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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市不就只有一个孤儿院吗？”唐轶把脑袋放在陆白胸口拱来拱去，道，“大概就是去孤儿院送点东西，然后拍点照片，你要不要去？”
　　陆白捧住他的脑袋晃了晃，道：“你要去，我当然也去。”
　　唐轶赶忙捂住他的嘴，道：“这话可不能让唐珲听见，否则她肯定说你见色忘友。”
　　陆白闻言挑了挑眉，目光从唐轶脸上往下滑去。
　　唐轶大臊，忙起身围了浴巾，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两个人赶到孤儿院门口时，果然见已经有一辆面包车停在那儿。不一会儿门开了，唐珲从里面下来，冲唐轶和陆白招手道：“快过来帮忙搬东西。”
　　两个人凑到车后备箱一看，只见满满当当一车的大小盒子，用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包装好了。另一边放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隐隐传出香气来。
　　“饺子？”唐轶一下子就闻出来，今天早上他还吃来着。
　　“恩。”唐珲点点头，“我和妈包了好久的，快快，趁热给他们送进去。”
　　和唐珲一起来的助手小李背着一个大大的摄像机，这会儿已经开始拍摄了。这时，孤儿院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带着细框眼镜的女人。
　　“唐记者，这么早就来了？”女人走过来先和唐珲握了握手，唐珲赶紧介绍其他人。
　　原来这女人正是孤儿院的院长姜琴。
　　姜琴看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箱子，忙道：“真是麻烦你们，大过年的还惦记着我们，快进来，把东西放下，歇会儿吧。”
　　说着她又找来几个在孤儿院工作的义工，把东西一股脑儿搬到一个小礼堂里放下。
　　礼堂里用桌子摆了一圈，看起来是预备让孩子们围坐在这儿的。
　　小李举着摄像机寻找合适的角度，唐珲把另一个包里的摄像机塞在唐轶手里，道：“知道你专门学过，今天你就负责多给我们拍些镜头好了，到时候我可以给你署名。”
　　唐轶倒不在乎什么署名的事，他只当是练练手，没说什么就接过来了。
　　唐珲把饺子拿出来，道：“院长，叫孩子们都进来吧，这是我妈亲手包的饺子，还热乎着呢，正好赶上饭点，让孩子们都来尝尝。”
　　姜琴感动不已，忙招呼人去带孩子们进来。
　　不一会儿，礼堂里陆陆续续涌进来大大小小二十来个孩子，在几个老师的带领下围着桌子坐好，饺子的香气吸引着他们，每个人都眼巴巴地朝唐珲看过来。
　　唐珲一拍手道：“我们先吃饺子！”
　　说完让陆白帮忙，和姜琴一起给孩子们发饺子。
　　孩子里有活泼开朗的，也有内向沉默的，好些孩子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几个年轻人，有的缩在后面，非得唐珲和陆白把饺子塞在他们手里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一声谢。
　　其中有个胆子特别小的，陆白把装着饺子的饭碗递给他的时候，他却不接，反而喊了一声“琳琳姐”就跑到一个人身后躲起来。
　　陆白循声望过去，却在看清那个护住小孩的女孩时愣住了。
　　那一刻，如同山崩海啸，整个世界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陆白只觉得身体都要失去力气，手上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小雨……”他喃喃道。
　　姜琴注意到陆白的异常，走过来问道：“陆先生，怎么了？”
　　见陆白没有反应，她伸手拍了拍陆白的肩膀。
　　陆白却像遭到攻击的野兽一样一惊，猛地往旁边一躲，撞倒了一把椅子。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礼堂安静了下来，陆白终于回过神来，再去看那个女孩时，发现女孩惊恐地躲避着他的目光，除却恐惧之外，眼底似乎还浮着一层冷漠。
　　唐轶也发现异常，忙走过来询问。
　　陆白发现自己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十分急促，便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没什么，只是认错人了。”
　　姜琴注意到他目光所指之处，道：“她叫陈琳，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孩子了，今年正上初二，成绩很好，人也听话呢。”
　　陆白点点头道：“果然是我认错了，还以为是老家的一个亲戚，好几年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姜琴笑道，“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常有，也不奇怪。”
　　唐轶却见陆白面色依旧有些苍白，担忧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我们先回去？”
　　“不用，我没事。”陆白反而安慰他，“只是有点吃惊，你赶快去拍你的吧，要不然唐珲又该说你了。”
　　两人正说着，唐珲突然凑了上来，道：“有人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唐轶赶忙闪到一边，道：“哪儿有，我去那边拍了。”
　　唐轶走后，陆白又忍不住在屋子里寻找陈琳的身影，见她拉着小男孩，端着一碗饺子，闪过走廊拐角去了。
　　等孩子们吃完饺子，唐珲又给他们分发了新年礼物，大多是一些御寒的衣服和学习用品，还有少数玩具。
　　姜琴让人把孩子们带去别的地方拆礼物，在礼堂里重新摆好桌椅，准备接受简单的采访。
　　这是唐轶和陆白第一次看见唐珲正正经经工作。
　　她举着话筒递到姜琴嘴边，问了一些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问起孤儿院的经营现状时，姜琴不禁皱起了眉头，道：“现在孤儿院最大的问题当然还是资金问题，因为领养人比较少，孩子们也渐渐到了要上学的年级，花销只会越来越大。两年多前倒是有个好心人给孤儿院捐了不少钱，我们也是靠着这点钱坚持到了现在。”
　　“那您知道捐赠人是谁吗？”唐珲有点好奇。
　　姜琴摇了摇头，道：“人家是匿名捐的，想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信息。我们也偶尔会收到一些匿名好心人的捐赠，所以也不奇怪。现在政府方面也在给予我们支持，反正只要孩子们还在，我们都会尽力把这个孤儿院办下去的。这里面的都是可怜孩子，有一些也是天生带了残疾，唉……”
　　采访结束后，天色已晚，拒绝了姜琴留他们吃饭的好意，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告了辞。
　　出了孤儿院大门，唐珲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道：“哥，今天多亏你们帮忙啊，有时间我请你们两个吃饭，我和小李还得赶回报社去，今天就不招呼你们了。”
　　几个人在门口分别，陆白开车往回走。
　　到了一个路口时，交通灯变成了红色，陆白却像是完全没看见，仍旧继续往前开。
　　现在虽然车少，但时而仍有车辆来往，唐轶吓得大喊了一声：“停！”
　　陆白回过神来，下意识踩了刹车，两个人都因为惯性往前一倾，车子在雪地上出溜了一段才停下。
　　唐轶一边平复呼吸，扭头见陆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陆白，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哦，没什么，只是想到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了。”陆白随口敷衍道。
　　唐轶以为他是同情那些孩子，便道：“你要是觉得不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们就过来看看他们。”
　　陆白点点头，正好绿灯亮了，便没再说话和唐轶径直回了家里。

　　☆、第三十七章　　女孩

　　
　　之后唐轶还回家过一趟，但大部分时间都和陆白呆在一起，两个人还顶着冷风去海边放了一次烟花，结果被冻得哆哆嗦嗦地回来，一整天都没再出门。
　　初三的时候，唐轶接了个电话就赶去警局了，城北又有命案发生。
　　陆白也很快回到医院上班，忙碌的工作让人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
　　转眼已是二月底，T市在经历了一场大雪之后迎来了连续近一周的晴朗天气。路边的积雪已经不见了踪影，黄色的迎春花苞已经从枝条上冒出来。
　　街上多了来来往往的成群的学生的身影，结束了寒假之后，各个学校也相继开学了。
　　陆白正在饮水间接热水，忽然看见走廊另一边妇科的张医生气呼呼地冲进了办公室，后面跟着两个脸色不大好的护士。
　　不一会儿，对面病房里走出来一个留着偏分头的中年男人，他和另一个男医生握了握手，态度十分恭敬道：“多谢医生，给你们添麻烦了。现在的孩子就是性格太冲动，遇事都老往极端上走。”
　　男医生面无表情抽回手道：“孩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住院观察两天。这段时间你们要留意，别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哎，好好好，您放心。”男人不住点头，送走了男医生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转身走进病房，没多久又出来，拐到走廊另一边，大概是下楼去了。
　　陆白猜测大概是病人和张医生闹了矛盾，正准备离开，病房里却又走出来一个人，让他的步子生生停住了。
　　没了之前的惊恐，那双眼睛如今只剩下冷漠，医生口中的孩子，是陈琳。
　　她左手手腕上缠着绷带，绷带底下还隐隐沁着血。右手手背上正有一股细细的血往下淌，看来是强行拔下了输液的针头。
　　她站在门口左右张望，像是在躲避什么人，见走廊上只有一些忙碌的医生和护士时，就疾步走向电梯。
　　陆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放下水杯，追上陈琳，一把拉住了她。
　　陈琳吓了一跳，扭过头来见是个男医生，立刻猛烈挣扎起来。
　　陆白怕碰到她伤口，不敢太用力，一不留神就被她挣扎开。
　　她脚上没穿鞋，光着脚就要往楼梯间跑。
　　陆白只好又追上去，想把她带回病房处理正在流血的针眼，但解释的话还没开口，陈琳就尖叫起来：“放开我！”
　　护士和病人们都被惊动了，陆白赶紧放开她，两个护士走过来把陈琳抱在怀里不住劝慰。
　　慢慢平静下来的陈琳低着头，用余光瞧着陆白，那目光里满含着憎恨和嫌恶。
　　陆白心里一冷，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但他将那个念头强压下去，对护士道：“她拔了针头，你们赶快带她去处理一下。”
　　护士低头看见她满手的血，也是吃了一惊，赶紧连劝带拉地把她送回了病房。
　　这时，张医生大概是听见吵闹声，开门出来，正看见陈琳被带回去，便向陆白询问情况。
　　陆白解释了两句，张医生点点头，有些欲言又止道：“这孩子对……对男人有抵触心理，之前送进来抢救的时候踹了小陈好几脚，后来换了女医生才好点。”
　　张医生的话无形之中印证了陆白的话，他压下心头蹿起来的一股怒火，问道：“你们是不是检查出了什么？”
　　一提起这个，张医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道：“这么小一个孩子，才十三岁，但……但和别人发生性关系起码有一年！不管孩子是不是自愿的，这都是犯罪！而且，我看这孩子的情况，十有八九是被强迫的，心理上一定受了很大的伤害。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
　　说到这儿，张医生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孩子是个孤儿，有什么委屈，都没人帮她。”
　　陆白身子发僵，捏成拳头的双手露出发白的指节，但他面上平静，嘴里只道：“我相信警察会帮她的。”
　　张医生却不相信这话，苦笑了一声道：“这孩子孤苦伶仃的，一旦伤害她的人使点什么手段，谁知道是什么结果。我们给她检查的时候也试着问过，但这孩子死活不开口。”
　　正说着，走廊对面走来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大概是张医生报警时特意嘱咐了，所以派出所出警的时候也特地派了女警来。
　　“刚刚是谁报的警？”男警察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问道。
　　张医生忙迎了上去，道：“是我。”
　　陆白转身朝反方向走了，身后民警和张医生的交谈声陆续传来，但陆白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耳边只有陈琳那尖利的叫声，眼前也只有她冷漠的眼神，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
　　陆白回想起她手腕上的那抹红色，在洁白的医院走廊里那么醒目和刺眼。那红色像一个幽灵，开始在陆白身边飘荡缠绕，难以摆脱。
　　陆白走进办公室，打开办公桌最底下的那层抽屉，里面有一个上锁的小盒。
　　他开了锁，从里面取出一个裹成长条形的布条，然后慢慢把布条打开。
　　布条里面，是一把铮亮的手术刀。
　　手术刀反射着室内的灯光，那光像是带着致命的诱惑。陆白伸手握住刀把，手心立刻传来熟悉的冰凉的触感。
　　他用拇指摩挲着刀身，耳边似乎传来刀刃破空的铮鸣。
　　“呜——呜——”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着，一瞬间把陆白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屏幕上来电显示是两个字：唐轶。
　　陆白心里如同坠下一块巨石，他近乎慌乱地把手术刀再次包裹起来，放进盒子里锁上，还生怕这样不够隐蔽似的，把盒子推进抽屉的最深处，随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接了电话。
　　唐轶说自己刚忙完一个案子，这会儿闲了下来，也没什么事。
　　陆白听了，心念一转，干脆道：“你有没有时间来医院一趟？”
　　唐轶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千百个念头，但他生怕自己想多了，赶紧道：“有什么事吗？”
　　“嗯，”陆白应了一声，“电话里说不方便，你下班之后过来吧，我当面跟你说。”
　　“好。”察觉到陆白语气颇为严肃，唐轶赶紧答应了。
　　挂了电话，陆白又出了办公室，走到陈琳的病房门口，见她正坐在病床上眺望窗外。
　　从这个病房的窗口望出去，远处是一个暂停施工的工地，工地上堆着各式各样的建筑材料，偶尔一辆车穿过去，带起一大片尘土，如同这个城市已经腐坏的器官。
　　病房对面，张医生的办公室门开了，刚才的两个民警走了出来，脸上表情不甚分明，女警似是有些无奈。
　　民警径直离开了，陆白忍不住上前询问情况。
　　“唉！”张医生叹了口气道，“那孩子死活不愿开口，不管警察怎么劝，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陆白想到一个问题，忙问：“你们检查的时候，有没有想办法……留下点证据？”
　　“证据？”张医生有点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道，“嗨！当时哪儿想到那个呀，再说，能不能提取到证据还不一定呢。”
　　两人正说着，走廊对面出现一个匆忙的身影，陆白认出来是姜琴。
　　她一眼就看见了陆白，便加快速度朝他走过来，红着眼眶问：“陆医生，琳琳在哪儿呢？”
　　陆白指了指旁边的病房，姜琴冲他点点头，来不及说什么就先进去了。
　　不一会儿，病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姜琴正抱着陈琳，肩头微微抖动。
　　陈琳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望着窗外，好像外界的一切已经完全被隔绝开，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这是……”张医生疑惑地望着病房里的一幕。
　　“孤儿院的院长。”陆白解释了一句。
　　过了十来分钟，姜琴擦着眼泪出来了，嘴里兀自念叨着：“这孩子是怎么了，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怎么就突然想不开呢。”
　　张医生得知她的身份，赶紧示意她跟自己进办公室。陆白猜测她是要告诉姜琴陈琳被侵犯的事，便先打个招呼离开了。
　　将近七点的时候，陆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随后探进来一个脑袋。
　　陆白看见了，冲他笑了笑，道：“进来吧。”
　　唐轶紧走几步过来坐在陆白对面，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陆白跟他大致说明了陈琳的情况，最后道：“想请你帮一个忙。”
　　唐轶听得义愤填膺，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伤害陈琳的禽兽抓起来，所以在听见陆白让他帮忙时，立刻道：“什么忙，你说。”
　　唐轶跟着陆白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姜琴正端着一盒饭出去，眼角犹挂着泪珠。看来是她给陈琳买了晚饭，陈琳却一口没吃。
　　陆白先带着唐轶进了张医生的办公室，对坐在办公桌后疑惑地望着他俩的张医生道：“这是唐轶，市刑警队的。”
　　单一句“刑警队的”，让张医生搞不清楚唐轶具体的级别，只是看他面色黑沉，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第三十八章　　妹妹

　　
　　“能不能安排陈琳再做一次检查？”陆白问道。
　　“检查什……”张医生立刻反应过来，“这样好吗？这代表警方立案了吗？”
　　“你先做检查，这件事暂时先不要传出去，免得打草惊蛇，具体的事我们会调查的。”
　　唐轶这几句话说得冷冰冰的，唬得张医生一愣一愣的，她急忙道：“那行，我想办法带她去检查，这事儿你们可一定得查清楚了。”
　　张医生说完就出去了，唐轶见她走远，大松了口气，道：“紧张死我了，我还没这么吓唬过别人呢。”
　　陆白笑道：“这也算不得吓唬吧，不过是实话实说。你又没有冒充警察，心虚什么？”
　　唐轶瞪了他一眼，道：“我自作主张来调查，本来就是不合程序的，要是被赵队知道，我又要吃苦了。”
　　陆白哼了一声道：“你们要都按照程序来走，恐怕好多案子都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