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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露如电-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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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简单看了下跟前后有没有对齐,确定对齐了就拉开椅子坐下来,拿出写了一半的物理作业。
下午第四节课到晚自习中间足足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他算了下,差不多够他写完两道大题。
“小事。”卓霜甩了下手腕,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又写作业?要不要这么认真。”
开学一个多月,他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同桌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但这不妨碍他每一次看到都觉得震惊。
“平时就算了,早点写完早点睡觉,明天都放假了,还要写作业吗?”
江愁眼睛停在题目上,认真得完全都不像一个刚考完的人,“嗯,回去以后……没什么时间。”
没有桌子和私人空间是小事,最近他妈和谢顺两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关起门就吵架,乒铃乓啷的,好几次他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能写一点是一点。”
他的说辞比较含糊,卓霜错误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清明三天假,你准备去哪里玩?”
他写字的手停了一下,“去山上扫墓,很早之前就说好了。”
“果然是这样。我也要去扫墓,这么看大家都差不多。我奶奶去得早,我都快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但每年还是要去给她扫墓。你呢?”
江愁不是很想跟人讨论这个话题,可架不住这个人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外公和外婆。”
他的外公和外婆,全世界对他最好的两个人。
如果他们还活着就好了。为了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他强迫自己看本子上的物理题,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解答。
过了几分钟,他伸手拿修正带,发现身边的人居然还在。
“你看我做什么?”
卓霜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翻自己前几天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他的手指很细很长,摩挲着纸上的铅字,指尖沾上了一点油墨,而眼里闪动着促狭的笑意,“看傻了?”
被逮了个正着的江愁急忙调转开视线,有点口不择言地说,“我以为你出去了。”
“我出去做什么?”卓霜惊奇地挑眉,“马上都上课了,我出去做什么?”
江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实,离上课还有不到五分钟,连去一趟超市的时间都不够。
“我以为你饿了。”
一般下午这个点卓霜都会去超市买点面包,或者让魏志勋给他从食堂带两个包子回来,免得上晚自习的时候肚子饿。
卓霜一半注意力仍旧放在书上,漫不经心地说,“你都不饿。”
他的潜台词是“你都不饿我怎么会饿”,江愁琢磨了一会没琢磨透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他饿不饿跟这个人有一点关系吗?
“你继续,别管我。”
二十分钟的课间就在卓霜翻书的声音和复杂繁琐的物理模型中过去。快上课的时候,身后的书包震了下,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
趁老师还没来,他拿出来看了眼,是条短信,发件人是他妈。
——我明天加班,没空。
不到十个字的一句话,怎么看都没有第二种意思,他却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明明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临时毁约,她难道就不想去看看他们吗?
“你怎么了?”
他才发现卓霜有点担忧地望着他。
“没事。”他努力让视线对焦,“有一点累。”
“你最好真的没事。”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李老师拿着一叠卷子进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他们假期好过了。
“来看看你们考的什么玩意。”约莫是成绩不甚理想,她很生气地把卷子摔在讲台上,“就这还一班,实验班,玩了一个寒假都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她在上面大发雷霆,下面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在心里默默估算自己化学这次能考多少分——考得高的还好,考得差的头埋得更低,生怕枪口什么时候就对准了自己。
“就你们这个状态去考期中考试,家长会上我都为你们感到羞耻,还不好好努力,免得给附中丢人。”
借着月考的由头,她把这段时间班上的问题统统说了一遍,然后才从低到高地开始发这次月考的卷子。
到底是一班,最低分都有86,是个叫狄萱的女生。她平时在班上不怎么起眼,这时也不想引人注目,快步上前拿了卷子就跑回位置上,把脑袋埋在胳膊里当起了鸵鸟。
吴大伟、傅衡、魏志勋……九十多分的念完了,李老师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卓霜,101。”对考得不错的学生李老师都有简单的点评,“考得还行,不过基础题丢分还是有点多。”
“知道了。”面对班主任,卓霜稍微正经了一点,没那么懒散,“我下次注意。”
李老师摆摆手,“回去吧。”
卓霜拿了卷子回到位置上,“比我想得高多了,嗯?到你了,考得不错嘛小同学。”
120分的卷面,江愁考了108,在班上排第五,不少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敬佩。
“下次做计算题仔细点,别在不该丢分的位置丢分,这四分不丢前三就是你了。”
江愁望着卷子上的分数,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行了,一次考得不好不代表一辈子考得不好,现在才高一,好好学习还不迟。”
李老师打一棒子给颗甜枣,鼓励他们几句就开始从错得最多的几道选择题讲起试卷,边讲边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江愁拿着笔,目光停留在写错小数点的计算题上,心却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他想了很多东西,又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绕了一大圈,最后绕回了那条短信。他告诉自己不要失落,要体谅她的难处,毕竟她一直都很不容易,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怨恨,他不知道自己该恨谁,可能有一点恨她,但更多的是恨这个不知足的、白眼狼一样的自己。
李老师的声音高亢明亮,富有穿透性,她慷慨激昂地讲着化学式配平的要点。他闭上眼睛,外婆弥留的那几个钟头又再度浮上眼前。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双包着泪的浑浊眼珠和逐渐冰冷的手掌,她是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咽气。她到死都在等自己永远很忙碌的女儿回家看看她,看看她的孩子,可是她永远都在失望,这一次也不例外。
每一次想到这个,他都克制不住心里那些恶毒的念头……忽然有人碰了下他的手肘,猛地把他带回到现实。
他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笔尖在试卷上留下一团难看的墨迹。
是卓霜。只有卓霜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卓霜仍保持着那副专心听讲的好学生模样,可惜嘴角那一丝微妙的笑意出卖了他。
他低下头,发现卓霜把自己压在卷子底下的草稿本推过来了一点。
露出来那一角上用水性笔涂了副速写,虽然笔触很潦草,但是看得出来受过专业训练。
这些线条组合在一起,成了某个人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侧脸,旁边还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
你已经很棒了。看清楚卓霜写的是什么,他竟然有点哭笑不得。
这个人以为他是在担心考试成绩这种东西吗?不知怎的,盘踞在他心里的阴云被驱散了一点,留出的缝隙刚好允许一丝光亮照进来。
然而正是这样微弱的光亮,令他由衷地为自己的卑劣而感到痛苦。<;/
第14章
14。
假期当天,早上四点半江愁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手间白惨惨的灯光照亮了镜子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孔。他眨眨眼就,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赶走了最后一点顽固的睡意。
扫墓要用的东西前一天晚上他都准备好了,都放在书包里,从外面看鼓鼓囊囊的,拿在手里却没有多重,起码比课本轻。
五点半的城市还没从昏睡中醒来,街道冷冷清清的,连路灯都还亮着。首班公交车上没几个人,他挑了个靠窗的单人座,身体向后仰倒,睁着眼睛一发呆就是大半个钟头。
路线是他用手机查的,中间要转两趟车,横跨整个A市。除了第一班车他运气好点能坐着,剩下的几趟他都得站着,尤其是最后一段的D28路,他不得不把书包换到了前面才能避免里面的东西被压坏。
到目的地的时候,外头的天总算是彻底亮了。今天天气不算太好,都快九点了天还阴沉沉的,这墓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平时不见得有多少人会来,可一旦到了清明节就成了许多人争相前往的好去处。
别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结伴前往,就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显得格外孤寂。
山路上还带着深夜的潮气,沿途常年受烟熏火燎迫害的松柏细瘦得仿佛有大风刮过就会折断。他靠记忆找到了那座熟悉的墓碑,停住脚步。
“外公,外婆,我来了。”
黑白遗照上的两位老人静静地回望着他,神态无比安详。
知道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他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开始一样样地往外掏东西。
大半年时间没人来过,坟墓四周一片荒芜。他扫掉堆积的枯枝落叶和浮散的尘土,再去旁边打了点水,把灰扑扑的墓碑擦干净。
等他做完这些事情,刚好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提着桶走上来。
男人指指桶里的金漆和毛笔,又指指墓碑上黯淡的刻字,“要不要描?”
“多少钱?”
毕竟他还是学生,没有自己的收入,而省下来的零花钱又不多,光买东西就花了一大半,太贵的话就没有只能另想办法了。
这男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看他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40,不讲价。”
他思忖了几秒钟,从钱包里挑了两张钞票递过去,“麻烦您了。”
“得嘞。”
这男人收了钱,就拿起桶里的毛笔蘸漆,三下五除二给他把墓碑上的大字小字都描好了。
“谢谢。”
送走了这男人,他弯下腰,把买来苹果和饼干一样样地摆在小碟子里。
他外公牙齿不好,就喜欢吃这种面面的苹果,而外婆血糖偏高,被医生勒令忌口,平时最馋的就是这平平无奇的牛奶饼干。
“对不起,她今天临时要加班,说有时间再过来。我除了放假没有时间,就只能一个人过来了。”
他蹲在墓碑前,从书包里掏出一大摞黄纸,拆开捆着的细绳,在手里把它们捋了一遍。
“我现在过得就那样,不好也不坏,学校开学了,前天刚月考完……嗯,就是你们一直念叨的,全省最好的A大附中,我考进去了,现在进了最好的班,不出意外的话,清华北大大概是没问题的。这么想,我应该算是能让你们感到骄傲的那种小孩吧。”
打火机喀嚓一声,火舌舔上蓬松的黄纸,很快就烧了起来。
他低下头,长长了的头发垂下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外公,外婆,我还是时不时地想,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她痛苦我就不痛苦吗?我活着就是
要拖累你们所有人,你们怎么不狠狠心把我丢在外面自生自灭,这样我可以不用想那么多,她和你们也能好过不少。”
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叫他野种,叫他没娘养的东西,他哭着回去跟外公外婆说,外婆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带着他去那些同学家里讨说法。
说法是讨到了,但从那天开始就再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他们都悄悄地说,你外婆真吓人,跟你玩我会被找麻烦的。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想到外公外婆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他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有外公外婆,不需要这些人跟他玩。
童年是他短暂一生中相对无忧无虑的一段,但他总要长大面对现实。十二三岁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亲戚们私底下的聊天,他们讥讽又怜悯地说,如果没有他这个小拖油瓶的话,他妈妈也不至于找谢顺这么个离异带小孩的男人,外公外婆也不至于大半的退休金都用在他身上,自己省吃俭用,捡其他人的旧衣服穿,房子破得连他们都觉得磕碜。
为了抚养他,每个人都不容易,他们的人生都被他拖累得一塌糊涂,就这样他还不知足,总是想要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明明像他这样的小孩只要能活着就很好了。
“算了,我不该说这种话,你们会不高兴的。”
他捏起黄纸,从中间折一道,扔进面前的火堆里。
“说点好事吧,我交到朋友了,是我的同桌,不要担心,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吃过一次亏,我能分辨他们是不是好意。他帮我解决了一直欺负我的那家伙,还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们都没有嫌弃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想到卓霜那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种种举动,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这个人做事随心所欲,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个人从没做过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他拨动了一下火堆,火焰猛地蹿起半人高,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烤得他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风突然调转了方向,把烟尘吹到了他站的位置,他咳了两声,挪了下脚,换到了另一边。
“他也叫卓霜,不过我想应该是同名,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你们说了,那个人比我大了快一岁,不可能现在才读高一。”
他一张张烧完手里黄纸,拍干净手上的纸屑,但没有急着站起来。
这种扫墓高峰期时常会有游荡在墓园区里偷吃供品的人,有个带帽子的女人走到他这边,伸手就要拿墓碑前的供果,结果刚伸手就被人拦住了。
“别动。”江愁只说了这两个字,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冷冷地倒映出女人的模样。
女人试图狡辩,“人都,你放着……”
“别动。”
大概是还有一点羞耻心,知道当着家属的面做这种事不太好,她怏怏地缩回手,嘟囔着用他听不太懂的方言骂了他一句,好像是“神经病”之类的坏话。
他没有搭理她,继续跟照片上的两位老人说他这段时间的生活。他的生活其实很乏善可陈,两点一线,除了学习就不剩太多,但他还是搜肠刮肚寻找其中可以拿出来讲的那部分。
说到后来他突然发现,这些大部分都和那个叫卓霜这家伙有关。
卓霜的出现,就好像是无声的黑白默片里,突然出现了一抹不属于这里的鲜明色彩,不论最后能够停留多久,至少这一刻是存在的。
他呆了很久,中午就着矿泉水吃了点昨天晚上买的打折面包——对于填饱肚子这件事他的要求不高,随便吃点什么,只要不饿就行了。
眼看天色渐晚,他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拍拍
裤子上的灰尘,下山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下次放假我再来看你们,再不回去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
回程的车很难等,他在车站等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看到D28路的影子。
回到市区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转车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看一眼被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居然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
卓霜找他有事吗?这种时候该怎么做?他想了一会,有点犹豫地回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喂?卓哥,你找我有事吗?”
“你终于接电话了。”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的原因,卓霜的声音有点失真,语气也比平常急切一些。
想到那七八个未接来电,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对不起,刚刚在山上,没注意。”
卓霜短促地笑了下,“我猜到了,你一看就不像是会随时看手机的类型。你是不是还开着静音?”
“……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振华路。”
江愁报了个地名,那边卓霜似乎小跟旁边人声说了点什么。
“你待会有空吗?”
要回去吗?今天他妈出去加班,谢顺好像在家,想到回去将要面对的东西,他本能地心生抗拒。
能在外面待一会是一会,只要不让他回去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就算卓霜不打电话过来他也会去找个地方消磨一点时间。
“有。”这次他回答得很快,“你要做什么?”
卓霜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你说你在振华路,你看看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没有,有的话告诉我。哦对,再跟我说下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黑色羽绒服,背了书包。”
“我大概能想象。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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