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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月三十二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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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钟经理?”叶新铎用非常轻的声音说,如果不是办公室真的很安静的话,何愿甚至都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然而这五个字让何愿醍醐灌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几乎是盲点的可能,虽然听上去荒谬但也许是事实也说不定,叶新铎的全部反常好像都是从自己和宣乐的接触开始的,而这所有的反常也随着自己和钟海雨的接触而日益明显,再加上昨天晚上自己分享的那个秘密,使得他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无法解释的行为,那么这所有的现象是不是有可能指向同一个事实——
“你好像并不喜欢我和钟海雨接触?”何愿问道,他这个问题确实问到了点子上,叶新铎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避开眼神,而是紧紧地盯着何愿的脸,何愿能够看到叶新铎的双手都在桌子上攥紧,他的衬衫下面肌肉鼓胀,显然紧张到了极点。
我猜对了。
何愿诧异想着。叶新铎非常反感自己与钟海雨接触,而这份反感好像并不是因为工事,而是因为他夹带了太多的私人感情。
他喜欢钟海雨吗?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混乱,毕竟对于何愿来说钟海雨和叶新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角色,就他所知叶新铎见过钟海雨的唯一一面就是第一次他们约见的时候,两个人说的话好像加起来都没有几句,何愿也不记得叶新铎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一见钟情?
他茫然地看着叶新铎万分复杂的表情,这是一个他没有办法理解的词语,真的会有人在看到某个人的第一眼就爱上他吗,这是什么童话故事或者偶像剧才会有的桥段?
但是这个念头让他没有任何真相得以解开疑惑得以答案的轻松和快意,他感觉整个世界突然沉重而晦暗,他无法想象叶新铎也爱着钟海雨的情况,更无法斟酌自己要如何在钟海雨和叶新铎之间做出选择。
“没错。”然后叶新铎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微微抬起下巴望着何愿,眼神恢复了以往不动神色的冷漠样子。
他这么坦然何愿反而没有办法接话,他就那么愣在那儿,然后看着叶新铎突然站了起来。
叶新铎本来个子就比较高,这样猛然站起让何愿都莫名瑟缩了一下,他的头发几乎都顶到了天花板,眼睛里的神色也并不和善,薄唇紧紧抿着,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的东西。
“我不愿意看您跟她在一起。”他一边说一边向何愿走了过来,而何愿已经没有能力去分辨和解析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新铎的影子像是暴雨前的乌云一样向自己压垮过来,但他动弹不得也无法躲避,转椅的扶手和桌子像是一个监牢一样将他封闭起来,他看着叶新铎绕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那张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此刻让他觉得这样恐惧过。
“你、你喜欢她吗?”何愿慌了,他脱口将一个错误的问题问出口,可能从他内心深处希望这个才是叶新铎的答案,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完全明白了叶新铎的全部失态都不是因为钟海雨,而排除掉钟海雨之后,一切的疑惑就太容易看到答案了。
他的问话果然再一次将何愿激怒,他的神色更冷了许多,眼帘下垂盯着何愿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一字一字非常缓慢而又清晰地说:“不是因为她。”
然后他更逼近了一些,单膝跪下来靠近微微侧身蜷缩在老板椅上的何愿,他们的距离已经非常非常近了,叶新铎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何愿的下巴。
“你不是说不明白我为什么甘心做一个小助理吗,你不是总是问我想不想要做更好的工作,”他虽然没有用敬语,但是每一个音节都认真地让何愿错愕,何愿能够感觉他放在自己膝盖两侧的双手像是烙铁一样滚烫,“你以为我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我喜欢钟海雨吗?”
他双手像一座山一样将何愿整个围拢起来,何愿能够感觉到他炙热的气息在自己的鼻尖吞吐,然后他看到叶新铎更靠近了一些,随即自己干燥地双唇被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飞快的触碰了一下,他如遭雷击,耳朵却仍然诚实地接受了叶新铎极力压低声音却无法压抑许多感情的话语——
“我是为了这个。”
那一天所有在悦意本部的员工都看到一直以来备受器重的老板贴身助理被赶出了办公室,他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怀里抱着一只没有封顶的纸箱,臂弯上挂着自己的外套,一张半边颧骨发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站在门边的老总铁青着一张平日亲和的娃娃脸,众目睽睽之下载叶新铎身后摔上了门,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悚然一惊,然而叶新铎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仰着下巴穿过走廊最后在大办公区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把自己的东西放下,然后非常坦然地坐了下去。
半分钟前还因为下午茶而非常嘈杂的公共办公区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而风暴的中心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那只纸箱里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夹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然后越过工位的隔断对坐在另一边的编辑部总监说:“何总让我到您的部门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安排给我做。”
那位发顶略秃的总监额头都有些冒汗,他像是所有的人一样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唯唯诺诺地对着叶新铎打了两句哈哈,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在何愿没有亲自把叶新铎提出秘书办之前不要给他安排任何编辑的工作比较好。
而另一边把叶新铎赶出去的何愿却很难平复心情,对于他而言同性恋是一个太过于遥远的词汇了,况且叶新铎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连一个给他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他的做法激进说的话也没有退路,就像是已经无所谓结果一样。
所以脑子里梗了一个结又觉得叶新铎那句“为了这个”的语气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工作奖赏,何愿想了想自己以前没有防备在叶新铎面前换衣服洗完澡半‘裸又常常为了省钱出差住大床房的行为,心里简直又羞又恼,所以没有忍住直接在他那张理所应当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但是那一拳挥出去的瞬间何愿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紧,而叶新铎的颧骨硬的像一块铁石一样,让他觉得胸口疼手也疼,他不是没办法忍受这样的痛感,但是就是觉得莫名其妙感觉到委屈,他是何等的信任叶新铎,甚至在他做了那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之后仍然信任他,但是没有想到最终真正的答案却跟他猜测过的许多都背道而驰,叶新铎留在自己身边不是为了卧底也不是觉得在悦意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他的理由如此简单而微妙,让何愿觉得既没有办法理解,也没有办法接受。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在这间办公室第一次见到叶新铎的样子,那一年他好像刚刚才从大学本科毕业,穿着非常土气抱着一个款式老旧的提包头发短的像是刚刚出狱,只有一双眼睛是灼灼亮着的,虽然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合格的助理,但是无奈他的学历和简历实在是太过好看,何愿也相信他有能力做好这样的工作。然而他很难想象叶新铎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自己抱有这样难于启齿的想法,他们此前好像根本没有见过,更不要说他能想到什么曾经让叶新铎关注自己的经历。
一见钟情?
何愿茫然地望着窗外极远处飘动的云朵,他突然后悔自己什么都没问就把叶新铎赶了出去,他的确应该询问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而这一莫名的想法又是何时出现如何出现,所以他是真的为了陪伴自己所以忍耐了三年吗,他又想起许多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有叶新铎任劳任怨又不言不语的样子,他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沉重而滚烫的铅石。
这时候叶新铎已经收拾一空的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何愿冷冷地看着那部白色的座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人接听的话马上自己手边的这一部就会响起来,何愿虽然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快但还是在线路自动转接过来的时候伸出手去接了,打来电话的是小说编辑部的总监,小心翼翼地对他说叶新铎已经跟他报道,是不是真的要安排工作给他。
而何愿一听这样的话心里本来熄灭许多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音量也没有控制,冲着总监厉声道:“这点小事也要问我吗,新来的人做什么就让他做什么!”
总监吓坏了,赶快一迭声地答应,毕竟何愿从来不发火,几乎没有人听他用这样的语气和音量说过话。
何愿挂断电话自己喘息都很难平复,他虽然清楚自己迁怒了无辜的人,但是这个发泄的渠道显然是有效的,他感觉自己心里无法疏解的郁愤缓解了许多,然而这份缓和还没有持续几分钟,内线电话再一次万分聒噪地响了起来,何愿以为又是编辑部打来的接起来语气非常生硬,然而另一边却传来了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这次是人事部的员工,惊惶地问他叶助理是不是真的要内部调度到编辑部去。
何愿没忍住翻了一个无声地白眼,然后赌气说:“对,让他试用三个月,做不好就滚蛋。”
挂断电话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奇怪,他难道不应该让叶新铎马上立刻就滚蛋吗,为什么还要让他去编辑部还要让他试用,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奇怪的疾病无情地传染了,像是叶新铎一样做了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
然而马上第三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何愿暴躁地想要骂人,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希望这些拿着工资的员工能做一点聪明的事情不要再火上浇油,但是事与愿违,好像他把叶新铎赶出这间办公室之后所有人的智商都瞬间下降了一百个数字,人事部再一次打了一个自杀式的电话来询问何愿需不需要发布新助理的招聘信息。
何愿差点把手里的听筒直接扔出去,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简直都糟透了,他没有回答人事部的那个问题而是直接把听筒摔在了座机上,他的愤怒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压制,他觉得自己想马上买一个导弹把整个悦意炸的灰飞烟灭。
但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手头还有巨量的工作需要他去解决,他必须用最快的时间证明没有叶新铎并不会影响工作。当务之急就是处理陆邱桥的事情,不过要找陆邱桥的话他还是要麻烦去先联系何意问问情况。
然而何意却像是此前的几乎每一次一样说她并没有和陆邱桥在一起,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儿,何愿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回答,便像是之前那样说如果到傍晚还找不到陆邱桥的话,要麻烦她去帮忙找找了。
原本以为何意会一如既往地答应下来,但是女孩却突然沉默了,她显然心情很差,过了有约半分钟才说:“我不想去找他了。”
何愿有些愕然:“你们吵架了吗?”
“哥,”何意声音低落,用非常没有活力的声音说,“我可能要跟他分手啦。”
何愿又是一惊,连忙又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也没有什么。”何意缓慢地说着,她好像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绪,而压抑之后的结果就是何愿听到了妹妹从未有过的疲惫语气,“我就是觉得好累。”
何意原本并不想让哥哥操心自己和陆邱桥的事情,因为她清楚何愿下雨要劳心伤神的事情已经够多够多的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听到何愿声音的时候去诉苦去抱怨,毕竟她唯一能够确认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就是哥哥。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告诉何愿陆邱桥欺骗自己的那件事,昨天在酒店她也一整夜都没有睡好,陆邱桥的情绪太内敛又太喜怒无常,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感觉自己是了解那个男人的,但惟独昨天晚上他们分别前的那个吻让她心脏发冷,她从那个难道主动的亲昵动作里找不到任何爱恋和怜惜的成分,她唯一感觉到的只有愧疚,那从陆邱桥唇齿之间,眉目之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中无法抑制无限暴露出来的愧疚。
我要失去他了。
这就是何意站在窗边看着陆邱桥的车子在酒店门口的路边停了约有一个小时才开走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
“太累就放手吧,”何愿无声地叹气,他虽然没有谈过什么正经的恋爱但是看得出来陆邱桥对于妹妹的爱意实在是太过于寡淡,而何意却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这不管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清楚的。”何意回答,她轻声吸了吸鼻子,然后挂断了电话。
何愿把手机放下,他虽然关心何意但是却并不想插手她与陆邱桥之间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钟海雨是一个绝佳的不容错过的选择,而叶新铎的存在又让他烦乱不已,他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能够让一切回归正轨的办法。
——
温风至好不容易让小护士相信了自己没有被陆邱桥软禁或者是绑架,那个女孩涨红了脸,非常不甘心地收拾了自己的医疗箱离开了公寓。陆邱桥把她送出门又转头走回卧室来,看到温风至脸色苍白眼神飘忽地望着自己。
温风至看到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离开时候的衣服,不知道这一整夜都去了哪里总之脸色非常难看,两只手都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神里的情绪又是愤怒又是悲哀。
陆邱桥在门边站了半分钟,他似乎隐忍了某种强的情绪,随即他缓慢地走了进来,眼神从温风至扎着针头的手背移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低着头不再往温风至的方向看,而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了不起,温风至,”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手指转动着手心里握着的那个东西,温风至看过去才发现那是自己昨天打开了却没有吃到药的那只药瓶,“你真的很了不起。”
温风至感觉有些慌了,他与陆邱桥的大部分相处时间里他都是冷静的,当然要除去昨天晚上他诅咒自己的那句话,他甚至很难想象如果何意不是及时打来了一个打断他们之间可怕氛围的电话,陆邱桥是不是还会变得更加恐怖。
“要走是你自己决定的,去美国也是你自己要去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一样,“这些年你画过一张让人开心的画吗,你写过一条看起来心情愉悦的Ins吗,你还吃这种药,”他冷笑了一声,把那个药瓶很重地放在床头柜上,让那上面的药品名字朝向温风至自己,“想要变疯的人这些年不应该是我吗?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
温风至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陆邱桥的话的确锋利但是他没有反驳的余地,蒋京倓带来的噩梦和打击他七年都没有走出去,远走高飞或许是有效的逃避,但是精神上他却从来没有找到过一个能够栖息的所在,轻度的焦虑症一直在困扰着他,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他没有任何一天真正过的开心安宁,陆邱桥说的没有错,他的画和发表画作时候相配的文字是他内心煎熬的最好体现,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挣扎一直在沦陷的铁证。
“是我……对不起你。”沉默良久,温风至突然说。
这是他第一次针对当年的事情向陆邱桥道歉,这句话像是一桶冰水一样从头到脚浇在了陆邱桥心头的怒火上,让他顿时就冷透了。他从来没有奢求过温风至会道歉,他甚至没有想过让温风至能够真诚地与他讨论的当年的事情,他明白温风至是个何等骄傲又何等倔强的人,他很少示弱更很少坦诚,哪怕内心鲜血淋漓,外表却永远保持着那个一丝不苟的完美样子。
但他的确说出了这句道歉的话,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陆邱桥惊愕地抬头向他的脸上望去,才发现他一双浅色的眸子里猛然砸落下两颗巨大的泪珠。陆邱桥彻底慌了,如果说道歉就已经是意外,那么温风至突然落泪的冲击简直让他的心脏像是一撮尘土一样,在那颗泪水砸落上去的时候灰飞烟灭。
“你……”他下意识向前倾身,却又不知道是该伸手帮他擦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还是去拉他的手,他心里明白温风至这些年也过得很艰难,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焦虑症也没有人非要无病呻吟去画那些看上去让人心绞痛的画作,但他的愤怒无非只是温风至死都不愿意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总是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残忍关闭在温风至心门之外的飞虫,不断碰壁不断徘徊,却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稍微挤进去的缝隙。
“不要哭,我也不想说这种话的,唉……你怎么回事。”陆邱桥手足无措地说,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在脸上了,他虽然比温风至年纪小,但是总是站在保护者的立场上看着温风至,所以在温风至情绪外露的时候,他能感知到的那部分总是成倍增加的。
但是他这样的关怀反而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温风至虽然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非常丢人,然而久违的、被真心爱护的感觉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太久以来积压的恐惧和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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