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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用妖族禁术回溯时空、逆天改命的……天罚。
　　黎修筠走到景澄的房门口站定。
　　周遭一片死寂，里面那个人平稳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呓语前所未有的清晰可闻。
　　如果这次能顺利扛过天罚，那么就……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的嘴角渐渐弯起了一个弧度。
　　转身，刀锋从肌肤上深深划过，大量温热的液体一瞬间涌出。
　　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道残影，淋漓的鲜血混着殷红的朱砂而成的法阵在地面渐渐成形。
　　手指微动，一盏跳动着青色火焰的琉璃灯出现在他的手中。
　　将那盏琉璃灯置于法阵的正中。
　　景澄所在的房间立刻被莹白的光芒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不管此番自己命运如何，至少，他是安全的了。
　　在天罚降临的时刻还竭力庇护另一个同犯的行为显然触怒了施罚者，黑云翻卷的越发汹涌，浓稠得犹如实质的雾气已经布满了空间的每个角落，气氛压抑的像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形似对峙的场面没有持续很久，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层层云雾，穿透层层阻碍，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向黎修筠打来！
　　“轰——”一声巨响。
　　尽管早有防备，黎修筠还是被这第一道异常凶猛的威慑闪电震得猛地后退了几步，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起来。
　　提前布置好的防护结界一瞬间被劈得松动。然而这却只是个开始。
　　与初次化人形渡劫时一道比一道厉害的九重雷劫不同，天罚虽同为九重，却极为变幻莫测。这一次是天雷，下一次也许是天火，是罡风，是天雷，或者其他，完全无迹可寻，轻重程度、惩罚形式全在施罚者一念之间。
　　天雷隆隆的回声仿佛还在耳畔，第二道天罚便已经接踵而至。
　　赤色的火焰裹挟着近乎白色的高温内核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砸向黎修筠，在他身上燃烧起熊熊火光，不大的空间里顿时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味道。
　　这还没结束。紧接着，罡风平地而起，宛如万千利刃，毫不留情割开血肉，血淋淋直入骨髓，带来彻骨的寒意与痛楚。
　　……
　　从午夜到凌晨，九重天罚整整持续了几个小时。
　　防护结界早已破损不堪，客厅内的摆设也是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血迹，唯有法阵保护的主卧仍旧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门口的琉璃灯微弱的光芒将息未息。
　　黎修筠半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俱是伤口，形容惨烈，奄奄一息，几乎失了人形。
　　黑云和浓雾渐渐散去，天罚隔绝的空间消失，外界的声音才陆陆续续重新响了起来，传入黎修筠的耳中。
　　所幸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
　　从未有哪一刻，他这样深切地感觉到，仅仅是活着，就是这样的美妙。
　　勉力支起身体去拿茶几上的手机，却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景澄推开卧室的门冲过来，脸上俱是惊慌失措。

　　第十五章

　　景澄万万没有想到，他不过是睡了几个小时，家里居然就发生了这种变故！
　　更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状况显然并非一时半刻能造成的，更不可能寂静无声，而他居然一无所觉。
　　明明他因为彻夜的梦魇睡得很浅！却直到刚才才被那一声重物落地声惊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现在显然并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他慌乱地冲到黎修筠跟前，下意识伸手在他鼻子下方试了一下。
　　虽然微弱，但幸好还有呼吸。
　　左右看了看，他伸手拿过黎修筠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没有密码的手机，却是划了几次屏幕都没有解开锁。景澄心跳过速，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抖，几乎要站不住。
　　不行，景澄，你不能这么没用！男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他现在需要你！
　　发狠咬了下嘴唇，他深呼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再次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屏幕一解锁就是一条备忘录，景澄想要关掉它拨打电话的动作堪堪在看见自己名字的那一秒停了下来。
　　备忘是特意写给他的，跟他说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就联系一个人，后面是一串号码。
　　原来这不是一场纯然的意外。
　　景澄顾不得思考更多，立刻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景澄赶忙开口，声音透着明显的颤抖：“救命！黎哥他，他晕倒了！身上全是血！”
　　“你带他过来。地址我发你。”沉默了几秒钟，景澄才听到回答。凌晨三点半，对方的声音毫无睡意，清醒中透着一丝莫名的熟悉，熟悉中有带着一丝陌生的冰冷。
　　“怎么过去？他伤得这么重能随便乱动吗？我要不要先叫救护车？”
　　“死不了。”冷冷说完这句，对面就挂了电话，随后发过来一条信息。
　　对方是黎修筠点名要联系的人，心慌意乱之下景澄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按照他说的做。
　　早春凌晨的天气还很冷，景澄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大衣给黎修筠裹在身上，直接将他打横抱起，从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短信上的地址在偏郊区的位置，距离景澄的住处不算近，搁在平常起码得走一个钟头。好在此时时间太早，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景澄一路绷紧了神经全速前进，愣是在三十分钟之内赶到了指定地点。
　　抱着黎修筠下了车，刚站在院门口，雕花的铁门就自动打开了。两个人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看上去颇为随和热情，是个全然陌生的青年，另一个，却是有过一面之缘、曾被他当做假想情敌的男人——巫祈。
　　景澄愣了下。第一次见到巫祈时，他认为对方完全可以用俊朗阳光、朝气蓬勃和风度翩翩来形容，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巫祈，不知为何，却是面如寒霜冷如冰，令人望而生畏。
　　巫祈拍了下身侧青年的脑袋，提醒他把露出来的狗耳朵收回去：“把他接过来。”
　　陌生的青年耳朵缩了缩，两步走到景澄跟前，伸手来接，嘴上还不停说着话，试图缓和眼前有些紧张的气氛：“诶，这是小阿筠吗？都要认不出了。可怜的……”
　　巫祈原本就强忍着怒气，青年这话不仅没能缓和气氛，反而进一步提醒了他眼前这昏迷不醒的人到底做了什么傻事，几乎要爆发了，全靠多年来的修养才能维持住冷静理智的表象。
　　景澄的大部分精神都集中在黎修筠身上，没有注意到青年长着狗耳朵这种小事，见他一个陌生人伸手来接人，不由自主地往回缩了一下。
　　巫祈冷冰冰的目光落在景澄的脸上，漂亮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感情：“给他。”又对那狗耳朵青年示意，“带他先去治一下伤，你也一起。”
　　“阿祈，我、我抱他过去吧。”景澄硬着头皮说。眼前完全跟上次不一样的巫祈威压巨大，叫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不必。”这却是明确拒绝的意思了。
　　景澄无法，慢慢松了手，这才感觉到两只手都在颤抖。目送着青年背起昏迷的黎修筠穿过开着门的堂屋，走到草木葱茏的后院，看不见了。
　　巫祈这才冷漠地对他点了下头：“你跟我来。”
　　青年背着黎修筠，穿过后院曲折的石子路，走到一座假山里。
　　假山怪石嶙峋，中间有个山洞，山洞里有一眼泉水，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把黎修筠平放在泉水旁边的石头台子中央，石头上提前布下的治疗法阵倏地发动，散发出一圈圈暖黄的光，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起来。
　　暖光中黎修筠的身体慢慢变小，直到恢复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趴在法阵的正中。
　　那青年见状，立刻兴奋起来，“蓬”的一声，他的身体也消失了，洞里多了一条很大只的金毛。
　　金毛晃着尾巴颠颠地跑过去，用爪子虚虚按住小奶猫，吧嗒吧嗒舔了起来。
　　昏迷中的黎修筠硬生生被舔醒了。
　　黏腻的口水触感叫他浑身发毛，却苦于伤重一时说不出话，拼命挣扎的动作对大狗来说也是微不足道，只能憋着一口气忍耐着，表情简直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
　　倒是金毛自己舔着舔着终于意识到爪子下面小奶猫微弱的动作，停下来开口说：“阿筠你醒了汪？你完了，大魔王差点被你气死。”
　　这还用你说。黎修筠懒得睁眼。大魔王的治疗法阵叫他整个喵暖洋洋又舒适，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少了很多。
　　黎修筠喵的沉默并没有影响话唠金毛聊天的热情，他放开小奶猫跳上石头台子，卧在他身边凑了凑，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大魔王罚你，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汪！”
　　黎修筠喵：哼唧，你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干净，还想保护我呢。
　　“送你来的那个人类就是你选定的老公吗汪？”金毛的声音突然八卦起来，“他公主抱你的样子还是蛮帅气的汪～”
　　小奶猫终于睁开湛蓝的眼睛，静静地看了金毛大狗一眼。
　　“……你是要我去前面看看你老公的情况吗？”小奶猫筠的眼神好凶哦，可是还是好萌好可爱，“好啦我知道啦……我去看看就是了。不过我觉得大魔王不会为难他的汪。”
　　大金毛又变成了人形——这回尾巴忘了收起来，戳在裤子上别扭得很被他自己及时发现了——从石台旁边的工具箱里找到一个捞鱼的抄网，把小奶猫放进去，叫他两只爪子抓着抄网的边沿，又把抄网的木质把手插在泉水旁边的石缝里，连网带猫一起泡进了泉水，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
　　“阿筠你先泡一会儿啊汪，我去打探打探……诶你行不行，会不会掉到水里上不来了？不然还是先在石头上躺一会儿再去泡泉？好好好别等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巫祈的确算不上在为难景澄。
　　他只是叫对方进了屋子上了茶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冷漠。jpg。
　　景澄抱着杯子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既想知道黎修筠的情况，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心中万分忐忑不安，也是半天没有开口。
　　直到人形金毛推门进来，巫祈才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对景澄说：“他还要在这住上几天，你回去帮他拿点常用的东西。”
　　支走了景澄，巫祈走进假山的山洞，发现小白猫泡在泉水里睡着了，两只小爪子钩在网子上，歪着的小脑袋搭着抄网的铁圈。
　　明明是很别扭的姿势，却睡得很沉。湿了的毛贴在身上，瘦小可怜。
　　巫祈看得生气又心疼，把他端上来，擦干毛喂了颗药，又放回石台中央，加固了一下那个被消耗了不少的治疗法阵。
　　小奶猫睡了一阵自己睁开了眼睛，眼神茫然无辜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巫祈勉强按捺着心中的怒火，问他：“醒了？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办法行事？为什么把魂灯给他一个人用了？不是说好你跟他分担天罚的吗？你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一起承担伤害对不对？”
　　黎修筠喵虚弱地张了张嘴：“叫他分担干什么，跟他又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开口，那种茫然的可爱就丝毫没有了，只剩下气人！
　　巫祈冷笑：“跟他没有关系？他是受益者没错吧？天罚有他一份没错吧？”小奶猫的不知悔改，加上旧事的阴影，叫他胸中怒火直线增长，面上却越发没什么表情，“万一你没能扛过他的死劫，死在天罚里，或者几天后死在任法兽手中，到死他都不知道你替他做了什么，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不觉得遗憾吗？”
　　小猫又沉默了。巫祈觉得他总该知错了，半晌却听到轻飘飘一句“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巫祈吐出一口气，再也忍耐不住，炸了：“你们俩早晚得把我气死！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学会自爱谈什么爱别人？！你以为自己为爱牺牲很伟大是不是？感觉自己像个孤胆英雄是不是？你觉得如果你为了他丢了性命，留下他一个人就能开开心心的继续活下去吗？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自以为是！”
　　后面跟着的青年悄悄变回金毛大狗，不停给小奶猫使眼色，自动把脑袋送到巫祈手底下求抚摸。跟着又自以为隐蔽蹭啊蹭，挪到小猫身边蹲下，努力把一点点大的奶喵推到腿后面，用腿和肚皮挡住，试图保护他。
　　巫祈看着蠢狗的动作冷笑：“你还敢挡着他？以为挡住我就看不见了吗？以为挡住我就会少骂他几句吗？还有你也一样！都是傻X！”
　　金毛被骂得垂下头去，沮丧得连尾巴都晃的有气无力了。
　　小奶猫却在这时从狗腿后面伸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眨了眨水汪汪的蓝眼睛，软软叫了一声：“师父不气喵……”

　　第十六章

　　啊啊啊这个小徒弟真是烦死了！犯了错误不知悔改，就只会卖萌！
　　巫祈心里恼火得很，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向着小猫的下巴摸了过去。
　　就这一次，再摸剁手！哼！
　　放弃挣扎的巫祈熟练地给小猫顺起毛来，心中还有些唾弃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自觉失了为人师的威严，挺没出息。
　　转念一想，总归比那个做了几千年铲屎官反被自己宠物强上的某人有出息，很快就又坦然了。
　　顺着顺着毛手指到了胸口，小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与此同时，巫祈也明显感到了藏在软毛底下的凹凸不平的触感——那是过重的天罚造成的、治疗法阵和灵丹妙药都没能抹去的伤痕。
　　自己的徒弟自己怎么教训都行，何时轮到别人这样公报私仇了。巫祈心中恨恨地想。
　　不知道这次的施罚者是谁，反正自己已经在心中的黑名单上记了他一笔，这个仇，早晚要报。
　　巫祈从石头上站起身，将小猫轻轻抱起，放在大狗脑袋上。
　　一喵一汪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抬起，望向了此刻唯一的人形生物。
　　巫祈说：“你们去花园玩一会儿。我做工作。”
　　大狗就带着小猫欢快地跑到花园的树下玩了。他四处嗅了嗅，刨出自己埋在那儿的宝贝大骨头，慷慨地分给小师弟玩。
　　黎俢筠喵趴在狗头上，居高临下，回头看见房间里巫祈周身正浮现淡淡的白光。
　　——那是灵魂出窍。
　　巫祈的主职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副业却是个巫师。不是游戏和西方故事里那种常见的穿长袍骑扫把会施魔法的巫师，而是华夏数千年历史传承中的几乎失传的东方巫师，能卜吉凶，擅通鬼神，游走生死。
　　大狗热情洋溢地晃着尾巴，呼唤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小师弟给个反应。黎修筠喵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巫祈的动作，转过头来，两只爪子抓稳狗耳朵，叫了一声：“喵～”
　　金毛得到信号，立刻兴奋起来，把大骨头丢在一边，带着小猫在院子里疯狂奔跑起来。
　　离开巫祈的房子，景澄开车向着公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黎修筠的家远一点，去公司里休息室取那些东西更快。
　　景澄心中焦急，脑子也一片浑浑噩噩，好在还没完全乱了阵脚，等红灯的时候记得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这种时候也顾不上找什么借口了，他实话实说黎修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几天，叫他妈跟他爸说一声找人接手公司事务，顺便安排个人去自己的住处喂一下猫。
　　他妈刚起，正慢悠悠地吃早饭，一听这话吃了一惊，吓得筷子都掉了，又问了几句，赶紧去安排了。
　　景澄取了东西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巫祈已经结束了工作，正坐在院里的长椅上看着一本古朴厚重的线装书。
　　他的脚边趴着一条金毛大狗，金毛身底下压着一团白色毛球，挡住了大半看不清是什么。清晨的阳光透过树荫细细碎碎地落在他脸上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格外俊朗而又朝气。
　　只可惜心情焦灼的景澄此刻并没有欣赏的心情，他把东西放在屋子里，就冲了过去，忐忑地问：“黎哥他、他怎么样了？”
　　巫祈把书页细致地合上，轻轻放在一边，抬头看他：“我已经尽力了。但是……”
　　他本来想说但是这几天最好还是先不要见面，结果景澄一听见这宣判一般的语气，几乎要哭了，没等他说完就立刻扑过去抱他大腿：“救救他！求你！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的！”
　　巫祈：“……”
　　巫祈好奇地问：“……真的有很多钱吗？”
　　“有的有的！”景澄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些现金和□□信用卡，一股脑要塞给巫祈，“给你，都给你，卡的密码都是XXXXXX……”
　　做了黎修筠这么多年的师父，巫祈自然明白那一串数字代表着什么——那分明就是是他给黎修筠办的人类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他的神色有些微妙，把景澄的手推了回去：“我会救他的。既然你这么有钱，就去做早饭吧。”
　　景澄：“……”excuse　me？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怎么？不会做？”巫祈见他一脸懵逼，有些失望。一个连饭都不会做的铲屎官要如何抓住一只挑食的喵星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