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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雷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总在试图破除这个诅咒，还对詹米的求爱一直有些隐隐的抵触——詹米是龙，可以和精灵一样拥有漫长寿命的龙。如果他选择了詹米，那就是生生世世的相守了。
　　而以精灵的经验，这种没有尽头、只有彼此的纠葛，太僵硬、太沉重。这份听起来的美好和理想，在人类短暂的寿命中都实属难得，更不要说对于他们。
　　一百年，两百年……一千年，两千年……自己会厌倦么？会像倪尔那样出去偷吃么？詹米会像当年的萨奇那样伤害自己么？两人的互相折磨能持续多久？倪尔和萨奇终究还是分手了，他们真的可以和平分手么？还是……
　　也许自己想太多了。他们虽然不会衰老，但出了意外还是会死掉的。
　　所以，他们的爱情一旦变质，就要以生命来了结。
　　而变质可能根本无从谈起，因为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萨奇，有了倪尔；要不是被甩了，肯定也还会有尹凡，有丁恩。
　　自己真是糟糕得无可救药。格雷叹息着，辗转反侧。


第123章　山重水复
　　格雷醒来时，浑身舒展，暖洋洋像浸在浴缸里一样，毯子也被踢到一边。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周身围着一圈圈温热的鳞片，头顶还虚掩着的皮革，好像躺在一个遮风挡雨的窝里。
　　“……詹米？”他爬起来，顶起龙翼向外看去。对方很快掀起翅膀站起来，圈着他的尾巴却一下子收紧。
　　“你知道么？”一个声音沙哑得烟熏火燎，“龙历来就是在这样的诞生石上，守着新娘直到生产的。”
　　“噫！变态！”格雷推着身边越收越紧的束缚，“放开我！”
　　“哦？没怀上么？”灵活的尾巴钻进衬衫，搔着他平坦的肚皮，“看来还得再好好标记一下嘛！”
　　“想都别想！”这简直像在和巨蟒搏斗。格雷咬了口细长的尾尖，差点崩了牙，还被整个卷起来倒吊着摇晃，反复抛在龙脊边飞速滑下。
　　格雷叫得嗓子都哑了，终于瘫软在龙爪里任对方玩弄。对方见他彻底放弃挣扎，才在氤氲的蒸汽中恢复成一个光溜溜的人类样子。
　　“所以再来一发吧！”詹米压着格雷乱亲，“幸好是你！可以反复标记也不会有事！”说着他就打算付诸实践，还伸出条尾巴探进格雷的裤腰。
　　“今天不行。”对方有气无力地拒绝，“我真的一点魔力都没有了，你标记不成的。”
　　詹米把鼻子凑到他身上细细闻了一圈，才不得不承认：“哎，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你就这么喜欢标记啊。”格雷闷声闷气，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
　　“当然！这是龙能够体会到最爽的事了！”詹米还是有点蠢蠢欲动，挨了两脚才老实点，“你不也能‘共情’到么？”
　　“所以……”格雷吞咽了一下，“如果没有这个命定之人的诅咒，你会去标记很多人么？”
　　“怎么可能！会出人命的好么！”詹米撇嘴，“其实我觉得这诅咒也挺不错。”
　　“你确定？”格雷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可假如真的有办法消除诅咒呢？你可以选择不去伤害别人，选择值得爱的人——你就自由了。”
　　詹米望入格雷的眼睛：“我一直都是自由的。我选择了你。”
　　格雷有点承受不住那热烈的目光，垂下眼睛：“你不觉得……龙的一生一世，本来持续时间应该只有七天么？”
　　“我们不用受这个限制，不是很好吗？”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格雷轻轻摸着詹米左肩上张牙舞爪的黑色印迹，“詹米，我很喜欢你。但精灵族有很多关于长期关系的经验。”
　　“只是人类的一生一世，对于精灵来说没什么问题。”他想起萨奇讲过的故事，以及自己在精灵故地听到的八卦，“但他们也不会许诺什么永远。因为当你真的拥有永远时，你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你被魔法束缚终身，我又没办法回应，你终有一天会很痛苦的。”格雷向身边昏暗的石穴摆摆手，“解除的办法可能就在这里。考虑下？”
　　詹米张开手臂，闭上眼睛。地动山摇，一条巨龙瞬时盘踞在飞扬的尘土间。
　　龙伸出一只爪子把格雷拢住，振翅飞起。他在石穴里盘旋着上升，忽然张开嘴，喷得下面一片炽热的火海，四处噼啪作响。
　　“你在干什么？！”格雷惊叫，在热浪中顿时出了一身汗。他被拎上山顶，从那个有些狭小的洞口里钻了出来。
　　“符咒都烧没了！”格雷被风吹得哆哆嗦嗦，指责那个从包里找衣服穿的裸男，“你要是后悔了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的。”詹米终于收拾整齐，拉着格雷从险峻的悬崖边攀爬到山路上，“而且连后路都不要留下。”
　　“但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詹米举起双手，“我不知道永生是什么样子，我才二十二！但我知道，为了繁衍自己让一个无辜的女人惨死是绝对错误的！龙的存在已经足够邪恶，连诅咒的限制都取消掉——这个可能性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而且，没有什么生物是绝对自由的。”他耸耸肩，“就算没有这个诅咒，我们也会被身体和本能束缚。而对于我来说，这个诅咒能保证我不会伤害更多的人，反而感觉轻松多了。”
　　“格雷，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龙，没有什么‘人的一生部分’、‘龙的部分’，连同这个诅咒，也是我血脉的一部分。”詹米戳戳自己的心口，“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任何改变。”
　　格雷瞪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吐出口气，抿起嘴笑了。詹米果然是詹米。
　　但确认了这条龙不会危害世人，之前的担心又开始浮上心头。格雷转身向山下走去，暗暗叹息。
　　“所以我大概是要继续缠着你啦！”詹米追上来，勾着格雷的脖子压在他背上。
　　“你真的不好奇么？”格雷扭头看他，“万一没有这个诅咒，你忽然发现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呢？”
　　“你觉得你很好么？”詹米忽然双手捂住他的胸揉捏，“这么平——”
　　“喂！！！”格雷狠狠跺在他脚趾上。詹米嗷嗷乱叫，癞唧唧黏在他身上：“你把我踩骨折啦！背我下山！”
　　两人扭打了一阵，最后格雷还是认命地扛起那条嚷着脚疼的龙，沿着荒芜的小径慢慢下山。
　　詹米根本就是个直男，只是小时候搞错了而已。他又有些难过。这真的没问题么？
　　“我觉得吧，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詹米拖着脚趴在格雷背上——他当然不会真的靠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圈的家伙背，只是想理直气壮地上下其手而已，“一见倾心啦，日久生情啦，或者什么英雄救美、吊桥效应之类的。喜欢的可能是外表，也可能是能力、性格……”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魔法呢？这对于咱们魔法生物来说，也是天生的嘛。”他搓着格雷柔软的金发，“如果我喜欢你的脸，你肯定不会毁容来测试我还会不会爱你啊。为什么一定要消除魔法来让我选呢？”
　　“因为……呼……”格雷累得呼哧带喘，“我，我给了尹凡和丁恩……消除……魔法影响的……药。”
　　“呃？”詹米忽然站直身体。格雷背上的衣服被汗浸得一大片深色。“所以他们现在不再依赖你了？他们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格雷被山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眼睛里挤出些湿润。
　　“什么叫……”
　　“他们没再联系过我了。”背上的压力卸去，双腿忽然酸痛无比。格雷挪到路边找石头坐下，抹着脸上的汗水，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拿到药之后，他们就都没……再……”
　　魔力和体力都消耗殆尽，困惑和担忧倒是愈演愈烈。他把头埋在膝盖间。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假装坚强的外壳碎裂后，露出下面一团颤抖不已的软弱。
　　“格雷？”詹米慌了神。就连当年辛希亚被他骗走项链都没哭得这么绝望过，“有什么关系嘛，你还有我啊！”
　　“你如果可以选的话，肯定也不会选……我这样的……只是因为魔法而已！只是因为魔法……”
　　“不，怎么可能只是魔法！”詹米不知所措地抱着他摇晃，“你很……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格雷好像只有过“傻乎乎”、“没常识”之类的评价。
　　而不带调侃地夸奖自己最最喜欢的人，竟然这么困难。他的脑子像卡住了一样，憋了半天，也只能弱弱地劝说：“对自己有点信心啊！”
　　“……这只是自知之明而已。”
　　“有一个精灵，他和恋人在一起了一百年才发现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他的恋人醒悟过来之后……”格雷哽咽，“……到时候，你也会恨我的。”
　　“我唯一的朋友，恨我。成百上千年，直到永远。”
　　詹米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把格雷弄回宿舍安顿下来的。虽然共情的魔力完全耗尽，格雷还是有本事哭得他心都碎了。
　　抓耳挠腮了半天，詹米还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拿出手机。
　　“咳，老爸……”他唉声叹气，“那个，还是算了吧。嗯，对。两边都算了。”
　　（倪尔篇·完）


第五卷　丁恩篇

第124章　目的明确的出游
　　格雷郁郁寡欢了一周。不过他本来就是个不善交际的安静学生，周围人也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他在教室、办公室和宿舍间穿梭，悄无声息，好像一个羞涩的幽灵。
　　不过能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也不错。格雷觉得要有人跑来嘘寒问暖，说些“想开点”之类的劝慰，自己恐怕要更加抑郁了。事实上，周末研究所要组织学生去附近湖边游玩的通知，反而成了他这周最苦恼的事情。
　　和一群点头之交一起坐几个小时车，四处游逛，吃饭闲聊……想想就头疼。但要回绝的话，不知是要找医生开证明，还是找组织的教授请假，说不定被发现状态不好还要接受心理辅导……
　　也许自己确实应该接受些疏导，但格雷实在无法说服自己鼓起勇气。寻求帮助简直像是康复中最艰难的一步。
　　所以到了周六早晨，他还是乖乖按照集合时间去了停车场，找到那辆挂着牌子的面包车钻进去。
　　可能来得太早了，车里空无一人。格雷在角落里坐下，找出小说看起来。
　　过了一阵，门又开了。格雷缩得更小了些，埋着头，眼睛盯在一行不知所谓的字上。
　　新上来的人似乎在门口看了一阵，走到他斜前方的座位坐了下来，没有搭话。格雷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读他的小说。
　　忽然，车缓缓开动，拐上公路。格雷这才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车里大概可以坐八九个人，却只有自己和后来的那位。他终于从小说里抬起头。
　　那个男人戴着墨镜和棒球帽，正脸向后直愣愣看着他。
　　格雷吓得脑子发木。自己上错车了？遇到了坏人？还是这位同学一定要跟自己说话？！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他才忽然意识到对方有点眼熟——非常眼熟。
　　“……丁恩？！”
　　***
　　“怎么？多久没见就不认得我了？”丁恩摘下墨镜，挪到他身边的座位，“这段时间……”
　　他忽然被紧紧箍住肋骨，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格雷的脑袋埋在他胸前，一头金灿灿的小卷毛在阳光中闪烁。
　　不过对方很快放开了他，缩回去挤到窗边：“……抱歉，我有点激动。”
　　“这么想我啊！”丁恩翘起嘴角，摸摸那张滑腻的脸蛋，指尖的热度让他愈发得意洋洋，“过得怎么样？”
　　“还，还好……”格雷低着头不肯看他，“……你呢？”
　　“啊，忙死了。董事会不是惹事就是唧唧歪歪，简直鸡飞狗跳！”丁恩抱怨着那些热衷于投机倒把的投资人，眉飞色舞描述自己是怎么跟他们斗智斗勇的，“……现在他们终于松口了！希望他们是真的醒悟，也不枉我们团队没日没夜加班！”
　　格雷默默听着。所以丁恩之前的沉默只是因为太忙了？虽说丁恩本来也不是早晚问安的那种人，但真的忙到一个电话，一封邮件都……
　　还是说——
　　格雷瞥着丁恩，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采飞扬，和两人上次分离前别无二致。
　　他没有提药的事。
　　说不定是药没有起效，两人的关系只得自动回卷？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丁恩终于注意到，“哦对了，那个活动的邮件是我发的，想给你个惊喜。”
　　格雷笑得有些勉强。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湖畔风景，忽然想起维系二人关系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轻快起来。
　　“离我们上次见面也过了好久了。你……很急么？”
　　“……”丁恩表情有些古怪。他拉起格雷的手，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车已经停了下来。
　　“欢迎光临。”侍者站在敞开的车门外迎接他们。他们正位于一个绿意盎然的小山丘上，可以俯瞰探入湖中的狭长半岛，以及波光彼岸的嶙峋山色。不过格雷首先注意到的还是——这是一家豪华的度假酒店。
　　看来他真是憋坏了。格雷叹了口气，跟着丁恩进了酒店大堂。
　　“先吃饭吧，这里的海鲜套餐很不错。”丁恩好歹没急吼吼冲去房间，带他去了露台上的餐厅，“你之前说要来这边交换，我就惦记着来重温一下这里啦！”
　　明明是很熟悉的模式了，格雷却觉得好像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无意中给丁恩下了毒鸩，之后不得不出于道义持续供给解药；而丁恩作为一个正派的绅士，也相应地施舍给他一些小恩小惠，维持着流于形式的体面。
　　怪不得丁恩一直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即使是在床上。有机会结束这种可笑的哑剧时，他也会努力去抓住机会。
　　可惜那药……
　　“怎么样？去附近转转，消消食？”丁恩没让他要甜点，“这里有很好吃的冰激凌店，留点肚子吧。”
　　“好。”格雷擦擦嘴站起身。丁恩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样子，眯起眼睛。
　　“你到底怎么了？”他摸摸格雷的额头，“不舒服？要不要去房间歇会儿？”
　　“不，我没事。”格雷强打精神，疲倦地冲他笑笑，“去吃冰激凌吧。”
　　“……我改变主意了。”丁恩还是拽着他去了客房。
　　格雷看着超大双人床上撒着的玫瑰花瓣，终于忍不住问——
　　“所以，那个药没效果么？”
　　丁恩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他把格雷按倒在床上，扯开衬衣，伸手进去抚摸。
　　格雷乖巧地配合着脱去衣物，还主动伸手解开对方的裤链。
　　丁恩剧烈喘息着，胯下的小兄弟早已精神抖擞。
　　但他还是制止了自己，悬在格雷上方。
　　“格雷……我必须实话告诉你。”他脸颊紧绷，额头上冒出几丝细汗。
　　“药的效果很好。”
　　***
　　“……什么？”格雷瞪圆了眼睛。
　　“是的。”丁恩抚摸着格雷的嘴角，“我试过了。只要用那个药，我就可以……恢复了。”
　　“那…？”格雷口干舌燥，眼看着丁恩低下头，轻碰自己的眉心、鼻尖、嘴唇，缓慢地加深那个亲吻，滋润着他沙漠般干渴的口腔。那甘甜的味道一直流入了心中。
　　“不是你也可以了。”丁恩的呼吸直接吹进他的口鼻，“但我……我还是想要你。”
　　“格雷，宝贝，可以么？”
　　格雷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搂紧丁恩的脖子，张开双腿缠了上去。
　　丁恩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自己毛毛躁躁的少年时代，用尽了毕生积累的克制才没就这么硬插进去。预期中的推诿被毫无保留的热情取代，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幸运。
　　“你还真喜欢我啊。”好不容易正式开动，丁恩在格雷百转千回的呻吟中舔着他的耳朵，“舒服么？”
　　格雷心跳加速，周身的迷雾浓稠起来。他明显看到丁恩脸色变了，眼睛里满是心醉神迷：“……你觉得呢？”
　　他们在玫瑰花瓣间纠缠翻滚，宣泄着压抑了好几年的欲望。格雷也毫无保留地施展着他恢复了没几天的魔力。宾馆柔软的大床渐渐消失，他们仿佛在明媚的阳光中漂浮，陷入蓬松的云朵间交媾。周围是无边无际的天空，身下是波光粼粼的广阔湖面。
　　格雷抽泣着攀住丁恩，溺水般紧紧抱住这救命的浮木，被巨浪一次次抛上顶端。


第125章　暗潮汹涌
　　“老实说，忙是一方面，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丁恩叫了客房服务去买之前提到的冰激凌。两人泡在酒店露台上的温泉里，在蒸腾的热气中俯瞰湖光山色，“我之前担心，要是知道我不再依赖你……你会拒绝。”
　　“……”格雷舔着冰激凌，沉默了一阵，“说实在的，我完全没想到你还会要我。”
　　丁恩大笑，却发现格雷的表情很是僵硬：“怎么了？”
　　格雷支支吾吾：“那个……嗯……”
　　“怎么？你担心尹凡会不接受？”丁恩点点头，“也是，他已经固定在X市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