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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兴让他慢点吃，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叫厨房去下一碗，苏锦含着一口面条说得含糊不清，他大概也猜到他是在拒绝，笑着感叹道：“韩先生说你失忆了，记不得人，但我觉得你这吃相是一点也没变，性格其实也没多大变化。”
　　嗯？苏锦挑起一束面条的手停下来，原先想问的那些问题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自从想起那件事之后，他就再没去想过那些疑团，也不再那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他害怕，害怕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是他不知道的。
　　陈兴仿若没看到他这一变化，又岔开话题很随意的问：“看你吃得这么香，这海鲜的味道还不错吧？”
　　“嗯。”苏锦低声回应，继续吃面，但胃口就没刚才那么好，吃相瞬间变得斯斯文文。
　　“来这里就应该吃海鲜，一会儿找了人回来，我请你吃。韩总是没口福，海鲜他都不能吃。”
　　这话让苏锦想起那天吃饭时的场景，韩绍辉没怎么吃海鲜，于是接了话：“为什么不能吃？他对海鲜过敏？”
　　“不算特别的严重。你不知道？”
　　这话反问得很奇怪，让苏锦觉得，这应该是他理所当然知道的事情。不止知道，还应该很清楚。可他不知道。现在细细的想来，韩绍辉对他好得一点都不正常，和善得近乎低眉的讨好，而他竟然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怀疑，坦然的接受，好像他们的关系就本该如此。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格外对待他，维护他。
　　难道这也是保持的过去的本能？
　　苏锦如鲠在喉，再也吃不下去，就算他再怎么抵制也不得不去问问那些答案了，肉中刺总要除掉才不会一直惦记。他所幸放下筷子问：“你跟我以前也认识？”
　　陈兴淡笑：“认识的时间不长，一般普通朋友吧。”
　　“那你知道我多少事？”
　　“不多。”
　　不多是多少？那件事他是不是也知道？苏锦的眼睛看向外面，已经有旅游团从马路上经过。
　　“我想问几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
　　苏锦虽然怀疑，但总觉得他的话要比韩非说的真实些，犹豫了一下问：“我跟韩绍辉认识多久了？”
　　“应该比我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要久。”
　　“你跟了他多久？”
　　“快五年吧。”
　　那么久……苏锦沉默，想起韩非说过的话，他跟韩绍辉认识有八年了，这话不是骗他。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恋人。”陈兴本想说大概是恋人，后来想想还是改了口。他们的关系太复杂，韩绍辉从来没承认过什么，都只是他的猜测，说不定一直都是韩绍辉追而不得，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韩绍辉肯定是非常爱他，这么说其实不错。
　　苏锦虽然早就猜到，但听到这个回答心还是狠狠的跳了下，许久才缓过劲来，继续问：“那就是韩家所有人都认识我了。那我们后来分手了吗？我又为什么会生病？我得的是什么病？”
　　“你们没有分手，为什么生病我不知道，至于得的是什么病……精神方面的疾病吧，有点严重。”
　　他的这个回答很模糊，苏锦不满意，追问细节，陈兴舒了口气把那会儿看到的事都告诉了他，说：“你得的是一种人格分裂症，症状很严重，韩总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跟精神科医生给你看病，每天陪着你，但是有天出了意外，有人把你弄走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找到。”
　　有人把我弄走了？苏锦觉得这匪夷所思，谁没事会把我弄走，为什么要弄走。他这么问，陈兴回答不出来，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你认识沈慕扬吗？”见他点头，苏锦才继续问：“那你知道他跟韩绍辉有什么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大约因为是情敌的缘故，两人关系不好，毕竟那个时候沈慕扬也喜欢你。”
　　苏锦迷糊了，如果他说的都是属实，他以前跟韩绍辉在一起，两人也没有分手，韩绍辉对他也很好，可他现在是跟沈慕扬在一起，中间只是病了，就变成了两种不同的结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劈腿了吗？
　　陈兴见他皱眉，捂着头好像很痛，忙问他怎么了，苏锦摇摇头，他只是恨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韩总，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整件事最清楚，肯定会全部都告诉你，他不会骗你。”
　　不会骗吗？谁知道。苏锦苦笑，以前的问题是得到了答案，但是牵扯出来了更多的问题，他甚至都可以预测到，这些问题还会翻出更多的问题，最后他会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他突然不想再知道当年的事了。
　　他跟沈慕扬一起生活了三年，所有的记忆全都是他，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好，他的不好。就算韩绍辉曾经对他很好现在对他也很好，就算他们曾经是深爱的恋人，那都过去了。不管发生过什么，现在跟他在一起的是沈慕扬，一直照顾他的是沈慕扬，他爱的也是沈慕扬，即使找回了那段丢失的记忆，他也不可能因为那段过去就跟韩绍辉重新开始。抛弃沈慕扬，他做不到。
　　追究其实没有任何意义，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已经吃饱了。陈先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苏锦心中释怀很多，他只要找到父母就好，其他都不管了。
　　“你再吃点吧，这面你一半都没吃到。”
　　苏锦摇头，陈兴也就不逼他，原本还想说点以前的事，想想还是算了，他说的话已经很多了。
　　另一边韩绍辉一大早就买了新鲜的果蔬还有一些营养品提到了吴巧秀的住处，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他打了电话也没人接，以为她故意不见，于是等在了门口。
　　“哎，小伙子，找人啊？”
　　韩绍辉转头，从楼下上来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看她抱着条小狗颤巍巍的好像走不动，忙过去将人扶了上来，说：“我来找吴阿姨，您知道她在家吗？”
　　“不在，早上我遛狗的时候就已经出去了。她说她去要工钱。她前些时候出去干过活，那家店一直欠着她的工资没发呢。”
　　“去什么地方要工钱？”
　　“是什么地来着……唉，我这记性不是太好，给忘了……”老人摸了摸怀中小狗的头，“她跟我说过几次了，我总没记住……”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最终也没想起来，韩绍辉也没继续问，将老人送回了家。
　　原来老人就住在苏锦家楼上，家里还有个老伴，没有跟子女住在一起。进门后，老太拉着他不让走，非要让他等着自己想起吴巧秀去什么地方了。
　　韩绍辉等不得，他不放心吴巧秀一个人出门，找了借口还被问东问西的问了一堆问题才得以脱身。
　　临走前，老太又将他拉住，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是她家苏锦的男朋友吗？”
　　卷二　第100章　
　　韩绍辉愣了下，他很惊讶这个老人竟然会问这样的话，难道她记错了，把苏锦记成女的了？
　　“不是。”他否定。
　　“什么不是，我看人最准了，这好多年都没人来看过小吴，突然你就来了，肯定是小苏让你回来看看的吧？”
　　韩绍辉不语，老太也当是说对了，问：“苏锦怎么不自己回来啊？”
　　“他不在这里，过些天会回来。”
　　“唔。”老太点头，“我知道他是怕，肯定是还记着上次挨的打吧，上次老苏下手是狠了点，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是气急了。你让他回来找我，我带着他回去，这小时候啊……”
　　“你个老婆子又在说什么胡话，别人家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啊。”老头插话打断他们的对话，“赶紧的做饭去。”
　　“要吃自己做去。难得苏锦有点音信，这事我是管定了。”她把韩绍辉拉到一边，白了自己老伴一眼，那老头回瞪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两手背在身后，哼了声进了里屋。
　　韩绍辉本来还急着找人，听她说起苏锦，也不那么心急了，正好有些事他也想了解，问道：“奶奶，你知道苏锦的事？”
　　“他的事这个小区所有人都知道，也不知道是被谁传了出去，闹得沸沸扬扬。老苏好面子，哪里受得了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劝不过就只好拿棍子打。偏这孩子就有个倔脾气，怎么都不听，那几天啊……”老太停下来，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韩绍辉抿紧了嘴唇，他不用亲眼看也能描绘出当时的情景，他太了解苏锦的脾气了。
　　“那后来呢？”
　　“后来？都把人打到医院去住院了，我去看的时候啊，都差点没认出来，肋骨都断了几根，就是不松口。唉，老苏那两口子一气之下就不管了，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后来苏锦就离开了家，再也没回来过。”
　　听她说到苏锦住院了，韩绍辉的心抽抽的疼，再算上苏锦这些年受的苦，只觉得自己辜负他太多了，从未让他享过一天福，却让他付出这么多。
　　“自从他走后，他爸没两年就去世了，现在他妈一个人过，没个人帮忙，过得很辛苦。毕竟是自己儿子，就算心里再怎么恨，嘴上说的话再怎么难听，但心里肯定还是惦记着的。”老太拉住韩绍辉的手，轻声说：“你让苏锦回来，说点好话服个软，母子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都这么多年了，我想她总能理解，迟早也会接受你们。”
　　接受那是那么容易的事，哪个父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自己的儿子跟另外一个男人生活，要是能接受，也不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提到苏锦，吴巧秀还是那么生气。韩绍辉苦笑，内心却是觉得温暖。
　　“我知道了，谢谢您。”
　　“谢什么，又没帮什么忙，大家邻里邻居，我是看小吴太苦着自己了。”老太叹口气，突然眼睛一亮，“哎呀，我想起来了，小吴说她去了聚友饭店，就在巷弄口那条街上，你不是找她吗，赶紧去。”
　　她催促韩绍辉出去，又在他出门后喊道：“要劝不住她，你就来找我，我跟你一起，我的话她总会听一听。”
　　韩绍辉回头看她一眼，内心的感觉无法言语。或许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慈祥的老人理解着，苏锦才没在那种压力下崩溃。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让吴巧秀接受。
　　巷弄口很好找，也就离小区不远，聚友饭店的招牌也好找，这个时间还早，没什么吃饭的人。
　　服务员见有人进来，拿着菜单迎过来，满脸笑容的问他要吃点什么，很顺溜的把店里的招牌菜都背了一次。
　　韩绍辉扫了整个屋子一眼，问：“有没有一个五十岁，大概这么高，很瘦的女人来过？”
　　他比划着高度，服务员看了眼，说了声没看到，阴着脸回到了服务台那边坐着，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没好气的说：“不吃饭就赶紧的离开，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韩绍辉没动，抬腿往饭店后面走。服务员一下慌了，赶紧的追上去拉住他的衣服，说：“这是厨房，不准人随便进。要找人去外边找去。”
　　她的话音刚落，厨房那边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混杂着人的争吵，韩绍辉皱眉，快步过去，服务员死命拉住他的衣服，嘴中嚷嚷着不准进。
　　韩绍辉担心吴巧秀会出事，用力的甩开几乎是抱住了他一条胳膊的人，那人直接被甩出去，撞到了桌子，撞得桌上的碗筷叮咚的响。
　　吴巧秀一手抓着胖男人的手腕，一手拿着合同举到他跟前跟他讲理。
　　这是几个月前她来这工作的时候签的协议，因为她年纪大，只能干洗碗收拾桌子的活，当初说好了是每个月两千，包两餐，算是很好待遇。第一个月老板只给了她一千，说是另外的下个月一起付，告诉她反正有合同不怕跑，她也没在意，只是接下来的两个月竟然都是一分钱不发。
　　她每次去找说法，总是见不到老板的人，直到她病倒了，住了半个月的院。今天她是一大早就来逮人，总算是堵住了。
　　“我都没找你要赔偿你还敢来找我要工资？你说你打碎了我多少碗啊？还有无缘无故就旷工大半个月，搞得我连找替补的时间都没有，没人洗碗收拾桌子，我这店的生意都差了，你要怎么赔我啊！”
　　“我让人来店里请过假，再说我不是无缘无故，我只是病了。打碎的碗钱你可以从我工资里面扣，但是剩下的工资你必须发给我。”
　　“给个屁！”男人怒了，都被缠了几个小时早就烦了，“你那工资就是赔我的碗钱。别以为你年纪大我不敢打你，告诉你啊，再烦我，我弄死你！”
　　“我早就不想活了，今天不给我钱，我是不会走。我要去告你们。”
　　“告，去告啊，把你那同性恋的儿子叫回来帮你告，顺道把他男人也叫过来帮忙。这里谁不知道你儿子喜欢个男人，被人天天戳屁眼，我收留你是看你可怜，给你点钱就不错了，还得寸进尺了！”
　　“你……”吴巧秀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刹那间觉得喘不过气来，松开抓住那人的手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这地方的人绝大部分都搬走了，剩下的人几乎没人再提这事，她以为大家都忘了，没想到还有人记着，以前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情景一下就浮现在了眼前。
　　男人哼了声，活动了下手腕，嘱咐厨房里的人，以后再不准这个女人进来，转身就走。
　　刚一转身，后腰冷不丁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扑去，趴在了正在蒸饭的木桶上，水蒸气烫得他腾地一下跳起来，甩着手哇哇大叫，嘴中骂着污言秽语，以为是吴巧秀偷袭他，抬手就要去扇，看到出现了个陌生男人，怔了下，放下扬起的手问：“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
　　韩绍辉冷眼看他：“马上向她道歉，还有，工钱一分不能少，现在就给。”
　　“你他妈谁啊，你说给就给啊！我又不欠她的，凭什么给她钱啊？”男人上下打量着他，眼睛在他跟吴巧秀之间来回的穿梭，忽然轻蔑的笑了一声，指着吴巧秀说：“你是她儿子的对象吧，哟，还真把女婿，不对，应该说是儿婿……啊……”
　　话没说完，他惊呼了一声，指着吴巧秀的手被韩绍辉一把抓住，向外掰去，弯成了一个勾。他不敢乱动，看着韩绍辉警告道：“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在这里认识很多人，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韩绍辉充耳不闻，手上的力度加大，那人疼得“啊啊”的叫，随着手腕被掰的方向，他的身体倾斜成一个奇怪的姿势，用来缓解胳膊上的疼，最终达到一个极限，怕自己手腕跟胳膊就这么断了，开始说软化，求饶。
　　“向她道歉。”
　　男人瞄了几眼吴巧秀，不情愿的道歉，韩绍辉抬脚就踢到了的他的后腿窝子，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男人哼唧一下，也没骂出话来。
　　“欠她多少工钱，现在拿给她。”
　　“我不欠……啊……疼疼……好好，我马上给……”
　　男人叫伙计去服务台数了五千块钱过来，韩绍辉用眼神示意他直接给吴巧秀。
　　看了眼递到眼前的钱，吴巧秀垂下头，捂着胸口慢慢的走了出去。
　　众人一下就傻眼了，不是闹了一早上就为了要钱，现在钱都给了，怎么就不要了？
　　“这不怪我啊，你看，是她自己不要。”
　　韩绍辉瞥了他一眼，猛的一用力，直接就把他手腕掰断了。走过去拿了伙计手上的钱，二话不说立马跟了出去。
　　吴巧秀走得很慢，也没走多远，韩绍辉一出门就看到了她，拦在她前面说：“阿姨，我送你回去。”
　　吴巧秀抬头看他一眼，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吼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卷二　第101章　
　　这一巴掌扇得不轻，但比起男人的手力，没造成多大的伤害。韩绍辉稍稍活动了下下颌，心里倒是有几分庆幸，他还以为吴巧秀会气得病发，这一巴掌的力度正好证明，她的身体还好。
　　“今天是我的错，您生气也是应该，要打要骂，我没有任何怨言。”
　　吴巧秀听他这么一说，扬了扬手，第二巴掌没打得下去，她愤恨的甩下手，推开他，向前面的公交车站走去。
　　韩绍辉没敢再拦她，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他没想过时隔这么多年，那件事仍旧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原来还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来侮辱她，现在她最不想看到的估计就是他了，坐他的车更加不可能。
　　公交车来了，吴巧秀刷了卡上去，韩绍辉本想跟上，被她瞪了眼只好作罢，开了自己的车跟在了公交车后面。
　　这地方离小区其实挺近，偏这公交车是绕道，韩绍辉在后面跟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到了小区门口的站台时，他没看到吴巧秀下车。他以为自己眼花没看清，在确定确实没有下来而且中途也并没下车后，他继续跟在了后面。
　　公交车在拥挤的道路上慢慢的前行，这是一辆循环车，没有起点站也没有终点站。
　　吴巧秀坐在车子的最后面，开了窗子木讷的看着外面。她不知道该恨自己还是该恨别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这么苟延残喘着有什么意义，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