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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清冷的眸子隐晦不明。
　　半晌，才终于抬了抬眉毛。
　　一字一顿地蹦出两字。
　　“贺。久。”
　　小A：“……”
　　这人说话奇怪归奇怪，却完全不傻。
　　逻辑和思路都很清晰。
　　见他智商在线，小A也不含糊。
　　连忙掏出一叠医药费单子，朝他扬了扬。
　　“欸，看到这些了吗？这是你住院花的钱，我垫的，你什么时候还我？”
　　小A这话不假。
　　一周前，爷爷得知小A车祸住院。
　　便派人来给他付了医药费。
　　谁知派来的人是个糊涂蛋。
　　误以为小A和贵公子是朋友，两人一起出的车祸。
　　交钱的时候。
　　干脆把他的那份也交了。
　　如今青家上下对小A意见格外大。
　　小A当了母亲十几年的取钞机，知道在他们眼里，自己跟个讨饭的没区别。
　　如今离开了母亲。
　　也不想再当个死要饭的。
　　所以这笔钱。
　　他肯定要抽空还回去。
　　要是只付自己那份也就算了。
　　如果连他的一起承担，那就很冤枉。
　　自己没索赔就不错了。
　　这么大几万的医药费，他一个人可承担不来。
　　好在贵公子还算有良心。
　　沉默片刻，便伸手往自己腰间摸去。
　　“多少钱？”
　　可等摸到身上粗糙的布料。
　　他才发现自己正穿着病号服，口袋里空空如也。
　　见他茫然四顾。
　　小A忍不住提醒。
　　“别找啦，你身上的卡早给警察带走啦。”
　　他震惊抬头。
　　“啥？警察拿了我信用卡？”
　　“哪儿啊！你身上就一堆乱七八糟的假卡。”
　　小A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这你还得谢谢我呢，本来警察当你是个四轮载具另类获取途径爱好者，我说不对啊！你看你这身板，怎么着也偷不了四轮的呀，充其量是二轮充电载具。能偷四轮的嘛？那不能够！”
　　贺久疑惑：“啥叫四轮载具另类获取途径爱好者？”
　　“就是偷车的。”
　　“那二轮充电载具呢？”
　　“就是偷电瓶车的。”
　　“……”
　　贺久指着自己重申。
　　“我，盛世集团……”
　　“盛世集团总裁，贺久！”
　　小A抢过话头。
　　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将手里单子都塞给他。
　　“那您看看，您能给我把这医药费单子报销了不？”
　　贵公子瞄了眼单子。
　　看表情，似乎是在心里默默计算。
　　小A早就算过了。
　　这里总共是四万七的单子。
　　他现在刚失业不久，把自己那部分还给爷爷都够呛。
　　哪还能垫这么一大笔钱？
　　贵公子似乎也算出了数目。
　　眉心微蹙，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当即又往身上摸了摸。
　　喃喃自语。
　　“我手机呢？”
　　小A无奈地抿起嘴。
　　并朝他床头扬了扬下巴。
　　“喏，那边。”
　　他的手机就在床头上摆着。
　　但那几乎不能称之为手机了。
　　不但屏幕摔了个粉碎，没有一丁点可以能看的部分。
　　就连外壳也破了个大洞。
　　露出里面早已扭曲变形的主板。
　　见自己的手机被摔成这样。
　　他仓皇地“啊”了一声，眼神无措地闪了闪。
　　半晌，才又恢复镇定。
　　转头问小A。
　　“您手机能借我不？”
　　“……”
　　这回轮到小A尴尬了。
　　他张了张嘴，犹犹豫豫地拉长了声调。
　　“我……刚受到了某个神秘力量的封闭式电波干扰。”
　　“谁？”
　　“10086。”
　　“……”
　　贺久一脸无语地望着他沉默片刻。
　　忽然翻身下了床。
　　小A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利索地将盐水针头拔掉。
　　穿上医院拖鞋往外走。
　　小A不明所以。
　　“欸，你去哪儿？”
　　他没理会他的询问。
　　径直走出了房间。
　　瞧那昂首阔步，脚下生风的气势。
　　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车祸病人。
　　小A赶紧把他点滴关停。
　　随手抓过自己外套，就急忙追了出去。
　　他一边穿外套。
　　一边急匆匆地追着他的身影。
　　一直走到服务台。
　　才终于看到男人停了下来。
　　服务台有护士正在值班。
　　见他过来，颇为惊异地捂住了嘴。
　　“哎呀，你已经醒啦？”
　　贵公子也没多说什么。
　　只闷闷“嗯”了一声，指指她桌上的座机。
　　“电话。”
　　“噢噢噢，打电话是吧？”
　　护士被他修长的手指晃花了眼。
　　连忙将座机移到他面前。
　　贵公子接过座机，拿起话筒。
　　刚要摁下按键，却又猛然顿住。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英气的眉蹙了蹙，开始思索起来。
　　小A走到他身边时，他终于思考出了结果。
　　像个不熟练的打字工似的，磕磕绊绊地拨了个电话。
　　医院的座机是很老的款式了。
　　漏音严重。
　　只要站在旁边。
　　就能听见对面说的是什么。
　　几声短暂的嘟声后。
　　电话里传来前台小妹甜美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盛世集团总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贵公子松了口气。
　　刚要出声，却又蓦然顿住。
　　他思考了一下，再开口时。
　　已是一词一顿。
　　“我，你们总裁，贺久。”
　　嗯，听着虽然还是有点怪怪的。
　　但果然比刚才好了很多。
　　电话那端愣了愣。
　　反问他。
　　“您要找我们贺总？”
　　似乎是因为意思被曲解。
　　贵公子有点小着急，咬牙说得详细了一些。
　　“我是、你们、贺总，我在C市、出车祸了，需要、钱……”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
　　良久，小A才听到前台小妹的回应。
　　“抱歉先生，我们贺总正在国外度假，不在C市，而且我个人建议您下次诈骗时，先学一下霸道总裁的语气，谢谢。”
　　“？？？”
　　见贵公子讪讪放下话筒。
　　小A也明白他这是诈骗失败了。
　　回想起他刚才的谎话。
　　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盛世集团总裁嘛。
　　怕别是被撞坏了脑子？
　　盛世集团可是国内一线企业。
　　可以说，是国民人人都听过的名字。
　　半年前国内有过报道。
　　说盛世集团的大少爷从国外留学归来，接任了总裁之位。
　　但这位总裁却异常低调。
　　从来就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某乎上曾有过一个叫「你见过最厉害的富二代是什么样的？」的提问。
　　其中，最高赞说的就是盛世集团的这位总裁。
　　说他从国外名校毕业，成绩优异，能力出众，还长得特别好看。
　　用答案原话说，就是「放进娱乐圈里，光靠脸都能有一帮舔狗」的那种。
　　当时底下一群人不相信。
　　高喊着无图无真相，不断挖苦答主，说他是屌丝瞎编。
　　然后第二天。
　　著名富二代席衍就在微博分享了这个答案。
　　并配文。
　　「谁说我是屌丝的？赶紧站出来！」。
　　接着，其他富二代和明星纷纷闻讯赶来转发。
　　每一个都狂吹了一通彩虹屁。
　　导致「盛世集团总裁究竟有多好看」这个话题。
　　霸占了整整两天的热搜第一。
　　这男人要么是拿不出这些钱。
　　想跟他装模作样地赖账。
　　要么就是被撞坏了脑子。
　　错以为自己是盛世集团那位总裁。
　　哎。
　　真是太可怜了。
　　小A其实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报销。
　　就是能试试就试试。
　　要实在拿不到钱。
　　那也算了。
　　反正他能还就还。
　　还不上就只还自己那部分。
　　毕竟是爷爷手下犯错。
　　他犯不着上赶着背这个锅。
　　他刚要跟这贵公子说他不用他还了。
　　却见对方垂眸看了他一眼。
　　忽然询问。
　　“您叫什么名儿？”
　　“我？”
　　小A愣了愣：“我叫小A。”
　　“真名。”
　　小A最讨厌自己的真名。
　　突然被问到这个，眼神有些慌乱地躲了躲。
　　连气势都弱了大半。
　　“我真名就叫小A……”
　　贵公子似乎并不相信。
　　加重语气，又重问了一遍。
　　“真、名。”
　　小A这辈子就没学会撒谎。
　　眼下被问急了，下意识就扯开嗓子，拔高了声调。
　　“说、说了我就叫小A啊！”
　　“……”
　　他不想再谈这个问题，慌慌张张地越过贵公子。
　　当即溜向附近的小卖部。
　　临进门，还不忘回头朝他重重哼了一声。
　　试图震慑他。
　　贺久：“……”
　　贺久其实只是想问他要名字和卡号。
　　不明白他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目送他哼哼唧唧地走进了小卖部。
　　不过他这一走。
　　贺久忽然感到有些无措。
　　见护士正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他。
　　急忙垂下脑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疾步往病房走去。
　　他刚才出来的急，已经不记得病房具体是哪扇门了。
　　只记得是603号病房，还得一间一间找。
　　好在他并未走远。
　　随意找了两下，便很快找到标有603的房间。
　　贺久刚要开门进去。
　　却忽然注意到门派标志下头，还有块病人姓名标识牌。
　　病房是四人间。
　　标识牌的姓名栏也有四个空格。
　　其中两行都是空白。
　　另一行写着“无名氏”。
　　只有最后一行。
　　赫然印着三个大字。
　　李铁牛。
　　贺久：？？？
　　※※※※※※※※※※※※※※※※※※※※
　　李铁牛先生是个体面人
　　请大家尊称他为小A，不要让铁牛先生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名QwQ
　　PS：妈妈姓李，爸爸姓青，爸爸那边原本已经起好了名字，但因为是妈妈带走的，所以身份证上是“李铁牛”。


第3章　
　　住了一个星期。
　　小A对医院小卖部早已了如指掌。
　　他熟门熟路地往冰柜探头，却发现酸奶卖空了。
　　不得已，只能在附近货架拿了板AD钙奶。
　　收银台前站着一男一女俩小孩。
　　矮巴巴的个子，小男孩甚至还不及小A的腿高，头上缠着纱布，却是一脸很拽的表情，好像能当场再皮个三百回合。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来了人。
　　小男孩扭头看了小A一眼，正撞上他清澈的眸子。
　　初春的天还有些寒意。
　　小A出来时披了件外套，泼满了夸张的粉与蓝。
　　配上他那张精致白皙的脸。
　　哪怕站在这种光线昏沉的小店里，也发光般惹人瞩目。
　　小男孩原本一脸“我超酷”的表情。
　　在看到小A的脸后瞬间崩塌。
　　女孩也注意到了小A。
　　眼睛亮闪闪的，下意识就夸了句。
　　“哇，哥哥，你真好看。”
　　小A也不客气，骄傲地扬起脸。
　　伸手揉了揉小姑娘脑袋。
　　“你真是太诚实了~！”
　　小男孩见小姑娘一脸开心，愈发不爽。
　　不由抿起嘴，将视线移向小A手里那板AD钙奶。
　　哼唧道：
　　“哼，都这么大了，还喝这种东西，幼稚。”
　　小A：“……”
　　身后那个高瘦的身影似乎受到打击。
　　戏剧性地后退一步，随即默默走开了。
　　小男孩自觉胜利，得意地哼了一声。
　　可还等不及他高兴，他就发现自己头顶的光线变暗了。
　　紧接着，收银台上传来三声响。
　　待他伸长脖子看去，才发现柜台堆满了AD钙奶。
　　小A故意故意将三板AD钙奶拍在收银台上。
　　仰起脸说了句“结账”。
　　小男孩：“……”
　　哪来的幼稚鬼。
　　小A结完账，朝小男孩做了个鬼脸。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得意洋洋地抱起三板AD钙奶离开了小卖部。
　　他也不拆塑封，直接拿吸管插了一整排。
　　土豪而潇洒。
　　刚要回病房。
　　忽然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的手机虽然已经欠费停机，却还没过24小时。
　　仅仅是打不出去，短信和电话还是可以接到的。
　　手里的AD钙奶有些碍事。
　　小A手忙脚乱了一阵，艰难地掏出手机，才发现是老李打来的。
　　老李是他同事，主要是做编曲工作的。
　　在郊区租了间房子当工作室。
　　小A虽说是个rapper，却并不能靠唱rap赚钱。
　　目前的经济来源，主要还是和老李一起写歌卖版权。
　　老李是个爽快人。
　　刚接通电话，便开门见山。
　　“牛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出院？我这还有几首歌等你交上来呢。”
　　“……”
　　小A这人，生平最讨厌三件事。
　　第一，有人指挥他。
　　第二，有人说他土。
　　第三，有人喊他名字。
　　于是，他第不知多少遍重申。
　　“请叫我小A，谢谢。”
　　老李习以为常。
　　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
　　“牛啊，不是我要催你，实在是今天人家公司已经来问了，大几千的单子呢，你要再交不出来，下个月你还有钱交给你妈嘛？”
　　老李这话。
　　令小A烦躁地抓了抓脑壳。
　　他如今虽然已经独立出来。
　　母亲却仍要求他每个月去青家要生活费。
　　小A不想去。
　　只好自己赚钱打给母亲，假装是青家给的。
　　从前他在大公司就职，付得起这笔钱。
　　可如今他跑来当rapper，有上顿没下顿的，到这个月，实在是没钱打给母亲了。
　　所以母亲才会发短信来询问。
　　医院是个讲求安静的地方。
　　他不可能抱个吉他在那边写歌，就干脆闭着眼养了一周的伤。
　　如今再不回去干活。
　　别说把医药费还给爷爷，他怕是很快连饭都吃不起了。
　　小A仔细摸了摸脑袋。
　　确认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于是答应下来。
　　“我已经好了，今天下午就过来。”
　　出院要办出院手续。
　　还得整理东西。
　　小A不想再耽搁时间。
　　当即抱着一堆AD钙奶回了病房。
　　603号的门没有关严实。
　　留了一条细小的缝。
　　听里面安静，小A以为贺久在休息。
　　便轻手轻脚地慢慢推开了门。
　　病房内光线正好。
　　阳光透过窗外茂密的树冠，静静照在男人身上。
　　男人站在床前，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和笔。
　　纤长的睫毛茫然地颤了颤，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之前他一直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
　　小A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形。
　　如今一看。
　　才发觉他宽肩窄腰，高挑颀长。
　　即便穿着粗糙的病号服。
　　也仍能看出他身上冷峻沉默的气质。
　　似乎是察觉到了小A的存在。
　　男人回过头来，朝他看了一眼。
　　见他发现自己，小A有些尴尬地“啊”了一声。
　　下意识抬手，朝他递出一板AD钙奶。
　　“……要、要喝吗？”
　　男人鸦色的眼瞳动了动。
　　却没有伸手去接。
　　只有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他的嗓音低沉清越，带着一点混沌的磁性。
　　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勾人的性感。
　　“介是个嘛？”
　　“……”
　　小A很窒息。
　　贵公子似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将手里的纸和笔递给了他。
　　声音冷淡。
　　“号码。”
　　“嗯？”
　　“您要是信我，等我回去，我给您把钱打过来。”
　　“你真要还我啊？”
　　小A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一番。
　　不敢置信地笑了。
　　“行吧，看你诚心诚意想还我钱，我怎么好意思不收呢？”
　　反正只是骗子想找借口赖账。
　　小A也不敢写自己的号码，随手糊了个爷爷家的座机，就递还给他。
　　“喏。”
　　贵公子伸手接过。
　　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A眼睛尖，一下就看出他还有话要说。
　　便问他。
　　“还有什么事吗？”
　　“我……”
　　他欲言又止。
　　犹豫许久，才鼓足勇气。
　　“我这不是想打个视频电话嘛……您……要不借我点钱？”
　　“……”
　　这是个什么新型诈骗套路？
　　小A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他身上本来就没什么钱了。
　　某宝里好像还有一两百，但现在停机，连网都上不去，也充不了值，还得先去找老李借钱才行。
　　他想了想，还是选择拒绝。
　　“不好意思，我身上也就十块了。”
　　小A的东西不多，随手整理一下就能走。
　　他胡乱将东西塞进外套口袋，正要离开，转头却见贵公子还有些无措的站着，忽然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我得走了，钱也不用你还，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他把剩下两板AD钙奶放到他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