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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_林子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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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一下子逃离了日常,陷入某种未知的转折。
    纪宵不知道楚澜为什么开始叫上自己“做坏事”,大约他被楚澜当成同谋或者同盟,至少这一席之地短期内不会消弭。他心情复杂地感慨了一番,趁着楚澜不注意,突然伸手,无法无天地满足了自己许久之前的愿望。
    迅雷不及掩耳地在楚澜脸上捏了一下。
    楚澜:“干嘛!”
    纪宵装作若无其事地看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楚澜:“……神经病。”
    终于有了情绪变化的语气,纪宵默不做声,只是笑,楚澜无可奈何地扫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把另一只耳机也戴上了。
    纪宵摘掉他那只耳机,在楚澜还没发作时大胆包天地塞到自己耳朵里,朝他非常温暖地一笑。他一旦笑起来便显得十分无辜和诚恳,叫人没脾气了。将就这个别扭的姿势,楚澜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竟然破天荒的决定跟他“算了”。
    后来想起,大约是钢琴间奏足够柔和,舒缓了出租车中的汽油味和马达轰鸣声。
    纪宵和楚澜当中连着一条白色耳机线,他不动声色地朝楚澜的方向挪了挪,感觉对方并不十分抗拒这种亲密。
    
    第11章 误解
    
    回忆到这儿突然断了线,在楚澜不耐烦的“你要吃什么”中,纪宵总算拉扯到现实——现实就是,快高考了,楚澜分手了,而他还在担忧分数线。
    纪宵低头扫过一眼菜单,心不在焉:“你点喜欢的就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逃课出来时的西餐厅,楚澜其实也不是特别中意某道菜,他本身是长情的人——他自己说因为懒得换地方,纪宵却想楚澜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念旧,这听上去有种“将就”感,而实际上则得益于他长久的忍耐。
    楚澜主动找他聊天了,楚澜借他的数学练习册订正了,楚澜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甚至肩并肩站在水池边洗一样制式的校服……
    楚澜开始依赖他了。
    纪宵说不清他是高兴还是失落,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情很复杂。这好像是他一直期待的事,可又隐约地觉得,楚澜到底把他当朋友。
    他心思单纯得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旁人说他脾气差只是因为不了解。无奈楚澜不怎么有主见,有时候的寡言就成了高贵冷艳的伪装。只言性格,他不过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兴许多了点吸引人的气质。
    纪宵还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要是毕业楚澜分手,我就告白”,这决定在过往的岁月中一次一次地叩打心门,成了个日积月累的疙瘩横亘在内心深处,不触碰则已,一旦想起又是椎心泣血的复杂疼痛。
    然后楚澜就毫无预兆地、以一个十分哭笑不得的理由和宋诗咏分手了,如他所愿。告诉他,“我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
    还怎么拿你当朋友呢楚澜?这不是在戳我的心吗?
    纪宵盯着楚澜,他的坏心情表达得并不明显,仍旧温文尔雅地跟服务生点了单。旁边坐着的翟辛恩眼观鼻鼻观口,低头作认真研究桌布状——终归对当时教室里的低气压犹记于心,她不太敢触楚澜的霉头。
    而分了手的当事人头顶一片绿光,悻悻地叹了口气。
    “你还在为今天下午李雪君的事恼火吗?”翟辛恩小心翼翼地问。
    楚澜摇头:“早气过了。”
    言下之意还是生了气,纪宵用叉子戳着碗底——招致楚澜不满的白眼一枚后他收了手——然后说:“大家也是关心你……好吧,八卦你,毕竟楚大校草美颜盛世,于是格外受人关注……我变相夸你帅,你把刀放下。”
    他们在高考的紧要关头肆无忌惮地逃了课,全然没有紧张感,仿佛即将在一百天后进行的不过是与平常并无二致的模拟测验,甚至这都不是当下最烦恼的东西。
    心情复杂的楚澜单手托腮,说:“是我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偏偏先绿再分,破罐破摔,感觉自己被玩弄于鼓掌,非常讨厌。”
    纪宵:“是,宋诗咏真讨厌。”
    楚澜:“我说我自己。”
    纪宵:“……”
    他对这人不合时宜的省略关键句感到无语凝噎。
    可阴差阳错的理解错误让楚澜不自禁地翘了翘嘴角,纪宵看得直翻白眼。他还要趁机挤兑楚澜,正巧前菜上来,看着令人食欲大增。
    于是翟辛恩息事宁人:“难得来这家餐厅吃一次饭,阿澜你买单我就多吃点了。”
    楚澜冷静地说:“当心长胖。”
    纪宵拦住辛恩行将举起的刀:“他的意思是……其实你不胖,这个也没多少脂肪!”
    翟辛恩愤愤地说:“你就惯着他吧!”
    当事人之一完全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另一个则心安理得地接受谴责,然后得寸进尺地把自己盘里一块虾放到了楚澜的盘中。
    翟辛恩:“……哦哟。”
    这顿饭吃得各怀鬼胎,纪宵还是拦不住的开心,楚澜也好过一些了,而翟辛恩觉得自己好辛苦,拼命地假装不存在。
    可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纪宵不再揣着暧昧往楚澜身边凑,他们看上去就像亲密些的朋友——楚澜总算在班上有个说得上知心话的人了。
    翟辛恩应该为楚澜开心。
    高考迫在眉睫,可越是紧张的氛围就越多乱子。这天纪宵与楚澜回到学校,寄宿生活要求他们还得继续上晚自习到十点钟。
    教室气氛很不安稳,纪宵刚坐下,就有人在门口叫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很久没打过招呼的姜星河,这人是理科班的尖子生,皮相和名字一样的好,同时也在各种谣传中成了楚澜竞选校草的有力竞争对手。
    纪宵在分班前曾经和他是同学,而之后也好几次一起打过篮球,关系算不上差。可一般姜星河没事不会找他,纪宵印象中他不是无聊到处骚扰旁人的性格,于是与班委打了个招呼,就从容走出门。
    他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就起了纷纷扰扰的议论。楚澜喜静,闻言皱起眉,想从抽屉里摸耳塞,却突然从四通八达的流言蜚语中捕捉到了敏感的字眼,和姜星河的名字挂在一起,就变得十分不堪了。
    楚澜蓦地把练习册用力一翻,发出剧烈的响声。全班的八卦心被他这一下震慑,想起此人刚才惨遭失恋心情很差,又是个爱学习的——原本自习课就不该喧哗,立刻从善如流地缄默了,楚澜冷眼扫过四周,心如乱麻。
    他的座位离周扬很近,对方以为他听错了,写了张纸条:“他们讨论姜星河呢,没在说你的事,别生气了。”
    楚澜在纸条上回:“知道,他怎么了?”
    周扬写:“还能怎么,搞同性恋被老师发现了呗,不过没法处分,快高考了他成绩又好。无奈闹大了,说出去也太恶心了点,你说他为啥就想不通。”
    楚澜矜持地画了个问号。
    周扬愤愤不平地写:“全年级……全校多少妹子暗恋他啊,他怎么就去喜欢男的?”
    楚澜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没理会周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亟待回答的渴盼,径直把纸条团成球扔进了课桌旁的迷你纸篓。
    他没来由地觉得心口有点闷。
    姜星河是不是同性恋和他楚澜有什么关系?
    可他找纪宵干嘛?他和纪宵很熟吗?
    猛然有个念头袭击了楚澜,他不开脑洞则已,偶尔一次的发散性思维仿佛用光了所有的理智。楚澜抓着笔想,“他难道是喜欢纪宵吗?”
    就宛如……晴天霹雳。
    事实证明楚澜这次想得确实有点多。
    纪宵跟着姜星河一直走到紫藤花架下,花季还没到,枝条萧索,在夜里张牙舞爪分外狰狞。姜星河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后火光明灭。
    “你少抽点。”纪宵本能地说,被对方瞥了一眼后发现自己太过多余,紧紧地闭了嘴。
    姜星河似笑非笑,他有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看谁都含情脉脉。纪宵身为性别男取向男的普罗大众之一,出于对美的欣赏,立刻狠狠地心旌一动。他旋即恢复正常,感觉自己被色|诱了,于是看姜星河就横竖不顺眼起来。
    而对方还不知自己境遇,咬着烟说:“你一直都知道的吧?”
    纪宵还没来得及听闻八卦,反问:“知道什么?”
    姜星河:“我是gay。”
    纪宵纠结片刻,选择说实话:“我看得出来。”
    姜星河笃定地补充:“那是因为你也是。”
    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始终带了点捉摸不透的玄机。纪宵确实早就知道,同类中有着敏锐的嗅觉,他仅仅与姜星河在理科班同窗半年,就彼此看透。只是一直没机会对暗号,心知肚明的话也懒得提到台面上——纪宵并非混在同取向人群中才有安全感,何况姜星河长相太有攻击性,一看就是1。
    可他依然不懂为什么对方这时提出来,总不可能是要告白。
    被星河指尖那团火光烫了眼一般,纪宵别开视线,无辜地说:“以前就知道的事,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喜欢你。”
    姜星河说:“这张好人卡总也发得诚恳一点。”
    纪宵:“……”
    他没往对方喜欢自己那边想,只觉得姜星河有病。
    果然下一刻,姜星河笑了,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叼着烟的缘故差点呛了自己一口。纪宵面色不善,他便挥挥手:“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有男朋友的。”
    纪宵脑中迅速地把姜星河在自己回忆中的种种过了一遍,实在察觉不出除了篮球场、短跑跑道和数学题之外与姜星河的交集,可对方好整以暇看他的样子又太过诡异。纪宵最终自暴自弃:“想不出来,有什么话直说。”
    “你喜欢楚澜吧?”
    他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句真相砸懵了,毕竟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既定事实,纪宵难免感觉秘密被人偷窥,情不自禁地拔高了声音:“什么?!”
    姜星河慢条斯理地学他说话:“以前就知道的事——你对楚澜那么好,别人看不出我还看不出?纪宵,咱俩一类人。不过今天是想……劝你,我被老师撞见了,小道消息传得最快,不一会儿全校就能知道,楚澜肯定也会听见。”
    纪宵大脑转不过来:“什么,你怎么了?”
    姜星河:“冲动,不值一提。性取向的事我一向放得很开,恐怕楚澜不这么想。”
    他点到为止,纪宵却电光火石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姜星河这似是而非的性取向一旦曝光,势必在五中掀起一场话题。还具备当下最火的几个元素,看上去简直能被口口相传个三年五载的,成为校园传奇。
    只是楚澜,他一直想得简单,全然不会把纪宵的感情往“暗恋”“喜欢”上靠,那是因为没人提点过。倘若流言蜚语让给他醒悟,就此发现不妥,会怎么看自己……和自己对他的好呢?
    姜星河拍拍他的肩膀:“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提一句。看你对楚澜死心塌地,是真心疼——不过楚澜知道也没事,反正快毕业了,桥归桥路归路。”
    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纪宵在夜色中站到膝盖痛,感觉被冷风吹得晕乎乎的。
    回教室甫一落座,他就察觉不对。
    楚澜的位置和他隔着过道——每次月考后精心套路的结果——这会儿他正泄愤似的往草稿纸上写着什么,纪宵探头一看,乱七八糟,仿佛是政治必背考点。
    他蓦然抬头对上纪宵的视线,皱起的眉间让纪宵的心脏顿时悬到嗓子眼。他装作不知怎么回事,手指间转着一只墨水笔,还嬉皮笑脸地压低声音和楚澜说好,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而楚澜的坏心情……他下意识地以为还因为宋诗咏。
    “背政治呢?”
    楚澜不声不响只是看他,眼中蕴藏着什么复杂的情绪,直到纪宵心里发毛,他才说:“待会儿下课陪我去小卖部买瓶水。”
    纪宵猜不透他,只能先答应为上。
    他答应完毕,楚澜心情好似又阴转多云了,看着依旧不高兴,却多少比刚才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缓和得多。纪宵心道我没得罪他吧,又把姜星河的那番心灵鸡汤拿出来喝了口,慌忙地压下全部的不安,决定不管楚澜如何说话如何做事,他都装傻充愣。
    毕竟楚澜从来不和傻缺计较。
    周末学校少人,而还未彻底回暖的时候,校道上人烟更加稀少。纪宵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澜,昏黄灯光罩出一层模糊不清的轮廓,他望着楚澜的后脑勺出神。
    楚澜没去买水,他走到一半就停了,恰逢两盏路灯交汇处,阴影和灯光混乱不堪。
    他突然问:“姜星河是同性恋你知不知道?”
    这话问得十分匆忙,楚澜脱口而出时,发现自己不光损口德,语气也非常欠揍。可对他而言,说出去的话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只能怒目而视,等着纪宵的回答。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味,本能地点了头,楚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你还和他出去?他万一喜欢你怎么办?”
    纪宵:……
    他哑然失笑:“他不会喜欢我的。”
    楚澜没料到这话题的跳跃度,无名火走得飞快,只剩下满肚子疑惑,全写在了脸上。路灯幽暗不明,楚澜就这么望向他,带着八分的疑惑和两分未消的愤怒。看着楚澜,纪宵没头没脑地想,他这么久还是没长多高嘛……
    可他眼睛真亮,好像什么都能告诉他。
    于是纪宵当场被美色迷了心窍,理直气壮也说不出口,其他情绪更是九霄云外去了。他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仿佛只是顺理成章。
    他说:“你别生气……其实我也是,我跟他一样。他不会喜欢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收获一枚帅比酱油君~
    此帅比纯属路过,不要爱上他2333
    
    第12章 摊牌
    
    后来楚澜想起纪宵跟自己坦白性取向的那个晚上,只觉得满满都是不合逻辑的跳跃。
    首先他因为某个无关紧要的人发了一通无名火,平时总是以和为贵能笑着沉默绝不主动嘚啵的纪宵破天荒地跟他解释。
    然后是春风沉醉的夜晚,树影婆娑,路灯幽深,篮球场上传来空旷的回音。教学楼的灯火通明,有些干燥的喉咙,还有纪宵望过来的,很认真的目光。
    一切都太不对劲了,楚澜喜欢哲学,于是被这种理智之外的发展彻底弄得懵了。
    他长久地没有说话,纪宵先开始心慌。他以为楚澜接受不了,手足无措地原地纠结一番,最后两只手小学生罚站似的规矩背在身后,拧来拧去的,关节都响了好几声,弄得又痛又爽,可他心里依然难过。
    纪宵喉结微动,小心地问:“……你觉得恶心吗?”
    楚澜仿佛被他这一声轻唤从外太空拉回地球,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地怪罪起锦城春天的昼夜温差。他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很意外。”
    纪宵:“……”
    楚澜阴差阳错地从纪宵脸上读出了“自卑”二字,立刻说:“我真的没觉得恶心,这是很私人的话题你能跟我分享说明你把我当好朋友……”
    纪宵叹了口气,朝旁边退了一小步,微微错开目光。他什么也没说。楚澜却突然如鲠在喉,自行打断了长篇大论。
    上课铃骤然打响,可谁都没心情去听。
    楚澜心乱如麻,他对这种事本能地慌,又不知自己到底在解释什么——他不想被纪宵讨厌,可也的确在紧张。于是楚澜自暴自弃,不打算回去继续自习了,跟纪宵摊牌。他深呼吸三次,总算平静了点。
    “我妈当初念了个应用心理学的硕士,她对这个很感兴趣,后来也一直在保持学习。”楚澜说话慢了,心情就也缓缓地回归平时的状态,“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了,她教我,性取向没有什么‘主流’和‘异端’的区别,只有大众与小众。而任何一种取向都被尊重和理解,所以遇到这样的朋友,如果他和你分享,应该值得高兴——他的确出于信任你。”
    纪宵安静地听他说,蓦然眼眶有点热。
    发现性取向异于常人之后,他从未主动告知过谁,做到的极致无非是被询问后承认。他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可所有的自我安慰都敌不过楚澜这么几句话。
    纵然楚澜只是说说而已,或者真的觉得没什么,纪宵仍然以为,他破罐破摔到一半的不堪,突然就被楚澜接住了。
    于是纪宵点点头,尽力掩盖掉鼻音和呜咽:“嗯,谢谢。”
    感谢对楚澜而言从来都接受得非常不自在,他说不出“别客气”,只得别扭地也“嗯”了一声,想岔开话题,提议回去上课。
    纪宵突然跟个神经病似的问:“楚澜,你看得这么透,也说尊重和理解。那如果有一天,同性向你告白,你会怎么想?你还是会觉得恶心。”
    楚澜摇头,说:“我不会恶心,但……”
    会拒绝。
    他隐约猜到什么,到底没说出戳别人心窝的话。断在半截,显得前面的坚决也无力极了,他皱着眉,然后飞快抬眼扫过纪宵的表情。
    纪宵苦笑:“你看我做什么?”
    他仿佛霎时被架上了审判庭,楚澜手握判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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