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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同学——”旁边的女生用笔戳了一下尹笑然的胳膊，把他从少儿不宜的想象中拯救出来。
　　“你是来蹭男神课的？怎么来得这么晚？”
　　尹笑然看着身旁眼睛冒星星的小女生，满心都是骄傲。他恨不得站起来炫耀，你们眼里男神一般的何老师，晚上可是要和我滚床单的。
　　当然，他不会这么做。
　　“睡过了，不好意思。”
　　“我怎么觉得男神好像认识你似的，刚才看见你摔倒的那个反应，我心都化了！”
　　“呃……”尹笑然犹豫了一下，想了个托词：“算认识吧……我挂科了，来重修的。”
　　“哦……”女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个好办法……我也要挂男神的课……”
　　临下课十分钟，何清承留作答疑时间。
　　尹笑然是第一次见如此踊跃的大学生提问现场。有问专业知识的，也有问行业趋势的，还有几个学生问怎么才能得到工作室的实习机会。作为一个爱折腾的男朋友，尹笑然自然也是双手挥舞，生怕何先生看不见。
　　何清承其实害怕尹笑然提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所以也一直没点他。可这会儿尹笑然已经要站在桌子上，一脸无辜真诚的表情，旁边还有好多学生一直帮他叫老师，感觉再不叫人也说不过去了。
　　“第四排的这位同学。”何清承拿尹笑然一点办法都没有，点完人就已经开始头疼。
　　他对尹笑然，算不算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谢谢何老师！请问老师最骄傲的作品是什么？老师的职业梦想又是什么呢？”
　　尹笑然的这个问题很官方，像是杂志记者的专访。
　　何清承回答的也很官方：“从入行以来，无论是学生作业还是已经建成的设计，全是我的心血。里面不仅仅有我的努力，也有合作伙伴的、同事们的智慧。手心手背都是肉，同学的这个问题是有些为难了。”
　　合作伙伴？
　　这个用词让他想到至今都不知姓甚名谁的，何清承前夫。
　　“至于我的职业梦想——”何清承对尹笑然微笑，大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他接下来说的半句话。
　　“我想为我和我的爱人建一座房子，一座可以住一辈子的房子。”
　　“哇——”同学们立刻就发出了那种拖着尾音的羡慕之声。
　　只有尹笑然是冷静的。
　　这个梦想，在何先生之前的十年里，是否实现了呢？
　　“那何老师的梦想实现了吗？或者说实现过吗？”尹笑然单刀直入。
　　何清承楞了一下，他立马想到一个人，那个和他共享青春，但是已经淡出生活的男人。
　　以前，他的心里有难过，有不舍，甚至悔恨……可现在，那些五味杂陈的情感都被感恩与释怀所取代。
　　回忆虽然会泛起涟漪，但也只是涟漪罢了。尹笑然出现在一片更加广阔的海域，这里有疾风骤雨，也有阳光明媚、清风徐来。这里是日日夜夜、每分每秒的牵动，是何清承的现在和未来。
　　这一刻，他好想走过去拉住尹笑然的手，拥抱眼前犹豫不安的爱人，可他暂时还不能……
　　他只能看着尹笑然的眼睛认真地说：“没有实现。”
　　“还没有，但或许快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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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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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笑然无情。”
　　“尹笑然冷酷。”
　　“尹笑然从不吃醋。”
　　他的前任们总这样抱怨。
　　尹笑然以前不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性格上的原因，还是爱得不够深，总得到这样的评价？可如今有了何先生，他大致猜到了，那是因为爱得不够深。
　　他有时讨厌这样的自己，比如现在。
　　在课堂上，二百多个学生面前，向何先生问出这么一个明枪暗箭的问题，像是作揖讨好的小狗，求着何清承的那点怜爱。又像是不成熟地孩子，逼着父母说，究竟是喜欢哥哥，还是喜欢自己？
　　其实，他心里清楚。爱情里，千人万面，是没有可比性的。
　　可他还是想要一句肯定，一句“我最爱你”的证明。
　　以前周墨拿何清承的这十年劝他知难而退，尹笑然潇洒说“不需要洗掉前夫的痕迹，只需要创造新的回忆……”
　　可现在，倒是没有信守对自己的诺言。
　　年轻的将士出征，总要说些个豪言壮语。可真入了修罗场，才知道当初天真。
　　教室里学生都走光了，何清承才停下佯装收拾东西的动作，走下来坐在尹笑然身边。
　　“生气了，我的先生？”他枕在尹笑然的肩头，小声问。
　　尹笑然总爱在床上叫他“先生”，搞得何清承自己也染上了这个习惯。
　　“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做老师的事？”尹笑然转过头看他，没有进一步亲密地动作。
　　何清承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对不起，这学期马上结束了，加上工作太忙，以后我也不再带课了，就没和你说……”
　　“何先生。”尹笑然深吸口气，“你是觉得我们之间太快了吗？跨年夜那晚，你会不会是被感动冲昏了头脑，可实际对我，还没到想要成为爱人的程度？”
　　何清承没想到尹笑然会这么想，他一直都豪爽潇洒、自信勇敢……
　　“不是。”何清承搭上尹笑然的双肩，让尹笑然转过来看自己。
　　“在海边山崖为你画画，我就已经动心了。在阳光下看你笑着和海豚拍照，我就已经动心了。甚至在咖啡厅，你给我暖宝宝的时候，我就已经动心了。”
　　“你留在暖宝宝上的电话，我一直存在手机里。只是因为那时我胆小，才不敢打给你。小岛市场里你为我挑的椰子，是我迄今为止喝过最甜的椰子，因为那是你选的。外卖单上的备注，都被我好好收着，锁在办公室里，每次看到就能想起你，就很开心。家里那一小盒泡菜，我每天只吃几口，我害怕若是吃完了，你不再喜欢我了，就再也尝不到这个味道……”
　　“尹笑然——”何清承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着。“是你奋不顾身地向我靠近，才让我也有了拥抱爱的勇气。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朝一夕的冲动，是一直徘徊在我脑海中的梦。”
　　何清承说完这些话，尹笑然的眼眶都红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何先生的告白。
　　如果他尹笑然自己说情话，那是在爱情里千锤百炼、信手拈来的技能。可面前的何先生，字字句句，细数不长的过往，是用尽全力才道出的心声。
　　“你骗人——”尹笑然哭着笑。“家里的泡菜早就被你吃完了！你一吃就停不下来，一口都不给我留！”
　　何清承也被逗笑了。他擦了尹笑然眼角溢出的泪，吻上被打湿的睫毛：“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不会不给我拿泡菜。”
　　尹笑然托着何清承的脸，回吻过来。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懂事。在课上问了你那个问题，你都从没过问我的情史……”
　　“不是你的错。”何清承摇头，说话的声音很和缓，像四月不沾身的暖风。“尹先生在我面前，什么都可以问。我不问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因为我的选择而拘束了自己的想法。”
　　何清承只是觉得近来的生活太过美好，不愿意把另一个人带入这段纯净闪光的日子。有些话，他本打算出完差再说的，却没想到还是伤了尹笑然。
　　“我前夫——”他准备开口讲一个漫长的故事，可又觉得好像只言片语便可完全概括。
　　话才开头，尹笑然就扑身上来，把那些字句全部淹没在一个亲吻里。
　　唇齿触碰在一起，没有横冲直撞，没有攻城略地，反而都是轻柔的。舌头相贴着试探，舌尖轻轻扫过牙齿，每一处都细心照顾，一如两颗柔软的心。
　　“不说了，先生以后也不用和我讲，永远不用。”
　　尹笑然觉得那个不知名的前夫已经彻底翻了篇。在一段炙热的告白后，他不想在记忆里保存他人的故事。“回工作室好吗？我给你带的礼物还没拆呢。”
　　下课正赶上晚饭时间，学生们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骑着自行车，在主路上匆匆忙忙。尹笑然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有了熟悉的感觉。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浓烈的晚霞，清冷的操场，到处都是青春校园的味道。
　　为了不在学校里太过引人注目，两个人没拉手，肩膀和肩膀却都贴在一起。走在路上，时不时互相撞撞，倒是更有乐趣。尹笑然的手指还会不经意地在何先生的掌心搔一下，像极了大学里刚谈恋爱的小情侣。
　　如果在学生时代就遇见了何先生呢？那得是他的学长了吧？
　　“学长~”尹笑然想到这里就叫了一句，夕阳衬得他脸上都挂了红。
　　何清承笑着摸上尹笑然的头，手掌在头发上胡乱地蹭了几下，低头在他耳边细语：“乖，晚上回家，学长疼你。”
　　何清承谈恋爱以后是越发放肆了，一句话，就让尹笑然从头发丝一直麻到脚趾尖。他整个人都炸了，像绚丽的烟花，又像是伤人的□□。说□□也许还更确切些，因为何清承的话是带着爆炸的杀伤力的，热浪扑得人失去意识。
　　……
　　“哥！”
　　尹笑然在那阵酥麻的余韵里似乎听见人叫了这么一句。有些熟悉，又好像不该是叫着自己。
　　“笑然哥！”
　　“………”原来是叫自己没错，尹笑然猜到这是谁了，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建院有种莫名的熟悉。
　　张鑫就是在建院上学，他在朋友圈里看到过。
　　“哥！”张鑫气喘吁吁地跑到两个人跟前，还是带着他标志的纯良笑容。“真是你啊哥！我还怕我认错了呢！”
　　尹笑然上次在杜松子遇见顾明的时候就应该麻利儿地去庙里烧香，多少年不见的老人了，偏偏每次都能在约会缠绵的时候碰上。
　　尹笑然尴尬地笑笑，说了句：“鑫子，可真巧啊……”
　　何清承虽然不知道这个一路狂奔，全身散着热气的孩子是谁，但看见尹笑然脸上熟悉的表情，也猜出七八分。年末在杜松子遇上那位顾少，和如今尹笑然这副神色差不多。
　　“哥！你是来找我的吗？”张鑫激动地问。
　　“呃——不是——”
　　“呀！这不是何老师吗？我还旁听过你的课呢！”张鑫就是有自来熟的能力，拉上何清承就要握手。“大神！大神！你是我偶像！”
　　何清承彬彬有礼地握了手，笑着说：“同学你好。”
　　“你们是——”张鑫看着两人问。
　　尹笑然：“哦！何先生是我朋友，我来接他下班，有事聊。”
　　何清承立刻转头看向尹笑然，眼里泛着凶光，在这人腰上使劲掐了一把。
　　“尹先生是我男朋友，不是朋友。”
　　“嗷——”尹笑然一边揉腰，一边暗想：刚才这人是生气了吗？嫌我称呼给错了？我还不是出于保护教师隐私的好意，出于作为家属不给教职工添麻烦的原则，出于保护男神在同学心中高大形象的考虑，才说了“朋友”的吗！？
　　“呀！”张鑫愣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那我可是何老师的前辈了！”
　　尹笑然立刻跳过去，用胳膊箍住张鑫的脖子，大有一副要灭口的架势。“你胡说什么呢！”
　　“小孩子胡说，你别信哈~”尹笑然歪着头，对何先生卖萌地笑。
　　张鑫也拍着脑袋道歉：“是是是！我开玩笑的。”
　　何清承提着尹笑然的领子把他从张鑫的身上抓过来，对张鑫说：“尹先生欺负你，老师帮你收拾他。”
　　张鑫一脸姨夫笑，嘴都咧到耳后根了。“那我请哥和老师吃饭去？你们应该还没吃吧？”
　　“吃了吃了！”尹笑然赶紧插嘴。“你好好学习去，别跟着大人闹！”
　　“没吃。”何清承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同学你想吃什么啊？老师请客。”
　　“要不还是椰子鸡？”张鑫没轻没重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尹笑然。“就去上次咱俩去的那家，味儿不错！”
　　何清承压根没给尹笑然反抗的机会，笑着应：“好。”
　　去餐厅的路上，何清承开车，尹笑然坐在副驾上，后座是张鑫。师生二人相谈甚欢，尹笑然一语不发，冷汗直流。
　　何清承：“张同学是怎么认识尹先生的？”
　　张鑫：“老师您知道杜松子吗？笑然哥朋友开的一家酒吧。我们是在那儿喝酒认识的。”
　　“我知道。尹先生也带我去过。”
　　何清承瞟了尹笑然一眼，尹笑然心虚地赶紧看向窗外。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什么时候和尹先生尝的这家店呀？是新开的吗？”何清承继续问。
　　“老店了……我们上次去吃，大概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不算很久。”
　　“哦……”何清承又看了尹笑然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我认识尹先生，也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尹笑然看着萧条的街景，心里苦不堪言。何清承八成是误会了。
　　可不久前何清承还说不会打听他的情史呢，怎么半小时不到就出尔反尔呢……
　　“内个——我和张鑫吃饭那天——”尹笑然试图解释。
　　“咳——”何清承清了下嗓子。“尹先生，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回家再说。”
　　

　　☆、第二十六章

　　这顿饭尹笑然从坐下来到吃完起身，除了点菜，没机会多说上一句话。
　　何清承话也不多，还一直是温和的，带着点笑的样子。如果张鑫聊的是专业，他会回复个一两句，可若是聊到情感经历，聊到尹笑然，那他就微笑听着。只是每当尹笑然想要插话解释，何先生都淡淡是一句“晚上回家再说”，把人堵了回去。
　　尹笑然也不知道张鑫这个毛头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共一周零一天的历史，怎么能注水注的跟七年长跑似的？
　　“何老师看过笑然哥排练吗？笑然哥排练的时候喜欢用保温杯泡胖大海喝……”
　　“何老师见过笑然哥的朋友吗？周墨和杜聪，两个哥哥都可好玩了……”
　　“何老师知道笑然哥喜欢潜水吗？他都潜了十几年了，什么地方都去过，还给我送了个大海螺呢……”
　　尹笑然筷子都拿不稳，一块鸡肉夹夹掉掉四、五次才捞到酱汁里。
　　他心里默想：鑫子啊！你可长点心吧！你笑然哥的胖大海茶现在都是何老师准备的；你好玩的周墨哥哥是给何老师打工的；你笑然哥的潜水爱好，估计以后也得倚靠何老师赏脸资助。
　　锅子的蒸汽氤氲着，在何清承和张鑫之间架起一张朦胧隔离的水雾。而尹笑然，自然是一直在他何先生这边。
　　尹笑然同学没机会说话，就只能用实际行动照顾他的何先生。他左手一直搭在何清承的大腿上，有时用指尖搔着，有时上了劲地捏几下。这是划区站队，既作安抚，也是宣告归属权。
　　何清承这顿也没什么胃口，筷子寥寥动了几下。可但凡是盘子、碗空了，尹笑然都殷勤地给他添点。一勺煲仔饭、一块鸡肉、一根竹荪，好吃的从没断过。
　　两个人这边默不作声，面儿上一点痕迹不露，倒也把张鑫的热闹衬得孤独冷清。
　　一个多小时后，何清承给尹笑然杯子里添了点茶，又给自己杯子里添了些，稍稍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问：“大家都吃好了吗？”
　　尹笑然点头捣蒜般说：“饱了，早饱了，我都吃撑了。”
　　张鑫的谈资已然用尽，也只能甜甜地说：“饱了。”
　　“那我就结账了。”何清承笑着说：“我和你笑然哥晚上还有事忙，吃得有点赶，不尽兴的话我们下次再约。”
　　“好~笑然哥有我微信，何老师随时让哥联系我就行！”
　　下次是绝对不可能有下次的，就连张鑫的微信也不能留。尹笑然等结账的工夫已经把张鑫删除了，这个小毛孩竟然在他的何先生面前耀武扬威，简直该打！
　　两个人先把张鑫送回学校，再一起开车回工作室。
　　尹笑然从来没这么安静乖巧，一路上察言观色，车里空调只开到24度，却觉得后背滚汗，热得熬人。
　　一个红绿灯处，尹笑然试探着把手靠在何清承的手边，自己的小拇指勾上人家的：“何先生，生气了？”
　　何清承转过头一笑：“没有……”然后他把手覆上来，拇指在尹笑然的手背上轻抚了两下。
　　“那你干嘛答应和张鑫吃饭？”
　　“听他说你，我觉得可爱。”
　　“……”
　　尹笑然突然生出一股闷气，把手抽走。何清承跟张鑫吃饭，居然是因为张鑫可爱？！
　　这就是尹笑然理解错了。可爱的不是张鑫，是尹笑然听张鑫说话的反应。
　　“那我每次要解释，为什么堵我的话？”
　　何清承看着路面，只腾出手在尹笑然的脖子后面捏了一把。“因为不用解释，我知道他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你都没吃醋吗？他讲了那么多事，你都没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