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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猬_谦少-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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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暴戾恣睢的睢字,是我妈翻字典起的,她只是个乡镇妇女,没什么文化,随便翻到一页,感觉这个字好看,读起来也好听,就给我起了。
    这世上大概确实有冥冥中天注定这种东西,一个字就判定我性格,想改也改不了,活生生的一只刺猬。
    好在当刺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有河豚吃。
    …
    我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就躺着聊天等着这顿河豚。
    做河豚的师傅据说是大阪请来的,中年人,刺身做得薄如蝉翼,还很热情地教我们吃河豚的顺序,虽然语言不通也很和善,讲不定我跟他打探机密他也会教。
    可惜我光顾着吃了,脑中只有一个字:鲜。
    到河豚汤泡饭时我才有闲暇跟纪容泽开玩笑:“纪先生,要是这河豚有毒,我们今晚就双双赴难了。”
    纪容泽吃多了好东西,不管吃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听到我这话,笑着看了一眼正在做河豚肝的师傅:“要是藤村先生能听懂中文,估计会生气的。”
    “不会的,我跟你打赌。”我看见那日本师傅刚好抬起头来看我们交谈,虽然留了胡子,笑起来还是很和善,故意逗他,指了指纪容泽和自己,又指了指河豚,手掌在喉咙上一划,做了个翻白眼中毒的表情。
    日本师傅连连摆手,指着他的证书给我们看。
    纪容泽大概没见过我这么幼稚一定要在言语上占上风的人,无奈地看着我笑了。
    吃完饭,喝了点清酒。纪容泽十分礼貌,留我住宿,我性格从来恶劣,对这种双方都走个过场的礼貌对话不感冒,有时候心情差点,还常做让别人接不下话的那个人,比如在律假惺惺地说着“林睢你的歌真好,比我的好多了……”的时候,平静地接了一句“我也这么觉得。”。
    当时叶霄也在,尹奚有时候太忙,就让他管我。一直以为他作为“上级”,会约束一下我,结果他的反应是大笑并且鼓掌,兴奋地拉过我,把我头发揉成鸟窝。
    这次对纪容泽也不例外。
    他说了句:“今晚在这休息吧?”我很耐心地回了句:“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回去。”
    然后他又礼貌性地说了一句:“那我送你出去吧。”
    我说:“好啊。”
    看着纪容泽这样八风不动的人露出惊讶神色,向来是人生快事之一。
    于是他真的摇着轮椅把我送到门口,在门槛处停了下来。
    经此一役,他多少对我有点改观,我很早就知道,不要当好人,而要当让人畏惧的那个人,人性就是这点贱,再好的人,如果没有一点危险性,那就不值得尊敬。
    巷子里很黑,只有院子门口两个灯笼的光,我发现纪容泽不但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他家里的佣人都跟隐形人一样。越优秀的人,狼狈的时候越不喜欢被人看见。而对于纪容泽这种骨子里极度高傲的人来说,余生要坐在轮椅上这件事,本来就是大写的狼狈。再好看的皮囊,高贵的身世,对他毫无作用,反而衬托出命运的无常。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在闹市中隐居的生活。
    我看人向来很准,只是不够宽容,也没同情心。好在纪容泽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
    朦胧灯光下,他的轮椅隐在黑暗里,只剩一个消瘦身影,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并无不同。我猜他并没有感情生活,他这么骄傲的人,绝不会把身体上的残缺袒露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他喜欢的人面前。镜片上的光像湖水,他的睫毛在灯光下像飞蛾的翅膀,毛茸茸的,颜色很温柔。
    他说:“林先生急着回去吗?”
    “还好。”我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心软。
    “不介意的话,陪我走走吧。听说前院的花都开了,很好看。”
    我自己都很惊讶,因为我极其自然地扶上了轮椅,开始推着他走。院子周围的回廊很黑,廊下摆着大盆的龙爪菊,一丝丝金黄花瓣在黑暗中绽放,也有深紫色,黑得像墨,所有的台阶处都被改成了斜坡,自然是为了照顾他。
    衣锦夜行,暗中赏花,我这种奇怪的人,自然会陪别人做奇怪的事,包括两人在黑暗中逛完整个前院,却不说一句话。
    长廊绕到假山背后,那里大概是浅色的假山石反射了灯光的缘故,特别亮,假山上种的大概是兰花,狭长叶片一直墨汁淋漓地披下来,开了浅红色和米色的花,空气中暗香浮动。
    “我以前,在这里种了一棵竹子。”纪容泽忽然指着廊下道:“林先生,帮我看看它还活着吗?”
    我蹲下去替他仔细地看,但是廊下还是只有一片枯草,连个竹子根都没了。
    “可能死了。”我拙劣地安慰他:“其实再种也可以的。”
    我并没有站起来,纪容泽坐着轮椅,我常年比他高,现在矮他几分钟也没什么。
    “林先生。”纪容泽忽然叫我:“你看魏晋吗?”
    我迟疑一下,还是决定简短一点,道:“吾从嵇康。”
    纪容泽笑起来,这笑声有点凉:“我也从嵇康。”
    我半蹲在地上,转过头来看纪容泽,只觉得下颔一凉,纪容泽竟然轻描淡写地勾住了我下巴,把我的脸扳了过来,他的姿态平静得像在逗一只猫。
    如果不是看他坐着轮椅,我大概会把他整个人都掀翻在这里。
    好在纪容泽也对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平静地端详了我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手。
    “伸手。”
    “啊?”我实在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干嘛,刚伸出手,他就把手掌覆了上来,我的掌心一凉,他竟然在我手里放了一张金属卡片。
    “别乱想。”他勾着唇角笑道:“容辅让我给你的,我猜是国贸那套房子的门卡。”
    我没想到纪容泽这仙风道骨的样子,竟然还会做这种王婆的活计。
    “他死了?门卡都让你来送。”
    “他回家了。”纪容泽不以为忤地朝我笑:“大概半个月左右回来,你等得不耐烦的话,可以试试深夜打他电话,说不定有惊喜。”
    妈的,老子真是看走眼,什么仙风道骨,纪容泽压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知道了!”我懒得跟他啰嗦,直接站起来往外走,其实把门卡摔在他面前比较有震撼力,不过我保不准我深夜后悔了会自己翻墙进来捡回去,那样就太丢脸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纪容泽又叫住我。
    “说!”
    他坐在黑暗中,笑眯眯看着我,明明是和我一样不好惹的人,这样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人性。
    “容辅今年二十五岁,你是第一个他带到我这里来的人。”
    妈的,说得好像多了不起一样,纪容辅在国外读了那么多年书,能带人回来就有鬼了。以为说了这个我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吗?简直天真。
    “知道了,走了!”
    我懒得再听他废话,摆了摆手,跳下回廊,朝门口走去,这破院子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花草,我气势汹汹又没看路,差点走到一堆荆棘丛般的玫瑰花里去,还好假山挡住了,没让纪容泽看见我出糗。
    回去的路上我仔细想了,其实和纪容辅继续下去也不错,我也不亏什么,他长得比我好看,脾气也好,只要不被他睡,就不算我吃亏。而且我振作振作,说不定还能睡到他。
    再不济,也能打破我一潭死水的生活,趁着这些波澜,写几首好歌。
    就当取材了。
    
    第25章 粉丝
    
    X联盟播出时,我其实没什么反应,纪容辅消失半个月,X联盟播了两期,我就又去录了两期。第一期播出时就上了几天头条,毕竟是SV台,炒得火热,连地铁站都贴了广告,好在我不看电视,不受干扰,每天听听歌,练练琴,做手指练习,买了很多电影碟来看,最近国内影视原声质量慢慢上来了,因为音乐市场低迷,专辑卖不出去,所以好歌都拆散了涌进了影视圈。我这么喜欢钱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发财的机会,而且看了纪容辅的车之后我也想换车了,换个SUV,正好开到内蒙古去找元睿玩,顺便扛一片羊回来吃。
    就苏迎对X,上次我心情不好,还欺负她,一直不好意思道歉。她反而跟没事人似的,又兴冲冲来找我,带了一堆水果,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吃,看X联盟的重播,一边看一边嚷:“林睢你要火了!”
    “是吗?”我在卧室上网,打开笔记本来看,一打开视频,随手一拉,弹幕全是“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用手拉我家宝宝”“不过是个游戏而已也太认真了吧”,懒得再看就关了。
    真人秀这种东西,是人是狗全靠剪辑师一双手,好消息是看来纪容辅没那么无聊,X联盟的机会确实不是他替我安排的,不然以他的身份,节目组肯定会把我供起来。现在的节目组只把我当个绿叶,肯定不是纪容辅,而是能量不如纪容辅的其他人。
    我隐约猜到是谁,但是并不想理他。
    那个人的脾气就是这样的,一辈子的老好人,总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做了也不说,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不敢见人,好像欠了全世界什么一样。
    就这样过了两周,第五期录制在南方,节目组大概是踩点的时候脑子进了水,深秋十月,让我们去玩水,还是脏得不行的草海里的水,我又跟徐艺那个老好人分到一组,他这脾气真是害人害己,录了一天我们身上没干过。有个任务是要跑过一段很长的木板台子去运水,跑在我们后面的是季洛家和律一组,简直双剑合璧,自己铁定最后一名了,还非要把我们拦住,让陆宴先过去。我们的水端在徐艺手里,他只会躲,不会主动攻击人,律一直伸手打他的手,徐艺的皮肤白,一打就是一道红。他一身水,冷得瑟瑟发抖,嘴唇都紫了。
    我推开了律的手。
    “让开。”我看着他眼睛,唇角却带着笑:“你们已经是最后一名了,再不让开,我就把你们推下去。”
    季洛家有点犹豫的样子。
    “我们就算拿最后一名,也不让你们过去。”律也笑嘻嘻地回答。
    我回头看了一眼徐艺。他大概看出我想干什么,刚想说:“不要”。我一手揪住律衣领,另一手扯住季洛家,一跃而下,直接拖着两个人跳进了草海里。
    浑浊的水一齐涌了上来,我早有准备,闭眼睛闭气,松开季洛家,直接把尖叫着的律拖过来,屈起膝盖,狠狠撞在他胃部,然后若无其事地踩着草根,爬了起来。
    这水这么浑浊,摄制组又没布置水下镜头,什么都拍不到。就是草根太软,我爬了两下没站起来,还好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捞住我胸膛,拉着我站了起来。
    “别睁眼,这水很脏。”陆宴大概在生气,声音很克制,不知道拿什么给我擦了擦脸:“毛巾呢!拿矿泉水过来。动作快点!”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陆宴耍大牌,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七八只手一起伸过来,把我拖上木台,我没自己的经纪人,围过来的应该是节目组的人,我感觉脸上一凉,是陆宴拿水把我脸上的淤泥冲干净了,又拿毛巾擦了一遍,他克制着怒气的时候动作反而会很温柔,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一件事。
    他身上本来还有许多小事可以供我慢慢发现,可惜时机过了就是过了。
    我一身透湿,鞋里可以倒出水来,风一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我自己没觉得什么,陆宴倒好像多了不得一样,抓着我去换衣服。节目组也很识相,知道这是体现嘉宾在录制过程中感情深厚的好段落,一个个助理都让开了,给我化妆的那个女孩子也被拖开了。
    可惜陆宴并不配合,进去先把换衣间里的摄像头全遮了,我换了衣服出来,他拿矿泉水给我把头发冲了一遍,拿毛巾把我头发一顿乱揉,我感觉耳朵都快被他揉熟了。摄制组这才后知后觉地跟过来,把门推开一条缝,对着我们拍。
    “有股臭水沟的味道。”大概是摩擦生热,我闻到了头发上的味道。
    “你也知道?”陆宴冷冷看我一眼:“以后多跳几次,就能腌入味了。”
    我没想到他也会说笑话,被逗笑了。
    他换毛巾的时候,我学着理发师的口吻:“先生你好,我是muse发廊新来的造型师Kevin!先生你只要在我们发廊办一张会员卡,就能享受全场八折,非主流等离子烫……”
    他像揉面一样揉我头发:“不好笑。”
    我抬起眼睛看他。
    “那这个呢?”我收敛了笑容,故意装出一脸诱惑的样子:“先生,推油吗?”
    他深邃眼睛在毛巾后面一闪而过,然后一块大毛巾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直接罩在我头上。
    “这个也不好笑。”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回看节目的时候,才知道那块毛巾扔下来之后,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静悄悄地翘起了嘴角。
    …
    这次回来的时候我失了算。
    订票是苏迎订的,我猜她是故意跟陆宴订的同一班飞机。半个月之前这样玩玩也许没事,这次就不同了。
    我还没走出出站口,就看见了人群。
    其实已经不能叫人群,人群是有理智的,会保持适当的距离,这堆人挤在一起,跟沙丁鱼差不了多少。好在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不存在揩油问题,应该也没小偷混进来。
    这些女孩子可能是在早上八点的地铁里练出来的,很耐挤,机场很尊重她们的实力,特别把中看不中用的隔离绳换成了不锈钢栏杆,还特地调遣保安来约束他们,她们也挺随和,明星没出来,拍拍保安也能对付。
    我这次是真的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没注意陆宴走没走,自己就混在人群里直接走了出来,走到出站口,刚一露面,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炸雷,我懵了一下,才意识到那只是这些女孩子忽然爆发的尖叫。
    我有一种戴着耳机的时候不小心把音量键加大了十倍的感觉,那个声音是会引发你的颅腔共鸣的,你可以听见自己的脑袋心那一块在嗡嗡地震动。
    而且她们每三个叫的人里面至少有一个是破音的。
    音质之差,以至于我都分辨不清说的是不是中文。
    我短暂地同情了一下要面对这一切的陆宴,幸灾乐祸地插上耳机,走出出站口。
    人群是在瞬间涌上来的。
    第一个女孩子撞上我的背,我才反应过来,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各种化妆品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我放眼四顾,看见无数个头顶,和在黑框眼镜后跟我对视的眼睛,一个个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有个女孩子还戴了个猫耳,耳朵的材质跟那种免费发的印着男科医院的扇子差不多,上面印了两个卡通小人。不知道有谁在叫:“别挤了!”
    然后我看见她们红通通的脸,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追在我后面。也有冷静一点的在试图跟我攀谈,我满耳都是“林睢”“林睢”,本能地回头想去找声音发源地。
    我忽然想起一个我开车时看见的景象,一个笨重的母鸭子,带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鸭子过马路,那些小鸭子的毛太蓬松,以至于分不清哪只是哪只,全部混合在一起,如同一团黄色的泡沫,母鸭子往这边走,泡沫就往这边飘,往那边走就往那边飘。一边飘还一边兴奋地“嘎嘎嘎!”。
    据说木星有六十多颗卫星,日夜不停地围着它转动,这样看来木星应该还比我轻松一点。
    我带着我庞大的小鸭子队伍横过整个机场的一边,发现走错之后又横向另一边,因为队伍横向摊开来太大,所以我走过的地方就跟扫荡一样,任何站在路中央的人都被吓得迅速靠边。
    最开始的兴奋期过去之后,她们开始拍起照片来,装备还挺专业,有几个还有摄影师的架势,快步跑到我前面,然后倒退着对着我拍视频。
    有几个开始和我搭话。
    “别听歌了,和我们说话嘛……”
    “是啊是啊,我们等了你一天了。”
    “等一天了?”我取下一边耳机线,看向其中一个:“等我干什么?”
    “我们喜欢你啊。”这些女孩子还挺大胆,有一个高声嚷道:“因为你好看!”引起笑声一片。
    “别不说话啊……”
    “和我们聊天嘛。”
    “你生气啦?”
    我把耳机线绕好,放回口袋里。
    “没生气。”
    “那为什么板着脸?”
    “和我们说话嘛……”
    “今天录节目辛不辛苦啊?”
    “为什么C城那边给你们送机没看到你啊?你又偷偷上飞机啊?”
    “林睢,你别躲着我们嘛,我们很乖的……”
    我仗着比她们高,快走几步,她们只能小跑着追上来,顿时安静不少,不过这招也不能老用,毕竟小短腿都容易摔倒。尤其是我还看见两个穿着高跟鞋来接机的,也是意志力惊人。
    “林睢,你今天回去要干嘛?”一个镜头快戳到我脸上的女孩子问道,总算问了个有建设性的问题。
    “睡觉。”
    “累坏了吧?”
    “好辛苦……”
    不知道她们心疼个什么,我录个X联盟比她们一年赚的钱还多。
    “是啊,录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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