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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实有点不信，笑说不如我们做个试验？

　　　　方婪当然没问题。厉荣泽直接站起来，走出几步，面对观众站着。方婪仍旧坐在位子上没动。

　　　　梁实确认了一下厉荣泽不可能看到方婪的动作，就问，“荣泽，现在你能感觉到对方在看你，或者是想和你说什么吗？”

　　　　厉荣泽不假思索的回答，“没有，他现在应该坐在位置上看向正前方。”

　　　　梁实眉毛一挑，现场就“咦？”了一声。

　　　　他把食指竖起，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问，“那现在呢？”

　　　　方婪还是没动。

　　　　厉荣泽摇了摇头。

　　　　梁实就给方婪示意让他做点别的。方婪一笑，无声看向了厉荣泽。厉荣泽还是马上就说，“他目光现在在我身上。”

　　　　现场又是“咦”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在看你，说不定观众席上有哪位帅哥美女呢？”梁实心里已经很讶然了，还是不依不饶。

　　　　厉荣泽扬眉，故作疑惑，“是吗？那我可要吃醋了。”

　　　　方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偏过了头。

　　　　“他又把目光转到一边了。”厉荣泽说道。

　　　　“简直太有默契了！”梁实忍不住感叹道。等厉荣泽坐回来，他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算是你的特异功能吗？”

　　　　“不是，这个只对他有作用。”厉荣泽摇了摇头，又说，“其实这个不难，有心就成。”

　　　　梁实来回感叹了几句，最后总结道，“有心确实不难，难就难在有心。”

　　　　方婪就笑着问，“还挺心有灵犀的吧？”

　　　　梁实马上肯定，“哪里是‘挺有’啊？简直太默契了！不过我挺好奇，你们之间这种默契是特意培养的吗？”

　　　　“不，好像我们天生就有着某种联系。”厉荣泽说，“确实不难的。”

　　　　梁实摇头不已。

　　　　忍不住说了句，“我还真挺羡慕的。”

　　　　陈子昂又默默掏出手机看了眼，满屏都是“我羡慕嫉妒恨恨恨”“妈蛋不带这么拉仇恨的”“看来这次真的是真爱了t^t”“本来挺不看好他们的，现在我服了！”“我也服了！”“服了身份证”……

　　　　唔，很好！

　　　　陈子昂满意的把手机放了回去。

　　　　后面梁实又追问了一些，厉荣泽挑着回答了，不方便说的就一语带过。后来又转到他刚刚获得的威城影帝，以及《纯粹崛起》的上映时间，还有他下一部影片的计划。然后话题又重新转回到了一些关于同性恋的社会问题，道德问题，算是做了个总结和升华。

　　　　方婪就斜斜坐在一边，认真的听着，目光大多数时间都落在厉荣泽身上。偶尔也会补充一两句。因为角度原因，摄像机常常只能拍到他的一个侧脸。

　　　　等到节目要结束的时候，梁实心里基本已经不剩下多少偏见。余光看见导演一脸喜色，就知道这期节目效果不错，他本来准备说结语，忽然心念一动。

　　　　“荣泽是第一次上我这档节目，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留个什么纪念？”

　　　　厉荣泽想了一下，“我自己写了首歌，还没有公开过，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这个是节目安排之外，事先没做准备。要是唱歌的话，时间肯定超了，梁实看了眼导演。导演一个劲点头比大拇指。梁实心里就有底了。

　　　　转头问大家“想不想听？”

　　　　答案还用问吗？

　　　　因为是自创的曲子，不好配乐。大家想起厉荣泽弹钢琴的视频，就要求他自弹自唱。

　　　　工作人员很快就搬上了钢琴。厉荣泽随便按了按，过去试了试音。

　　　　空气中发出几个跳跃的音节，然后他坐下清了清嗓子，“平时不唱歌，唱的不好请不要见怪。”

　　　　方婪静静看着他。

　　　　厉荣泽按了几个琴键，现场一片安静。只有钢琴轻灵的琴音回旋，如水如风，飘摇不定。仿若羁旅游子徘徊的心情。羽毛一般轻轻落在了你心尖上。

　　　　一段简短的前奏之后，曲风却骤然一转，音调飞扬，如山如火，前一刻巍峨矗立，后一刻烈烈燎原。又仿若凯旋而归的将领，俯瞰身后踏过的峻岭与长河。重重撞击在你胸膛上。

　　　　然后响起厉荣泽微微低沉，又带着十分感情的声音——

　　　　“背起行囊

　　　　就向往远方

　　　　宁愿漂泊流浪

　　　　也不愿日渐沧桑

　　　　日出日落不是同一个太阳

　　　　无穷无尽的暖光

　　　　驱散了枕上冰凉

　　　　当你一个去流浪

　　　　当你一个人踏上远航

　　　　一个人去看日出日落的太阳

　　　　你不相信眼泪

　　　　你一个人无法入睡

　　　　并不是对自己的决定后悔

　　　　也许只是需要安慰

　　　　向往远方

　　　　那就背起行囊

　　　　你不相信眼泪

　　　　你也不用后悔

　　　　有个人是你的安慰

　　　　天涯海角

　　　　他也等你——羁旅来归！”

　　　　钢琴纯粹干净的声音如同被风拨动的琴弦，飞向高空，扑落大地。瞬间是绵绵春雨，瞬间又是片片雪花，在山林之间，在崇山峻岭之间，在山谷溪水激荡之处，缭绕不去。追随着他的步伐，无数个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

　　　　海上的明月，山顶的日出，沙海的寂寞，平原的日落。

　　　　好像走了很多年，走了很多路，又好像这些全都是一瞬间。

　　　　他声音并不出彩，更不能和那些专业歌手相比，然而一字一句总关情，低语诉说的，全都是这些年一路走来的心情。几乎所有人都入了神，入了迷，直到最后几个音节飞入看不见的渺渺空中，再也看不到丝毫踪迹，才倏然惊醒。

　　　　方婪有点发怔。梁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禁首先打破寂静，赞叹道，“我觉得今天之后，肯定有不少歌唱圈的同行要发短信谢谢你当初没去和他们抢饭碗。”

　　　　厉荣泽微微一笑。

　　　　他自己也还有点没从那种感情之中挣脱出来。

　　　　这其实并不是他这么些年来奋斗拼搏的心境写照，真是的心情，往往更苦涩，动荡，而并非更洒脱。这首歌能够写得这么洒脱自在，完全是因为在他想要写出来的时候，已经改变了心情。

　　　　充实，稳定，安然。

　　　　就像他歌里说的——“天涯海角，他也等你，羁旅来归！”

　　　　隐约听见梁实问了句什么。

　　　　厉荣泽回神“嗯？”了声，“不好意思，刚没听到。梁实一笑，“不用问都知道你歌里的那个‘他’就是方先生，看来这首歌说的是鼓励自己去打拼，去远游。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厉荣泽眼睛一眨，“只是一种心情。”

　　　　梁实：？

　　　　厉荣泽目光低垂，随即握住了方婪的手，然后十指交错，“如果真让我一个人踏上远航，我肯定舍不得。”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乎陈子昂意料。

　　　　在节目播出之后的一星期，大家讨论话题最多的并不是厉荣泽的同性恋情，而是他的男友方先生。厉粉战斗力无穷，却没扒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所能够找到的，在访谈节目上都已经透露了。

　　　　这让人很不甘心，也更加好奇。

　　　　这位方先生身上总有种抹不去的神秘色彩，让他们想要一窥究竟。

　　　　节目理所当然的火了，并且还是大火的那种。方婪出场之后的视频，被一帧一帧剪下来，弄出了个高清图集，里面大多数是侧脸，侧脸尤其美如画。开始只是厉粉在关注，等到图集流传出来之后，很多别家的粉丝也去看了剪辑版的视频。然后就被方先生的气质折服，晕晕乎乎回来之后，不少人都成了方厉的cp粉。

　　　　但是也有少数例外的，他们脑补了下方先生和自家男神的配对，觉得这样才更合适嘛！于是网络上开始流传一些以方婪为主角和其他明星或者是影视剧主角的同人文。甚至已经有人自发组建了后援团。

　　　　厉粉对此不满，就气势汹汹杀过去，和别家的粉掐了起来。

　　　　厉荣泽当然更加不满。

　　　　他严正的发布了几条公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结果下面一溜儿转发的“zonger这是吃醋了！”厉荣泽默默的瞪视了两眼，“啪”的一下合了盖子，把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子昂去办。

　　　　然后他走到客厅，默默从后面圈住自家婪哥的腰求安慰。

　　　　方婪拍了拍白泽的脑袋。白泽喉喽里“咕噜”两声，就开始凭空缩小，落在方婪掌心，然后伸着脖子蹭了蹭。

　　　　厉荣泽一看，也伸着脖子蹭了蹭。

　　　　方婪把事情交给了陈子昂，本来是想陈子昂帮忙遏制一下，没想到陈子昂根本不管事儿，他说，“这又不影响什么，还能增加粉丝的凝聚力，我觉得挺好呀。”

　　　　厉荣泽一下就怒了。

　　　　可劲儿发布各种图片，比如一模一样的拖鞋啊，同款的刷牙杯啊，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啊……而且他只上图不说话。有种我就是生气就是不乐意就是闹脾气的感觉，和以往zonger沉稳优雅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方婪看见了，特意去申了账号，然后关注了厉荣泽，转发了一下他最新的微博。厉荣泽开始还没注意，等到他眼睁睁看着方婪坐在他身边转发了自己最新发布的消息——

　　　　顿时面无表情看过去，“婪哥你申的号？”

　　　　方婪颔首。

　　　　厉荣泽马上就点了进去，粉丝没几个，只关注了他一个人。他马上关注了回去。

　　　　然后短短几分钟，下面就炸开了。

　　　　纷纷问这个“白泽”是谁云云。zonger的关注人也只有那么几个，都是圈内人，突然关注了这么一个小号，大家都惊讶极了。

　　　　厉荣泽“哼哼”了两声，心里挺得意。

　　　　就专门解释了一下“白泽就是他们家宠物的名字。”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白泽”这个号后面是谁，不就是男神他们家cp吗？

　　　　尤其是这个号还只关注了厉荣泽一个，明明白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然后方婪那个号的关注就蹭蹭往上涨。

　　　　看着下面一片的“羡慕嫉妒恨”取代了之前两天“给方先生拉郎配”的声音，厉荣泽心里终于平顺了。

　　　　厉荣泽开始根本都不碰微博，一手交给团队打理，但是在他发现微博具有广泛而深刻的“秀恩爱”这个功能之后，就养成了这么个新爱好。每天至少都要发布一条更新。尤其是网上给方先生拉郎配最热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天三四五六条证明他们俩人不存在拆伙的可能！

　　　　其实到这会，大家整天过来和他说这个，更多是想看zonger炸毛的反应，尤其zonger出道以来形象沉稳，甚少能被撩拨起来。厉荣泽也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心里仍旧不乐意，轻轻松就被惹毛掉。

　　　　方婪看不下去了，转发了一下添上一句，“你们能不能别逗他了？”

　　　　大家顿时乐了，下面一溜儿的“不能”。

　　　　方婪失笑，索性不管，把电脑一合，转身把人压到床上，反正他总是有办法哄回来。

　　　　等到秋天的时候，《纯粹崛起》正是拍摄结束，第二年春天全球上映。票房和口碑都很不错，方婪照例和厉荣泽一起去看了首映。这个时候厉荣泽已经开始了新一部片子的拍摄，叫做《心路》，讲的是一个藏区少年的故事，光看剧本就挺感人的。

　　　　自从那一次为了给方婪过生日的时候弹奏曲子，他又捡起来钢琴之后，就再没放下，每周不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弹一会。不过他现在已经没多忙了，《纯粹》上映之后，他身价也水涨船高，已经不需要为了接片而接片。

　　　　厉荣泽心态沉稳，看法也和当初不一样，他的追求仍旧没有改变，但是步伐却从容了很多。

　　　　人生之路还长，可以一步一步来，何必着急呢？

　　　　同时他开始努力修炼，对于这个甚至比拍戏投入了更多的精力。

　　　　而这一年来，方婪已经摸清了他神识之中，那一缕紫微命元的底细。如果非要说，他就是紫微天尊，紫微也就是他，但是从本质上，他却又是不同的。仔细想下去，这竟然是一个颇为深刻的哲学命题。

　　　　他当初的想法很简单，不得已，就只能舍弃一缕紫微真元，后来和青崖对峙，青崖得知他这种打算大惊失色，宁愿把无垢刀给他帮他增加实力也不愿他这么干。

　　　　方婪也恍然，既然他既是紫微，紫微既是他，自断真元和自断一臂有什么差？可能结果还更严重一些。

　　　　只是这却不光是青崖的缘故，天道需要他坐镇三山九霄，他如何能拒呢？青崖总是认为如今紫微只是神识不清，才会做出这种抉择。方婪很清楚，自己现在非常清醒。

　　　　所以他也只有一个选择。

　　　　无垢刀本就是紫微修行证道的第一灵宝，多年来，受紫微天尊神识侵染，早已和他有千丝百缕的联系。青崖把无垢刀给他，与其说是妥协，还不如说是想要无垢刀能进一步激发紫微神识。

　　　　帮助方婪清醒过来。

　　　　方婪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因此在他突破第九层境界之后，就硬生生将那一缕真元分离出来，注入了无垢刀。然不曾想两者在相触的一瞬间，真元竟然和无垢刀一齐破碎了。

　　　　方婪因此受到重创。

　　　　生机仍在，却百年内无法再精进一步。

　　　　唯一的好处，就是紫微和他之间的联系终于从此彻底斩断。或许多年后他修真证道，会重新走到三山九霄，但那已经是千百年之后的事情了。焉知不是另一番天地？

　　　　紫微陨落，天地同悲。

　　　　青崖第一个感受到了这个讯息，随即天道感召，证明这是千真万确。

　　　　青崖心悸不已，他本来就正要去寻方婪，这时不再思量，旋身就要消失。然却被冥冥天道所阻，有纶语灵音洒落整个三山九霄，将他推上了已经空出的紫微星位。

　　　　他不得已成为下一位紫微天君，从此不得离开三山九霄半步。

　　　　青崖心中苦笑连连，却也不得不从。

　　　　青崖真人性格飞扬跳脱，哪里受得了这种拘束？他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因此才一力想要方婪回归星位，只是对方竟然宁愿自损也不愿归来。说不得，这苦差事也只有他自己来抗了。

　　　　方婪因此身受重创，几乎整整一年都处于半昏半醒之间。不过他终究没有伤到根本，慢慢修养，早晚能够补齐那一方缺损。况且紫微之位不再空悬，天地灵脉日趋稳定，他神魄之上那无形的压迫感也消失不见。反而比之前要轻松许多。

　　　　方婪唯一担心的，就是他舍弃紫微星位，白泽会不会随之离去。但是等他醒来之后，身上马上一沉，就看到白泽饿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顿时放松下来。

　　　　曾经紫微天尊宁愿将自己本命神兽受到的伤寒转移到自己身上，可见对其宠爱。虽然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方婪没多少感觉，但是这些时间下来，他对白泽喜爱不比曾经紫微天尊差。他和白泽之间的联系，乃是冥冥之中，烙印于神魄之中。若非如此，白泽也不会在他转世之后，三灵聚首，刚刚迈入修真一途就跑来寻他，宁愿自己灵力被压制封印，也要呆在方婪身边。

　　　　方婪虚弱的摸摸对方脑袋，还挺欣慰的。

　　　　就是他觉得对方有点沉。

　　　　厉荣泽面无表情站在床边，直接把白泽赶了下去，他已经知道这种上古神兽百十年不吃东西也照样活得好好的，根本不理会白泽的撒娇。

　　　　方婪这一会已经感觉好多了，神识也终于摆脱之前昏昏沉沉的状态，他看着厉荣泽觉得对方情绪还好，心里微微放心。毕竟他这一年都处于半睡半醒。

　　　　动了动胳膊想要做起来，对方马上发现了他的意图，弯下腰将胳膊绕到他后背，然后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方婪失笑，哪里用这么紧张，却在察觉到对方指尖颤抖的时候，说不出一句话。

　　　　这已经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心路》上映的不久之后，《撒哈拉的彼岸》也接连上映。

　　　　前一部片子帮助他捧回了国内最高影片奖项，后一部则让他又一次在国际上夺得影帝称号。

　　　　所有人都将他称之为一个传奇。

　　　　而这个传奇在捧回康城影帝之后，却突然拒绝了一切公共活动，完全消失在人们视线中，整整一年。

　　　　一年的时间，他没有接任何通告，也没有出演任何影片，甚至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上。就连他曾经亲自打理了很久的微博，也交还给了工作人员。陈子昂在得知了原因之后，便沉默的表示了支持。

　　　　很多人担心他，而他全部心思都在担心另外一个人。

　　　　尽管对方告诉他，自己只是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休息，他却无法因此心中平静安然。

　　　　然而这一切终于都被他远远的扔在了身后。握着对方终于温热起来的手心，他颤动的心弦终于渐渐平静。

　　　　厉荣泽深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却最终没有滚下透明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