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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回原形-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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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家里没人敢顶撞他,继母和弟弟先后起身,落在最后一个的看护带上了门。白先生目送他们出去,扭头看向白果,“坐下吧。”
  白果坐在了弟弟坐过的椅子上,大腿隔着裤子仍能感受到前一个人在这张椅子上留下的温度。他想到许多过去的事,心底生出恼火,但不敢发作。
  “听说人要死的时候,就会良心发现,”白先生细细地打量这个与他极为生疏的大儿子,“我问你,你恨我吗?”
  白果垂下了头。
  白先生似乎不在意白果的回答,自说自话,“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你,不是一个好父亲。小时候我对你还不错,后来你母亲出了那些事,我连你也怨恨上了。你奶奶去世前,让我把你好好养大,我给了你足够多的钱。说实话,作为一个被我放弃的孩子,你出乎我的意料。你过得很好,有自己的事业,还找到了一个不计较你的病愿意照顾你的人。”
  白果一言不发,两眼直直地盯着父亲病号服的下摆。恶毒的快意飞快地跑过唇舌,他的牙齿钳住下唇里侧的软肉,咬得死紧。
  他想问问父亲是否后悔,又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你的弟弟在很多方面都比你更像我,只是这次我倒下了,他让我很失望。”
  “他还小。”白果的嗓子很干,他咽了几下口水,在自己的口腔里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不小了,你离开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白先生看着白果,眼神飘远,“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不求你爱我、给我养老,我求你别恨我。到了那边,不管你是母亲,还是你奶奶,我都不敢见,我的确没做到我说过的话。”
  白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天,我看到你母亲和刚出生的你。我们有过好的时候,是我们对不起你,”白先生收起了外露的情绪,“我现在补偿你,应该是来不及了。你不恨我就够了。如果你想的话,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吧。”
  他想摸摸白果的头发,伸出手,又收回。
  父子无言对坐片刻,白果说了要走的事,就想离开,他开门时差点撞上站在门外的继母。
  继母讪讪地笑了一下,场面尴尬。她很客气地问了些有的没的,旁敲侧击白果和他父亲说了什么。白果觉得无趣,搪塞了几句便要走。
  他没见到他的弟弟,倒是在医院门口碰上了陆川柏。
  陆川柏率先示好,白果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他抬步向外走去。
  “果果,你等等我,”陆川柏叫住了白果,“你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
  白果身心俱疲,“学姐不会介意吗?”
  陆川柏被白果尖锐的话刺到了,脚步一顿,“果果,以前是我不对,她也是被我害了。她本来对你没有敌意,是我让我们的关系变得,这么奇怪。都是我的错。”
  白果静静听完了陆川柏的道歉,笑着说道:“好,我原谅你。”
  他曾经全心依赖的父亲和兄长般亦师亦友的陆川柏,先后伤了他的心。陆川柏结婚了,生活美满时,对他心有愧疚,想要他的原谅。父亲在生死关头回溯一生,自觉对不起他,想要他的原谅。
  受到伤害的人已经放下了,施暴者还念念不忘,无非是愧疚感作祟。
  他一一宽恕,不是委曲求全,而是真的不在乎了。
  “果果,对不起。”陆川柏上前一步,想像以前一样抱抱白果。
  白果退后,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他要回去,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他们会一起回家。
 

第36章 
  墨蓝的天空中星芒黯淡,月亮隐在云层后,只见模糊的一团白光。
  白果坐在靠窗的位置,梁京墨把毯子盖在他腿上,他们的手在毯子下面牵在一起。
  午夜的红眼航班,尽管飞机起飞后乘客们多在睡觉,白果还是不敢靠在梁京墨肩上。他们很少在公众场合做出亲密的举动。
  梁京墨仰头靠在椅背上,白果和陆川柏站在路口隔着短短距离轻声交谈的那一幕在他脑海里闪现。他曾为白果心里还有一点陆川柏的影子吃醋,这次就是吃起时间的醋了。
  从童年到青年,太久了。
  三天里,他对陆川柏和白果多年的默契感到心惊。
  白果和陆川柏一起回来,为了同一个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牵肠挂肚。
  梁京墨一下子明白了白果得知他和虞嘉淮过去时的心情。
  岁月是透明的隔阂,他无论如何都加不进去。
  梁京墨想东想西,白果看看他又看看周围,飞快地在梁京墨脸上亲了一口,立刻缩回去把毯子拉到了头上。梁京墨拉开毯子的一角,吻过白果的唇。
  他们交换呼吸、唾液和体温。
  用来御寒的毯子是他们的遮羞布,顶在头上就是一块狭小的天空,罩着他们的小世界。
  嘴唇一触即离,心跳如擂鼓。
  没了遮挡,白果大口大口地呼吸,羞得不敢看旁边梁京墨的眼神。梁京墨托着腮,形容懒散,满足地笑。两个年龄加起来已是半百多几岁的人,为这幼稚的把戏窃喜不已。
  凌晨的首都机场完全不见冷清,机场高速上车流如河,龟速前进。
  夜风带来初冬的寒意,白果关上了车窗。梁京墨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平,从后座拿过小被,脱了白果的鞋,给他盖上被子,“睡吧,到家了叫你。”
  白果感觉到梁京墨没有说话的意愿,强撑着困意,侧过身问道:“墨墨,你不开心吗?”
  梁京墨调高了空调的温度,掖好被角,“有点累了,没事儿。睡吧,宝贝。”
  他一下一下地拍着白果的背,白果很快有了睡意。
  醒来时已在家里,白果半趴在梁京墨身上,一条腿架在他腰间,胳膊缠着他的臂膀。梁京墨上身赤裸,干净的皮肤味道让白果贪恋地闻了再闻,像小狗一样拱来拱去。
  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光亮,窗棱的影子在被上划出一格一格。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白果耳后的肌肤被梁京墨的指腹反复摩挲,他忍不住笑起来。
  归家的第一个早晨,他们在床上闹了很久才起来。
  行李箱扔在客厅,大咧咧地敞着,没有整理的衣服皱巴巴地团成了抹布。白果自告奋勇要做早饭,他从箱子上跳过去,还踩了一脚梁京墨掉在地上的外套,梁京墨跟在他后面收拾东西。
  吵吵闹闹的早饭时间过去,一个站在阳台晾衣服,一个捧着牛奶看人晾衣服。
  “这件衬衫你还留着啊?”梁京墨从洗衣机里捞出一件白色衬衫,挂在衣架上。
  “嗯,可以说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了。”白果咕咚咽了一口牛奶,留下唇边一圈奶胡子。粉嫩的舌尖绕着唇舔了一圈,看得梁京墨眼热。
  “那晚上穿给我看吧。”梁京墨极其色情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上齿咬着下唇,唇肉被拉扯再放开,他别有深意地看着白果。
  白果随着他的动作咽了一下口水。
  敲门声及时响起,拯救了踏入陷阱还不自知的白果。
  “我去开门!”
  白果落荒而逃,梁京墨拿着衣架坏笑。
  一开门就见楼下的阿姨抱着一个大纸箱,白果赶忙接过,阿姨笑呵呵地说道:“今天可算有人了,我都来了好几趟了。”
  “啊,我和我哥回了一次老家,昨天晚上才回来,”白果好奇地看了看,“阿姨,这是什么啊?”
  白果家这边是老小区,住户多是上了年纪的人,邻里之间还算熟悉。梁京墨住进来后,他们对邻居都说是表兄弟。白果和他不经常一起外出,在外也很少表现出亲昵,倒没人起疑。
  “阿姨大前天去拿快递,这地址写的是我家的,收信人写的是梁老师。我想着写错了,就先给你们收着了,”阿姨很是热心,“你快看看,可别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寄到别人那儿怎么办呀?”
  白果一看寄信人是匿名,愈发好奇,碍于是梁京墨的快递便没打开,双手抱着拿进了屋里,说道,“阿姨你等我一下,我们这次回家带了些好吃的回来。”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几袋继母让他带回来的海鲜特产,塞到阿姨手里。阿姨客气了一番,欢欢喜喜地拿着东西走了。梁京墨在后面看着,忍俊不禁,他能猜到白果这样长得嫩看起来又好说话的年轻人很容易得长辈青睐,只是没想到白果和人打交道时会如此热情。白果的生活哲学实在简单,对他好的他就加倍对人好,对他不好他就离得远远的。
  “这个好沉,”白果蹲下,戳戳纸箱子,“我去给你拿小刀?”
  “不用,”梁京墨弯腰看了看寄信人和地址,预感不妙,“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先放着吧,一会儿再说。”
  白果点点头,没有多想,被梁京墨拉着去晾衣服。
  梁京墨推着白果往阳台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箱。依他对他上一任男友的了解,箱子里的估计就是那人所说的礼物了。
  普普通通的纸箱在他眼里就是潘多拉的盒子。
  不能打开,千万不能打开。


第37章 
  一整天,梁京墨都没有独处的时间,他找不到任何机会。
  箱子不仅放在了地上,还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见梁京墨时不时地瞟一眼那个箱子,白果好奇的不得了,他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问了,“墨墨,你不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吗?”
  梁京墨蹙眉,“说不定是什么恶作剧,扔了吧。”
  白果感觉奇怪,“也可能是重要的东西呢,还是打开看一看吧。”
  梁京墨按住想要起身的白果,“好吧,听你的。”
  他抱着侥幸心理,用剪刀划开了纸箱上的封带,看到箱子里只是他大学时用过的专业书和本子,顿时松了口气。
  白果探头探脑地从梁京墨胳膊底下挤过来,问道:“谁会给你寄这个啊?《宏观经济学》《国际贸易管理》……哇,你还用粉蓝色的笔记本啊。”
  梁京墨把箱子拿起来,“可能是那时候忘在寝室了,他们帮我拿着了,一会儿我问问吧。乖,让我去把这些书放好。”
  白果乖乖地从他背上跳下来,踮着脚回沙发上接着画画了。
  梁京墨如同劫后余生,他把箱子拿到了书房,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厚厚的专业书下面压着几本相册,他刚刚手疾眼快地把上面的书分开,挡住了白果的视线。这些想必就是他的礼物了,诚然是一份大礼。
  如果地址没有出错,他们没有去另一个城市,那么白果就会在他一个人在家的时间收到这份快递。他仅仅是从白果父亲那里听了几句白果和陆川柏小时候的事,想象了一下那些画面,就很不舒服了。换了心思敏感的白果,见了这些他和另一个人亲密无间的证据,会是什么反应呢?
  梁京墨找到胶带把箱子重新封好,挪到角落里。他会悄悄地把这份礼物处理了,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白果活得简单,但不是蠢,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过了头、白果会不会发觉不对。总之,这个箱子不能留在家里。
  仍被蒙在鼓里的白果画着大头小身子的梁京墨,乐不可支地倒在沙发上。
  夜里,外面路上有车经过,灯影在墙上移动。
  习惯般的失眠如影随形,白果听了一会梁京墨的呼吸声,感到安心。一旦他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入睡便异常困难。在抑郁严重的时候,他会一整夜不睡,凭借短暂的睡眠剥夺改善情绪。可现在他并不是抑郁发作,仅是单纯地不困,这就让白果变得非常烦躁。
  数了一千只羊,他翻了个身,在心里画了一幅墙绘,百无聊赖。
  梁京墨似是被惊动,摸索着揽住他的腰。
  白果睁大眼睛,盯着梁京墨脸看。
  又有一千只羊跑过去了。
  时间是凌晨三点,白果感觉自己身边全是羊,咩咩地叫个不停。
  太无聊了。
  深秋的夜晚,被窝以外的地方都冒着凉气。白果想上厕所又不想出去,纠结许久,他轻轻拿开梁京墨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去了卫生间。
  暖黄色的灯光带来虚假的暖意,按下冲水钮,白果拎着睡裤的边慢慢地往上提。离开了温暖的被窝,他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了一粒粒突起。
  白果关了灯,走过书房,又回来。
  他想到了白天收到的箱子。
  大学时代的梁京墨是什么样子呢?
  他鬼使神差地进了书房,找到了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子。
  纸箱上还有胶带被撕扯的痕迹,带下一层外皮,露出粗糙的纸绒,原来的位置再次被胶带覆盖。白果拉开抽屉,从他的手工盒里拿了一把手工刀,沿着胶带划开纸箱的盖子。
  为什么又封起来了?
  他坐在地毯上,随便挑了一本书捧在手里翻开。
  梁京墨的字写得好看,字迹整洁大方,字体方正。只是所有的三点水偏旁都连成一笔,有点奇怪。有的书上有笔记,有的书上只有荧光笔和红笔划出的重点,他随便翻了翻专业书就放到一边。笔记本上的内容也是一样,经济、管理各科的专业知识白果一概不知,他匆匆翻过,感叹梁京墨真是个好学生。
  看到那本粉蓝色的笔记本,白果提起了兴趣,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摘抄。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白果读完第一句,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这样甜蜜到腻人的情话,的确是梁京墨的风格。
  他一句一句看下去,捂着嘴偷笑。梁京墨抄了很多或是深情或是可爱的情话,字里行间,透着情意。白果没想到梁京墨会像初中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摘录这些书上看来的句子,一一记下来,写得端端正正,实在有趣。但其中的个别句子明显不是梁京墨所写,越往后看,字迹不同的地方越多。到了后面,完完全全是两人交替,一段梁京墨写的字,一段别人写的字。
  白果没了笑容,越看越心慌。
  看到最后,他想了想,心就掉下来了。
  “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这一段话出自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白果看过那本书信集,他很喜欢。
  然而当这段话安在他的爱人和别人身上时,他便有些伤心了。
  扒开十几本专业书,再往下翻,是相册、贺卡、明信片,还有几个信封。
  白果意外地平静。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大学时代的梁京墨和他当时的男友,没有其余的人。
  年轻一点的梁京墨剃了寸头,鬓角修剪得很干净。肩宽腿长,脊背挺直,身材还有些少年人的单薄。仅从照片上看不出他是不是比现在矮一些,倒是能看出他和身边的人很相配。
  小鱼?
  他们似乎是这样称呼他。
  小鱼是个唇红齿白的男生,比梁京墨矮了一头。这个身高差,与白果和梁京墨差不多。他的皮肤很白,头发浓密,笑得甜甜的,好像没什么烦恼的样子。
  两个人站在喷泉前面,搂着肩膀,勾着腰,笑容灿烂。
  白果看了一会,翻到下一页。
  咖啡厅、游乐园、地铁站、宿舍……
  在图书馆里也可以拍照吗?
  这张好像是家里,不知道是谁家里。
  爬山,游泳,上自习课……他们一起做了好多事啊。
  这是在上海吧?这个是大连,这个是香港……
  他们还一起去了好多地方。
  四本相册,四年。
  好羡慕啊。
  嫉妒得眼睛都要变绿了。
  绿眼睛的小妖怪,一点都不可爱。
  中秋节、平安夜、生日、圣诞节、元旦、情人节……
  三八妇女节也要写贺卡呀。
  他们都天天黏在一起了,还要写贺卡。
  哦,还有情书。
  表白的情书,寒假的情书,暑假的情书,寒假的情书,暑假的情书……
  这是什么?同居申请书并未来计划书。
  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人的死因是吃醋吃到爆炸,嫉妒身亡。
  如果没有,那就让我来做第一个吧。
  还有一封信?
  打开看看吧。
  艺术来源于生活,真理诞生于实践。
  电影、小说、电视剧里,墨菲定律的出现不胜枚举。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梁京墨在大半夜被灯晃醒了,迷迷瞪瞪地看着白果举着一张信纸坐在了他身上。
  宝贝儿打开了纸箱,宝贝儿看过了里面的东西,宝贝儿看起来没生气也不难过。
  梁京墨凭借目前的情况推测出一连串的结论,他有点懵。
  白果清了清嗓,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
  梁京墨悔不当初,他不该做一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有了想法就要去实践,该扔的就要早点扔。他默默哀叹,生活远比艺术作品来得狗血。
  “亲爱的墨,我还能这么亲昵地叫你的名字吗?”
  “不能。”
  梁京墨从白果手里拿过信纸,刷啦一声撕成两半。
  白果目瞪口呆,“你这是毁灭证据吗?我都看了呀。”
  “可是我不想听啊,”梁京墨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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