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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了，我马上过去！”
　　　　提前来的演员和随行的工作人员聚在导演身边，听到这话就知道电话那头是他们这部剧的男主角，不然不会让一直面色不善的导演刚才笑得那么开心，微博上的连番炒作已经让这些圈内人对这个神秘男主角的背景好奇不已，再加上听当时在现场看过试镜的工作人员对他的夸奖与描述，众人脑中已出现了一个演艺世家出生，谦虚温和一心只为艺术的富家公子形象。
　　　　可谁知，接下来从门口进来的人，和他们所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一身潮牌（误），复古行旅箱（从大学开学用到现在），灰色防盗背包（双十一打折买的），脑后扎了个文艺小啾啾（太长了懒得剪），五官冷峻盛气逼人（太累不想做表情而已），这哪里是文艺挂的富二代呀，这真的不是哪家公司新签约的小鲜肉吗？
　　　　彭观止一见阮航来了，就拉着他的手往留给阮航的那间房间走，阮航也招架不住导演的热情，一手拉行李箱，一手被导演拉着往前。
　　　　彭观止真的非常喜欢阮航，有才的人谁不喜欢呢，彭观止国内外什么样的演员没见过，影帝影后也合作过不少，但阮航真的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阮航当初的试镜不过十几分钟，但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彭观止已经看到了阮航对于情感那惊人的把控，让人入戏沉溺的致命吸引能力，如果不是经历过千锤百炼过的演员，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的，但阮航却仅仅只有二十二岁，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而且这个天才还是被自己发掘的，他所出演的第一部影片就是自己的作品，彭观止感觉阮航就是那匹千里马，自己就是看中他的伯乐。
　　　　“不过导演，您怎么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变化很大啊。”说实话阮航一开始进大厅的时候还在担心呢，怕彭观止导演认不出他来，但没想到导演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还跑过来拉他的手。
　　　　“你穿的这身就是你当初来试镜的那身呀，我一看就知道了。”
　　　　阮航对身外之物不在乎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也难怪会忘记当初是穿的那一身去见的导演，不过对于导演还记得当时他穿什么衣服，阮航还是很感动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就在导演和阮航在房间里促膝长谈的时候，无数八卦记者也纷纷现身，接到消息说那个传闻中的新人已经抵达剧组，正在和导演聊得火热，为了拍到新人的第一张照片，拿到第一手消息，记者们有把商务车停在门口蹲点的，有直接花钱住进酒店的，甚至还有假扮工作人员想混进去的，但直到第二天剧组开机，都没人拍到阮航的一张照片。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阮航本就属性宅，更何况这大热天的，自然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啦，更何况酒店那么方便，饿了渴了直接打电话让他们送进房门就好，再加上阮航要和白球球交流，如果在有人的地方，别人不说对着空气讲话的阮航是神经病才怪。
　　　　所以各大娱乐新闻部，最后也只是憋了一条“据悉神秘新人已抵达剧组”的消息放在首页，配图依旧是之前彭陈吴谭四人合照，再加一张打了问号的黑色剪影图。
　　　　“开机以后直接拍吧，小美，去给阮航化个妆。”彭观止坐在椅子上，还在画他那分镜漫画。
　　　　被称呼为小美的化妆师叫贾美，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当，说她三十岁也是有人信的，从业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她能短时间内看清剧组间的人际关系，导演对这位新人的偏爱已经写在脸上了，虽然是个新人，但背景绝对不简单，所以能相处好就得尽量相处好，自己也不能拿长辈的关系去压人，不小心惹人嫌了可怎么办。
　　　　“这底子已经很好啦，扑个粉上个淡妆就ok了。”贾美说的是实话，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即使不用浓妆淡抹，光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就足以面对那残酷的镜头，再加上这年轻人难得的五官端正，脸部线条分明，不用刻意找角度，随便哪个方位拍，效果都是极好的。
　　　　“就是这头发有点长，我给你修剪一下。”贾美扯下阮航脑后的小皮筋，拿着梳子在镜子前面比划了几下，“不用剪太多，也适当留长一点，更符合人物前期性格，你看怎么样。”
　　　　“可以可以，造型方面我就是个门外汉，你们随便怎么捯饬都行。”阮航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哎呦，这孩子真可爱。”贾美忍不住摸了摸阮航的头，阮航还浸在要开机的紧张和好奇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剧组开机虽然没有对外开放，但是这么一大群人对着猪头烧香总不能在大棚里吧，所以一群人还是到了一个大的空地上开始进行开机仪式，不等官方放图，无数趴在树上，在远方拿着高倍放大功能照相机的记者，终于拍到了传说中那新人的模样。
　　　　新人似乎已经换好了拍戏的装束，简单的白t黑裤让他身材显得挺拔修长，刘海向后捋，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是导演们会喜欢的那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无论光线从哪个方向照射，都会让人印象深刻。
　　　　拍完自己这场戏的沈南坐在自己的房车里休息，习惯性拿出微博的他发现那位神秘的新人又上热搜了，点进去一看，一张俊朗又青春的脸出现在他的屏幕上，他摸了摸照片上阮航的眼睛，竟然脱口而出：“这个眼睛真好看。”
　　　　但之后沈南又歪了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把手机给关了，屏幕随后呈现一片黑暗。





第12章　思源
　　　　《思源》剧本改编自几年前引起社会热议的“复旦大学研究生投毒案”，林森浩往饮水机中注入二甲基亚硝胺，谋杀同宿舍的舍友黄洋，但剧本并没有花大篇幅在林森浩和黄洋关系是多么恶劣上，而是着重在林森浩在杀死室友后心态是如何变化，如何从拒不认罪到承认自己投毒，再在其中穿插从小到大林森浩所处的生活环境，告诉大家他是怎么变成这样性格的人。
　　　　其中的一个电影高潮则是林森浩三次被警察问话，第一次的表面淡定但内心慌乱，第二次的镇定自若游刃有余，第三次的因证据确凿而坦然承认自己的罪行。因为剧本的改编，为了使剧情更加得冲突，导致剧本里这三次问林森浩的警官都是同一个，扮演警官的这个演员也是圈内老戏骨，有身份有地位，因为对艺术的追求和对社会那份强烈的责任感，郭安老前辈这种转幕后的人才接的这个剧本，因为属于友情出演，咖位又大，所以如果老前辈在场的话，一般先拍他的戏。
这次开机仪式郭安也来了，所以第一场戏，导演就安排拍这三次问话，因为都是在审问室问的，景已经搭好了，干脆一起拍了。
　　　　“不是一般第一场戏都拍简单的吗，这样一条过好讨个彩头，咱导演不讲究这么吗？”有工作人员在场外问。
　　　　“不，咱导演特别讲究这个。”场务头子坐在椅子上回答。
　　　　“那怎么一开始就演这么难的戏呀，而且对手是郭老欸，”工作人员是从小看着郭安的戏长大的，所以对郭安的演技十分的了解，“导演就这么放心，让男主直接和郭老演对手戏？”
　　　　“这才说明导演对咱们男主角信心十足啊。你们以后也注意点，别惹着咱导演眼前这位大红人了，他要是不高兴，导演肯定会兴师动众地去追究！”
　　　　“是是是，我们一定注意。”
　　　　这话倒是没说错，彭观止确实对阮航有着盲目的自信，所以他丝毫不在意男主作为新人，一出场就和老演员对戏可能会表现出害怕和尴尬，他觉得阮航一定能顶住压力，完美地在镜头前演绎出剧本里林森浩的样子。
　　　　阮航他确实做到了，因为他事先听了白球球的建议，一开场就使用了百分之百档。
　　　　“这场戏在电影里可重要了，三段不同时间的对话表现出了主角不同的心理状态。先是什么都没准备，突然被叫去警察局审问，你表面镇定，但内心慌的一批；然后是自己一个人查资料，看视频，模拟了无数次谈话，被再叫去审问的时候假装自己就是个无辜者，因为表现的太过自然，连经验老道的警察都被你骗过去；最后一次，警察已经推断出你的作案过程，并且取得了确凿证据，在你侃侃而谈为自己脱罪的时候，警察突然把证据甩在你面前，事已至此的你立刻停止了说谎，承认了自己全部的罪行。”
　　　　白球球摆出一副花痴的样子，阮航都看到它周围一闪一闪着粉红色的光。
　　　　“三段对话里，你用优秀的台词功底和细微的面部表情表现出了主角不同的心态，还有你钻研心理学后自己加的那些小动作，让观众切身体验到了主角的虚伪和冷漠，使得观众不过在电影的前半部分就完全沉溺在剧情里不可自拔。”
　　　　“我明白了，我使用十档。”阮航对这么复杂的剧情举双手投降，然后他就又把自己身体的所有权交给了未来的自己。
　　　　“Action！”
　　　　“您，您好。”阮航坐在位子上向郭安扮演的警察问好，但阮航的眼睛却左右飘忽，显然有些不安，好像这么一个普通人对着警局有着天生的敬畏。
　　　　“你好。”郭安笑了笑，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位和蔼可亲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别紧张小朋友，我们只是按照流程找你询问，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好的。”阮航端坐在位子上，似乎被郭安安抚住了，说话也不颤了，“您问吧。”
　　　　“黄洋是你的舍友，他现在正在重症监控室抢救，我们从别的证人那听说你和黄洋有矛盾……当然，我并不是说你就是凶手。”郭安在一点点试探，他不确定阮航就是凶手，但是这么多年的审问经验却让他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审问模式，“你能说说你和黄洋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吗？”
　　　　“就是一些小事，”阮航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激动地为自己辩解，“因为他是农村出来的，我是城里长大的，当然，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可能是生活环境不同，我和他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
　　　　“比如二胎，可能农村二胎多胎的情况比较多吧，他就说父母还是多生些小孩比较好，这样长大以后彼此有个照应，我就说还是生一个好，这样就不会存在偏爱的情况，而且父母对独生子女的投资也会集中，更容易培养出人才，因为这事我俩就吵过一架。”
　　　　“还有就是他老往实验室跑，碰到有别的老师过来还端茶递水的，大家都说他尊师重道，但我是做不来这样的事，饮水机就在门旁边，烧水壶也在旁边，老师渴了完全可以自己倒呀。我跟着导师去他待的实验室的时候完全被吓到了，跟师兄说了一句‘老师喜欢这套啊’，然后他那个实验室就再也不许我进了。我和他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而且宿舍摩擦不可避免，我浅眠，但是黄洋和另外一个舍友总是在外面待到快熄灯才回来，宿舍晚上断电了以后才去洗漱，然后每次洗漱的时候就把大门开在那，走廊和水房的声音特别大，漱口呀说话呀，我根本睡不着，我和他们说了这事，但只有说的那天管用，第二天又重蹈覆辙。”
　　　　“那次的事闹得特别大，我们打了一架，全楼层的人都出来看了。”
　　　　阮航本来想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但他越说就越激动，他把这些事都从心里剖开来推到这位人民警察面前，他难过，他委屈，他想从这位和蔼的警官身上索取安慰，但他红着眼眶求救一般看向郭安时，郭安此刻却是在敷衍着点点头，笔下流利地书写着什么，阮航从心里捧出来的血，被警官冰冷的水笔印在粗糙的纸张上，成为一行行没有感情的文字。
　　　　阮航笑了笑，眼睛眨了眨把眼泪赶了回去，因为哽咽还打了个嗝，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好像有些激动了。”
　　　　“没事，你继续说。”郭安又向阮航扬起了和之前一样嘴角弧度，阮航看清了郭安的表情，他的笑容与阮航之间隔了一层毛玻璃，因为折射产生的视觉差，让阮航误以为眼前这位警官眼睛是包含笑意的，只有离远了些看，才发现对方一举一动都像公式一样工整，没有他需要的感情。
阮航又把自己缩进了壳里，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世界。
　　　　但郭安不这么看，他也不知道阮航曾经对他敞开心扉，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想尽快完成上面交给他的任务，他的孙女还在家等着吃他做的蟹黄包呢。
　　　　像阮航这样的小孩，把鸡毛蒜皮的事比作天大，郭安从业这么多年来没接触过一百也有八十，但只要过过这段青春躁动期就好了，等他们步入社会，被工作和生活重担压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们就会怀念起这段青葱岁月，最后还会握手言和，把酒言欢。
　　　　一方假意问候，一方有意敷衍，最后调查笔录竟然完全契合，完美收工。
　　　　“卡！准备下一场！”
导演一声令下，“阮航”很快出戏，对着眼前还沉浸在问话中的郭安打了声招呼：“老师，我先去换衣服了。”然后就跟着服装组的工作人员跑到了试衣间。
　　　　阮航离开后片刻，郭安才恍惚醒来，身边是剧组人在熙熙攘攘，眼前那个和他一起进入电影世界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阮航”换了件白色衬衫，即使大热天，颈口的扣子也被他扣上了，他坐下冲还没换位置的郭安笑了一下：“老师我回来了，现在开始吗？”
　　　　郭安仔仔细细地看了“阮航”一遍，像是要把这个人印在自己的脑壳里，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失态，就又收回了目光：“开始吧。”
　　　　在导演喊开拍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电影里的世界，阮航面对的是已经对他有所怀疑的郭安，而郭安面对的是做好完全说辞的阮航，两人在一来一往的对话中相互试探，郭安想从阮航口中挖出他谋害黄洋的证据，而阮航也通过郭安的语言和肢体回答在推断警方到底查到了哪一步，二人的对手戏火花四溅，言语中暗藏玄机。
　　　　郭安饰演的警官经验老道，几乎句句是陷字字是阱，而阮航饰演的研究生成绩优秀，着强大的思维逻辑，在跳开陷阱的同时还在编织着一张大网，在警官布下陷阱的时候偷偷用细枝末节缠住他的脚，到最后阮航终于把郭安给套进去了，第二次交锋，阮航完胜。
　　　　“阮航”换完新衣后，第三次拍摄又开始了。
　　　　警官已经稳操胜卷，手中已有林森浩下毒谋害黄杨的证据，现在把他叫来，也只不过是想让他招罪而已。
　　　　“我没有害黄洋。”阮航的表情就和真的一样，如果不是宿舍楼外找到了内测含有他指纹的黄色医疗废物袋，袋中同时还装有剩余了二甲基亚硝胺原液的试剂瓶和注射器，怕是警院最油的外勤都会被他骗过。
　　　　阮航在那控诉着自己的无辜，斥骂着愿望的他警察，最后郭安实在受不了了，就把证据甩到了阮航面前。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反驳的吗？”郭安想看眼前这个虚伪的年轻人还有什么后招，是情绪奔溃逃避责任，还是痛哭流涕悔恨不已，他真的是很期待了。
　　　　“那就没有了。我承认，是我下毒害的黄洋。”但是没有，阮航只是收起了之前那副激动的样子，看过罪证后，面无表情的承认自己的罪过。
　　　　“我写过七篇关于二甲基亚硝胺的论文，对于它的毒性特别了解，它既然能让小白鼠在一夜间肝功能衰竭，对人的效果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把二甲基亚硝胺偷偷从实验室偷出一部分，然后注射到饮水机中，把相关工具丢到宿舍楼外的大垃圾桶里。第二天，黄洋上午喝了饮水机里的水，下午就进医院了。”
　　　　“没错，警察同志，是我。”
　　　　郭安看着被带走的阮航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悬而未决，他们已经找出真凶，凶手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描述了自己的作案过程，至此他们警察的工作应该只剩收尾写总结报告了。
　　　　但是什么呢，郭安越想越心悸，似乎他长久以来对世界的认知被这个冷血心肠的少年砸了一道口子，但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被改变了，只能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回想他和少年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全部画面。






第13章　后生可畏
　　　　阮航从百分百档状态脱离后两眼一黑，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让他脚下一软，幸好被身边两位群演及时扶起来，不然他肯定会摔一个脸朝地。
　　　　“导演，我有点累，能不能去休息一下？”阮航被群演搀到导演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刚才演得有点猛，我一时还转不过来。”
　　　　导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也知道演员真正入戏演戏是多么的消耗精力，特别是刚才那几场让人神经紧绷，连围观群众都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的戏，两位演员当时的辛苦可想而知。
　　　　“行行行，去吧去吧。”彭观止看阮航嘴唇发白，特意从身边拿了瓶水给他，“这是盐水，喝完再好好休息吧。”
　　　　“好的，谢谢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