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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的，儿子不是和王柯那小子去他哥王伟那儿吗？冷了应该会找衣服穿的吧。你前几天和儿子通话没和他说过吗？”
　　
　　“说了啊，”宋红英皱了皱眉，“唉，那时候儿子支支吾吾的，听他说好像不冷，应该也是不冷的吧。冷不冷他自个儿该知道的吧，唉，真是一辈子也操不完的心呐。”
　　
　　没一会儿两人就包了满满两大格子的饺子，徐江海去灶台后烧开水，宋红英把其中多的那格放在橱柜里，外面温度低，放个一两天没问题。两人都不出去，所以他们很早就关了大门，外面时不时听见有人在放鞭炮或烟火，特祥和。
　　
　　徐家的大门就在这时候响了，断断续续的咚咚声，不大。
　　
　　宋红英皱眉顿了会儿：“这时候会是谁呢？”一边说着一边去开门。
　　
　　宋红英做梦也没想到开门会见到的是这幅情景——外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家的宝贝儿子，徐乐。
　　
　　一身不合身子的单薄白色单衣挂在身上，瘦弱的身子骨缩在里边，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眼帘，明显又尖削几分的下颚带着屡屡僵硬的颤抖，整个人在夜色之中披着冰冷的水汽，像是游荡在外面的一道孤魂般凄凉，落寞。
　　
　　“乐乐？哎呀，乐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怎么穿这么少？”宋红英顿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没错，是她家的儿子回来了，“乐乐，冷不冷？快进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徐乐站在门边，身子骨受不住外面的寒气而微微哆嗦着，抬了头，朝宋红英缓缓笑道：“我回来了，妈……”
　　
　　宋红英毕竟是看着徐乐长大的亲妈，立即就察觉出儿子的异常，赶紧上前一把握着徐乐的双手，入手冰凉。
　　
　　“怎么这么凉？穿这么少，冻着了？快，赶紧进屋来。”宋红英把徐乐拉进屋里，屋里的徐江海也出来了，看见自家儿子突然回来，有些吃惊，又有些高兴，“是乐乐回来了啊。”
　　
　　“爸。”
　　
　　“老徐，赶紧倒点热水给儿子暖暖，瞧这冻成啥样了，脸都白了。”
　　
　　烫了热水，暖了身子，又多捂了件大衣，徐乐才稍稍感觉身体里消失已久的温度终于回升了一点，不再像之前那般麻木的毫无知觉。
　　
　　徐乐突然回来，事先也没打个招呼，徐江海夫妻俩虽然高兴，不过也微微感觉奇怪。
　　
　　“儿子，吃饭了没？来多吃点，这是今儿个我和你爸才包的……不是说还要再玩几天才回来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宋红英又多夹了几个饺子给徐乐碗里。
　　
　　徐乐望着碗里的韭菜饺子，微微愣神，原来是已经过年了吗？难怪方才一路上还奇怪怎么会有鞭炮响的声音，王柯还笑话他玩了一圈儿倒是忘了时节。徐乐心里苦笑，只要有那个男人在身边，他是不是太过安心信赖了？简直是一抹两眼，啥也不管，感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年了，过年了啊。
　　
　　“嗯，玩够了就回来了……儿子还要陪您二老过年呢。”
　　
　　宋红英看了徐乐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女人天生的敏感，她总觉得儿子心里有话却没说出来，这次出去玩，怎么玩了一圈回来瞧着憔悴了不少。
　　
　　“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过年了，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吃饭，这比什么都好呢。纵然外面如何多姿多彩，终是比不得家里，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不管徐乐为何会半夜突然回来，或许就像他所说的那般玩累了想回家了，这些都不重要，关键的是孩子平安回家了。为人父母，最关心在意的不外乎自家孩子能平平安安一辈子。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徐父开了电视看春晚，徐乐一向不喜电视就早早睡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睡觉，而是硬拉了宋红英一起睡。宋红英一开始还微微吃了一惊，细细一瞧儿子单薄的身影，加之今晚她总觉得儿子有哪里不对劲儿，遂同意了。
　　
　　从懂事以来，徐乐起码有十一二年没和宋红英一起睡过觉，可今晚他却无比贪念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像还未出生的孩子一般，徐乐双手抱住自己的身子团进宋红英的怀里寻求安全。
　　
　　“儿子，告诉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孩子过去从来没像今晚这么沉默过，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徐乐闭着眼儿在宋红英怀里摇了摇头，没说话，一时屋里陷入了沉寂之中。
　　
　　见徐乐什么也不肯说，宋红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地拍着儿子瘦削的身子，她知道儿子是什么个性，别看他平常咋咋呼呼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一样，心里有着事儿呢，一旦因着这事儿走进死胡同里，那是绝对有可能憋一辈子不说的。儿子长大了啊，有她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的秘密了呢。
　　
　　“好了好了，不想说妈也不逼你了。儿子啊，妈妈永远都支持你，不要害怕。”
　　
　　明显感觉怀里的身子随着这句话而颤了两颤，静了半响，才听得从怀中略带压抑的话语传出来。
　　
　　“对，对不起，妈妈，真的，对，对不起……”想着自己之前所执着的那些傻事，徐乐心里既痛又苦，手下紧紧的抓住宋红英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只是一个劲儿向宋红英道着歉，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多说什么。唉……
　　
　　徐乐为何会痛，又为何会苦？
　　
　　当你倾心相对，以为对方和你一般真诚以待，回首赫然发现自己所追所求不过是一厢情愿时，你会乱。
　　
　　当你倾心相对，而对方只是为报答幼时的恩情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时候，你会苦。
　　
　　当你倾心相对，却发现对方只是戏耍玩弄你的时候，你会痛。
　　
　　如果你从未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又何必一次次闯进他的生活，搅乱他的人生。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他迷了眼，为何又要假装不见，假意对自己万般关怀？如果……如果你只是为了戏耍他，为何又要让他知道，何不永远欺瞒下去？
　　
　　一切都错了，错了。
　　
　　从始至终都是他自作多情，乱了心，失了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张叔，强，你又怎会对那孩子另眼相待……强，这些我都能理解……何况，张叔已经走了啊，你……也就没必要再感到感谢，愧疚了……”
　　
　　“……强，我了解你，就如你了解自己一般，我不会介意那孩子的，因为我明白你……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你不直接对他说？说你根本就没真正喜欢过他，如今他看到的不过是他理想化的爱情！强哥，你这是在害他啊！”
　　
　　……
　　
　　梦中，一片光洁莹润的背骨不断飘荡在眼前，不似女子般柔软纤细，优美的线条却无不彰显着这具身体是多么美，多么诱惑。屋里橘色灯光暧昧闪闪，□妩媚的身影轻附上床上半仰的高大男人。
　　
　　“……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爱你啊……”
　　
　　……
　　
　　“啊——”徐乐猛的坐起来，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着，眼儿睁得大大的，想落泪，却只剩干涩的刺痛。半响才揉了揉眉心，徐乐轻轻一笑，这，果真成了梦魇了呢。
　　
　　如果那时他没有落荒而逃，这梦魇只怕比这更深，更让人痛彻心扉。
　　
　　望着厚厚的笔记本上记录的关于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徐乐只觉无比讽刺，那个男人只需一个轻微举动，便可杀的他片甲不留。
　　
　　爱，又是什么呢？他和张强之间的那种感情究竟又算什么？高兴了，玩一玩，不高兴了，便可转身离去。曾经他问过那个男人喜欢么？
　　
　　“……自然……是喜欢的……”
　　
　　徐乐不懂，既然喜欢，那为何一边那样关怀对他，另一边却和别的男子亲近？既然喜欢，为何当初又要次次弃他而去？
　　
　　当初不懂，究竟是他幻想的太美好，还是那个男人太会伪装？
　　
　　现在却是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那个男人从来就没喜欢过自己。
　　
　　呵，可笑他还天真的认为身边只要有了这个男人的陪伴就算流浪至全世界都无所谓呢。
　　
　　只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呢……呵呵……
　　
　　缩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徐乐苦笑，难怪当初肖辰一次次的提醒他不要太过天真自信了，张强是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张强有他自己的生活，而他徐乐是永远不可能踏进去的，即使曾经有过一丝可能，可这一切都随着张长松的死而变成了绝望。
　　
　　不懂当初在医院看到的那满眼丝毫未掩的冷漠和疏离是何意义，如今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是恨啊。
　　
　　恨他，恨他不懂事，恨他没心思，恨他随心所欲。他是恨自己的，恨自己害死了他仅剩的唯一一个亲人。
　　
　　徐乐猛的捂住了嘴，身子瑟瑟发抖，如果那个男人真的这么恨自己，那他之后对他所做的事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呢？报复，抑或是毁了他……
　　
　　……
　　
　　好，好，哥哥，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俺这速度，囧　　　俺替乐乐和强哥谢谢各位的不离不弃，鞠躬




☆、第　51　章

　　第　51　章
　　
　　那个孩子离开了。
　　
　　张强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回来了。
　　
　　冬夜的寒风赤了骨；寒了心。
　　
　　冰冷而坚硬的长椅似乎还停留一丝余温；张强枯坐了许久才动作有些僵硬地从黑色大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缓缓点燃；轻飘飘的薄烟很快就被寒风吹散消失了。透过略带冰霜的雾气；张强眼前萦绕着小孩站在凛冽寒风中失声痛哭；茫然四顾的悲戚模样，像是迷途找不到回家的小孩一样；可怜而无助。
　　
　　另一旁站了一个同样高大沉默的男人，见张强缓缓抽烟的动作；男人不着痕迹眯了眯眼。
　　
　　“如果舍不得，现在还来得及。”以他的猜测，自家弟弟不是那般积极的人，而那两个孩子只怕现在还未顺利上火车。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伟。
　　
　　凌晨两点突然接到张强电话，王伟还暗暗吃了一惊，这半夜突然找他不知是何事。
　　
　　“喂。”懒懒的，略带半夜被突然惊醒的沙哑低沉。
　　
　　“他在你那里没有？”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只是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就丢了那小孩的消息！这……张强语带微沉，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外露一样。他已经派人四处寻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人影，那小孩在上津人生地不熟，独自一人不可能跑很远，而唯一有可能联系的人就是和他一起来的王柯。
　　
　　“谁？”说实在的，这半夜突然接到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实在让人难以立即反应过来，但见张强语气中略带急迫，王伟在脑袋里稍一推演就明白张强指的是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了吗？”这大半夜的突然把电话打到他家……
　　
　　心下一跳，张强瞬时明白徐乐此时没有去王伟家，那……
　　
　　“我说王柯还在你那里没有？”
　　
　　王伟一顿，朝一旁看了看耍赖赖在他床上睡觉的自家弟弟，缓了声音说：“还在。”
　　
　　“……帮我和他说个事。徐乐，不见了。”张强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么说，徐乐突然不见，竟然是去了连他都不知道的地方，那他的好友又会不会知道呢？如果是放在过去，他其实是不愿意看到这两人呆一块儿的，虽知道他们只是朋友，可毕竟他至少也有快十年的时间没在那小孩的身边，而这俩人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他们之间隐隐有一块连他也无法触及的角落……尽管张强不乐意，如今人却是真的不见了，虽然只有一线希望，张强还是不愿放弃。
　　
　　“……嗯。”
　　
　　挂了电话，王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拍了拍睡得正香沉的某人。
　　
　　“小柯？醒醒。”
　　
　　“唔？”王柯睡梦中被自家大哥扰醒，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哥……”
　　
　　王伟见那少年一脸睡意朦胧，虽不忍心，还是轻声说道：“小柯，徐乐不见了。”
　　
　　“……”
　　
　　王柯似没听见一般毫无动静，王伟也没催促，只是静静等了片刻后突然就见王柯猛的睁开了眼。
　　
　　“什么？哥，那个，方才你说什么？”什么不见了？什么意思？
　　
　　王伟靠在床头，房里只开了壁灯，晕黄暗沉。
　　
　　“方才张强打电话说徐乐突然不见了，现在到处找不到人。”
　　
　　王柯怔了三秒，猛的就跳了起来。
　　
　　“靠！”王柯一边窸窸窣窣穿衣穿裤，一边骂道，“活该，蠢蛋。”王柯本来一直就不看好张强，所以这会儿尽管不知道出了啥事，直觉认为是张强欺负徐乐了所以人才会不见的。手上动作太急，差点连裤子都套不上。
　　
　　王伟见王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急不缓也穿上衣服。
　　
　　“你知道他在哪里？”
　　
　　王柯手上动作一顿，抬头：“……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那小子在上津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又会走到哪里去？
　　
　　王伟叹了口气，这没头没脑的模样，当真和方才电话里的那男人有几分相似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如此吧。
　　
　　“你好好想想徐乐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这上津他还知道其他地方吗？”
　　
　　“他不可能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来。”
　　
　　“那为何他会知道夜色？”
　　
　　“呃。”
　　
　　王柯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拿了一旁的手机就要出去，可是当他翻开手机一看，整个人都惊了。
　　
　　很多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王柯一震，看时间是不久前，这肯定是徐乐打的！徐乐失踪之前还专门给他打电话……啊，他知道了。
　　
　　前段时间他们因那天在夜色发生的事而闹了整整半个月的别扭，他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好哥们竟然是同性恋这个事实而干脆想暂时断断两人的联系，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也的确没联系过彼此。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他在他哥这儿滞留这么久，其实还是不放心那个人独自一人在这里。可是今晚，徐乐突然接连不断给他打电话，为什么？……因为徐乐还当他是哥们！是最好的朋友！当他在张强那里受委屈的时候还记得有他在背后给他撑着！
　　
　　其实王柯觉得徐乐是要回去也仅是猜测而已，尽管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他也要去试试。
　　
　　“喂，张强，王柯说他可能知道徐乐在哪里……”
　　
　　“我已经找到他了。”张强没等王伟给他通风报信完毕就沉沉说道，“在火车站。你叫王柯也赶紧过来。”张强今晚是动了所有眼线出动去寻找徐乐，最后竟然得知他去了火车站。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冷凄凄的半夜躲到火车站去……张强一时也不知道心里的那抹复杂是何感觉了。
　　
　　待张强赶到火车站的时候，正值徐乐失声痛哭。张强没有出去，而是站在远处的暗影中沉默的看着，穿透火车站台边上的光亮，他眸中之色愈发幽幻，似冷漠疏离如铁石，又似千番思绪萦绕不休，又似彻悟后的决然。
　　
　　终究繁复的无人能懂。
　　
　　为什么那时候他没有出去呢？
　　
　　如果他像以前一样走过去，轻轻地抱着那小孩，再温柔的吻吻他，张强知道，以徐乐单纯的个性或许是会勉强原谅他的。
　　
　　可是他没有。
　　
　　因为那时候他也不确定了，究竟之前对徐乐的种种宽容、宠溺和爱护，是出于对这孩子单纯的喜爱，还是另有原因？就像肖辰和一叶说的那般，他仅仅是为了报答徐家九年前的那次帮助。
　　
　　九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十二岁那年，张母毫无征兆的喝农药而死，这对张强来说简直是短短人生中极致的打击，那时候张强不明白王芳和张长松之间时常的挣扎是为了什么，他只看见了自己温柔美丽的母亲被父亲严厉的管教，不允许王芳走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变态到极致的占有让张长松恨不得杀死所有对王芳有所心思的男人，发泄不得的嫉妒和扭曲慾望最后直接就演变成了对王芳身体上的折磨，王芳那时候有夫有子，正值女人幸福灿烂的时候，可是她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和睦，时常偷偷背着他和父亲哭泣。那时候张强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是暴戾的父亲把自己的母亲逼上绝路的。
　　
　　对于王芳的惨死，张强是绝对不会原谅父亲张长松的。张强的成绩本来就一直是全校名列前茅，尽管那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