影里。
　　卓一凡立刻抬头看去：“谁！”
　　楼上人没回应，但是窗户“啪”地一声关上了。
　　卓一凡火冒三丈，起身裹上浴袍，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就冲上去找人，上面就是韩乔野，除了他没别人啊！
　　卓一凡站在门口砰砰敲门，压着怒气道：“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好一会门才开了，韩乔野道：“干吗？”
　　卓一凡瞪他，道：“你还问我，你刚才干什么了你不知道吗！”
　　韩乔野拇指碰了碰唇角，视线又顺着卓一凡半湿的头发挪到他腰部往下，嗤了一声道：“怎么着，你白天还没打够啊，我这可还疼着呢。”
　　他眼神不对，跟带着钩子似的往下面看，卓一凡也想起他白天“那地方”怎么受伤的了，他没废了这家伙就不错了。卓一凡想起来就又气又怒，骂他道：“你臭不要脸。”
　　韩乔野倚在门口，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要脸的样子来给他看，吊儿郎当的，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口也大开，活像一个浪荡子。
　　卓一凡站在门口冷声道：“你下去。”
　　韩乔野道：“干吗？”
　　卓一凡道：“我们换一下，我睡上面这间卧室。”
　　韩乔野耸了耸肩，拎着自己的外套就下去了，他也没带什么出来，去哪睡都一样，一身轻松。
　　卓一凡先去看了窗边，推开之后果然能看到楼下温泉那个位置，虽然只能看到一半左右，但视线所及也是相当清晰了，连漂着的雾气都看的到。
　　窗边还有一点未散尽的烟草气息，不用想就知道刚才有人站了好一会。
　　卓一凡重重把窗户关上，要不是怕给谢春开添麻烦，他都想再下去跟韩乔野真人PK一场了。
　　他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可也不知道是枕头还是薄被上沾染了一点药水的气味，带着点薄荷的味道，他鼻尖耸动两下，仔细闻了，又不全是药水，味道很熟悉。
　　卓一凡拍了拍枕头，只当是酒店里浆洗之后的气味，没有多在意，闭上眼睛睡了。
　　起初还担心自己冷不丁换了地方不适应，但是一天疲劳下来，又泡了温泉，很快就放松身体慢慢进入梦乡。
　　他梦里画面模糊，像是在一座雾气弥漫的森林里。
　　他慢慢向里面走着，森林幽深而神秘，但并不让他觉得害怕。视线所及不过脚下，越是看不清晰，其他感觉就加倍了感知力，他鼻尖闻到略苦的味道，像是潮湿的泥土气息伴着浓浓的植物根茎味道，又像是雨中的森林，雨水被风吹到脸上，席卷而来的冷杉松柏的淡淡气息。
　　梦境太过清晰，卓一凡甚至都能感受到雨水落在脸上又滑落的触感，鼻息间都是湿漉漉的味道。
　　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光线还有些暗，耳边都是沙沙的雨声，还有偶尔落在窗上的清脆几下。
　　卓一凡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下雨了。
　　他把被子拽高了一点，遮在鼻梁那，眼睛半睁半闭地在那发呆。
　　他想起来被子和枕头上的是什么了，是韩乔野的味道。
　　他之前留在韩乔野家里帮忙做事，韩乔野胳膊上打着绷带从他身边弯腰拿东西的时候，凑近了就是这样带一点草木气息又沉稳的气味。
　　他昨天睡在这张床上，盖着那人用过的被子，睡在里面更像是被韩乔野抱在怀中过夜。
　　卓一凡想了一会，眉头又慢慢拧起来，难得有点烦躁。
　　再打一顿是不行了，明明是那人理亏才对，他现在却一点都不想下楼去面对那个骚包的家伙，甚至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想——他只想一路跑回家去，把自己藏起来，慢慢平息心里烦乱不清的情绪。
　　胸口跳的很快，一下接一下的，卓一凡拿手掌按在那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又打起点精神。
　　外面下雨，原定的计划也改成了游湖。
　　谢春开包了一艘游船，请了厨子来穿上做全湖宴，虽然外面小雨蒙蒙，但是并不碍事，雨中的湖水和大片荷花莲叶相映成趣，更美了几分。
　　带了女伴的人自然都站在一处，彼此说笑着，跟昨天不同，谢春开身边也多了一个女孩。这次他又换了女友，和上个月带出来的不一样，风格也不同，是大家闺秀类型的，穿着一身刺绣旗袍，说话也温婉和气，笑起来很漂亮。
　　认识谢春开的人也不说破，只跟他挤了挤眼睛，小声道：“老谢，可以呀。”
　　谢春开倒是坦然大方，带着女孩介绍给了身边的朋友，偶尔视线落在角落里打游戏的小朋友身上，也只笑了一下，并不再去招惹。他身边从未缺人，既然明知得不到，那就不会多花什么功夫去尝试，毕竟外面的世界新鲜的事物太多，足够他消遣。
　　韩乔野见他身边带了人，也扭头去看卓一凡。
　　卓一凡裹着自己的外套，单手插兜坐在靠窗的一个夹角位置那，正低头在打游戏，玩的全神贯注，瞧着已经对湖水和莲叶没了兴致。
　　韩乔野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卓一凡抬头看他一眼，把游戏机揣起来就要走，韩乔野抬腿拦住他，挑眉道：“还去当电灯泡啊，你瞧见没有，老谢他女朋友来了。”
　　卓一凡道：“我瞧见了，我又不过去。”
　　韩乔野道：“那你去哪儿？”
　　卓一凡道：“不乐意看你。”
　　韩乔野被他逗笑了，凑近了一点道：“哎，昨天真生气了？”
　　卓一凡捏着手机，抬头瞪他。
　　韩乔野笑道：“我跟你道歉好不好？算我的错，行吧？”
　　卓一凡怒道：“什么叫算，本来就是你的错，我好心去给你盖个毯子，你发什么疯……”
　　韩乔野脸上含笑，坐在那听小孩数落自己十大罪状，一一点头应了，道：“对对，我的错，我不该不经你同意乱摸你，我跟你道歉，咱们和好怎么样？”
　　卓一凡冷笑道：“不用了，我就没跟你好过。”
　　韩乔野点了点头，道：“也对，毕竟你把我胳膊打骨折这事儿还没过去。”他看了一眼对面小孩憋着气的脸，又弯了眼睛道，“哎，那你说咱们这样抵过吧，好歹我都骨折了。”
　　卓一凡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大猫按在爪子底下来回拨弄的小老鼠，心里快要气炸了，但有跑不掉，躲不开，他鼓着腮帮子道：“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韩乔野想了一会，居然也跟着点头，认真道：“我也是。”
　　卓一凡虽然自己这么说了，但是冷不丁听到韩乔野这么说，还是有点不太好受，瞥他一眼没吭声。
　　韩乔野又道：“我想当你男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卓一凡愣在那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什么意思，视线慢慢对上韩乔野的，傻呆呆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韩三（以拳击掌，兴奋）：谈朋友以后就可以耍流氓了，计划通！
　　方景尧：胡说八道！！


第26章　
　　韩乔野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　伸手想去捏一下他脸，被小孩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开；　卓一凡对他依旧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你耍我呢？”
　　韩乔野刚想跟他说什么，就听到那边谢春开在喊自己：“乔野；　来这边一下。”
　　韩乔野叮嘱了卓一凡一句道：“别乱走；　我一会就回来。”
　　卓一凡对他爱答不理的；　也没吭声。
　　等韩乔野走了；　卓一凡又拿出相机来拍了一会风景照片，湖面上起初还算新鲜，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他就坐在那翻看之前拍的那些。昨天在山上还是拍了不少好照片的；　早上的时候他也起了个大早，在住处溜达着拍了一些古色古香的建筑；　翻看起来还挺有趣。
　　卓一凡一边看着；　一边在脑海里构思漫画里可以用到的地方，看的全神贯注。
　　正翻着，就瞧见了一张韩乔野的照片。
　　他翻的快，晃了一下；　立刻倒回去看；　照片里的人拍了一张侧脸，像是举着相机自拍的；　挑眉带笑的样子确定是韩乔野本人没错了。卓一凡又翻了一下，不光这一张，韩乔野足足用他照相机自拍了十几张；　而且还刻意找了角度，连一张闭着眼睛装作休息模样的也有。
　　可以说想当自恋了。
　　卓一凡一边翻着一边又被气的够呛，但是不可否认，单纯从美的这个角度来讲，那天的光线好，环境也不错，韩乔野那张脸站足了天时地利，本身也帅地足够吸引人视线——删了几张之后，那张闭着眼睛枕着一只胳膊仰躺在树干那的照片他有点舍不得了，照片里的男人面容俊美，唇角含笑，原本锋利的气势也被周围的树木柔和了一般，瞧着很惬意。
　　卓一凡犹豫了一下，这张角度真的挺好看的。
　　他手指点了点按钮，到底还是没舍得按下删除键，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而且韩三这张脸也挺好看的。
　　他犹豫的功夫，就听到旁边一个女孩子开口道：“你叫卓一凡？”
　　卓一凡把相机收起来，抬头去看她，是昨天给韩乔野调酒的那个女孩，好像叫顾苗。他对女孩还是挺客气的，点头道：“对，你找我有事？”
　　女孩站在那，也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低头瞥了一眼他的相机，开口道：“你不是谢大哥带来的吧？”
　　卓一凡听着她语气不太对劲，但是也有点莫名其妙，点头道：“对啊。”
　　顾苗对他道：“那你应该和带你来的人在一起。”
　　卓一凡道：“谢大哥他女朋友来了，肯定要照顾人，我去了干吗，当电灯泡吗？”
　　顾苗和他年纪差不多，年轻气盛的，也不怎么肯低头让一步，又道：“你别想太都，没可能的。”她又看了一眼卓一凡的相机，小声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卓一凡道：“来来，你说说看，我都想什么了？”
　　顾苗咬了咬唇，眼睛直视着卓一凡道：“你觊觎韩大哥，偷拍他照片。”
　　卓一凡蹭的一下就站起来，比她还激动：“你血口喷人啊！”
　　顾苗也恼怒的厉害，但好歹还知道压低了声音：“你龌龊，心思不纯洁！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偷拍了好多，还有韩大哥睡觉时候照的呢！”
　　卓一凡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拿出相机来打开给她看：“不是我拍的，你看这角度啊，你看看，这分明就是他自己拍的！”
　　顾苗看了几张更气了，瞪他道：“偷窥狂，你到底拍了多少？”
　　卓一凡比她高一头，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震惊：“我说，你懂不懂空间构图啊？”
　　顾苗道：“你骂谁呢！”
　　……
　　这边两个小的吵成一团，船头那边韩乔野正在帮忙选今天要吃的主菜，略微看到那边两个小孩在掐架，他倒是不太担心卓一凡输，毕竟斗嘴皮子他家小朋友从来没吃过亏，就是觉得那姑娘站的有些太近了。
　　越是这么想着，就越是忍不住多抬头看了两眼。
　　谢春开在旁边正跟厨师说这话，聊到鱼的时候去问韩乔野：“乔野，野生鲤鱼今天捞上来好几尾呢，糖醋还是酱汁？”
　　韩乔野心不在焉道：“多大的？”
　　谢春开道：“一尺呢。”
　　厨师也道：“鲤吃一尺，鲫吃八寸，现在瓜熟鲤鱼肥，每年湖鲤这个时候最好吃不过。”他拎起来一条，尾巴都是红的，“您瞧，刚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韩乔野过去看了下，那边鱼虾都备了一些，还有一点河蚌，“河蚌就算了吧，太腥了，刚才我瞧着有嫩莲蓬？”
　　厨师笑呵呵道：“有，菱角也采了一些来，您只管说想吃什么，我都能给您做出来。”
　　谢春开道：“这位大师傅做了十几年的全湖宴，手艺还是不错的。”
　　韩乔野道：“那就做个十鱼十味，其余的清粥点心也来一点。”
　　厨师答应了一声，就去忙活去了，韩乔野顺手拿了一个小莲蓬，捏在手里把玩。谢春开看他一眼，失笑道：“还真当小孩哄着呢？”
　　韩乔野也笑了一声，莲蓬在手里抛了两下道：“可不就是小孩，有时候上来倔劲儿跟我侄子差不多。”
　　谢春开道：“好久没看到大哥他们了，你侄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听话吗？”
　　韩乔野道：“听话，我妈那天还说，我们全家她最放心的就是韩子卓了，点名批评我和我二哥来着。不过前几天我侄子也哭了一场，我大哥看他辅导班太多，怕孩子累着，给他去了一个，小孩回来哭着要去学习……”
　　谢春开听的笑起来：“这可太难得了，怪不得长辈疼他。”
　　两个人聊着慢慢走回去，那边卓一凡和顾苗已经水火不容了，顾苗觉得这小白脸装傻充愣，卓一凡觉得这个恋爱脑女人一点逻辑都没有，不说艺术欣赏，基本构图和光源都不懂。
　　两个人在餐桌那坐下的时候，还在斗嘴。
　　韩乔野坐在卓一凡旁边，特意和顾苗拉开了一点距离，低头对着卓一凡咬耳朵说了一句，他声音小，但是卓一凡立刻就不管顾苗了，扭头看向他追问道：“真的吗，我师父真这样说了？他几号回来啊，我手机一直开机，没关过，他怎么把信息发你那边去了……”
　　韩乔野坐在那一边慢悠悠喝茶，一边随口编上几句话哄小朋友。
　　“真的，龙宇直接问的，上回不就是我送你回市区的吗？所以他们这回直接来找我了。”
　　“对，听着是你师父买了好些纪念品。”
　　“啊？送谁就不知道了。”
　　卓一凡当真了，韩乔野毕竟和龙医生是熟人，他潜意识里信任龙宇，自然也把韩乔野所谓转述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韩乔野喝了一口茶，自己先忍不住抿了下唇，压住了点儿笑意。
　　顾苗看着他们两个在那边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尤其是那个小白毛眼睛里亮闪闪看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装出一副特别渴望听到什么话的样子，简直就是故意的！
　　她心里委屈，吃饭的时候也吃的不香，但又不肯就这么走了，就拿起手机给自己哥哥发信息，让他帮自己。
　　厨师手艺很好，当真按照韩乔野的要求做了十鱼十味，一盘盘端上来之后，蒸炒烹炸油焖糟，各种各样的吃法，各有各的滋味，不说别的，摆盘也漂亮极了，整鱼在中央，四周一圈摆了鱼段、鱼块、鱼片、鱼丁、鱼糜、鱼丸、鱼肉卷饼，每一样都精致可口。
　　除了主菜，另外还有荷花冻和菱米粥，风味清鲜，清淡解腻。
　　一整个席面，足足四十道菜。
　　一桌十几位正在品尝，顾苗那位哥哥顾峤就收到了信息，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死心眼认定了不放手了，但是韩乔野什么人，别说他看不上，就算现在看上了，也没见身边的人能多留几个月的时候。
　　顾峤很是为难，他不想扫韩乔野的兴致，但亲妹妹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乔野，这次回来，我瞧着你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
　　顾苗立刻眼巴巴地看过去，有几个对韩乔野好奇的人也看过来，打算听听他的答复。
　　韩乔野筷子放在手边，笑了一下道：“这事啊，不急，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哦对了，我今天上船的时候还跟他说……”
　　卓一凡立刻大声道：“我要吃这个鱼！”
　　韩乔野看他一眼，眼睛还是微微弯起来的样子，像是一只笑面狐狸，倒是也停下了要说的话，去给卓一凡拿了一碟鱼片。
　　切成两分厚的鱼片，略微一烫，卷了立刻捞出来吃，满口鲜甜。
　　卓一凡吃的太快，烫的眼泪都涌出来，含在眼睛里硬是梗着脖子往下咽。
　　韩乔野也不说刚才那个话题了，转头去伺候身边的小朋友吃饭，又给他拿了一碟鱼片，亲自烫好了沾了点酱料给他放在那，压低了声音道：“别吃那么快，回头又要阴谋论，非说我害你了。”


第27章　
　　卓一凡含着两包眼泪抬头看他；　眼神里满是控诉，咬着嘴里的鱼肉没吭声。
　　两人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说都心知肚明；　倒是让旁人看出一些默契来。
　　有些人也去看谢春开，毕竟当初这小孩是从谢春开车上下来的；　算是谢总带来的；　但是谢总坐在那坦坦荡荡；　正在和女伴一同品酒；　言语亲昵，丝毫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
　　好事的多看两眼，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就放弃了。
　　至于韩三少和身边这位小朋友之间；　倒是看不太透彻，毕竟昨天这二位是真打了一架啊；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