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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纪清还是没能陪着他一起出来。
　　孟焕余站在午间的酒店外路口，扯扯口罩，拿着昨晚熬夜做完的凤栖镇攻略。
　　黄芮和吴禅是在他们都用完早餐后来的。
　　因为连着三天的雨，MV的拍摄要延后到下周一，公司那边为这次的拍摄工作下了血本，一连把ASTRAL后面的所有行程都取消了。
　　将这次的新专和年底的新成员见面会作为今年压轴的重磅节目。
　　纪清作为首次出道的新人，写真照片什么的资源实在是匮乏，黄芮只好让吴禅带着他到附近取景拍照。
　　其他人就当作公司发福利，休息三天，养精蓄锐。
　　孟焕余打开手机导航左右试了试方向，跟着地图上的小箭头往前走。
　　“前方五百米请左转。”蓝牙耳机里传出机械的女声。
　　孟焕余“哦”了一声，跟着她的指示走。
　　大概是到了中午的缘故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镇上有很多巷道交通的长街，火红的老灯笼在烟雨朦胧中越发富有意境。
　　“卧槽！沈毓你他妈的住脚！”
　　“快点，要不赶不上车了！”
　　两个男孩撑着一把小花伞，踩着水花飞快地从他旁边跑过去。
　　栖灵寺在镇边的一座小山上。
　　巷子里有很多穿着旧棉袄外套雨衣的人力车夫，车和人整齐有序地贴着墙站成一排，很有老民国时期的风味。
　　孟焕余走过去挑了一位看上去较为年轻的车夫问：“请问栖灵寺怎么走？”
　　凤栖的路太复杂，他看了半天地图上的路硬是没有摸出个门道来。
　　“栖灵寺搁这儿挺远的，”小哥抬抬车把儿说：“要不坐车去？我跑快点就二十来分钟。”
　　孟焕余原是打算和纪清一块顺着路逛逛，连路上的这种小景点都查得一清二楚，不过现在只有他自己，那就没所谓了。
　　他点点头，说：“行。”
　　他坐上车，小哥帮他把黑色的车棚拉起来，迈着轻快的步子踩得小水洼水滴四溅。
　　“不用跑那么快，我不急。”车棚很大，几乎要盖住他整个人，孟焕余靠在车背上能看见小哥双腿迈步的残影。
　　“好，”小哥声音洪亮地答应了一声，开始和他唠嗑：“栖灵寺的通灵树和壁画长廊是最有名的，去了那儿就一定得去看看。”
　　“啊，谢谢。”孟焕余说。
　　“看你年纪挺小的，自己来玩儿吗？”小哥问。
　　孟焕余笑着说：“不小了，二十五了。”
　　“二十八五？”小哥的语气惊讶“你比我大两岁啊哥，真看不出来，听声音我还以为你二十刚出头呢。”
　　二十三。
　　和纪清同岁。
　　“嗯，老了。”孟焕余开玩笑说。
　　“不老不老，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啊，”小哥喘着气说：“大哥你结婚了吗？来寺里求姻缘吗？”
　　“没呢，”说起这事儿他又不免懊恼起来：“有个心上人了，温柔又好看，就是追不上。”
　　“姑娘嘛，总是腆着脸不好意思，害羞呢，”小哥说：“通灵树多的是求姻缘的，大哥你去树上绑个红绳，说不定那姑娘就找上来了。”
　　“啊，谢小兄弟吉言了。”孟焕余说。
　　栖灵寺外游人如织，三五个奶奶旅游团汇聚在寺庙门口。
　　孟焕余付完钱下车和小哥道了别，进到庙里。
　　寺庙内充盈着浓郁的香火气味，周围庙宇门外的香鼎缭绕着厚重的白烟，庙里的某个角落传出来沉重的钟声，孟焕余随着人群细细地在寺中逛了起来。
　　“大家看过来，这就是栖灵寺著名的姻缘树。。。”
　　孟焕余走过一道廊腰缦回的长廊，尽头不远处的旅游团导游对小池塘对面的一棵参天大树挥舞着小旗。
　　他顺势看过去，的确是很美的一棵树。
　　茁壮苍白的枝桠上绑满了红绳，垂下的绳尾随着微微飘动。
　　树下坐着一个身穿黛蓝僧服的小和尚。
　　“这位是清元法师，虽然法师双眼看不见，但他能感知大家的心愿是否能成真，”导游带着旅游团走在前面排队说：“通灵树只挂能成真的愿望，大家必须要经过法师的同意才能到前面挂上心愿哦。”
　　孟焕余跟在旅游团后面到笔砚台处买了一条红丝带，写了两个愿望，再到树下排队。
　　排在他前面的是个小个子女生，那名玄乎的小法师模样清清白白的，手也是如翠玉一般，只是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他接过女生的红丝带来回摸了摸，摇了摇头。
　　站在他旁边的小和尚朝她行了佛礼说：“施主，请将红绸放入树洞内便可。”
　　放入树洞就是这个愿望不太能够实现。
　　真这么厉害？
　　轮到孟焕余，他把红绸递过去，问：“小师傅，你看不见我写了什么，又怎么能知道我的愿望能否成真？”
　　清元微微仰起头，目光却仍是呆滞的，说：“施主，佛缘道家讲究的就是一个感觉，知即是知，不知便是不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还没等孟焕余开口，他又继续说道：“施主这世修得一世好缘，但两愿难全，所幸终有一愿将成，孰取孰舍还望施主思量再三。挂上吧。”
　　这话倒是说得明显了，孟焕余却还是云里雾里地跟着领路的小僧将红绸绑到树上。
　　“我佛慈悲，愿施主良愿成真，”小和尚合拢双掌道：“若是心愿达成，还望施主前来寺中还愿。”
　　“一定，谢谢小师傅。”孟焕余颔首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场云雨悄然酝酿，来势汹涌，孟焕余收起伞在铜像庙中观赏了一圈，手机忽然响起来。
　　“喂？”
　　“焕哥，纪清哥去找你了吗？”许贺问。
　　“没有，我没看见他，怎么了？”他急忙走出庙外，撑起伞往寺门口走。
　　“听吴禅说，他下午拍了两组照后说要去换衣服，就再找不到了，电话也没人接”许贺说“他就那一套衣服，上哪里去换啊。”
　　“没事，他这么大人了，应该。。。”
　　孟焕余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纪清浑身湿漉漉地走上最后一道台阶，软软的头发哗哗地淌着雨水，看见他抿了抿嘴唇说：“我来了。”
　　“喂？焕哥？”
　　“嗯，没事，我找到他了，你和吴禅说一声。”孟焕余说。
　　“你有病？发什么神经，出来不知道带伞吗？”这是印象里孟焕余第二次对纪清发火，他把伞撑到他头上说：“把外套脱了。”
　　纪清哆哆嗦嗦地脱下外套，孟焕余留意到他的嘴唇都被冻得发白，忍不住蹙起眉，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火气：“说不来就不用来了，纪清，你这样子我很难办。”
　　纪清被冻得不轻，指尖都是冰冷冷的，点了点他温热的脸颊，低头轻笑起来。
　　孟焕余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又狠不下心骂他，只好飞快地点开手机叫车软件，打了一辆车。
　　他接过纪清又湿又沉的外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套在他身上说：“走。。。带你换身衣服。”
　　好在除了外套湿得厉害，里面的衣服却没怎么湿，孟焕余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说：“下去等车。”
　　纪清接过他手里的伞，把外套重新裹到他身上，把他整个人带进怀里“这样就不那么冷了。”
　　孟焕余想起之前在巷子遇到的那两个撑花伞的男孩子，以及寺庙内迎雨飘扬的一截红绸。

　　☆、第　18　章

　　“师傅，麻烦把暖气开大点。”孟焕余扯着袖子蹭蹭纪清的湿发，他蜷成大大的一团，靠在车窗边。
　　司机快速看了眼车镜里的两个人，皱皱眉将车里的暖气开得大了些。
　　孟焕余朝双手呵了一口热气，合拢后拼命揉搓一阵，直到手心干燥地温暖起来，他伸手拉过纪清夹在膝盖间的手，捂在手里轻轻地对着暖气口摩挲起来。
　　“一会儿就暖起来了。”他说。
　　孟焕余没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也没问他为什么不管不顾地就跑过来。
　　体温渐渐回升，他的手仍旧捏着纪清的手，只是这双手给他的触感并不那么好，他能感受到纪清手掌里的茧子，粗糙但很让人安心。
　　“纪清，”孟焕余反复揉着他手心的茧子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愿意等，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好。”纪清一反过去避而不谈的态度，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
　　孟焕余粲然一笑，呼出的暖气钻出口罩，在弯弯的眉眼前消退。
　　纪清垂眸看着他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孟焕余的手很软，像小女生喜欢的毛绒娃娃似的。
　　“这件，还有这件，你先去试一试，我去旁边买杯喝的，很快就回来。”
　　凤栖镇唯一的一家稍现代化的百货商场离景区的位置还挺远，不过好在商场内开了暖气。
　　孟焕余领着纪清进入商场二楼的男士服装区，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男装，挑了几件适合他气质的毛衣外套递给他。
　　“好。”纪清接了衣服，转头拿起衣服商标看了看，走进换衣间。
　　“两杯大杯珍珠奶茶，加燕麦和波霸，一杯少糖，麻烦少糖那杯不要太烫，另一杯要热一点。”孟焕余吸吸鼻子说。
　　“请问能再便宜一点吗？”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是全国定价的，不能够更改价格。”
　　孟焕余提着奶茶回去时候，就听见纪清拿着自己刚刚给他挑的两件衣服在前台和售货员交谈。
　　“怎么了？”孟焕余把稍微热一些的那杯奶茶递给他说：“先捂着热热手。”
　　“这位先生要求。。。”
　　“好了，不用说了，”纪清握着热奶茶说“你们这里的衣服也就这种质量，如果不是这个牌子能炒到这种价格吗？根本就是骗子。”
　　孟焕余手里的另一杯奶茶还没来得及递出去，他听着纪清的话愣在原地。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您对我们的服装质量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售货经理拿着对讲机走过来，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纪清和孟焕余身上“在我看来，本店的服装质量比您身上可要好得多，请您看清楚了再说话。”
　　纪清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质量再好，四千五一件毛衣，用金丝缝的吗？”
　　“先生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的衣服，可以到别处购买，适合自己水准的才最重要不是吗？”经理话中的讽刺意味已经不能在明显了。
　　商场门口聚集了一小批人，低声耳语地看着这边凑热闹。
　　孟焕余往前一步，挡在纪清身前，微微觑起眼，说：“适合自己的水准？你们这里的经理就是这种水平吗？”
　　“今天他试的每一件衣服，我都要了，”孟焕余抽出皮夹的银行卡递过去说：“但你，还有你，必须向他道歉。”
　　“我不需要，”纪清垂下手，奶茶杯被他捏得变形，浅棕色的液体冒着热气顺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淌了一路“不需要你买，也不需要道歉。”
　　“我要一个道歉，道歉。”孟焕余咬牙把银行卡重重地拍在柜台上。
　　“对不起。”经理低头，眼神在那张银行卡上兜兜转转，最后犹犹豫豫地说。
　　“卡没有密码，直接扣钱吧。”孟焕余呼出一口气，抬眼的瞬间和纪清四目相交。
　　“孟焕余。。。”纪清几乎是愤怒地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奶茶被丢在地上，纪清直接转身离开了商店。
　　孟焕余直接就要追上去，却被经理喊住：“先生，您的银行卡和衣服。”
　　他不懂只是几件衣服而已，纪清为什么要这样让自己难堪。
　　人群里的每张脸仿佛都带着嘲笑的神情，纪清感觉只要他再多呆一秒，可能就要受不了了。
　　连孟焕余的脸都似乎是不屑的表情。
　　他挤出围观人群，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来来往往的游客里。
　　手脚冰凉。
　　是啊，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纪清，你到底算得了什么？他扪心自问。
　　一楼的大堂中心摆设了一座铜像，铜像周围安置了一排供游人休息的座位。
　　孟焕余提着袋子找了一圈，最后在座位的角落看到他一个人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
　　纪清很狼狈，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好像也是这样。
　　“纪清。。。”孟焕余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你这样会感冒。”
　　纪清仿佛是看不到他也听不到讲话似的，目光呆滞地扫视着来往的行人。
　　“纪清。。。”
　　“为什么总是这样，”纪清苦笑了下，低头摁住自己的眼睛“你别跟我耗了好吗？算我求你了。”
　　“我错了，”纪清说“让我好好过完这一年吧，就这样吧。”
　　“我二十五了，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他手背上的一排水泡触目惊心，孟焕余又是心疼又压不住性子“只是几件衣服而已，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和我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纪清摇摇头，说：“我们，不一样的。回去吧。”
　　“怎么回事啊？怎么弄成这样啊？”
　　酒店走廊里，孟焕余刚打开房门，隔壁间就走出来好几个人，看着落汤鸡的纪清和脸色奇差的孟焕余问。
　　“没事，我先去洗个澡。”孟焕余往纪清的方向瞟了一眼，他擦过吴禅往里面的房间走，一句话都没有。
　　他固执地不愿意去医院，孟焕余只好在药店买了几支烫伤药装在袋子里给他带回来。
　　药他收了，衣服可是说什么都不要。
　　“纪清，没事儿吧？你脸色不太好啊。”黄芮问。
　　“没事儿，麻烦你们了，对不起啊。”纪清蔫头耷脑地说，嗓子都是涩涩的。
　　孟焕余打开房门，还没关上门，霎时两眼一黑，失去意识的一瞬，他感受到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疼出了眼泪。
　　很不幸，孟焕余发烧了。
　　吹了一整天冷风的纪清倒是没什么异样，他取出一颗退烧药就着热水咽下去，目光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
　　“别看了，他早上一早来过了，”张鸣唐说“明天估计就放晴了，在练歌背词呢。”
　　孟焕余的指腹来回摩挲着杯壁，隔着玻璃感受里面热水的温度。
　　那天他的手肯定很痛吧，不知道有没有留疤。
　　给他买的衣服还留在酒店房间里。
　　开始拍摄的前几天里，他几乎完全没看见纪清，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故意躲着自己。
　　孟焕余叹了口气。
　　“强强联手：业林集团副总霍霖与丰越千金于下月订婚”
　　这一则消息宛如平地惊雷在各大网络平台炸开。
　　“卡！江烨，你的面部表情不够，”吴禅打了个手势说：“先休息一下，江烨，纪清你们过来，我有话要说。”
　　画面已经拍了两天了，这是第二个场景，取了一个上午了，过了两条，吴禅仍旧在吹毛求疵。
　　外围站了好几圈粉丝，激动地又喊又跺脚，孟焕余回头朝她们招了招手，立马又是一片尖叫。
　　他笑着喝了口水，坐到休息椅上，化妆师立马上来给他补妆。
　　“焕哥，你看今天新闻没有，业林的副总订婚了，长得真好，和纪清还挺像的呢。”化妆师边往他脸上扑粉边说。
　　他发烧都快小一周了还没见好的趋势，又让今天早上的风吹了一上午，脸颊泛着浅浅的桃红，连腮红都省了。
　　“哦。”孟焕余敲着椅边应道。
　　孟钦说是下个月才公布婚讯，没想到霍家这么迫不及待，今天就给爆出来了。
　　“开工了开工了。”
　　场务拿着大喇叭冲四周喊了两声，孟焕余站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地往下坠。
　　他走了两步，瞥见江烨走朝他不怀好意地笑笑。
　　这小子又要使什么坏招。
　　周围的粉丝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挤的，一个站在前排的女生硬是生生地被挤摔在地上，她手猛得往前一推，旁边乍然响起惊恐的尖叫。
　　还没等孟焕余缓过来劲，就察觉到打光灯从头顶直直地砸了下来，他下意识低头抬手去挡。
　　哐——
　　“诶，砸到人了！焕哥！”
　　“焕哥！”
　　粉丝们忽的乘乱全都挤了进来，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淹没片场。
　　景区临时找的保安人数不够，拦也拦不住。
　　孟焕余不省人事地躺在人群中间，手背和眉毛都剐蹭受了伤。
　　黄芮扶着他手忙脚乱之际，嘈杂的人群忽然开出了一条小道，纪清拧着眉毛，蹲下来背起孟焕余，面色不善地说：“黄姐叫一下120，我背着他等。”
　　黄芮一愣，迅速低头打电话。
　　这画面还挺奇妙的，这么一整群的粉丝安安静静地以纪清为中间沿路站成一列，队伍里又时不时探出几个脑袋朝他背上看。
　　许贺偷偷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对张鸣唐说：“你说，等焕哥醒来看到这些照片会不会高兴死？”
　　张鸣唐往后看了眼假作好人陪着工作人员收器材的江烨，眼神黯了下来：“说不定。”
　　

　　☆、第　19　章

　　孟焕余的脸颊红粉粉的，躺在病床上尤为安稳。
　　吴禅他们先回去整理这两天的拍摄内容，张鸣唐带着守了一下午的许贺先去吃晚餐，临走前说会帮他带一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