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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男人问，对江故帆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他们镇上的人。
　　“我就来问问他的事。”江故帆按着小哑巴的肩膀在凳子上坐下。
　　两个人又看了看小哑巴，就问，“叫什么名字？”
　　“他是个哑巴。”江故帆说，两人一下就明白了。
　　“你是他什么人？”女人问，小哑巴怕生，见人就躲，特别是高大的男人，女人还以为江故帆是小哑巴的什么亲戚。
　　“不是什么人，昨晚上在街上捡的。我刚问了人，说他还有个奶奶，但是没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他家住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个人住？你们不管？”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他都不让我们靠近。”男人解释，“他奶奶半年前没的，身后事也是我们给处理的。”
　　“我知道，听人说了。但他一个小孩儿还不会说话，挺容易出事的。”
　　“知道知道。”男人一直点头，要小哑巴真出了什么事村委会也有责任。
　　“那他爸妈呢？家里没其他人了？”江故帆又问。
　　“他爸出去好几年了一直没个音讯，至于小哑巴的妈妈，说是跑了，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
　　“怎么回事？”
　　男人看了小哑巴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故帆拍了拍小哑巴的肩膀，指着角落里的小板凳说，“去哪儿坐着等哥哥，行吗？”
　　小哑巴有些不愿，他想和大哥哥待在一起，但是大哥哥说了让他去那里等，小哑巴还是去了。坐在小板凳上，眼睛落在江故帆身上，看他的脸，看他的手，看他的后背，看他的腿。。。。。。一遍又一遍，乐此不彼。
　　江故帆对小哑巴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继续问，“他爸就把他丢家里了，也不管？”
　　“小哑巴的爸爸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去大城市里打几年工回来一分钱没有还要拿老人家辛苦攒下来的钱。”男人说着，语气里充满对小哑巴爸爸的鄙夷。“他也一直没结婚，反正没扯过结婚证。小哑巴也是六七年前被带回来的，八九岁的样子，也可能十来岁。反正又瘦又小，看不出多大，那会儿我上他家里问了。刘平子说他在外面找了一个女人，一直同居还生了个儿子，就是小哑巴。但是那个女人跑了，刘平子就只能把小哑巴带回来。不过那会儿小哑巴还不哑，能说话。”
　　“那他怎么哑的？”江故帆忍不住看了小哑巴一眼，小哑巴发出过声音，但是声音很嘶哑，完全是拼命吼出来的。
　　“发高烧一直咳嗽，没及时看给烧坏了，那以后他就不说话了。”男人看了看小哑巴，又说，“刘平子不给他看，说是小病，看了也浪费钱。去医院还是邻居送他去的，医生给看的时候还发现小哑巴身上有很多伤，看着像被打的。”
　　“他爸打的？”江故帆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发高烧不给治，烧坏了声带还挨打？
　　“反正新伤旧伤都有，一下子村子里就传开了，村委派人去过几次，没几回刘平就跑了。说是去打工，但一直没消息回来，联系不上。”
　　“就没报警？”
　　“报了，警察也没找着人，小哑巴就一直跟着他奶奶，半年前也没了。村委说领他去城里的福利院，但他见人就躲，怕的很，我们也不敢来硬的，心理医生说会刺激他，对他不好。”
　　“他看心理医生？”江故帆的情绪更加不好了，被拐卖挨打，发高烧不给治，还打他？还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了。
　　“是，刘平子走了没多久小哑巴就让人给拐跑了，大半年才给送回来。伤的挺严重，走路的是一瘸一拐的，那一阵也是怕生最严重的，见着人就跑就哭。然后留这儿了，那个女心理医生两三个月来一回，不过从他奶奶走了之后小哑巴就不给她看了。就一个人拖着麻袋捡些瓶瓶罐罐的卖，不跟人靠近，也不要别人的东西。”男人说着忍不住看了江故帆几眼，好奇的问，“他穿的衣服是你的？”
　　“昨晚上下雨了，他衣服都湿了穿不了。”江故帆回，忍不住点了根烟抽着，也给男人递了一根。
　　“我看他不怕你，也挺黏你。”男人接过烟说，这还真是头一回。
　　“他被拐到市里，我见过他，他还记得。”江故帆也实话实说，“能带我去他家看看吗？”
　　“行，不过得中午。”
　　“没事，我带他买点东西，中午了再来。”说完江故帆就带着小哑巴走了。
　　江故帆先把车来到了一家汽车修理厂洗车，然后趁着洗车的空荡让小哑巴给那一麻袋处理了，收垃圾的大爷看见小哑巴觉得挺奇怪，看见江故帆拎着的大麻袋才把小哑巴认出来，夸小哑巴收拾了挺好看，还多给了他十块钱。
　　小哑巴攥着十几块钱别提多高兴了，乐呵呵的还递给江故帆看着，江故帆用纸巾擦了擦手，在他脑袋上搓了搓，一脸傻样。
　　“没见过他那么亲近人，他奶奶在也不这样。”收垃圾的大爷说。
　　“他经常来这儿？”江故帆问。
　　“经常来，以前跟着他奶奶，这半年就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的。”江故帆伸手捏了捏小哑巴的脸，提醒他说，“把裤子提好，一会儿掉了。”
　　小哑巴点头，双手把裤子往上提了提，然后一只手攥着钱提着裤子，一只手伸过来牵着他，是真的粘人。


第十二章　
　　江故帆把小哑巴带进了一家服装店，小哑巴这身衣服得换，要不然走路都费劲。镇上本来人就不多，也不是什么假日店里显得有些冷清，但小哑巴还是很胆怯的靠在他身边，半步也不肯移开。
　　江故帆拿了几件衣服在他身上比了一下，突然发现这小哑巴是真挺好看的，几件衣服比着都不错。江故帆把那几件衣服拿到了收银台，“这几件衣服拿一下他穿的尺寸，试试。”
　　“等一下啊，我这就去拿。”收银台的是个小姑娘，二十来岁，拿着衣服一件一件去找了，很快就把江故帆要了找了过来。
　　江故帆推着小哑巴进试衣间试，从外套T恤到牛仔裤休闲裤乱七八糟试了一堆，越看越顺眼。看着小哑巴穿出来的最后一套江故帆朝他竖了竖拇指，然后对女孩说，“你算算一共多少，他身上这套就穿着。”
　　“全要？”女孩问，虽然价格不贵但也有好几身了。
　　“嗯，全要。”江故帆招手把小哑巴叫过来，拿起放在前台上的剪刀，“剪刀用一下。”
　　女孩点头，一件一件的扫码，然后用袋子包好，把最后江故帆剪下来的吊牌扫完之后女孩报出了价格，两千多，一件一件算下来的确不贵。
　　江故帆摸了摸裤兜里的钱包，想着刷卡，又看到立在旁边的二维码，索性用了支付宝付款。
　　“衣服先放着，太多了一会儿再来拿。”江故帆说，给小哑巴买了衣服但鞋还没着落呢。
　　“好，那您一会儿再来，我给你熨一下。”
　　“也行。”
　　从服装店出来小哑巴就扯了扯江故帆的胳膊，然后把手里捏着的十几块钱递给他，江故帆看了一眼，瞄到路边有一家奶茶店。
　　“请哥哥喝奶茶吧。”江故帆说，小哑巴看了看奶茶店点头。
　　江故帆瞄了一眼价格，点了两杯小号的原味奶茶，一共十四，小哑巴能买的起。奶茶做好了递过来，很礼貌的说道，“两杯十四。”
　　江故帆拿着两杯奶茶，小哑巴先是抽出一张十块的放在柜台上，然后一张一张的数，数了四张一块的过去。奶茶小哥把钱收走的时候小哑巴就一直盯着钱，万般不舍的样子，江故帆无奈的笑，将奶茶贴到他脸上。
　　“走了。”
　　小哑巴抬头看了看他，然后盯着奶茶，没舍得喝，觉得太贵了，不过看着江故帆喝着奶茶的样子小哑巴还是挺高兴的，也咬着吸管尝了一口，暖暖的，甜甜的，他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江故帆瞄了他一眼，小口小口的啜着奶茶，挺高兴的，完全把那十四块钱抛到脑后去了。
　　江故帆看得出来小哑巴心疼钱，是穷的吧，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能有什么钱，更何况老人家本来就节俭。
　　江故帆向小哑巴伸了伸手，小哑巴开心的把手放了上去，抬起头冲他笑，笑的很开心。
　　江故帆带着他走了一条街，进了一家门店比较大的鞋店，虽然不是什么牌子但至少没有发出胶臭味。江故帆吸着奶茶扫了一眼，有板鞋和运动鞋，板鞋穿着好看，运动鞋穿着舒服，就一样拿了一双让他试。小哑巴光着脚老板说不让这样试，江故帆就拿了一双新袜子拆开给他穿上，两双鞋各穿了一只在脚上。
　　“喜欢哪个？还是都喜欢？”江故帆问他，他看着都觉得不错，何志新说他这是随性病症，看什么都觉得差不多，不好看也不难看。实际上江故帆是真的不太喜欢挑东西，反正穿着不丑就成呗。
　　小哑巴盯着脚上的鞋看，看完左边看右边，看完右边看左边，似乎也选不出来。江故帆就笑，“两个都买吧。”
　　小哑巴没点头也没摇头，江故帆就让店员去找尺码，这两双小哑巴穿着明显大了。小哑巴新奇的晃着脚，这鞋好白，也很好看，他都只是在别人脚上看到过，从来没穿过。
　　他把鞋脱了下来，翻来覆去的仔细看，都快贴在脸上了，江故帆也没阻止他，感觉小哑巴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好奇，傻傻的，也挺可爱。
　　小哑巴把鞋翻了过来，鞋底对着自己，就看见了一个小贴纸，上面写字东西。小哑巴不知道那是什么，歪过头看着江故帆。
　　“那是标价，249，二百四十九块钱一双。”江故帆解释，小哑巴就懵掉了。
　　他看了看鞋，又看江故帆，然后把手里的鞋子放下，又脱掉了另一只鞋起身，拽着江故帆往外走。
　　“怎么了？不喜欢了？”江故帆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突然就要走。
　　小哑巴还是那样，一个劲拽他，江故帆被他拽到了店门口，里面的店员已经把新的尺码拿下来了。
　　“你等一下。”江故帆跟店员说了一声回头看着小哑巴，按着他的肩膀问，“为什么突然不要了？”
　　小哑巴低下头去，咬着唇把兜里最后两块钱拿了出来，不安的在手里揉着。江故帆看到了他的不安、自卑和难过，他把小哑巴抱了回去，让他坐在沙发凳上。
　　“小哑巴一个人住是不是？”
　　小哑巴点头，奶奶没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哥哥也一个人。”
　　小哑巴摇头，伸手指着江故帆，然后又指自己，告诉江故帆他不是一个人。
　　“哥哥一个人很无聊的，小哑巴要不要和哥哥一起？”
　　小哑巴强烈的点头，刚刚不好的情绪又被开心代替了。
　　“那哥哥给你买衣服买鞋，你陪着哥哥，可以吗？”
　　小哑巴点头，然后摇头，抬手指着地上的鞋，皱了皱眉，一百个不情愿。
　　江故帆想对了，小哑巴是嫌弃鞋太贵了，刚才买衣服的时候女孩说价格小哑巴没听见，而且江故帆也没掏钱直接用手机支付的，小哑巴不知道花了多少。现在听了江故帆说一双鞋两百多就懵掉了，他和奶奶一起住的时候都没花过那么多钱，每次去卖一袋子废品也才十几二十。
　　“可是哥哥喜欢怎么办？”江故帆问他，小哑巴没反应了，他又说，“你不要哥哥会不高兴。”
　　小哑巴皱眉了，看了看地上的鞋，再看江故帆，终于点了点。
　　“这就对了。”江故帆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让店员把鞋拿了过来。
　　小哑巴穿着新鞋在江故帆的指示下抬步走，按鞋尖，一再确认合适以后才买下，两双五百，并不贵。
　　因为下雨过后路上还挺湿的江故帆就让小哑巴穿了板鞋，好洗，用纸巾擦一擦就掉了。
　　小哑巴挺喜欢新鞋的，一直低着头看，白色的漂亮，又舒服，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江故帆看着他笑，一手牵着他一手拿手机打电话，鞋盒都让小哑巴自己提着。
　　“忙吗？”江故帆问。
　　“接老板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梁琛一边看文件接起电话。
　　“跟你说个事。”
　　“嗯。”
　　“我带一个小孩回你家住。”江故帆在村委会时就有这个打算了，小哑巴还小，又不会说话，属于问题儿童，关键因为拐卖和殴打产生心理阴影，不能和人正常接触相处。小哑巴对他的依赖很重，也让他产生了一种责任感，最关键的应该是同情了吧，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是同情和可怜。
　　“小孩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私生子？”梁琛半开玩笑的说。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江故帆一笑。
　　“那得视频看看。”梁琛翻动文件，“带回去就带回去吧，又不是女朋友，不用我同意。”
　　“我也不是征求你同意，只是礼貌的通知你一声。”江故帆又走回了汽车维修厂，车子已经洗好了。
　　“嗯，先这样吧，大老板回来了，不见你很生气，要召集大会。”
　　“那就祝你好运。”江故帆挂了电话，给洗车的钱付了带着小哑巴上车，小哑巴坐在副驾驶上，鞋盒放在后座，江故帆又开车把那堆衣服拿了过来。
　　小哑巴趴在椅子上看后座的那堆东西，他不知道江故帆买了这么多，他以为就身上这一套。
　　“坐好，开着车呢。”江故帆说他，小哑巴立刻坐了回去，但任然往后瞄。
　　“心疼啊？”江故帆笑他，看着那堆东西跟看着钱都飞走了似的。
　　小哑巴闷闷不乐的捏着手里的两块钱，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
　　“没事，东西都不贵。”江故帆安慰道，把车停在了一家超市门口，现在还早不到中午，他得去买点速食，面条、面包、牛奶水果之类的东西。
　　刚进超市电话就响了，江故帆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大，江故帆接了放在耳边。
　　“你小子跑的挺快啊！”江西辞语气不太好，他这边一下飞机就赶来公司了，结果发现人不在公司，还以为他旷工，几番追问之下才知道这小子跑路了。
　　“弄得烦了，天天给人陪笑。”江故帆说着，推了一个购物车开始挑东西。
　　“犯得着跑路？”
　　“不跑等着你拉我做苦力？求放过。”江故帆看着货架，随便拿了几袋零食。
　　“赶紧滚回来！还等着我逮你呢！”
　　“不回。”江故帆果断拒绝，“等哪天休息够了再说。”
　　“什么时候能够？”
　　“过年吧，江女士也该回了。”
　　“几个月呢。”
　　“等不了啊？我丫等你两年了。”
　　“你不也给我屋搬空了吗！”
　　“那是我应得的！”江故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手里拿了一盒威化饼看，想了一会儿还是放进了购物车。
　　“别贫嘴，麻溜的回来。”
　　“没门儿！”江故帆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哑巴，他就盯着购物车里的东西，默默的抓着购物车的架子跟着他走。
　　“想吃什么自己拿！”江故帆对小哑巴说，小哑巴没动，他知道都得花钱。
　　“跟谁说话呢？”江西辞抬眼看了看梁琛，回国的事他就跟他一人说过，被卖了！
　　“一小孩儿，暂时住一块儿，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得带他回去。”
　　“怎么回事？”
　　“一个问题儿童，有空再说吧。”
　　“那行！我看什么时候有空跟梁琛去你那儿一趟。”
　　“那就悬了！去年三十我俩都在公司睡的。”江故帆笑了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疼。
　　江西辞按了按眉头，公司刚起步的确忙，“那就再说，丢一堆事给我，忙！”
　　“你应得的，挂了。”江故帆掐了电话，挑了几样水果和挂面，又去挑了小哑巴的棉拖和内裤，这才去结账。
　　小哑巴看着一样一样的东西扫码，再给装进袋子里，好多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听收银阿姨报出来的价格小哑巴又懵了，三百多，又能买一双鞋了。
　　江故帆发现小哑巴是真的挺心疼钱的，他付账的时候拿的是人民币，小哑巴就一个劲盯着钱看。看着四张红灿灿的毛爷爷变成了一张十块和几张一块，心疼的脸都皱起来了。
　　江故帆你看他这样就想笑，把零钱给他，小哑巴摇头不要。
　　“东西太多了，你帮哥哥拿着。”江故帆又给了他一袋子零食提在手里，把零钱塞进了零食袋里。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江故帆并没有注意到，小哑巴却是露出大的笑脸，心疼的情绪又没了。


第十三章　
　　中午去一家小面馆吃过饭之后江故帆开车去接上了村委那边的人，从镇上出来车一直开到了岔路那里，从土路上去了，一路抖抖抖开了十来分钟车子停在了比较宽敞的路边。
　　江故帆下了车一脚踩下去都是泥浆，男人指着一条石头铺的小路说，“从这条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这能看见呢，就那一家，土房。”
　　江故帆顺着男人指的路看过去，是一间很旧的瓦房，周边也是冷冷清清的，隔着一片小林子才有几户人家，都是两楼的砖房了。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